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2 / 3)

沈諍決定丟車保帥,主動找李慶豐書記反映問題,先行承認自己有失察之錯,然後請求查處孫同泰,以期將功補過。

李慶豐書記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公事公辦:“白校長昨晚就已經找我通過氣,說有人向他反映了網上的傳言,他提議,為了無州大學的名譽,請求讓紀委介入,聯合有關部門核查此事。”

這是白莫生先下手為強,不給沈諍主動坦白的機會。

沈諍意識到可怕的暴風雨將要來臨,能不能挺過此劫,隻有老天知道。

沈諍實在沒有心情處理當日工作,找個借口,稱病請假。

聽說爸爸生病沒有開會,沈墨急忙回家看望。

一推門,屋裏一片漆黑,大白天竟然還拉著窗簾。

唰——沈墨拉開窗簾,嚇了一跳,這才看見沈諍一個人呆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

“爸,你哪兒不舒服?生病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沈墨坐到沈諍身邊,用手貼在沈諍額頭測體溫。

沈諍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將女兒擁入懷中。

沈墨隱隱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卻也沒有點破,輕聲說道:“爸爸,我是你女兒,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是你的女兒,你什麼話都能對我說。”

沈諍將女兒緊緊摟住,眼圈已經紅了……

蕭航直到接過主辦方頒發的金獎獎杯,才從滿腹心事中稍稍緩過神來。

沈墨在電話中聽到舒雅的聲音,憤然掛斷電話,蕭航盤算著該如何解釋。

領完獎,走下台,蕭航才勉強擠出點時間給沈墨打電話。

這次,輪到沈墨不接電話,蕭航知道誤會已經產生,急得無計可施。

舒雅帶著攝像來找蕭航與劉濤,按照原定方案開始采訪……

鈴聲響起,一定是沈墨電話,蕭航將劉濤拉到攝像機前,走到一旁接聽。

可惜,不是沈墨,是康梅!

康梅三言兩語講了網上的帖子以及掀起的軒然大波,急切催促蕭航趕快察看詳情:“……原來你在北京開會,快上網看看吧,事情越鬧越大,我覺得有些蹊蹺,真心不願校舍改建這檔子原本是幫助小鬆的大好事,竟然引出這麼多麻煩,弄得大家都不開心。”

“有這事?你趕緊問問黃建安,有沒有虛開發票。”

“我問了,他好像滿不在乎,還讓我少管男人的事兒,不肯多說。”

“……滿不在乎?他不怕事情捅出去?”

“他好像說了句‘大不了罰款’,掙的比罰的多,這筆買賣劃算!”

蕭航太了解自己的老同學黃建安,既然這麼說,必有內情。

“黃建安這兩天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反常?沒有……哦,對了,這兩天他總和你們學校那個管EMBA的孟吉凡院長通電話,每次接電話都找地兒背著我,鬼鬼祟祟,不知道這是不是反常?”

孟吉凡?孫同泰?蕭航似乎明白了什麼,掛斷電話,再也顧不得接受采訪,用手機上網查看,這才知道自己不在無州的這三天,無州大學正在攪起一場大風波。

蕭航趕回無州大學,顧不上先去給白校長彙報此次論壇之行,委托劉濤轉述整個評獎經過,就急匆匆衝回教師公寓找沈墨。

沈墨已經一天沒有接蕭航電話,敲了半天房門,沈墨宿舍無人應答。

蕭航知道,此時發短信也不會有人回,索性直接衝到沈諍家。

沈墨沒有想到蕭航敢直接找到爸爸家,所以聽到敲門聲,以為是找爸爸的客人,開門後才發現蕭航站在眼前。

蕭航請求沈墨給機會解釋,沈墨冷冷回絕,想要靜一靜。

眼看沈墨就要關門,屋裏傳出沈諍的聲音:“讓他進來。”

沈諍此時的心境像是一隻掉落陷阱的猛獸,既然在劫難逃,生死已不重要,好歹臨死也要知道究竟誰是挖坑之人。

所以,壓根沒有絲毫客套,沈諍當頭就問:“這次的事兒,和你有沒有關係?和白莫生有沒有關係?”

蕭航看得出此次與沈墨的誤會,關鍵是網上揭發事件,便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給沈諍講了個一清二楚。當然趁機也講了自己去北京開會時,舒雅臨時前來采訪的事兒,算是給沈墨一個交代。

以沈諍的閱曆,他相信蕭航所言不虛,隻是這一切太過巧合,難道是上天對自己前段日子沉淪於名利的懲罰?

沈諍在想,這幾天自己一直在咒罵白莫生陰險小人,渾水摸魚,趁機將事態炒大。但靜心想來,若是孫同泰沒有貪汙,若是自己前陣子沒有沉淪於名利,又怎麼能授人以柄?

身正不怕影子歪,有縫自然招蒼蠅!

沈諍後悔莫及,輕歎口氣:“蕭航,我沒有參與其中,也算半個受害者,你信嗎?”

蕭航沒料到沈諍突然如此一句,稍微愣了下:“我信不信,還重要嗎?關鍵是你自己的良心要信!”

“你什麼意思?誰稀罕你信?”沈墨見蕭航這個時候還說“風涼話”,有些生氣。

沈諍擺擺手:“墨墨,蕭航說得對,其實我們每個人在世一生,很簡單,每件事都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錯不了。”

蕭航接著說:“當務之急,咱們要爭取主動,向學校交代實情。”

沈諍聽蕭航由心而發用了“咱們”二字,暗自欣慰,看樣子,他是認定我的女兒,早已把自己當成一家人。

“事情若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沈諍搖搖頭,“他們給我設了套,用三十萬買了我的書法,作為合辦學校的校名匾牌,追查起來,很難解釋。再說,我前陣子和孫同泰走得很近,說對他貪汙一事不知情,紀委很難相信。”

“三十萬?這個數目應該可以判定是變相行賄了。”蕭航是真心想要幫忙,說話也很實在,“除此之外呢?還有沒有別的款項?”

“被聘為書協名譽主席後,在孫同泰的撮合下,也賣過幾次字。”

“還有沒有?紅包、回扣、贓款、禮物……”

“禮物?對,上次張大師來講學,晚宴後孫同泰送了我一些地方特產。”

禮品盒還在客廳角落放著,沈諍拎了過來,剛要拆開看看究竟何物,被蕭航製止:“不要拆封,明天原封不動拿到紀委。若盒裏有現金或貴重之物,多少還能證明你不知禮品金額,並非蓄意受賄。”

沈諍聞言有理,趕緊將禮物放回禮品袋中。

沈墨看著聽著,仿佛不認識眼前的父親一般,在她心目中,父親學識淵博,作風正派,怎麼如今竟然變成貪財之人?

“爸,咱家又不缺錢,你為什麼要賣字、要收禮?為什麼……”沈墨有些哽咽,氣爸爸,也氣自己如此不禮貌地質疑爸爸。

女兒的質問深深觸動了沈諍的心,哪一位父親不希望在兒女心目中一直維持高大形象,可如今的苦果是自己造成,又能怨得了誰?

“墨墨,相信爸爸,我最近鬼迷心竅不假,可從未為了錢。”

“那你為了什麼?”

“名!虛名!”

是啊,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能過得了“名利”關?

沈諍終於明白了阿諛奉承這些“捧殺”的威力,懊惱地低下頭。

“你說你從未為了錢?”當一位父親的形象在兒女心中崩塌時,又氣又羞又惱又悲,複雜的心情促使著沈墨道出壓抑許久的疑問,“這些年,學校裏背著我議論,當年建造教師公寓樓時,你收了不少錢。”

蕭航也曾聽張欣曼談及此事,默不作聲。

沈諍明顯被戳中傷疤,竭力控製著內心的情緒,但依然看得出手微微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