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神色輕鬆，誌在必得：“放心，這次參會，白校長的專利必得金獎！”
蕭航對自動化設備的評比標準不甚了解，參加這項課題也是白莫生的照顧，隻是從管理學的角度提些建議，所以見劉濤如此樂觀，以為他是出於對導師的崇拜，也就沒有在意，還是勸劉濤切莫大意失荊州。
沈諍看到網上的帖子《以人為本？還是以錢為準？》時，事態已經擴散，他的第一個直觀反應便是，這隻是一場大風波的前奏。
明眼人誰還看不出來，這個帖子的名字起得很講究，直指令孫同泰聲名鵲起的電視專訪《以人為本的辦學標準》。
這個帖子以培訓學校內部員工的口吻披露爆料，指出培訓學校的殘疾人便利設施改建隻是披著偽善的外衣，行著貪汙公款的勾當，發票款額二十五萬遠遠超過實際款項的具體數字。
末尾，爆料人聲稱自己在培訓學校人微言輕，隻能推斷此事有貓膩，並未掌握真憑實據，還請大家廣為擴散，形成輿論，讓有關部門介入，核查此事。
沈諍趕忙給孫同泰打電話，質問此事詳情。
孫同泰還在嘴硬，拒不承認，並稱正在梳理內部員工，期望挖出“內奸”。
“內部？你剛當選校長助理，馬上就有這種帖子流出，我覺得外部的可能性更大！”沈諍當官這麼多年，政治敏感度還是有的。
孫同泰被點醒：“您是說，是孟吉凡他們搞的鬼？”
“我怎麼說不重要，誰搞的鬼並不重要，你心裏有沒有鬼才重要！”
沈諍也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有問題，趕快向我交代，越早越好；若沒有問題，趕快想辦法擺平此事，要不然對你今後開展工作很不利。”
這件事情還真沒那麼容易擺平。
虛開發票的事兒還沒有說清，網絡跟帖中又有人舉證，培訓學校每名學員多征收五千元讚助費，還不給發票，這筆款項究竟何在？
網民們沸騰了，各種扒皮，各種爆料，從培訓學校的問題擴展到孫同泰大權獨攬書法協會的問題，從孫同泰的貪欲延伸到孫同泰的私生活，事態越鬧越大。
孫同泰坐不住了，跑到黃建安公司，質問是不是他漏出風聲。
黃建安大喊冤枉，明明是你們培訓學校內部出了內鬼，現在害得我也要受連累。
孫同泰安慰黃建安，隻要咱們守口如瓶，統一口徑，就不怕有人搞鬼。
黃建安不置可否，敷衍應付。孫同泰感受到背叛的征兆。
沈諍也坐不住了，無州大學委派他負責合辦學校的整體監管，出了這檔子事兒，最小也是個監管不嚴的瀆職之罪。再加上他稍微做了下整個事件的深入調查，又再次發現了蕭航的身影，這讓剛剛對蕭航改善印象的沈諍再次提起警覺之心。
“墨墨，這件事我聽說是蕭航找孫同泰協商，請他幫忙改建殘疾人便利設施，還主動找電視台做專訪？”
“對，康鬆是蕭航大學同學的弟弟，有了困難，找他幫忙。蕭航也是好心，才去找的孫院長。”
“就這麼簡單？”沈諍疑心驟起。
沈墨為蕭航擔保：“就這麼簡單！我知道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隻怕，你隻知道事情明麵上的經過，卻不知暗裏的動機。”
沈墨聞言，拉下臉：“爸，你又來了——”
“墨墨，不是爸爸又懷疑蕭航，而是整個事件太像一場有預謀的圈套。”
沈墨掏出手機：“爸，你要是不信，我給蕭航電話，你和他直接對質。”
沈諍攔阻，不許沈墨衝動瞎鬧，可是已經來不及，電話已經撥通。
嘀——嘀——等候接聽。
無人接。
沈墨再撥，這次沈諍反而不再阻攔，他也想聽聽蕭航如何應答。
還是無人接。
再撥，還是無人接。
繼續撥，終於有人接聽。
“喂，蕭航……”沈墨像是抓到希望，急切呼喚。
“我在開會。”蕭航壓低聲音回了四個字，啪，掛斷電話。
忙音——沈墨看著手裏的電話，落寞無助。
沈諍作為父親，看得出女兒的難過，不忍再讓她傷心。
沈墨卻依然替蕭航辯解：“他確實去北京開會，也許現在正忙，等他回電，我再問他。”
沈墨的聲音越來越小，內心深處隱隱約約對自己的話也沒有了信心。
“北京開會？不在無州？”沈諍問。
“對，他替白校長去北京參加中國智能科技管理論壇。”
“白莫生？自動化學科的論壇？現在這個節骨眼？”
沈諍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一張大網正當頭罩下……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有時候，確實是庸人；有時候，聰明人做庸事！
沈諍是聰明人，之所以越想越歪，正是應了那句話，隻緣身在此山中。
更何況，這座山是座溝壑縱橫、亂木叢生的秘境深山——官場！
這就如同哪怕是一米八幾的壯漢，平日裏看見個模糊人影，聽見一聲背後咳嗽，絕不會一驚一乍，可若深更半夜獨處墓地，但凡有些響聲，就能嚇得屁滾尿流。
其實，並非蕭航故意不接沈墨電話，而是，當時他正在論壇上進行著PPT演講，從行政管理的角度介紹白莫生專利產品的優勢。
能夠衝著電話快速說出“我在開會”四個字，也還是趁劉濤輪流演講的間隙，蕭航見縫插針，偷偷所為。
蕭航與劉濤的演講單元順利結束，與會專家掌聲熱烈，紛紛對此項專利表示讚賞。會後晚宴，一些專家學者前來交流探討，害得蕭航隻顧著應付對答，忘了給沈墨回電話。
打電話不接，這麼晚了也不回電話，也難怪沈墨越等越生氣。
女人都是這樣，一開始可能還是單純等電話。若一時半會還沒有男友消息，她們的編劇潛能就會被激活，腦子裏的假想劇情比電視劇還要狗血，絕對可以讓一個深情男子瞬間變成無恥渣男。
最可怕的是，她們會對自己的假想劇情深信不疑。
更何況，事態的發展越發“佐證”著假想劇情的合理性！
因為，上午的帖子還在攻擊孫同泰，晚上八點的上網高峰時段，又出現了一個新帖子《沒有後台，豈敢如此明目張膽？扒一扒孫同泰的幕後靠山》，箭頭直指無州大學副校長兼省書法協會名譽主席沈諍。
更有好事者將去年書法大賽柳青山燒書事件重新翻出，作為沈孫二人勾結的證據，似乎合辦學校的貓膩早有端倪。
不得不佩服，網民有神探，高手在民間！
“墨墨，你將這些事件聯係起來，仔細分析，是不是每件事都有蕭航的身影？是不是很多事的起因或推動者就是他？若他隻是單純出於好心，怎麼每件事都能作用到我的身上，產生不利影響？真的會這麼巧合？”
這是爸爸的話，沈墨不由得不信，難道蕭航接近我，真的是為了整垮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