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疤頭的手下盧癟嘴(盧別醉)對他說:“國軍火力凶猛,國軍火力凶猛,老大,撒吧,撒吧!” 龔疤頭扭頭朝自己的路虎狂奔,到了車門邊,轉身向來追他的跑在前麵的騷雞公順手就是一槍,騷雞公一夥被鎮懾停止了腳步。
騷雞公命令牛猛牯對著龔疤頭開槍!
“砰”的一聲,龔疤頭應聲大叫:“我的腿被打中了。”盧癟嘴一把把他拽進車內,關上車門,奪路而逃。
龔疤頭其他的兄弟如驚弓之鳥,四處逃散。
騷雞公大喊一聲:“弟兄們分開來,追,殺!”
龔疤頭來的一夥,別看有20多個人,真正跟他的鐵的兄弟,也隻有七八個,其他的都是臨時拉兵湊數。李容容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是個輟學的未成年人,在街上玩被龔疤頭的兄弟以1千元一天哄著來壯勢壯威的。鬥毆開始,他聽見槍響,尿都嚇出來了,他見自己的兄弟各奔東西,自己不知往哪裏逃,有經驗的人往路邊的山上或者往灌木雜草從中跑,他卻往路邊的田裏竄,這一下,甕中之鱉,兩個腿陷入爛泥裏,跑不動了。
騷雞公、馬卵子追了過來。騷雞公站在田埂上說:“你跑,看你還能跑到鳥上去?”
馬卵子說:“大哥,我來收拾他,何須你親自下來。”
馬卵子高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砍去”,拿著明晃晃的鋼管焊菜刀,朝李容容砍去。李容容用手一擋,一刀剁的隻剩一點皮皮。李容容哭喊:“饒命,救命啊!”
騷雞公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喊了一聲:“算了,饒了他。”馬卵子說:“今天,看我大哥的麵子,饒了你,下次再來,砍斷你雙腿。還有不許說出來是我下的手,也不許你說我大哥在場看見此事。不然不僅殺了你,還要殺死你全家。”李容容嚎叫。馬卵子凶狠地吼道:“聽到了沒有?”揚起了鋼管焊菜刀又要砍下去。李容容哀哀地啼叫:“聽到了,聽到了。”
返回的路上,騷雞公對馬卵子說:“你在場子基金裏,拿5千塊錢,叫台出租車,送這小子去縣醫院治一下。”馬卵子回答:“老大,砍了就砍了怕什麼。”“叫你去還是不去?”騷雞公瞪了一眼。馬卵子再不敢多說一句。
溫雞崽帶了幾個兄弟守在村子西頭。快到下午四時,他突然對手下說“我回家裏拿點東西,你們在這裏好生把守,一有情況立馬告訴我。”
溫雞崽的奸詐也不弱於騷雞公。他原本讓座,就是借刀殺人,報仇雪恨。現在他唆慫騷雞公與龔疤頭火拚達到了目的。他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為避免自己受牽連捉去坐牢,他找個了理由躲了起來。
——這就是劉基弓一夥聚眾鬥毆開設賭場的事實。也是溫錦哉在法庭調查時,他一見審判長梅笠,哭喪著臉狡辯著:“我沒參加聚眾鬥毆”的理由。事實證明,溫錦哉不僅開設賭場,參與了“1·18”聚眾鬥毆而且是組織者,也屬於“涉黑”團夥主要成員之一。
對溫錦哉的法庭調查,另一個重點是涉嫌非法持有槍支罪。
溫雞崽的槍是怎樣來的呢?
他買槍目的就是要做老大。一方麵,他邀請騷雞公加盟,借騷雞公的招牌,廣進財源,防止龔疤頭的騷擾;另一方麵讓馬卵子暗地裏打造二十多把鋼管焊菜刀,招兵買馬,壯大自己的勢力。他深知要想稱王,就要有槍,有槍就是草頭王,在“黑道”上沒有槍混出不名堂。騷雞公之所以在寧九縣的黑道上一言九鼎,除了有錢、有一幫鐵杆小兄弟,另外就是有槍,不隻一把,而且好幾把。龔疤頭之所以敢在他麵前耀武揚威,揚言攪他的局,也是有槍。因此,溫雞崽朝思夢想的就是有槍。
在賭場溫雞崽認識了在外地做生意的範日焱。
範日焱嗜賭如命,在場子裏大概輸了100多萬,可還沉溺其中。這天範日焱輸紅了眼,不到一個小時輸了10萬元,身上帶的錢分文不剩,急得到處借錢扳本,管帳的馬卵子不願再借錢給他,因為他前幾天借了10萬元說好了到期還的,現在過去3天了不僅本錢未還,連‘放樓子’的錢都未還。範日焱急得反複哀求。馬卵子就是不借。正好,溫雞崽查哨回看見了,了解情況,當即表態:“借給他,沒事。”“好,聽你的。”這樣,馬卵子從賭場又借了10萬元錢給範日焱。
範日焱看見溫雞崽如此豪爽,事後對他說:“兄弟,要想在江湖上混,沒有槍是不行的。”一語擊中了他的心病。溫雞崽說:“是喲,但到哪裏搞得到槍?”範日焱說:“我見你做人蠻講義氣的,這樣吧,我有在外地做生意的朋友,幫你搞一支槍來,如何?”“好,知我者,焱哥也。但要搞就搞兩支差不多一樣的槍來。” 範日焱明白了他意思。
幾天後,範日焱真地拿了兩支差不多一樣的槍來,溫雞崽摸著這烏黑錚亮的槍,愛不釋手。一支是正宗的軍用槍,武裝押鈔用的。一支差得多但近距離也可以打死人的。兩人來到沒人的山上,各試一彈,果然槍的殺傷力與範日焱說的一樣,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一共12萬塊錢成交。溫雞崽把10萬塊錢借條和‘放樓子’的2萬塊錢欠條還給了範日焱。
溫雞崽買了兩支槍,他想,平常自己拿一支好槍行動,一旦有情況,可以把這支差的拿出去頂包,即使自己一旦坐牢,日後出了監獄,留著的這支好的還可以在江湖上東山再起,稱王老大。
起訴書指控涉嫌非法持有槍支罪的僅有溫錦哉。
公訴人李軍軍的訊問離不開起訴書:“被告人你把槍的來龍去脈說一說。”
溫錦哉經過前麵的庭審,由開始的怵然慢慢地放鬆下來,恢複了狡黠的本性,兩個王八眼也滴溜滴溜地轉起來,回答問題不急不慢:“鬥毆前不久,12月下旬的時間,我的朋友焱哥(範日焱)在賭場輸了錢,找我借錢,我不願意借,因為他不僅在賭場借過10萬塊錢一直未還,就連欠‘放樓子’兩萬塊錢也沒還。他到處借錢沒人借給他,急了又找我借錢,用槍作抵押。我就跟馬卵子說了此事,馬卵子幫他籌10萬元錢。後來發生打架事件,把槍拿出來了用。打完架後,我把槍還給了他,他把10萬塊錢和原欠‘放樓子’的兩萬塊錢一起還給了我。”
溫錦哉的這番話,與他在看守所回答辦案人員的四份訊問筆錄大體一致,但他始終沒說實話。
李軍軍接著問:“被告人溫錦哉,鬥毆時,你把槍交給了誰?”
“打架之前,大家在村口東頭等龔疤頭一夥來的時候,我把槍交給了牛猛牯。”
“牛猛牯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好朋友。”
“你對他說了些了什麼?”
“我沒有對他說什麼,隻說你留下來,然後我就去了村子西頭防守了。”
“‘從現在起你歸劉大哥指揮’,這句話包不包括牛猛牯攜帶槍的也歸劉基弓指揮使用?”人民陪審員張小鬆突然插話,讓溫雞崽不得不低下頭顱:“是”
事實很明顯,鬥毆時,不管溫雞崽是自己使用了槍支還是明確讓他人使用槍支,也不管是自己買槍,還是範日焱把槍存在他處在作抵押,都涉嫌非法持有槍支罪。
李軍軍沒有再訊問。
輪到被告人溫錦哉的辯護人羅律師發問了,這位上海來的律師發問的水平也不差,他問溫錦哉買槍的目的是什麼?
“我沒有買槍,也沒有目的,隻是焱哥一時急著要錢,沒有錢用,從我這裏借10萬塊錢,作為抵押而已。”
“審判長,我的問話問完了。”
在這起案件中。羅律師辯護的目的就是讓溫錦哉減少處罰。就現有的事實材料看,溫錦哉非法持有槍支罪是肯定的。但持槍不是用來保衛賭場的犯罪行為不屬於有嚴重的情節。所以他問話是提醒審判人員注意這個情節,並為後麵庭審辯論時埋下伏筆。
梅笠庭審的是證據,審前他庭前閱卷,對槍的問題他陷入了沉思。溫錦哉非法持有槍支的事實清楚,但劉基弓作為江湖老大,在這次聚眾鬥毆中他竟然與槍幾乎無關,這讓人費解。可是證據顯示,劉基弓這個團夥老大,聚眾鬥毆的總指揮並沒有指使他人開槍。梅笠尊重證據,對於這一點也沒過於糾纏。
這支槍讓梅笠特別關注,因為這支槍買賣交接的事實不清前後矛盾,綜合槍的主人範日焱他在溫雞崽逮捕後的第三天主動到公安派出所的自首交待的筆錄,與溫雞崽剛才在法庭的陳述以及在看守所的口供,買槍現場交易的時間大體吻合,金額相同。但出現了五個不同點:一是交槍的人不對。溫雞崽說是範日焱派人將槍給了他。而範日焱說是自己本人將槍送去的。
二是送達的地點不對。溫雞崽說是在富麗源大酒店13A13房間接頭交槍的。而範日焱說,交槍是在溫雞崽的老家嶺南村賭博場附近的南貨店外。
三是還槍的現場人物不對。溫雞崽說,還槍時是範日焱派來人取的,範日焱本人沒來。而範日焱說,還槍是他自己本人來取的。
四是還槍的包裹的緞子布顏色不對。溫雞崽說範日焱給他的槍是用紅色緞子布包裹好的。而範日焱說還槍的包裹的布卻是黃色的布。
五是子彈數不對。溫雞崽說買槍時,裏麵有5發子彈。範日焱說送槍時,有9發子彈,還槍時沒有了子彈。
槍支買賣交接的事實混亂,這些事實與溫雞崽非法持有槍支罪的證據相關不大。法庭調查,倘若一帶而過,就此認定,套用法條判決,未嚐不可,也不會出格。
在梅笠看來,鬥毆現場,除了牛猛牯本人,誰也沒有仔細看過槍,更談不上摸過槍。槍在溫雞崽手上,是真正零距離接觸過槍的人。但還有一人,不仔細閱卷,是不知道的,這個人就是馬雪林(馬卵子)。而在看守所對槍確認最有發言權的馬雪林卻沒有專門的筆錄。梅笠認為槍的疑點很大,很有可能溫雞崽用了調包計,瞞天過海,拿出來的槍是另外一支?如果是這樣,那麼溫雞崽和賣槍的範日焱,在避重就輕,因為非法持有兩支槍那就屬於法律上情節嚴重行為,判刑加重,還有比這更可怕的是,此槍若流向社會,掌握在歹徒上,後患無窮,後果不甚設想。當然,他並不希望自己的疑點是真的,不管怎樣,他決定查明真相,既對當事人負責,也對社會負責。
正當梅笠要親自披袍上陣訊問被告人溫錦哉時,瞥一眼大廳,驚鴻,清澈的秋波,讓梅笠觸電,怎麼萬蘭來了?
糗事而襲,糗糗的心情惴惴不安。
昨晚,他在倒向萬蘭懷裏的那一刻,是一泡屎阻止了風情的戰爭。
萬蘭的美,美得心顫,留給他的僅僅是朦朦朧朧甚至是提心吊膽的回憶。他低下頭,假裝看案卷,可不聽令的頭還是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睛偷偷的飄向萬蘭。
萬蘭坐在胡副書記旁邊,粉紅的短袖體恤,粉紅的臉蛋,像一朵妍芳粉紅的蘭花。而梅笠居審判席中像一隻猥瑣的癩蛤蟆,雙眼若無其事的在大廳裏掃來掃去,一種內疚感湧上心頭。
他不敢接受萬蘭拋來的繡球,怕年齡代溝讓情感再次受到重創,他像一個受傷的野獸,猥縮在角落,舔舕著自己傷口。同時顧忌萬蘭是犯罪嫌疑人的未婚妻,對她保持著三分距離。
內急是熄滅他肉欲的一楔子,真正讓他望而卻步的是法官的誓言。
他不是那種褻瀆法律玩法律於股掌拿法律作交易的聖手;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翻臉不認人的人渣。他就是那種一根筋的人,效忠自己的職業,永遠踐行著誓言。
昨晚跟萬蘭道歉,分手時,告訴了她今天開庭,萬蘭說她不會去旁聽的。
不用說,是胡副書記帶她來的。
胡副書記的這一招也夠毒的。上午審劉基弓聽得他一肚子的氣,既沒辦法阻止又不能指責,拂袖而去。下午帶著萬蘭來,看你梅笠會不會存念昨晚萬蘭給過你的溫柔,看你梅笠會不會對萬蘭的未婚夫他的外甥溫錦哉手下留情。
誰知,梅笠顫動了一下,在忐忑中,極快地調整過來,庭審場麵容不得他思緒放縱,情感錯亂。
他堅持著自己既定的思路,敲了一下法槌,開始訊問,他訊問有法律根據,公訴員,辯護律師對此無牙可啃。
他問道:“被告人溫錦哉,你為什麼要把槍交給牛震宇?”
“他身強力壯,他會用槍。”
“你怎麼知道他會用槍?”
“槍拿來之後,我和他一起去山上試過槍,見他操作十分熟練。”
“聚眾鬥毆時,你有沒有交待牛震宇,這槍要他保管好,不準其他人動槍?”
“有。”
公訴人李軍軍、羅律師,包括黃庭長、人民陪審員張小鬆,不約而同地把眼光投向梅笠,不解其意,問的話基本上就是重複剛才李軍軍訊問的話題,旁聽的人也開始懷疑梅笠這個審判長的審判水平。
其實,梅笠的訊問手法與李軍軍的一樣,也是迂回包抄的手法。先讓溫雞崽鬆弛下來,然後突然進攻。
“被告人溫錦哉,你還槍時,是範日焱他本人來取的槍,還是他派人來取回的槍?”
此時,梅笠不高不低的聲音,像一把利劍直抵溫雞崽的腦殼。
麵對突如其來轉換的問題,讓溫雞崽不知所措,怔住了,好一陣子,才結結巴巴的回答:“是……是……是他派人來取的。”
“你把槍還給範日焱時,你是用什麼包裹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