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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源想拍電影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身邊的人都知道。
作為市群藝館的專職畫家,他辦公室的牆壁上張貼的不是書畫作品,而是近幾年的全國電影票房排行榜,還有花花綠綠的電影海報。他常常端著茶杯一邊品茶一邊看著票房排行榜出神,像個深謀遠慮的軍事家在分析作戰地圖。
張源很少關注那些大投資、大製作的電影,因為他發現了電影界潛在的規律——投資不一定和票房成正比,有時候甚至成反比。投資六億拍的電影,票房可能不到三億,而投資兩千萬拍的電影,票房可能達到十億。“不能帶著藝術情懷拍電影,那樣好心會變成驢肝肺。”他對我說,“這個時代最不值錢的就是情懷,拍電影就像泡女人,一認真你就輸了。”
看我似懂非懂,他拳頭一揮,“電影是玩出來的,哄著腦殘的影迷們玩。”
他喜歡研究那些低成本的青春喜劇——他稱它們為商業電影,看著那些低成本商業電影不斷刷新票房紀錄,七億、九億、十一億、十三億……他紅腫的眼睛炯炯放光,仿佛那些跳動的數字都與他籌拍的電影密切相關。“電影應該……有搞頭。”我說,“每個縣城都在建商廈,每個商廈都在上影城。”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說 :“說得不錯,中國未來一部普通的電影,票房都將達到五十億。為什麼?因為我們人多。”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人多傻逼就多。”看著張源信誓旦旦的神情,我幾乎相信了他能從眾多的傻逼手裏掙得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就算如此,”我吞吞吐吐地說,“你光看這些圖表……也沒什麼實際用處啊!”張源微微一笑,說 :“我每天花一個半小時分析前一天的電影銷售數據,為什麼表現好、為什麼表現不好,影迷為什麼喜歡、為什麼不喜歡,每一個電影元素都要分析到,得出正確的判斷需要較長時間。”最後,他像偉人似的揮舞了一下手臂,滿懷豪情地總結道 :“這是大數據時代,好的電影人都癡迷於數據,不癡迷於數據的電影人都是偽電影人。”他說得煞有介事,我心裏暗自想笑,強忍住裝著良言相勸狀:“人們將拍電影稱作‘觸電’,可見還是要接觸,你光說不練怎行?”
他一下子拍案而起 :“你說到了點子上!”說著彎腰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本塑料封麵的精裝冊頁。我接過來一看,是一份電影策劃書,電影的名字叫《美眉,等等我》。翻開第一頁的劇情簡介,看到這是一個年輕女孩在大學和畢業後初入職場這段時間各種“作”“腐”“敗”的青春故事。第二頁是女主角的照片,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站在船頭回眸微笑,風將她的頭發吹得有點亂。女孩正一手理發絲,一手抓住飄動的裙擺。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臉蛋很漂亮。照片下方印著女主角的名字 :呂佳蓉。看著那隻木船前方的水麵,還有遠處的山巒,我覺得有點眼熟。“這是在南灣湖吧?”我疑惑地問道。南灣湖是我們市西郊的一處風景區,再往西是五雲山,漫山遍野都是茶園。
張源笑著說 :“這是女一號,我可以將她捧紅!”我抖著那張彩頁照說 :“挺漂亮啊,哪裏的?”張源詭秘地眨巴了幾下眼睛,說 :“‘碧海’茶葉公司的,今年大學剛畢業,師範學院藝術係的。”我接著往後翻,其他劇中人的照片還打著陰影,下麵列舉著備選演員名單。再後麵是投資計劃、讚助計劃、銷售計劃等。我看到電影總投資為二百萬元,差點又笑出聲來。
“這點錢哪夠?拍預告片還差不多。”我嗤之以鼻。
“二百萬都花不完,我算了多少遍了。”張源正色道,“我打算從北京請一個紀錄片導演來執導,已經談得差不多了,片酬八萬塊。從電影學院租一套拍攝設備,要十萬塊。其他演員從‘北漂’人員,還有‘北影’‘中戲’的學習生裏選,給他一萬塊錢片酬就高興得屁顛屁顛的。主要開支是四五十人的團隊,吃喝拉撒睡,整整一個月,每天都得消耗一兩萬。”
張源掰著手指頭逐項算給我聽,最後他補充說 :“我還有節約的辦法,比如說咱們市電視台為了拍攝茶鄉風光專題片,花一百多萬元去北京買了整套全新的攝像設備,我可以借過來使用……”
我心裏一動,脫口說 :“缺放電影的不?我老家一個叔叔會放電影,他可以免費給你放……”“滾!”我的話還沒說完,冷不防他猛地搗了我一拳,“看來你對電影一點也不懂。電影都是由院線放映的,不過……我的這部電影可能無法上院線。”“為何?”我不相信他竟然也有服軟的時候。“刻不起母盤。”他痛心疾首地說,“全國有四十五條院線,每條院線都需要一張數字拷貝母盤去放映。一張母盤五萬塊,僅這項費用就需要二百多萬元。”
“不上映,如何賺錢?”我疑惑不解。張源似乎知道我會問這個問題,揮了揮那份電影策劃書,信心滿滿地說 :“我早都策劃好了,收益一共分三塊。第一塊是電影頻道放映,我可以跟西部電影集團簽訂製片合同,他們幫我出售給電影頻道,電影頻道會給五十萬。第二塊是互聯網銷售,我準備打包賣給北京一家新媒體公司,大約收益五十萬。第三塊是企業讚助,可容納植入廣告一百萬元,本地的煙廠、酒廠、茶葉廠要全部拿下。這麼跟你說吧,電影拍攝完成,就算我隻得到一張光盤,也不會賠錢。”
那次談到天色將晚,我基本被張源說服了。他是個畫家,卻沒有困於畫室,而是雄心勃勃地想做“電影人”,讓我佩服。
關於那部電影我沒什麼可說的,我覺得名字還不賴,《美眉,等等我》,他媽的,挺有想法的!“可惜我沒見過電影是怎樣拍出來的。”張源遺憾地歎息道,“沒有實地觀摩,沒有親身參與,終究是紙上談兵啊!”
2
機會總是留給有夢想的人,張源的機會終於來了。北京某影視公司要拍攝一部講述茶鄉青年男女愛情故事的電影,來到我們城市取景拍攝。我們這裏是茶鄉,有座五雲山,車雲、集雲、雲霧、天雲、連雲五座山相連,層巒疊嶂之處,盛產毛尖綠茶。“導演組來了,我們在落葉溪山莊。”傍晚時張源給我打電話,他的嗓門很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響,“你快過來吃飯,把導演陪好,將他灌醉!”
落葉溪山莊原是市郊的無名養豬場,被本地的茶企業老板以土地流轉之名承包了去,一半豬舍建成茶葉生產車間,另一半豬舍改造成農家樂餐廳。原來灰磚的豬舍外牆,被釘上密密麻麻的杉木條,巧妙地偽裝成古拙雅致的小木屋,可以吃飯、打牌、垂釣,聽說還有幾間客房,供喝醉的客人留宿。農家樂旁邊不遠有條蜿蜒曲折的溪流,在樹影下若隱若現,因此起名落葉溪山莊。張源跟那個茶企業老板是朋友,在山莊裏辟了一間畫室,帶我去喝過幾次茶。
我輕車熟路地趕到落葉溪山莊,走進門廳就聽到靠裏側的大包廂傳出了陣陣說笑之聲。推開門,中央是一張可容納十八個席位的圓桌,旁邊坐著形色各異的六七個男女。最裏側還有一張仿古茶桌,圍坐著幾個人,張源正在泡工夫茶。“來,陳總!”他衝我揮了下手,隨後拍了拍旁邊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說,“我給你介紹,這是徐導演。”我連忙欠身與墨鏡男握手。
他微微點頭,由於墨鏡的遮蓋,我無法分辨他的眼神。張源又指著一個身材微胖、圍著絲巾的女士說 :“這是謝老師,電影的製片人。”謝女士衝我點點頭,然後接過張源的話頭,指著一個穿著像黑色僧袍、脖子上掛著一長串佛珠的年輕人說 :“這是丁副導演,著名的星探。”又指著一個戴著灰色登山帽、留著黑胡茬的男人說,“這是我們的攝像冷老師,擔任過很多大製作影片的攝像……”我哈著腰與他們一一握手。最後謝女士摟著坐在她旁邊,身穿鋥亮的皮衣、紮著兩隻麻花辮子的女孩說 :“這是吳若兮,我們的女三號,從北京兒童藝術劇院請來的,小時候就是明星。”我瞟了那女孩一眼,她笑容可掬,皮膚潔白,眼大睫毛長,的確漂亮迷人。我掏出手機說 :“和各位老師合個影吧?”張源放下手中的飄逸杯,說 :“對,照相照相!”
張源首先和徐導演合影。徐導演一直戴著墨鏡,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上去難以捉摸。接著和謝女士、冷攝像合影,然後就想作罷,說 :“我來給你們拍。”我對與他們合影興趣不大,隻去邀請吳若兮合影。張源看到我和吳若兮合影,臉上現出一種不以為然的表情。等大家重新坐定,我才知道圓桌四周坐的是化妝師、道具師和劇務人員,就問謝女士 :“咱們影片的男、女主角呢?”謝女士說 :“他們還在補一個鏡頭,之後先回駐地酒店。”
這時,酒菜上來。張源大聲嚷嚷道 :“各位請入席!我對老師們的口味不太了解,讓山莊老板把他最好的招牌菜、最拿手的絕活全使出來了!”我注意到為劇組準備的晚餐的確豐盛,紅燜野豬肉、炭烤羊排、蔥爆鵪鶉、紅燒季花魚、油炸青蝦……張源從車上搬下來一箱劍南春,還有落葉溪山莊用本地山草莓釀的紅酒。徐導演一聽說是山草莓釀的,嚐了一小口,咂巴幾下嘴巴,大聲讚歎說 :“好酒,簡直是瓊漿玉液!”張源打開了劍南春,徐導演堅持不喝白酒,擺著手說 :“我就喝這紅的,平時連山草莓都吃不到,更別提喝它釀的酒了。”我嚐了嚐所謂的山草莓酒,味道還算甘美,可指望這個怎能將徐導演灌醉?張源有點不甘心,瞪眼看看徐導演,又回頭瞅瞅我,卻又無計可施。不過,徐導演看上去似乎不勝酒力,一杯山草莓酒喝了大半,臉色就微微現出酡紅。張源坐在他旁邊,時不時側身和他低語。我隱約聽到他們好像說的是“畫魂”“潘玉良”,還有“鞏俐”“裸體”等字眼,連綴起來我能猜出大致意思——在電影《畫魂》裏鞏俐飾演的潘玉良有裸體鏡頭——那是一部老電影,這些我們都知道,沒啥新鮮的。
大多數時間都是張源在說,徐導演在吃,偶爾抿一口紅酒。
最後我聽見徐導演噴著酒氣,身子往椅靠上一仰說 :“你倆明天去探班,看我們拍電影。”
我端著酒杯給謝女士敬酒。製片人是影片的投資方,換言之是真正的老板,無疑讓我很敬仰。人到中年,她身上散發著一種成熟女性雅致、含蓄的韻味。我問她 :“咱們片子的女主角是誰?”“李夢秋。”她反問道,“聽說過嗎?”我想了想,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就問 :“長得漂亮嗎?”她眯著眼睛一笑,像是預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轉身從背後拿過手包,取出一個 iPad(蘋果平板電腦),翹起兩根細細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劃拉幾下,遞給我說 :“這兒有她的定妝照。”我接過來一看,是一個古裝美女,高綰發髻,彎彎的細眉,烏黑的眼眸,肌膚雪白,穿著紫色的齊胸襦衣,鎖骨若隱若現……我忍不住往下翻頁,後麵是她的側影、背影,可以看出是站在一個空房間裏拍的三百六十度全景照片,照片清晰度很高,簡直纖毫畢現,每一張都可以印成精美畫報。大約翻了十來張,我的眼睛一愣,心咯噔一下跳到嗓子眼兒,竟然是李夢秋穿著三點式內衣拍的照片,可以看出還是在前麵的房間,她脫去了古裝,身材玲瓏,惹火誘人,仍然是三百六十度全景照片。
我正待細看,謝女士像是發現了異動,一把奪過 iPad,說:“後麵的別看!”她先是裝作慍怒狀,繼而又笑著說,“漂亮吧?
她可是剛在俄羅斯青年電影節上獲了大獎的。”我雖不是有意要看這種隱私照,臉上還是微微發燒,忍不住問她 :“你們選定演員,是不是都要拍這樣的照片?”她斜著看了我一眼,用輕鬆的口吻說 :“當然,導演隻有徹底了解一名演員,才能判斷她是否符合角色的需要,對吧?”
飯桌上眾聲喧嘩,喝了酒以後,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笑。
沒說話的也目光迷離,像在發愣。張源站起來粗著嗓子說要敬一圈酒,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嚷嚷著先幹為敬。然而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秩序。我看了李夢秋的三點式照片以後,一直都覺得心跳得厲害,有點心慌意亂。
3
第二天早上八點鍾,我和張源趕到劇組的駐地蓮花酒店。
時值初冬,起了淡淡的霧,陰或多雲的天氣。酒店門口停了三輛廂式貨車,還有兩輛印著我們城市運輸集團字樣的中巴車,看樣子是劇組到我們這兒之後租來的。一些人往來穿梭,從酒店裏零零碎碎地往車上搬東西。徐導演戴著墨鏡,穿著一件橙色的戶外衝鋒衣,顏色鮮亮,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像是便於別人找到他。謝女士不停地打電話,安排哪輛車、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再等她的通知,誰誰別忘了什麼事。
徐導演見到我和張源,問 :“你倆幾台車?”張源不明所以,回答說 :“兩台,需要我們帶人嗎?”徐導演說 :“不用,車多沒地方停,你倆開一台車吧,跟在我的車後麵。”張源說:“行。”站在那兒無話,徐導演看了看我們,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低聲說 :“今天拍片要清場,你倆就說是媒體的記者。”
張源略微發愣,點了下頭。
這時,一個女孩從酒店旋轉門裏閃了出來,見我和張源站在一起,悄悄衝張源使了個眼色。張源立刻走過去,兩人站在路邊一棵香樟樹下,小聲地嘀咕著什麼。嘀咕完了,張源用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像安排什麼事情。之後,女孩轉身輕快地跑回酒店,從我身旁經過的時候,她雪白的臉蛋一閃,一股濃鬱的蘭花香味撲入我的鼻腔。我心裏一動,像想起什麼,又生生卡住了。我問張源 :“這是誰……好像見過啊?”張源咧嘴一笑,說 :“呂佳蓉。”我拍了幾下腦袋,想起來正是張源電影《美眉,等等我》的女主角,在他的策劃書上見過照片。“她怎麼在這裏?”我狐疑地問。張源附到我耳邊說 :“他們電影裏有個采茶女的角色,還沒有人選,我想讓呂佳蓉鍛煉一下。”繼而衝我使了個眼色,“我跟徐導演說得差不多了,他讓丁副導演試試鏡。”
三輛廂式貨車開到馬路邊,司機將車子發動,車身微微顫抖。謝女士終於喊大家快點快點,準備出發,有幾個人率先登上中巴車。“劇組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我問張源,“你知道是什麼嗎?”張源瞅了瞅,不置可否。我說,“他們都喜歡戴帽子,你看,黑的、白的、灰的,大部分人都戴著登山帽。”
張源拉開車門,吐出一句 :“毛病!若真有個性,應該來頂綠色的!”
等中巴車出發以後,徐導演和謝女士坐上一輛豐田漢蘭達。我和張源緊隨著漢蘭達,三台廂式貨車跟在最後,一同往市西郊的山裏麵行進。車隊在山區的道路上搖搖晃晃的,行駛的速度很慢。半個多小時以後,到了一條小河邊。有人叫喊著:“到了,到了!”張源瞅個空隙,將車子停在路邊的草叢裏。
我們從車上下來,才發現認識這地方,叫遊河口,再往裏麵是遊河鎮。河麵上有一座鋼筋水泥橋,兩邊的扶手是不鏽鋼欄杆,河對岸還斜斜地扯著電線,如果拍電影顯然很煞風景。
河口上方水麵寬闊一些,一麵是陡峭的崖壁,另一邊是綿延的水草。朝遠處看,是淡褐色的五雲山。我站在河邊感歎 :“這季節太不巧了!如果春天或夏天來拍電影,茶樹是綠色的,這兒非常美。可惜現在是冬天,到處一片灰褐色……”冷攝像正在旁邊抽煙,回頭笑著說 :“我們淨幹跟季節反著來的事兒,大雪天拍夏天的戲,大夏天拍冬天的戲,幾乎就沒按正常季節拍過……”張源問道 :“下大雪的戲,是不是撒泡沫塑料球?我見武俠片是這樣。”冷攝像將煙蒂扔地上一踩,眯著眼睛說 :“化肥,一撒幾千斤化肥,熏得人睜不開眼。我的眼睛就是這樣被熏壞的。”
離岸三四米遠的水裏,凸起兩塊石頭,旁邊簇擁著幾團枯敗的雜草。徐導演指揮著劇務人員從旁邊樹叢裏砍下一些綠枝條,插在石頭周圍,偽裝成水裏的綠色植物。劇務人員忙著搭建攝像機支架、軌道,在路邊豎起兩台監視器,圍著黑色的布罩,後麵放了兩張折疊軟椅。從車上搬下的一堆鋁合金箱,大約裝的是各類器材,碼放在路邊。準備停當,徐導演和冷攝像分別在兩張折疊軟椅上坐了下來,他倆一人看一個監視器。左邊是遠景畫麵,右邊是近景畫麵。徐導演拍拍他身旁的兩隻鋁合金箱,對張源說 :“你們兩個記者,坐這兒。”
我看到了吳若兮,她紮的還是兩隻麻花辮子,昨晚的皮裝換成了淡綠色的裙子,外麵裹著一件羽絨服,正和謝女士坐在一起低聲聊天,時不時掏出手機把臉轉向不同角度自拍。
我問她 :“您在戲裏演的什麼?”吳若兮笑著說 :“女一號的丫鬟。”她很愛笑,睫毛修長,大約是我見過的睫毛最長的女孩,一笑時顧盼生輝。太陽慢慢從灰色的雲層裏露出來,灑下綿軟無力的陽光。我問張源 :“這場戲拍什麼?”張源不吭聲。徐導演聽見了,回頭看了看我們,眨著眼睛說 :“女主角河中洗浴,這是唯一的一場裸戲,帶你倆觀賞。”說完嗤嗤地壞笑起來。我心裏一驚,冬季的河麵上升著淡淡的霧,估計水溫隻有五六攝氏度,我都沒勇氣下到河裏去。冷攝像不時偏過頭和徐導演嘀咕著,看樣子對畫麵不太滿意。徐導演說 :“再等等吧,太陽再升起一點看怎麼樣。”這時我看見了女主角李夢秋,早上出發時沒看見她坐哪台車,這會兒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裹著一件綠色的軍大衣,隻露出臉。旁邊有個女人陪著她,坐在徐導演的右側。她的臉色非常沉靜,冷冷的,仿佛對身邊所有人都視若無物。她坐到折疊椅上以後,我感覺她的腿有點異樣。仔細一看,原來用透明膠布一層層地纏裹著,大約一直纏至胯部。膠布裏麵大約有襯布,纏裹以後的腿顯得粗壯而僵硬。陪著她的女的身材很矮,而且很胖,腰前掛著挎包,時不時從包裏掏出粉餅給她補妝。我側目看著她,她的表情嚴肅冷峻,目不斜視,呆呆地看著河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