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開庭,旁聽席的人沒有上午那麼多,梅笠認識的胡副書記還有些其他的官員都沒在,電視台的記者也沒在,可他沒有因此而鬆懈,還是一如既往的正襟危坐。他知道庭審有著錄像全程監控,自己的一言一行對維持庭審秩序紀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用力地著敲了一下法槌:“帶第二號被告人溫錦哉上庭。”
“第二號被告人溫錦哉你對起訴書指控的事實聽清楚了嗎?有無異議?”
此時的溫錦哉正如他的綽號溫雞崽一樣,蔫頭耷腦,有氣無力,聲若蚊蠅的回答:“我沒參加聚眾鬥毆,我沒參加聚眾鬥毆。”梅笠沒聽見說什麼,又重複了一遍問話。溫錦哉抬了一下頭,提高了一下聲音,就像得了禽流感的“溫雞”從氣管裏“咯”地叫了一聲,作了與剛才一樣的回答。不過,這一次梅笠總算聽清了。
溫錦哉剛剛逃跑被抓了回來,實際上是梅笠和法警大隊長挾著架著拖著回來的。逃跑時的兩聲槍響,讓他喪膽,尤其是後麵一槍,讓他魂飛魄散,直到法警帶他上庭才驚魂甫定。原本蒼白的臉變得煞白煞白,像從棺材裏走出的死人,兩個腿比上午在法廳與劉基弓當麵對質時顫抖的還厲害。若不是旁邊的法警扶著,他會癱軟在地。
對溫錦哉剛才的逃跑,梅笠心裏是氣憤的,這個家夥如果一旦逃脫,不僅自己要受到責任追究處分而且有可能給社會帶來嚴重危害。這種後果梅笠當然清楚,但現在自己是主審法官,不能把審判溫錦哉個人的情緒放在審理中,這是一種職業道德的要求,他鎮靜地望著溫錦哉。
梅笠按照審判程序走,通過對溫錦哉涉嫌的犯罪事實進行專項的法庭調查,“1·18”案聚眾鬥毆的血腥畫麵與開設賭場的犯罪事實,一一展現出來。
賭場在寧九縣嶺南鄉嶺南村××組。這裏盡管是山村,但生意異常火暴。場子就是一棟剛剛竣工的倉庫,倉庫裏的兩邊是經過簡易裝修的8間小屋子,中間是大廳,廳內人聲鼎沸。“買單!買雙!”“買大!買小!”叫喊聲絲毫不亞於拉斯維加賭場內老虎機的沉悶旋轉聲和金錢叮叮咣咣地散落聲。倉庫兩邊小屋裏的賭桌上下注的數目比大廳大地多,幾萬幾萬地下。看得出來,小屋裏大部分是做生意,搞工程的人,相對與大廳的人比起來安靜得多。倉庫外旁邊有個較大曬穀場已當成停車場,連路邊也停滿著車子,中低檔的小車居多,高檔的小車也不少,其中不乏保時捷、寶馬、奔馳、奧迪、路虎。此外,賭場外6輛麵包車象公共汽車一樣穿梭地接送客人,一撥接一撥,接踵而至,熱鬧非凡。
怪事,這個躲在山旮旯裏簡陋的賭場跟那些爭奇鬥豔的豪華賭場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竟然也有這麼多客人,真是賭的魅力不在賭場的地理位置和賭場裝修的奢華,而在於賭徒渴望一夜暴富的心態與賭場的安全。
溫錦哉是這個賭場的創始人,知道賭徒的心態與開賭場的厲害關係所在,他的姨爹原是這個鄉的胡鄉長後調至縣委政法委當副書記兼綜治辦主任。通過姨爹的關係,交結了鄉派出所的所長。私下送了一個3萬元的紅包給所長,公開場合又送給派出所3萬元說是讚助改善辦公條件。自然派出所對他在當地開賭場打個眼閉個眼。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姨爹,孝敬了一份厚禮。就這樣,溫錦哉的賭場能在這裏安營紮寨。
賭場的生存除了外部的空間很重要,防範內鬼或者說防止告密也很關鍵。溫錦哉知道擺平了當地的公安,但沒有擺平上級公安。如果有人向上反映,說不定上級公安會組織警力清剿,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誰都保不了他。還有就是上級勒令當地派出所查處,一個派出所所長一是不敢抗旨不遵的。二是不會因他送了一個紅包而長期為他保駕護航的。開賭場就是這樣,隻要有一次警察清場,賭徒一般再也不敢踏足,賭場難以恢複元氣。所以,溫錦哉對這點管理的特別嚴格。他要求自己的心腹必須對他忠誠,凡是管理賭場的和派出站崗放哨的,一律不準攜帶手機,隻用對講機。凡是進入賭場的人,也一律將手機交專人保管。安全是開賭場的第一要素。
剛開始,賭場贏利不大。賭徒以附近的村民居多,他們下注不多也不大,湊熱鬧的不少。獲利主要是“抽水”的錢。於是,溫錦哉開動腦筋,租了一台中巴,專門負責接送外地賭客,指望靠這些人“放樓子”,多賺點錢。哪知,中巴一天一趟,時常坐不滿。“放樓子”的利也不多。一天除去其他幾個兄弟的分紅、員工工資以及其他的開支,落入自己腰包不到2千塊錢。如此,一個月下來,最多6萬塊錢。倘若僅此長年累月的開下去當然好,一年也賺幾十萬。但這種賭場,最多開業兩到三個月,這還得有保護傘,否則一天都難以開下去。這種地下行業,既能使人暴富又充滿著危險。一但被公安抓住,不僅重罰,而且坐牢的風險很大。
溫錦哉算盤打得精,以3個月為期限計算,淨收入近20多萬元,除去送去各方麵關係的禮金,保守估算還能賺10多萬元。照這樣下去,馬馬虎虎,做也做得。
現在他打的如意算盤落空了,讓他頭痛的是,附近一帶的黑社會的頭頭龔疤頭(龔金貴),找上門來了。
這天下午,龔疤頭一夥開著路虎和別克來了。把溫錦哉叫到場外,吐著煙圈說:“溫雞崽,你開場子,賺錢了,道上規矩你也知道,我明人不說暗話,報公安抓你們可不是我們道上做的事,但這開場子是交保護費的,想必你清楚。”
“老哥,都是一些村民玩小的,沒有錢賺囉?”
“我不管那麼多,我們兄弟出一趟,一般是一天300元。你就一天交兩千元保護費吧,今後如有人動你們一根指頭,找我們替你們擺平。另外,我們再帶點客來,增加你們的財氣。這保護費也不是白交的,懂嗎?”
“老哥,真的沒賺錢,以後賺了錢再交行不?”
“唔,老弟,我今天夠客氣的了,跟你講了這麼多,你是不是要衝場子。”說著,龔疤頭把衣服一撩,露出了黑油油的手槍,拍拍了又說:“這東西可不是吃齋的喲。”身後七八個壯漢也亮出了明晃晃的砍刀。
溫雞崽看這架勢,嚇得忙說:“別,別,老哥,有你老哥罩著我們,保我們平安,按理我們應該交保護費的,但是錢真的沒有賺到,要不,少交一點行不?”
龔疤頭眼珠子一瞪:“少一點就少一點,一天1千元,就這麼定了,從今天開始。”
“老哥,從明天開始行不?”
“唔,我少了你一半,給了你麵子,你還不識相?”龔疤頭陰沉沉的臉,顯得不耐煩了。他的手下也跟著喳喳呼呼:“老大別跟他羅嗦,衝場子就是了。”
溫雞崽又氣又恨,自己開賭場本身就是在風口浪尖上過日子,現在又被龔疤頭所謂的保護費敲詐,等於刀尖捅著他的心上,痛憤交織著,恨不得將龔疤頭碎死萬段。可誰叫自己勢不如人呢。他知道,自己的家底,如組織自己的兄弟,和龔疤頭火拚,人家有槍,根本不是人家對手。再說,衝場子,有一次足以,有誰還敢再次踏入賭場呢,好不容易建立的賭場就這樣毀於一旦,無奈。他隻好忍氣吞聲,低聲下氣的乖乖交錢。
被龔疤頭宰,溫雞崽實不甘心,他牢記這句名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個多月以後,他通過道上的朋友認識了騷雞公(劉基弓)。
騷雞公是寧九縣“黑道”上有名的人物,開過賭場,開過“雞”店,也有一定的經濟實力,有自己的服裝廠、酒樓,砂石廠,還豢養了一批鐵血兄弟。他生性好賭,也許是賭的場麵見多了,養成了喜愛在自己賭場賭的習氣,迷信在自己賭場賭博彩頭好,贏率高,所以對開賭場樂此不疲。前些日子在水寧縣開賭場,被當地派出所追捕,不是自己鐵哥寧九縣公安局的李副局長出馬幫忙消案,搞不好被捉住,進了班房。
這次接受溫雞崽的邀請,到賭場實地考察,見溫雞崽的賭場環境還可以,答應加盟,不過條件是他必須當老大,分紅30%。理由是,一、他可以帶來一些大客戶,增加賭場的收入。二、道上沒人敢惹他,有他坐鎮,誰敢騷擾。溫雞崽知道騷雞公的家底與後台,急需要這樣的靠山,既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報龔疤頭勒索一雪恥;又可以為自己帶來財源,何樂而不為,雙方一拍即合。
騷雞公的到來,賭場如虎添翼,賭客明顯增多,而且每天有不少的大客戶惠顧,這些都是他的一幫狐朋狗友。他也不食言,下令增租5台中巴車,加上原來溫雞崽租的一輛,合起來6台中巴運輸賭徒,生意紅紅火火。溫雞崽“屁股吊豬油——樂化了。”他一算,除去騷雞公的紅利以及各種開支,自己一天淨賺不少。如果3個月下來,最少可賺近百萬。有了錢,房子車子妹子,滾滾來,象騷雞公樣,呼風喚雨,多麼過癮。
說來也怪,自從騷雞公當上溫雞崽賭場的老大,龔疤頭不知怎麼回事不敢再來討什麼來平安費了。
麵對瘋狂的賭場,溫雞崽喜不自勝的對賭場外巡視的人說加強巡邏,決不讓可疑分子混入,確保賭場安全。他話還沒有說完,對講機傳來:“報告,溫總,龔疤頭的路虎朝我們場子方向過來。”“攔住他,跟他說,讓他就地等我,我馬上就來。同時你們要加強警戒,一有情況馬上報告。”龔疤頭又來了,沒準又是要平安費。
溫雞崽迎了上去。
原來龔疤頭又新泡上了一個粉嫩粉嫩的小妹,帶著小妹周遊歐洲八國去了。他的手下來溫雞崽的賭場收錢,沒進場子,被擋了回去。手下的人不敢擅自作主,隻好等主子回家秉報,再從行事。
龔疤頭回來,聽說溫雞崽拒不交保護費,怒火心中燃,當即打電話,溫雞崽回答沒錢,不交。氣得龔疤頭驅車問話。
果然,龔疤頭不僅要溫雞崽補齊前些日子未交的錢,還要每天增加2千元,理由是晚上賭場也開業了。
溫雞崽有了騷雞公做後台,根本不畏龔疤頭,愛搭不理,冷冰冰的回答:“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好,我先禮後兵,把話講清楚,下午來清場子莫怪天王爺的厲害”。
“老子等的就是這一天,有種的你就來。”溫雞崽毫不示弱,強硬起來。
“耶,你這個狗日的,敢跟老子叫板,咱們騎著毛驢看唱本——等著瞧。”龔疤頭罵咧咧地走了。
溫雞崽回來,剛好騷雞公醒來,聽說了龔疤頭下午來砸場子一事,問溫雞崽有什麼打算。
溫雞崽說:“肯定要給龔疤頭個厲害嚐嚐,再說如果讓他羽毛豐滿,我們這些人成為他的下飯菜不說,您大哥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小鴨婆也說:“對了,我還跟他說,這場子已經歸您大哥了,他說騷雞公,算個什麼吊,我隻是現在人手不多,到時,我一樣吞了騷雞公。”
後麵這句話,激怒了騷雞公,想想也是,龔疤頭一旦得勢,自己多了個對立麵不說,搞不好自己在江湖也難以立足,不如借此機會翦滅他。
騷雞公也夠狡詐的。一是他不想張揚自己有槍,怕日後出事落得個非法持有槍支罪。二是既然對方是一支槍,溫雞崽又新買了一好槍,還有打造好的鋼管焊菜刀,武器方麵不比龔疤頭差,加上自己人多勢眾,對付龔疤頭綽綽有餘。於是他說:“你讓賭場今天歇業。我叫20多個兄弟來,全部用你們事先準備的武器。你也召集你的人馬,下午兩點鍾必須趕到這裏集合,大家在一起幹掉他們。”
隨即,他們倆分頭行動,開始了調兵遣將。
下午2點,騷雞公 、溫雞崽把所來的人集合一起,作了簡單的戰前動員。
騷雞公就是一句話:“弟兄們,龔疤頭等下要來砸我們的場子,斷了我們的財路,讓我們沒好日子過,我們怎麼辦?”
“決不能答應,堅決和他們鬥爭到底!”溫雞崽帶頭呼喊口號。
“對,決不能讓他們騎在我們頭上拉屎拉尿!我們的口號是‘保衛我們的場子,殺退來犯之敵!’”
“殺退來犯之敵!”“殺退來犯之敵!”齊刷刷的“鋼管焊菜刀”和砍刀還有幾把漁叉,在口號聲中林立。
“另外,兄弟們如果負傷或者有什麼意外,我們是有生命保障基金的。不僅對你的身體負責終身治療撫恤,而且對你家大小都給予撫養,這是我們的規矩。所以大家,放心的殺,大膽的殺,殺出我們的威風。”
動員後,騷雞公一夥進行了具體的分工部署。
溫雞崽把槍交給了牛猛牯(牛震宇),並交待從現在起跟隨一切聽令劉大哥。
下午4時,龔疤頭的車隊真的出現了。還未到村子東頭,騷雞公的對講機響了起來:老大、老大,鬼子要進村了,鬼子要進村了。
騷雞公命令他手下作好戰鬥準備。
他低聲地對身旁的牛猛牯說:“把東西拿出來,聽我指揮叫你開槍,你就開槍。”
龔疤頭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在村東頭停下。他拿出手槍走在前,跟隨的人也分別拿著砍刀,邊走邊罵:“溫雞崽你場子開得下去,算你有本事。你有種的出來,今天不叫你死無葬身之地,不知我龔疤頭的厲害。”
突然,前方出現騷雞公的人拿著錚亮錚亮的鋼管焊菜刀,還有砍刀漁叉,朝他們的方向撲來。龔疤頭叫道:“×那個×,敢擋路,來找死呀!”朝天就是一槍。
騷雞公一聲令下, 臥倒!他小聲地命令身旁的牛猛牯:“開槍!”牛猛牯拿著槍站起來朝天也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