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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輝子來了。”老爺子發出微弱的聲音,輝子趕忙起身走過去,伏在老人的枕邊兒,“爺爺,是我,我是輝子,您醒了。”其他幾個人也都圍攏過來。“聽見說話聲兒了,聽著像你。”老人的聲音很小。“嘿,爺爺,您的耳朵真尖,您別著急啊,好好養著,那破天兒還沒完呢,您也別著急出去,就跟這兒踏踏實實養著,過一禮拜,清明節過了,天兒就好了,咱們再回家。 ”輝子趴在老爺子的耳朵邊兒上,認真地和老人說著話,“爺爺,您先別說話了,歇會兒,說多了,傷神,等您徹底好了,咱們回家說去啊。”輝子給老人掖了掖被角。呂寧看著這番情景,傷心地轉過身,捂著嘴巴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張景文看著此情此景也是百感交集。

“輝子,你還真行,你看你在我爺爺心裏多重要。這麼些天,我爺爺一直是睡多醒少,昨天醒了,我叫了他好幾聲兒,才認出我來。你進屋兒說了幾句話,我爺爺就聽出來了。”二老虎說。輝子笑了笑。幾個人在病房裏小聲兒地聊天,問了問輝子生意的情況,還有街裏的那些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話題始終輕鬆不起來。

眼看下午 6點了,輝子起身告辭。二老虎送輝子出來,走到住院部門外,“申沉快走了吧。”二老虎問,“快了,聽他說是這周六早晨的飛機,他請了下周一個禮拜的假。加上兩頭兒周六日一共九天,差不多了。等到了那天我去送他們兩個人去機場。”輝子吸著煙說。“你就別著急走了,咱倆找地兒一塊兒吃個飯再回去吧。 ”“不吃了,晚上有事兒,約了人了。 ”“女的?長得好看吧。”二老虎笑著問,“還真是一女的,長得也挺漂亮,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兒。”輝子捶了二老虎一拳。二老虎拍了拍輝子的肩膀,“這事兒啊沒法兒說了,真操蛋,你對我們家這麼好,真他 ×的。 ”“別廢話了,你好好侍候著吧。讓你爸你媽早點回去歇著。我先走了。過兩天再來。”輝子說完,向醫院大門口走去。

輝子來到酒店門口快 6點半了,比約好的時間早了一點兒,他沒著急進去,走到飯店門口的一旁,坐在台階上麵抽煙。這次張新雅的爺爺住院,輝子心裏和二老虎一家人一樣著急,老爺子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和自己的爺爺沒有什麼區別。現在老人家身體的確是大不如前,從這幾年的精神頭兒就能明顯地感覺出來。輝子他們小時候,老爺子在院子裏唱京劇,他們在院兒外玩兒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那嗓音,那聲調,無人能及。秋天裏,老爺子在家給他們炒栗子吃,他們幾個孩子在一旁急得歡蹦亂跳。冬天在生火的爐膛裏放進幾個紅薯,烤紅薯那香甜的味道讓聞到的人垂涎欲滴。

新雅成家後,一直在深圳生活。前幾年的一個秋天的傍晚,輝子從中關村回來,剛停好車,他沒著急下車,想在車裏抽根煙。後車窗有人敲玻璃,輝子扭頭一看,老爺子站在車外看著他笑。輝子趕緊從車上下來,“爺爺,您幹嗎去了? ”“輝子,下班了。我下棋去了,剛回來,就看見你的車了。 ”輝子扶著老人往家走,走到院門口,老人沒有要回家的意思。“輝子,晚上有事兒嗎? ”“沒事兒,爺爺,怎麼著,我聽您吩咐。”老爺子笑了笑,“你要是沒事兒,陪爺爺喝點兒酒吧。”爺兒倆來到了小王寧家的拉麵館,二十多年了,小王寧的兒子都上小學了,小王寧從他爸手裏接過來這家拉麵館兒一直經營著。正在屋裏忙活著的小王寧看見這一老一少從胡同口走過來,趕緊跑出門外,“今兒怎麼你們爺兒倆來了,老虎沒跟著。 ”“碰上了,陪老爺子喝點兒。”輝子說。“好嘞,我知道了。裏麵兒坐吧。”小王寧趕緊招呼著。

老爺子用輝子的手機給家裏麵打過電話,和輝子對坐而飲,相談甚歡。小王寧陪著喝了一杯酒之後就去招呼客人了,輝子給老爺子杯裏添滿二鍋頭,“爺爺,您歲數大了,慢點兒喝,少喝點兒。”老爺子笑了笑,“輝子,你和申沉你們這幾個孩子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輝子你呀,骨頭硬,心眼兒軟,也重情重義。”輝子沒吭聲兒,笑著喝了一小口白酒。“可是重情義的人,對感情看得最重,往往也傷得最重。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爺爺,您說的我明白。”老人接過輝子遞過來的煙,輝子幫老爺子點上,“新雅和老虎這兩個孩子,我太了解了。別看老虎長得高高大大的,其實沒有太多準主意,逢事兒願意和別人商量,也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他現在有閨女了,我看他倒是更像小時候的模樣了。新雅就不一樣了,雖說是個女孩子,可是從小有主見,凡事自己拿主意。而且有根兒擰筋,這點兒倒是和你一樣。你也過了三十了,我的意思是,你該為自己考慮了。該為你的父母和奶奶想想了,別讓他們太著急了,人上了歲數兒,就怕著急。你的心,我們全明白,這也是我這個當爺爺的覺得對不住你的地方,我這一輩子,遺憾事不多,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老人拿起酒杯, “來,輝子,爺爺敬你。聽爺爺的話。好好兒的。 ”

輝子想到這兒,眼眶濕潤了,他拿出煙盒兒,從裏麵抽出一支煙,剛要遞到嘴邊兒,“還抽啊,都抽兩根兒了,在這兒看你半天了,又想你那點兒小心事兒吧。”輝子抬起頭,就看見王娟靠在離他四五米遠的牆角衝他笑。

輝子連忙起身, “哎喲,不好意思,真沒瞧見你,親愛的王女士,有失遠迎。”輝子起身走到王娟跟前稍稍地向王娟彎了下腰以示歉意。“這還差不多,扶著。”輝子像模像樣兒地扶著王娟的胳膊,走了兩步,王娟反手挎過輝子的胳膊,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進飯店裏麵。

“娟兒,你怎麼過來的,剛才真沒看見你。”輝子對王娟說。“打車來的,出租車一拐進來就瞧見你坐那兒抽煙呢。那點兒出息。 ”“幹嗎沒開車啊? ”“開車幹嗎,開車怎麼喝酒啊,今天不就是為了和你喝酒嗎?”王娟用大眼睛挑了輝子一眼。

“怎麼樣,好久沒見了,挺好的吧?”輝子問。“我挺好的,你呢,生意怎麼樣? ”“生意還行,和前些年差不多吧。 ”“關海洋呢?他怎麼樣?”王娟邊吃邊問,“他也挺好的,前年結婚了,春節的時候生了個兒子。一天到晚樂得跟什麼似的。”輝子想起關海洋的樣子就想笑,每天無數次地拿出手機翻看裏麵兒子的照片兒,有時候看得連生意都忘了招呼,客人問了好幾聲兒了,他才反應過來。“聽說海洋要離開北京了是嗎,輝子? ”“嗯,是的,你也知道了。他準備一家子去香港了。 ”“什麼時候走啊? ”“最晚年底吧,應該不會那麼晚,聽他說手續辦得差不多了。 ”“那海洋要是走了,就剩你一個人了。 ”“可不是嗎?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輝子的神情有些黯淡。“來,輝子,咱們喝酒。”王娟和輝子碰完杯,把杯中的小半杯白酒全都喝光了,輝子看著她,也仰頭喝光了。“娟兒,慢點兒喝,別喝醉了。 ”“喝醉了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