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盛宴(2 / 2)

為了維護他孤兒的身份,他五年內沒和家裏人聯絡。那天,他認出做了乞丐的母親,但不敢相認。母親醒來時告訴他,他走後沒兩年,體弱多病的父親死了,她思兒心切,她知道兒子最想來的就是這座城市,於是她便來這裏找他。誰知下了火車,就被小偷光顧,一個隻會方言的孤老婆子隻得做了乞丐。

張義強內疚了一陣,但很快又理智起來。眼下,他不能認母親,否則他如何向廖誌大和小雲、向媒體、向身邊所有的人交代。他慶幸母親是個文盲,又聽不懂普通話,所以很多尷尬的場合都被他巧妙地掩飾過去。

可和母親在一起的刀疤臉,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張義強隱隱感到他和母親的關係非同一般。張義強索性趕到醫院,假裝著好人做到底,將母親接了出來。

聽到張義強說起這幾年的在外打拚,母親的心軟了。張義強答應她,一旦條件成熟,他就認她這個母親,但目前,隻能悄悄送她回去。

張義強問起刀疤臉,母親又一次淚流滿麵。做了乞丐後,每天,她都會受到一些老年乞丐的捉弄和騷擾,這時,離她家鄉不遠的刀疤臉保護了她,畢竟他能聽懂一些她的方言,於是她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並和他結伴乞討。

哪知一天晚上,在天橋下,比她小十來歲的刀疤臉居然強暴了她。她又羞又憤,一時連死的心都有了,但為了找到兒子,她隻好跟了刀疤臉。可這些又怎能和兒子說得出口。

張義強見母親低著頭不敢麵對他,鄙夷地瞧了母親一眼就走了。

路上,張義強又接到刀疤臉的電話,他問:“你到底想幹什麼?”刀疤臉說:“如果你不認我這個父親也沒關係,拿二十萬給我做封口費,不然的話,我就將這事報給記者,你不是喜歡炒作嗎?”

張義強這才發現要想捂住這件事最難辦的不是母親,而是這個刀疤臉。一向聰明的他想了半天居然沒想出好的主意,最後他決定讓母親來處理這件事。

聽張義強一說,母親也嚇呆了。她說,這個人是個無賴,四十多歲就不想做事,整日混在乞丐裏麵偷偷摸摸。他那條刀疤就是被人砍的。她哪有辦法對付他。

張義強陰著一張臉,說:“如果他說出去,我不但身敗名裂,五年的奮鬥也全完了。”母親聽到這,又大哭起來:“義強,跟我回老家吧,城裏有什麼好?我要了兩年飯,看透了城裏人。”張義強說:“你不會懂的,我永遠不會回鄉下!不要說我現在有錢有勢,就是要飯,我也要呆在這裏。”

刀疤臉再一次打電話過來時,張義強開始和他拖延,“二十萬太多了,我一時拿不出來,能不能少點?”刀疤臉笑了:“看在你媽的分上,你叫我一聲‘爸爸’。我就少十萬。”張義強忍氣吞聲地叫了,刀疤臉拿腔作調地應了一聲,說:“好,我也給富人當了一回爸。這樣吧,我拿了十萬就離開。”末了,刀疤臉又說:“但你必須將你媽交給我,我要飯還離不開她。”

張義強掛斷電話,氣得牙關緊咬,他又去讓母親勸說刀疤臉。母親說:“我說服不了他!”張義強大怒:“你們都睡在一起了,還有什麼搞不定的?”說完,他不想再聽母親的哭聲,摔門而去。

當天深夜,張義強被手機聲驚醒,以為又是刀疤臉,一聽,卻是母親又哭又笑的聲音:“義強,不會有人知道我是你媽媽了。”張義強驚問:“刀疤臉呢?”母親說:“我把他殺了,我不能讓他壞我兒子的事!”

張義強一激靈,他壓低聲音,說:“你在哪兒打電話,你亂說什麼?”母親說:“沒人聽懂我說什麼,你別怕,等你發達了,別忘了回去給你爸上墳啊。”說完,掛了電話,張義強打過去再也無人接聽。

張義強一夜沒睡,早上一起床,他下意識地打開電視,正好看到早間新聞播報:在市區立交橋下,發生一起凶殺案,一名臉上有刀疤的乞丐被人用石頭砸擊頭部而亡。附近一公用電話亭前,又有一老年女丐被行駛車輛撞出數米開外,腦漿迸裂而死。據肇事司機說,該女丐橫撞車輛,有自殺傾向。目前,此案正在調查中……

鏡頭閃過死者畫麵,看到母親血肉模糊的臉,張義強一陣心悸,他關掉電視,愣了一會兒,又如釋重負。

三天後,張義強接到廖小雲的越洋電話,春節忙著寫畢業論文,沒回來過年的她要從新加坡回來了。張義強買了一大束玫瑰花,趕去機場迎接。

剛到路口,他的車被一輛警車擋住。一名警官下車對他說:“張總,我們發現一起乞丐凶殺案與你有關,並在一名自殺的女乞丐身上找到一張你舊時的照片,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不久,這樁乞丐凶殺案被媒體披露。從警局出來的張義強被大富豪辭退。失業後的他,沒有任何一家企業願意收留他,最終淪為乞丐,那曾經的成功就像他策劃的那場“乞丐的盛宴”一樣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