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那個吹》reference_book_ids\":[7166920520200358919,7260722619358383141]}]},\"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一、二、一,向左——轉!向右——轉!”操場上,江南春和其他的新兵正在做隊列訓練。
他當兵在東海前線,係步兵野戰軍,按慣例一個營的新兵將組成一個新兵連,集訓3個月再下連隊。在這次隊列訓練的休息中,他被兩個城市兵慫恿,在農村兵麵前逞能,翻雙杠時,手沒活動開,上去兩下大搖擺,用力過猛,“啪”的一下,手腕脫臼了,而且是寫字的右手,下杠時摔倒,他又用右手撐了一下地,加劇了疼痛。
團部衛生隊是沒法治的,到師部衛生院,一拍X光片,軍醫說脫臼造成關節嚴重錯位,怕關節損傷破壞而致功能失常,要他轉到部隊的大醫院去治。到了那裏治療,加了夾板打了石膏,醫生叮囑受傷的手不可以亂動,更不可以用力。就這樣,阿慧的信收不到,他也寫不成信,又不好意思敞開心扉和病友交流,請他們代勞,中斷了和阿慧信息。同時,他還有一個指導思想,不願把自己關節錯位的消息告訴阿慧與家人,免得大家為他牽掛,魚沉鴻斷。
他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的院,新兵連的班長才來看他,可來之前走的匆忙又忘帶了他的來信,抱歉地說,回到新兵連,幫他把信轉來。
誰知,這位班長回去10多天,新兵集訓提前結束,他也結束了自己的使命。這位班長對江南春有看法,他是連隊的副班長,抽到新兵連當班長,別的新兵班長帶兵結束,不是回去轉正當班長就是授嘉獎,而他回去,不僅沒有得到進步與榮譽,反因江南春受傷的事馱了一個管理不嚴,帶兵不力的全團通報批評,他窩了一肚子的火,遷怒江南春,壓根就不管江南春轉信的事。
江南春盼阿慧來信,望眼欲穿。
就在江南春受傷基本康複的時候,未曾謀麵的連隊副指導員和班長帶了些水果和罐頭來看他,祝他早日康複,同時轉達了團部政治部的命令,傷愈出院之後即往團部演出隊報到,並帶來了他在連隊的來信。
接到來信欣喜若狂,有父母的,有阿慧的,有落款雙雙大隊的,有知青點的好幾封來信。他急切地打開阿慧的來信,是年前來的信,內容不多,僅是新年祝福和對他的掛念,並盼望他接信後速回複。雙雙大隊的來信,一看是細姑的:“江南春,你這個愛情的騙子,你把阿慧騙到手後,參了軍就把人家給甩了,你是當今的陳世美。
你以為你是皇太子,沒有你人家就不能活命?沒有你人家就沒有幸福?告訴你吧,由於你錯在先,理虧在前,阿慧也找到了心上人,並且準備馬上結婚。你要是心裏還有她,還愛她,就趕緊給她來信,說明你為什麼這麼久不來信的原因,表明你與知青點女孩子的戀愛關係已斷,或許她會回心轉意,重歸於好,現在還來得及!
你和阿慧的私情,按理我不該插嘴,但我和阿慧親如姐妹,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閨蜜,整天以淚洗麵,出於同情,幫她說了句心裏話,罵了你幾句,讓你感冒,你不要往心裏去,其實,我還是想你們好。
趕快給阿慧來信,切切。細姑。”
讀了細姑的來信,江南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搞不懂,自己在感情上對阿慧是專注的,從未欺騙過她,怎麼會成為陳世美呢?阿慧為什麼突然要和他人結婚?難道移情別戀?自己與知青點的女孩子從未談過戀愛,到哪裏去斷裂關係?他不知道實情,感到蹊蹺,他不相信阿慧嫁人屬真,可細姑講話一向直言直語,從不拐彎抹角,那口氣像真的,他又怕失去心愛,怕自己的天使飛走。他猜測,中間肯定有誤會。他顧不得手上骨傷還未全愈,吊著繃帶,火急火燎地給阿慧寫信,歪歪扭扭的字表白了自己的心境:“慧兒,之前之所以沒有把我折傷手腕一事傳遞給你,是怕你為我擔憂,而現在我怕失去你,又不得不告訴你,請你原諒。我住院期間天天想著你,甚至想在這乳汁的春夜,有你陪伴,和你一起誇讚清悅的蛙鳴,和你一起細數遙遠的星辰,和你一起傾聽幸福的心跳。真想看見你隨風飄動的秀發,因為這是一麵彩旗,永遠在我心中招展。有你我不會跟過任何女孩子戀愛,有你我不會朝秦暮楚,請你不要聽那些亂嚼舌頭無中生有的事,相信我。
聽別人說你要結婚了,是不是因為我3個多月沒有給你來信,生我的氣,故意嚇唬我的,和我開玩笑的?如果是玩笑,沒什麼,表明你愛我情摯,我高興甜蜜,如果真有結婚其事的,那將讓我失望,讓我沮喪,更讓我痛苦不堪。
我想但願這是你編造的謊言。這裏,我向你保證,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第一時間把信息告訴你,通過手傷這件事,我明白了,愛情,實質上就是彼此分享著亦喜亦憂的事。最後讓我們為愛情耐住寂寞,為愛情默默等候。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盼你速速回信,哪怕兩個字都是好的。
愛你的春兒。”
寫完信後,江南春感到有的話言猶未盡,有的話他又不好意思直截了當地問阿慧,隻好提筆又給細丫細姑兄妹倆分別寫了一信。他把自己斷手的經過詳細地跟她們講了,還問了阿慧要跟別人結婚是不是確有其事?如果是真的,是什麼原因促使她這麼快作出這個決定?跟她結婚的男人是誰?如果他們相互般配,他無話可說。如果不配,或者阿慧與他人剛剛開始戀愛,請求細丫細姑兄妹倆幫忙阻止勸說,江南春愛阿慧獨一無二。最後,他還向細姑作了解釋,他與知青點上的女孩子根本就沒有建立什麼戀愛關係。說他拋棄阿慧,與知青點上的女孩子好上了,純屬子虛烏有。他甚至向這對兄妹倆發出了哀求:“看在革命友誼的份上,伸出手來拉兄弟一把吧!千萬勸阻阿慧的婚姻。”
他想的就是阿慧,離別阿慧四個多月,開始互通兩次來信,恩恩愛愛,儼然夫妻,怎麼3個多月以後,突然情愛裂變,他懷疑是不是母親又在裏麵作祟,攪黃他們的愛情。連忙給弟弟寫信,問問母親最近去沒去雙雙大隊,近來有沒有說過他與阿慧不適的壞話?如有,必定無疑。沒有,另有他情。同時他叮囑弟弟:若我下次來信,請你發電報,謊稱父親病危,你立馬照辦就是。
也許是交通的原因,弟弟的信先來,母親沒有動作。
江南春焦灼地等侍細丫和細姑確切的消息,他真希望,阿慧要跟他人結婚的消息是假的,或者阿慧所謂的要結婚也僅是與他人戀愛的開篇,如果是這樣,他將通過他弟弟發假電報的手段,請假直奔雙雙大隊,當麵追回他們的愛情。
然而,幾天後,他等到的是一盆冷水,是破滅,是冰穀。
細丫來信告訴了他一些基本情況,並說:“接到你的來信,正是阿慧出嫁之日,遠嫁他鄉,所嫁之人當不如你,但蘿卜酸菜,各有所愛。也許你們沒有夫妻命,沒有相伴到老的命。所以,我兄妹倆沒再為你的事相勸,我們看你也就算了,何必執著一種結局?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們在阿慧的出嫁酒席上,把你們之間的事偷偷地跟村裏的老師講了,老師是很有學問的,他深有感觸地說:花開是美麗的,花落同樣是醉人的。
阿慧一邊穿著嫁衣裳,一邊含著淚問細姑,愛是什麼?細姑搖頭,阿慧說:‘愛,就是讓所愛的人幸福’,然後淚如雨下。這句話,細姑是在酒席散後對我說的,老師正好在旁邊,老師說:‘哦,這才是愛的真帝(細丫寫錯了是諦。)’我們想,也是,既然你真心愛阿慧,隻要她心甘情願,隻要她自認為找到了幸福,你就再也沒有必要糾結了……。”
這封來信讓他苦悶,讓他低迷。阿慧斷線,另擇新歡,細丫在信中又未謂明其究,遠在軍營的他是無法弄清的。可那句“愛,就是讓所愛的人幸福”又讓他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這句話敲擊著他的心弦,為了阿慧的幸福,他再沒有糾纏。
傷愈的他到了演出隊。演出隊的教導員,開化他,僅因3個多月沒有向對象寫信,導致對象見異思遷,這樣的女人不值得苦戀。就這樣他在消沉中昂揚起來,他給細丫回了一封感謝信,並請轉達他對阿慧的深深祝福。
從此他全身心投入排練中,演出隊解散後,他回到連隊投入了艱苦的軍事訓練之中,再也沒有和雙雙大隊的人聯係。
現在,接過何慧慧案子,年青相戀的幸福,讓江南春腦海一角永久的懷念,悄無聲息地拿到了太陽下麵曬曬,溫馨吐芳,舊夢回韻。同時,當年,阿慧為何無緣無故地舍他而去的問號,由遠而近由小到大的推在眼前。重回故裏,細姑對他講的話,更讓他坐臥不安,當年,阿慧決不會因近3個多月沒有收到他的來信而和他人閃婚,必有另情?這是正常人的思維。那麼,隱情是什麼?問號一個接著一個,重重疊疊、閃閃爍爍。按他與阿慧的情感,按他的邏輯推理,最大的可能——難道是她懷了我的寶寶,為了我江南春的前程,下嫁他人?天啦!如果是這樣,將又是什麼愛情?可是寶寶又在何處?……。
眩暈,有如當年被蛇咬傷一般,昏天黑地,心久久的難以平靜,但願這一推理前提不實。他想,見到阿慧,無論如何也要問一問,是不是……?
在水寧縣法院刑庭庭長的帶領下,他和羅庭長來到了何慧慧的家——口山鄉龍泉村。
龍泉村位於縣城的東邊,而阿慧的老家雙雙村在縣裏的西邊,兩地相隔100多公裏。這是典型山旮旯,可以想象當年公社的歲月,公路進不了山裏,山裏的資源再豐富,沒有路,加上田地稀薄,經濟條件不可能跟蔻康鄉媲美。蔻康鄉前瀕秀河後枕青山,水有的精華,山有的珍貨,加上秀河的潮漲潮落,衝積成洲,沃土肥田數千畝,在縣裏也算得上富饒的魚米之鄉,按當時農村女孩擇偶標準,她怎麼會下嫁到這裏來呢?江南春百思不解。
阿慧男人撐著拐杖,見到有客人來,熱情迎接。聽完縣法院刑庭庭長的介紹和來意幾乎要倒下身子,給江南春他們下跪,不是江南春扶得快,會撲倒在地。阿慧男人緊緊握著江南春的雙手,哽咽著煙熏一樣的啞音:“江法官、羅庭長,你們是救星,一定要救救慧慧,你不救她出來,你們看看,我這家……。”濁淚從濕透的眼眶裏盈了出來,灑在江南春的手上。
何慧慧原不準備上訴的,因為沒有錢。楊中律師跟何慧慧男人通了電話,告訴了何慧慧的想法。他男人聽了好難過,說:“楊律師,你跟我女人講一定要她上訴,天又不是黑布蒙的,總有說理的地方。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她出來,不然,我這個家就散了。楊律師,我讓我兒子寄錢來,過三天就到。你不管怎麼樣,硬是要幫我喲。”兒子寄了兩千塊錢,阿慧男人七借八湊,滿了1千塊錢,交了3千元律師費。這點錢是不夠的,但楊中看到他家太可憐,同時總感到何慧慧懲不當罪,出於一種打抱不平的心態,同時聽了寧九法院梅副院長的話盡可能幫何慧慧一下,他再次當了上訴的辯護人。上訴費的問題,自然也不計較了。
他來看守所,把上訴狀交給何慧慧過目,說了她男人的心情,並說上訴是希望,有利而無害,同時他再跟中院的法官溝通,據理力爭達到上訴請求。何慧慧聽了淚水止不住,在上訴狀上簽名按下了手印。
水寧縣刑庭庭長拿來凳子讓大夥坐著,她男人才想起,給客人到茶。江南春見他腿腳絆絆磕磕,忙說不用了,可他硬是撐著拐杖,一拐一拐的到裏廚房拿茶杯倒開水,司機趕緊過去打下手。也許茶碗太髒或者水燙,羅庭長、司機和縣刑庭庭長未沾口。江南春從禮節上還是抿了一口,他知道,水寧縣的習俗,凡是遠來的客人,隻要家境還可以的,一般茶裏都會加上茶葉香料,茶是個門麵。他剛才進屋大致瞄了一眼家私,唯一值錢的是一台21英寸的彩色電視,看得出何慧慧的家,家境遠不如她自己父母的家。
阿慧男人坐在凳子上歎氣地說,他們是和小兒子一起過日子的,本來不錯,小兒子在沿海地帶打工,賺了一點錢,回鄉開了一家做鞋小工廠,剛開始兩年,生意還紅火,收入頗豐,並把自己的老房子拆了重蓋,就在房子剛剛封頂時,工廠資金鏈斷裂,代銷的產品收不回錢,新的產品又大量積壓,呼的一下,工廠倒閉,兒子不僅一無所有,而且債台高築,隻好和媳婦又外出打工還債。禍不單行,前幾年自己在親戚家做屋幫工,從2樓摔下來,摔斷了腿,摔傷了腰,摔破了脾髒,開了刀,又借了一大筆錢治病。這不還算,接踵而至的是自己的老娘中風,半身不遂,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真是雪上加霜,屋漏偏逢連夜雨。說著說著,這個男人煙熏的嗓音,嚎啕起來。
不用說,何慧慧為什麼去寧九縣幫人打工,期間為什麼會利用出租屋容留賣淫,眼前真實的家境告訴了他們一切。淒梗的哭聲,攪得江南春淒楚,再也沒有必要問下去了。江南春向羅庭長遞上了一個眼神,羅庭長會意地點了一下頭。江南春站起來說:“大哥,你家的情況我們知道了,相信我們會依法根據實事辦好何慧慧一案的。”
阿慧男人起來夾著拐杖,攥住江南春的手,哭著臉說:“江法官,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寧九縣的梅副院長也說過這樣的話,可後來還是判了慧慧坐五年牢,你不會像梅副院長一樣,也判她坐幾年牢吧?我求求你們,她沒有犯什麼大罪,放她出來喲!”淚水滴在江南春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