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沈諍看到蕭航後,竟然推開沈墨,一步衝到蕭航麵前,扯住他的衣領,像一隻憤怒的老獸,逼視著想要傷害幼崽的敵人:“你到底什麼目的?!你差點害了她,你知道嗎?!”
蕭航不能回手,無法作答,更是從心底心疼這位飽受驚嚇的父親。
還是沈墨拉開了沈諍,向爸爸講述了一切——蕭航的跳崖追救、體貼照顧、棉衣相讓、真情背負……
作為父親,沈諍內心裏總是希望能有一位靠譜之人接過手中的接力棒,在未來的日子裏,替自己照顧女兒。
他看得出,蕭航與沈墨應該是真心相愛,難道是自己太過多疑?
要不,給年輕人一個機會,自己也近距離觀察一下蕭航?
終於,隨著救護隊回到景區門口,沈諍打開車門,等沈墨坐進去後,麵無表情地看了蕭航一眼:“車上還有座。”
這是蕭航第一次登門,有些狼狽,卻已是突破。
沈墨乖乖去廚房做飯,留給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之間破冰談話的機會。
蕭航知道,這是僅此一次的機會,若不能改變沈諍對自己的誤解,今後的感情之路必將阻礙重重。
怎麼說?從何說?蕭航不願投機揣測,選擇了開誠布公,推心置腹。
他向沈諍表明了對沈墨的真心,絕無其他任何目的。
以沈諍的閱曆,基本可以確定蕭航所言無虛,誠意十足。看來,也許是自己過於先入為主,帶有成見,錯怪了他。
沈諍暫時擱置了偏見,與蕭航聊起了書法,又從書法聊到教學、工作、發展、規劃……
沈墨在廚房忙活著,不時偷偷探頭查看,見到父親與蕭航似乎越談越投機,心裏樂開了花,很快張羅出一桌子家常炒菜。
飯桌上,不談公事,隻聊家常,聰慧的沈墨居中穿針引線,這頓飯逐漸有了家宴的感覺。
事後,蕭航在想為何一頓飯就能化解許久的誤會?
答案很簡單,他和沈諍有著一個共同點——深愛著沈墨。
蕭航提前返校,除了安慰沈墨,已經身為教研室主任的他還要準備參加EMBA的招生麵試。
麵試當天,孟吉凡早早到場,宣布了考場紀律,便和蕭航等人開始了學院選拔。報名的人還真挺多,無州省不缺拿錢買學曆的企業老總。
黃建安的麵試還算順利,隻是看到自己的老同學蕭航大模大樣地坐在評委席上,而自己卻作為考生受其審核,心中多少有些怪怪的。
上學時成績不如他,在康梅的心裏不如他,現在連身份也不如他!
舒雅的出現,驚豔了全場,除了蕭航,似乎所有的考官都提起了興趣,尤其是孟吉凡的態度更為熱情。
所有學員都已麵試完畢,毛誌雄的秘書才匆匆趕來,先衝著評委道一聲歉,然後解釋毛部長因為臨時有市委常委會,實在脫不開身,便委托秘書前來麵試。
蕭航眉頭皺了起來,這也太不拿學校當回事兒了。
孟吉凡卻神情淡定,處變不驚的樣子。蕭航瞅了眼其他幾位評審,似乎也都無動於衷,唯孟吉凡馬首是瞻。
孟吉凡發話了:“市委常委會關係到虛山市三十多萬百姓生活的方方麵麵,毛誌雄同誌身居要職,臨時有會脫不開身也算情有可原。不過周秘書回去一定要轉告毛誌雄同誌,一定要端正學習態度,既然想要學習,就要全方位配合服從學校的日程安排,將來入學後絕不允許此類事情再次發生。”
秘書連連點頭。孟吉凡作勢征求在座評委的意見:“既然如此,大家看看,要不我們就破個例,給這位學員一個機會?”
眾人點頭。蕭航不幹了:“麵試麵試,就是要和學員當麵交流,判斷他是否有參與課程學習的潛質與能力,若都由秘書代勞,我們直接開個秘書班好了。”
孟吉凡沒想到蕭航敢於當場反駁,麵子上有些掛不住:“蕭老師,你是第一次參加招生,不了解EMBA招生的特點,學員們都是各個領域的精英才俊,為了招到優秀人才,有時候我們需要機動靈活,特事特辦。”
蕭航聽得出孟吉凡話裏有話,你小子的教研室主任是我提拔的,所以你才有資格參加招生,別不識抬舉。
蕭航與毛誌雄並無過節,隻是希望保持對考場紀律的基本尊重,可他並不知道,今年過年期間,除了他放假回老家,不在學校外,在場的所有考官都與孟吉凡一樣,收到過毛誌雄派人送來的“虛山特產”。
所以,現場考官無人聲援蕭航,鄰座之人反而小聲勸蕭航不要太過於較真。
孟吉凡衝著秘書使個眼色:“這樣吧,既然你已經來了,先講述一下毛誌雄同誌的工作經曆。若無特別之處,就以缺考直接論處,若各方麵確實優秀……”
孟吉凡側頭看了眼蕭航,換上一副誠懇的姿態:“小蕭,你想想,地方領導幹部還有幾個對自己有高要求,想要繼續深造,提高理論水平的?若毛誌雄同誌真的很適合來我校進修,咱們可不是為管理學院培養畢業生,最終受益的可是虛山市三十萬老百姓啊!”
這番話,雖有托詞之嫌,但也多多少少打動了蕭航。
“算了,先聽聽毛誌雄的簡曆,若不符合招生標準,管他什麼副市長不副市長,我百分百投反對票。若確實尚且符合要求,就當是為虛山市三十萬老百姓定向委培了吧。”
蕭航不再說話,算作默許。
客觀來說,毛誌雄本科管理專業畢業,任職以來也有不少政績,豐富的基層管理經驗更是加分不少,而且提交的麵試論文也條理清晰,論據充分,除了今天沒有親自參加麵試以外,在眾多申請者中綜合排名還在前列。
孟吉凡首先表態同意錄取,定了調子,其餘的評委紛紛附和,蕭航的這一票已經形同虛設。
蕭航剛回到宿舍,毛誌雄的秘書就拎著名酒名煙,拿著紅包禮金前來拜訪。不用說,肯定是孟吉凡給的地址。
蕭航內心湧起一股屈辱的感覺,知識在權貴眼裏隻值幾條煙幾瓶酒,所有的一切都能通過權權、權錢、權色進行交易。
蕭航黑著臉,請秘書將禮物禮金都拿回去:“我之所以最終沒有堅持將你們毛部長以曠考拒之門外,是因為官員希望繼續深造、主動學習是好事,如果真能在EMBA進修班學些科學係統的管理知識,也能服務百姓造福一方。”
秘書拎著東西灰頭土臉地離開,心中琢磨這是哪兒來的怪人。
蕭航情緒低落,隱約感覺如同陷入了如影隨形的巨網之中,任他如何掙紮都逃脫不了人情世故的束縛。
一瞬間,他仿佛理解了柳青山無奈自辭書法大賽評委的舉動,這是一種喊不出聲的呐喊,雖然聽到的人隻有自己。
沈墨靜靜地陪在蕭航身邊,知道眼前這位男人經曆著無以言說的痛苦。
蕭航低沉著聲音:“我也想做個合群的人,卻成了這個群體的異類,變為同事眼中的挑事者。墨墨,我錯了嗎?”
“你錯了!”
蕭航沒想到沈墨如此作答,有些不敢相信。
沈墨正色道:“你錯了,不是錯在你的原則、你的堅守、你的價值觀,而是錯在不知如何與他們周旋、與他們較量、與他們抗爭。”
沈墨溫柔托起蕭航蔫蔫的頭:“對壞人,更要有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