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3 / 3)

“這種謠傳,你是我的女兒,你也信?”

沈墨垂下頭,聲若細蚊:“……原本不信,可是,現在……”

是啊,自己都已不再認識現在的自己,更何況旁人。沈諍悲歎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沈諍緩緩起身,走到客廳鋼琴旁,輕輕撫摸著琴身:“那年你才上初三,一直有個心願,想要學鋼琴。那時候,你媽媽剛剛去世不久,爸爸答應過媽媽一定會讓我們的女兒過上好日子。”

沈諍有些哽咽,沈墨的眼裏噙著淚花。

“記得那一天,你放學回到家,第一眼看到這台鋼琴,高興得都跳了起來。爸爸還記得你那時梳著兩個小辮,穿著花裙子,房間裏灑滿了金燦燦的陽光。看著你從媽媽去世後,第一次露出笑臉,爸爸心裏好高興、好開心……”

沈諍轉過身,看著女兒:“那一年,正是教師公寓開建的時候。爸爸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建築商送來的錢、卡、紅包,卻最終沒能拒絕這台鋼琴。因為建築商為了送禮,下了很大的功夫,查到那天是你的生日,他們將鋼琴抬進屋就走,這麼沉的大物件,我怎麼退回去?”

沈諍的嘴角因為內心的痛苦而輕微抽搐:“所以,我也就順水推舟留下了這件我的女兒夢寐以求,而我在當時卻買不起的生日禮物。”

沈墨撲到爸爸懷裏,默聲抽泣。

“可是後來,我發現建築商在建造教師公寓期間虛報成本,以次充好。樓房質量可是關係生命安全的大事,我就責令他們整改,奈何當時我在教師公寓建造領導小組隻是副組長,執行副組長白莫生與時任校長相互勾結,收受建築商回扣賄賂,所以建築商有恃無恐,絲毫沒有改用優質建材之意。”

沈諍看著蕭航的眼睛,繼續說道:“我在領導小組會上公開抨擊建築商的違法行為,白莫生竟然惡人先告狀,到處散布我收受賄賂的謠言,想要搞臭我。後來,我揚言要退回鋼琴,也要告到省紀委,他們害怕事情鬧大,對他們不利,才責令建築商不要太放肆,少賺點黑心錢也要把好質量關。”

蕭航蒙了,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沈諍的話,這番話裏的大蛀蟲可是他心中甚是敬仰的白莫生白校長。

沈諍:“也怪我做賊心虛,畢竟收下了價值不菲的鋼琴在先,所以見樓房質量尚能得到保證,也就沒有再往上告,選擇息事寧人。但與白莫生也就此結下仇怨,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

這是真的嗎,還是沈諍知道自己大勢已去,臨死誣陷?蕭航心亂了。

沈諍看出蕭航內心的掙紮:“我說這些,並非想挑撥離間你和白莫生,而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切莫與他走得太近,要懂得保護自己。”

蕭航聽出沈諍作為長輩的善意:“謝謝沈校長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

蕭航與沈墨都愣了。

“我是關心我女兒……這次,白莫生一定會趁機落井下石,我也是有錯在先,不管組織上給我何種處分,我都認!”

沈諍深情地摸著女兒的頭發:“我隻希望,若我不能在女兒身邊照顧她,你能好好待她。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再有任何閃失,隻留下我女兒孤零零一個人。”

有了黃建安的假發票證據和證詞,孫同泰很快就放棄抵抗,交代事實。

紀檢人員在有關部門的配合下,陸續得到孫同泰在私立小金庫、挪用書協經費、買賣書協會員資格等一係列違法違規問題上的認罪交代。

孫同泰將一部分罪責推到沈諍身上,以期舉報有功,減少自己的刑罰。

終於,沈諍與孫同泰等人被檢察機關依法拘留,等候最終的審判。

黃建安因為虛開發票,被判處繳納罰金。孟吉凡也兌現承諾,幫黃建安取得了地產公司的訂單合同,一反一正,黃建安隻賺不賠。

舒雅也因此事受到牽連。畢竟,她剛剛以正麵案例做完孫同泰的專訪,沒幾天,就爆出這麼大的醜聞,受到電視台領導的點名批評,說她新聞調查不嚴謹。

蕭航聽聞,對舒雅抱歉。舒雅卻淡淡笑了下:“你我之間,何須道歉?”

如此深情的表述,多少會在蕭航心底激起漣漪……

蕭航穩定心神,對自己說,對舒雅偶然動心,是人性使然,可若把持不住,便是道德問題!

蕭航從未想過背叛沈墨,更何況,沈墨剛剛遞交了辭職信!

以沈墨的個性,她接受不了爸爸因為經濟問題下台,別人在背後的指指點點。再加上從剛畢業起,沈墨就想學以致用,在市場上檢驗自己所學的藝術設計。所以,沈諍被檢察機關控製後不久,沈墨就辭職退房,租了間工作室,在校外開始了自主創業。

蕭航懂得沈墨的心,沒有像別的老師一樣,好心勸說沈墨不要意氣用事,丟了無州大學這麼好的工作。

他隻對沈墨簡簡單單說了一句話:“你的決定,我支持;你在哪裏,我陪伴!”

一切如白莫生的預料之中,一切在白校長的掌握之下。

在白莫生的主持下,重新舉辦了一場校長助理選拔,毫無懸念,孟吉凡順利當選。

孟吉凡驚喜地發現,在無州大學校長級別管理層裏,白莫生是靠山,沈諍已經免職,僅剩的劉敬業副校長是去年才來無州大學工作。

校園政治格局的變化,讓孟吉凡不再滿足於校長助理的位置,野心開始膨脹。

當然,現任校級領導中,還是有一位李慶豐書記讓孟吉凡忌憚三分。

李書記平日話語不多,作風正派,也很親民和藹。

他在任這些年,對貪腐行為毫不留情,前任副校長張國慶的招聘受賄案就有他的當機立斷與不徇私情。

聽人說,李書記當年和張副校長是共命戰友,李書記卻對此表態:“全校所有幹部師生,若踏實做人,我就是你們的書記、朋友、服務員;若是違紀違法,不論是誰,不論何種關係,一查到底,絕不通融。”

也難怪,私底下教職工們都稱讚,有李書記在,無州大學正氣就在!

風波過後,無州大學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沈諍與孫同泰的事件也慢慢被人遺忘,偶爾提及,也僅僅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佐料。

孟吉凡越發春風得意。

在校內,他是學院院長兼校長助理;在校外,他是地產公司獨立董事。

要課題有課題,要榮譽有榮譽,要高薪有高薪,要地位有地位。

唯獨,要女人,卻始終得不到這個女人——舒雅!

舒雅也在掙紮之中。

中意之人蕭航始終不為所動,再加上現如今沈墨家庭遭遇變故,舒雅更不忍心自己的一些行為讓她受傷害。

所以,舒雅有意識地躲避蕭航,但也難以說服自己對別的男人迅速敞開心扉。

黃建安通過地產商的建材訂單,賺了不少。

男人就是這樣,有了幾個臭錢,脾氣長了,自信心也長了。

黃建安開始頻繁地張羅EMBA班各種聚會郊遊,一則嚐到了關係網所帶來的生意甜頭,希望穩固同學友情,二則趁活動之際,頻頻向舒雅獻殷勤、討歡心。

男人有了外心,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女人的眼睛。

康梅忍不住趁黃建安睡覺之際,翻看了他的手機,看到了他發給舒雅的肉麻短信,心碎了。

七年了,自己陪著這個男人已經七年。

別人家的七年之癢好歹還有一紙婚書,而自己整整七年,卻落個名分皆無!

終於,康梅平靜地告訴黃建安:兩個男生追一個女生,愛得淺的會先放棄;兩個女生追一個男生,愛得深的那個會放手。

“若你真的愛上了舒雅,我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