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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聽到這裏,暗暗叫天,與自己送馬成瑤到值班室的情節一模一樣,媽呀,她怎麼這麼爛,爛得生蛆,惡心,甚至懷疑馬成瑤一夜情的情人遠遠不止一個類似自己與章生這樣的人,同時慶幸自己果斷的和她分了手。

這個可憐的章生,真的沒有江南春幸運,與馬成瑤婚外情,對證,竟是強奸犯。加上他還有其他的流氓行為,又是流氓團夥的頭,開除公職開除黨籍不算,還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醫生也沒有逃脫刑事處罰,在上班之際與馬成瑤通奸,也屬流氓行為,開除公職,判處有期徒刑二年。

這也成了馬成瑤玩弄異性耍流氓的主要證據之一。

……。

三堂會審對證的程序還是要有的。當事人章生,小紅姐,小陸哥,醫生,陸續出堂對證。此外公安還宣讀了軍分區的幹事、商業局倉庫主任、居委會大媽、以及有關革命群眾的詢問筆錄。

這種三堂會審,檢察官是要當堂表態的,可輪不到江南春,由領導發言,類似於起訴書。

開檢講得很簡明,即,經審訊依法查明,被告人無視國家法律,以談戀愛為名,進行流氓活動,其行為觸犯了刑法有關規定,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根據刑法和有關規定,應當以流氓罪嚴究其刑事責任。根據刑事訴訟法的有關規定,請法院依法判決。開檢她不是學法律的,而且剛由鄉鎮鎮長調至檢察院,有關的法條自然不記得那麼準確,但她的講話也沒有出格,還是符合法律規範的。

蔣副院長講話則更簡明,一句話,根據會審的事實和證據,擇日依法宣判。

為了突出了嚴打的一個“快”字,這是陽明區借鑒外地經驗進行的一次嚐試,也僅此一次,也許是別的縣(區)報上去的三堂會審的信息引起了上麵的重視,立馬下文立馬糾正。奇怪的是三堂會審中的六個案子中,竟然沒有一個辯護律師和當事人當麵或背後提出違反程序,居然宣判後沒有一個上訴的,而且認罪伏法。

馬成瑤沒有把江南春“侵占”自己的事作為舉報立功的籌碼,隱瞞了他們的愛情。江南春在懺悔自己的同時又不得不感激馬成瑤。他討嫌馬成瑤,又不得不憐憫馬成瑤。最終讓他下決心公開幫馬成瑤的是,馬成瑤的哥哥找到了他。

哥哥來兩層意思:“一是聽說你是具體承辦馬成瑤一案的檢察官,希望你能幫她一把。二是把我妹妹對你的看法說一下。不瞞你說我妹妹說通過局長夫人做介紹,她對你的印象很好,她表麵上是個瘋瘋癲癲的女孩,其實,她內心擇偶的標準就是你這種既有文化又傳統對愛情又堅貞的男人。我妹妹自從認識你後,對我說過,堅決斷了以前的放縱行為,視你是她的唯一,不過她說還要考驗考驗你。後來你們斷了,我妹妹對我說了她還是想你,想聽你的琴聲。我準備來找你問究竟的,她死活不讓,怕丟了麵子,怕說她纏著你。現在她抓起來了,我說出來也無妨,隨你怎麼想都可以。”

江南春聽了,吃驚,想不到短暫的接觸馬成瑤竟對他傾注真情。女人呐,心似海底針,摸不著看不清;女人呐,心似天邊雲,捉不住飄不停。

他答應這個男人的請求,考慮考慮,盡量幫幫馬成瑤。

江南春望著這個男人離去的背影,身材,輪廓,好像在哪裏見過,還有走時告別的那句Bye Bye,也好像在哪裏聽過。突然,他想起來,那晚在倉庫值班室與馬成瑤吵架爆發的結點,就是因這個男人或者說就是因這個情敵,這個人竟然是馬成瑤的哥哥。天啦!江南春要崩潰,自己小肚雞腸,猜疑心重,冤枉了馬成瑤,難怪她哭得那麼委屈傷心。自己做錯了事,就該自己來補過,這個時候再不伸出援助之手,良心何在?良心何在!

審議會上,江南春發了言:“第一,馬成瑤她沒有加入團夥。她對組織舞會的幾個人稱哥叫姐的是出於尊重,她叫的兩個姐妹打醫生的耳光不屬於團夥犯罪,是醫生追求馬成瑤,失去理智放風中傷她,才不得已而為之。第二,組織跳舞,她是次要分子。她僅是提供過一次倉庫前麵的場地,並提供了照明。倉庫在郊區,圍觀的人幾乎沒有,參加舞會的派對也僅為舞友,影響不至於那麼惡劣。第三,她沒有以談戀愛為名,玩弄異性耍流氓。不像有人說得,跟他發生性關係的有一個排,事實上僅有上述幾名。在校和同學談戀愛是早熟,懞懞懂懂,談不上玩弄的問題。跟醫生談戀愛,是醫生膽大妄為,利用工作之便,借聽診為名去摸她的胸脯,敗壞了她。同章生一次,是她在醉酒的情態下,是違背了她的意願下進行的。與軍分區的馮幹事的事,是馮幹事欺騙她,說自己姓馬沒結婚,說什麼雙馬比翼齊飛,寫給她一大堆的情詩和信,用談戀愛中的甜言蜜語誘汙了她。後來馬成瑤知道馮幹事有老婆和孩子斷然和他分手,責任不在她。第四,馬成瑤有主動交待的情節。”

江南春不像公訴方說話,好像律師為當事人辯護。

蔣副院長說:“馬成瑤與他人組織舞會,是個團夥,這個團夥不一定齧血為盟,或者舉行個什麼儀式,結拜金蘭,隻要兩人以上,共同故意犯一種罪或數種罪,屬於團夥犯罪。從他們跳的下流舞看,屬於流氓罪中的‘其他流氓活動’,從他們的組織來看屬於流氓團夥。不過應該肯定馬成瑤是這個團夥中的從犯。還有,馬成瑤沒有利用色相去勾引男人,沒有玩弄異性耍流氓,這點應該肯定。”

程局說:“這夥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像什麼話,市裏領導也說了,必須鏟除這種影響人們身心健康的流氓活動。”

“老蔣你就說判多少年吧?”廖副書記說,顯然他是讚成蔣副院長和程局的觀點。

蔣副院長還是那老生常談的調子,根據刑法和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以及嚴打方針,判處這個流氓團夥的首犯主犯小紅有期徒刑四年,有關主犯章生徒刑等下再說,因為他還犯有強奸罪,其他人員小陸、馬成瑤判有期徒刑各三年。

“你說的‘其他流氓活動’的根據是什麼?”江南春問道。

蔣副院長說:“指這種露天舞會或者說有跳貼麵舞的現象影響了人們的身心健康。”

“按你說的,影響了人們的身心健康的證據事實又表現在哪裏?”江南春有點嗔忿了。

蔣副院長愕住了,在場的愕然了,領導的紅心五大戰停止了。

開檢看見自己屬下江南春忿然作色的臉,知道他很激動。為緩解他的情緒,她說:“也是,這種活動影響身心健康又沒有進行調查問卷,究竟怎麼個影響沒有事實依據。”

廖副書記不是學法律的,不清楚這裏有邏輯推導,說:“有呀,居委會大媽和革命群眾說的以及領導都說影響了人們的身心健康,這就是證據呀。”

江南春壓抑著自己的忿懣,說:“廖書記,居委會大媽等人說的是證據,但這種證據要有事實依據才成立,如果有人見到跳這種舞,就昏厥,或者心髒病發作,或者惡夢,那麼說明影響了人們的身心健康,如果僅僅是不習慣或者反感,就說影響了人們的身心健康這樣的證據是不成立的。”江南春真想說,如果有人說你吃了屎,你就吃了屎嗎?但沒說出口。

程局說:“既然有這麼多群眾包括領導都反感,也就不是個好東西。”

“不能說不是個好東西,這種露天舞是有益人們身心健康的活動,說不定若幹年以後這種露天舞風靡全中國!”江南春鏗鏘有力的回擊。

蔣副院長說:“現在的事就套用現在法律,至於以後的事情誰也難料。”

廖副書記打圓場說:“好了,好了,法律是為政治服務的,眼下嚴打從某種意義上說也一場政治風暴。我們既要考慮群眾心聲和領導的指示精神,又要考慮一些實際情況,小江剛才講得也有道理,這種露天舞會也並沒有讓人們的人身財產受到半點傷害,再說影響人們的身心健康又沒有個尺度。所以我們在判決上就別判得那麼重,老蔣,你看行不?”

“行,小紅判有期兩年,小陸和馬成瑤各判一年有期,可以不?”

到了這個份上江南春除了無奈,還能怎麼辦?也沒有再說什麼。原先他想最好不讓馬成瑤坐牢,看來是不行了,他的能量隻有這麼大,他不敢將自己與馬成瑤的一夜情告訴大家,那樣不僅僅是遭到恥笑的問題,而且是後果可怕的問題,也不敢求助於叔叔為馬成瑤說句話,因為必須鏟除跳露天舞的流氓活動,就是出自他叔叔的口。他心中隻能是疼痛苦楚,愧對馬成瑤。

開檢見江南春呆呆地坐在那裏,似乎知道他的心情,說:“我去廁所,小江你頂一下。”廖副書記說:“耶耶,屎尿都打出來了,也不能擅自把紙條拿下呀。”“回頭再粘上,回頭再粘上。”

就這樣,在這場爭執中,在紅心五的鏖戰中,馬成瑤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馬成瑤判決生效,江南春通過駐市看守所檢察官的關係,看看能不能想辦法留她在當地服刑,結果不行。看守所沒有那麼多女獄警監管,馬成瑤還是要押往省女子監獄服刑。押送之前,江南春邀小鄧一起去看望馬成瑤,駐所檢察官與江南春都是同事加上還有小鄧與看守所這層關係,為江南春大開綠燈,讓馬成瑤在審訊室與江南春單獨相見。

馬成瑤比以前瘦了,盡管沒有原先的紅潤,但螓首蛾眉的容貌,依舊楚楚動人。

兩目碰撞,兩目落下,雙方不語。還是馬成瑤先說:“有什麼事嗎?”“沒有。”“沒有什麼,那我走了。”“成瑤,你能坐一會兒嗎?”“你是來教訓我?”“不是。”“你是告訴我在我的問題上你恩賜我、幫了我是嗎?”“不是。”“那你是來可憐我?”“也不是。”

“我明白了,你是想做‘赫留朵夫?’可我不是‘瑪絲洛娃’呀。”馬成瑤還是那麼爽朗,爽朗地笑了。

“瑤,……我是想說我……對不起你,我想現在拉支曲子給你聽,好嗎?”他慌忙地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琴音早已調準,《北風那個吹》,優雅的旋律如清泉,涓涓的流淌。

馬成瑤坐在訊問椅子閉目靜聽,聽著聽著,默默地流出了淚。江南春全神貫注地拉琴,仿佛是在拉給何慧慧聽,拉給薑俐聽,沒注意馬成瑤的淚。換了一曲《何日君再來》,鄧麗君唱的那麼柔美深情,但琴音卻悲愴般的淒涼,淒涼在思緒,思緒在那個為愛奮不顧身的夜晚。

馬成瑤的淚由小雨變成了急驟的大雨,嘩啦啦地鋪滿一臉,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手在顫抖腳也在顫抖,她不想讓江南春看到自己的淚,起來轉身留給江南春的是一個傷感而又美麗的背影。

這種蕩人心魄的癡情絕決之美,讓江南春為之瘋狂。“瑤,瑤,我對不起你,是我錯了!”江南春放下了琴叫著,使勁地搖動著鐵欄杆,要搖垮鐵欄杆,要拽開鐵欄杆,要衝過去,要和她擁抱,要跪在她麵前懺悔。“瑤,我等你,我會來看你的,我愛你!……”他大聲地喊著,淚撒了一地,像個神經病。他的神經病是渴望是等待,希望會有緣分美好的明天……。

後來,馬成瑤出獄,江南春跟她結了婚。在江南春的鼓勵下馬成瑤參加自考,財會大專畢業,應聘在一家公司做會計,兩人過的蠻幸福。江南春通過叔叔的關係調到了市中級法院刑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