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俏嬌小仙鬧皇宮1》(6)(2 / 3)

沈儀心的眼神閃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

“她說過,她很開心。”

“哈,是嗎。”江月明冷笑了一聲,“那你覺得呢?”

沈儀心沒有說話,視線掃過江月明的臉,忽然說道:“你到底是誰的人?”

從在建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沈儀心就覺得這並非巧合。那一路上,他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們,但卻怎麼都發現不了是誰,以至於他一度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然而,當江月明出現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感覺是真的。

江月明究竟是為什麼出現他把握不準,但沈儀心知道,他一路尾隨並接近兩人一定是有目的的。為了弄清楚這個目的是什麼,沈儀心借機邀請他來到宮中,江月明也答應了。按照沈儀心最初的猜想,江月明很可能是他的皇叔沈越派來的,但來到宮裏以後,根據線報,江月明從來沒有跟沈越以及他身邊的任何人接觸過,這就令沈儀心有些費解了。江月明每天也的確隻是在宮裏遊玩而已,時不時去找找楊淙淙,除此之外別的什麼也沒做。

江月明的目的,應該就是楊淙淙了。

他……是喜歡她的吧?

想到剛才江月明問他的問題,沈儀心不由覺得心中沉沉的。讓楊淙淙來到宮裏這件事,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有私心的,他想讓她陪在他的身邊,但卻忽略了她的感受。來到皇宮以後,楊淙淙真的開心嗎?他問過她這個問題,她笑嗬嗬地回答開心,以至於他也當真了。但是他忘了,依她的性格,就算不開心,她也會說開心的,因為她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不開心也讓他不開心啊……

沈儀心的心裏忽然有點痛,那種細細的、小小的疼痛,在這樣晴好的夏日裏,他驟然覺得無比難過。

“誰的人都不是。”江月明微微仰頭,看著天空,“我,是我自己的人。”

他們之間的這段對話如果被楊淙淙聽到了,肯定會以“莫名其妙、不知所謂”來評價,但是此刻的楊淙淙並不在場,她在去拿酒盅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麻煩。

從聽風院出去是一條狹長的小路,楊淙淙拿了酒盅回來,一邊想著等一下怎麼大快朵頤,一邊急匆匆地趕路。她心裏想著這些,根本沒注意到前麵還有人,因此就跟小路上正麵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雖然楊淙淙平時性格大大咧咧的,但絕對不是缺根筋的類型,來到宮裏有一段時間了,她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自己的姿態放低一些是明哲保身的最佳辦法,再說她也不想給沈儀心惹事。所以在撞到人以後,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楊淙淙第一時間誠意滿滿地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然而,對方沒有說話。楊淙淙心裏有點緊張了,莫不是這次碰上了難纏的角色?她悄悄抬起頭來看和她撞在一起的那個人,不由愣住了。

眼前的人是個女子,身穿錦衣繡裙,身姿翩躚,不但有著宮廷的貴氣,還有著不同於一般宮人的清麗。青絲若黛,膚如凝雪,還有那仿佛含著點點秋波的眼睛,無不在說明她的確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

她的身後跟著幾個宮女,其中的一個衝楊淙淙喊道:“看什麼看,見了嫻妃娘娘還不快請安!”

嫻妃……原來是她!

楊淙淙一直都知道沈儀心有一個妃子,是迫於他皇叔沈越的壓力而娶的,封為嫻妃。沈儀心絲毫都不喜歡她,也從來沒碰過她,因此雖然她進宮有一段時日了,也有了封號,但宮裏的人對她的印象也大都依然是之前那個名動京城的才女蔣筎嫣。

蔣筎嫣出生於官宦之家,在先帝當政的末期,一次先帝壽宴之時,她的父親因為作了一首詩而令先帝不滿,於是被流放到黔州,在路上受盡苦難而死,家道就此中落。蔣筎嫣還有一個兄長,名叫蔣筎琛,在十幾歲的時候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蔣筎嫣雖然生長的環境十分苦,但她卻因為父親的影響自幼喜歡讀書,說是滿腹詩書絕不為過。在幾年前,她十八歲的時候做出了一件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扮成男子去參加當年的秋選。

在每年的秋天,當朝都會舉行一次全國範圍內的人才選拔,最後選出十名德才兼備的人才,其中五名文采出眾的,五名武藝超群的。這十個人進到皇宮中,由皇帝親自進行考核,之後評定名次,給予官職。因為先前沈儀心年少,所以考核大都由沈越代為行使,蔣筎嫣女扮男裝參加秋選的事就是他發現的。

說是他發現的,其實也不準確,更確切地說是蔣筎嫣主動向他坦白的。那時候,蔣筎嫣在秋選中名聲大出,進入了最後的環節,她知道自己有意隱瞞性別是犯了欺君之罪,所以思慮之後選擇向沈越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求輕饒。

蔣筎嫣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收到責罰,沒想到沈越知道真相後對她的才華和膽識十分欣賞,不但沒有治她的罪,還賞賜給她許多東西,後來甚至破例允許蔣筎嫣住在他的府中。沈越年歲比蔣筎嫣略長,又是頗有權威的攝政王,兩人的相遇仿佛是許多英雄美人的故事的開端。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不久之後,蔣筎嫣竟然嫁給了比她小兩歲的沈儀心,被封為嫻妃。

今年是蔣筎嫣嫁進宮來的第三個年頭,在這個荷花綻放的夏天,聽風院附近的小道上,楊淙淙終於遇到了這個她早就有所耳聞的女子。

楊淙淙心裏很是擔心,聽說後妃脾氣大都不怎麼好,她說不定會用什麼方法責罰自己呢,沒想到蔣筎嫣竟然淡淡說道:“這次就罷了,以後小心些吧。”

她相貌原本就生得很是好看,再加上華麗的服飾,還有這柔和的聲音,真的會令人以為是天仙下凡一般。從前沈儀心很少提起蔣筎嫣,所以楊淙淙對她的印象也是很模糊的,總感覺她不怎麼討人喜歡,今天一見才發現其實並非如此。

說完這句,蔣筎嫣就走了,剛才大聲嗬斥的那個宮女狠狠瞪了楊淙淙一眼,也跟著走了。

楊淙淙看著那亭亭離去的身影,仿佛一朵飄逸的雲,純潔而秀美。她不由有點愧疚,覺得自己以前對蔣筎嫣的印象是錯誤的,是她誤會了她。回頭她也應該告訴沈儀心,希望他不要對蔣筎嫣帶有這麼大的成見,雖然她是沈越送過來的人,但未必是他想的那樣,他可以試著多了解她一下。

想到沈儀心,楊淙淙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懷裏還抱著那一套酒盅,這才想起自己出來這趟是幹什麼來了,於是急忙跑了回去。

聽風院裏,涼亭下的石桌旁,沈儀心和江月明都還在等著。因為等得久了,臉上都明顯帶上了些擔憂,一見她回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怎麼才回來啊?出什麼事了嗎?”沈儀心急衝衝地問道,看楊淙淙沒事,終於鬆了口氣。

“沒事沒事,嘿嘿,別擔心。”楊淙淙想到沈儀心不喜歡蔣筎嫣,於是就沒提剛才的事,打著哈哈把這個問題略過去了。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江月明蹙眉,話語雖然是埋怨的,但語氣中明顯關心的成分多一些。

楊淙淙找了個借口:“我剛才不小心迷路了……”

“這麼近都能迷路,怎麼那麼笨!”江月明還是氣不過地瞪著她。

沈儀心先前並沒有見過這兩人之間的吵鬧鬥嘴,此時聽到江月明這樣說楊淙淙,原本有些生氣,轉頭卻見楊淙淙臉上非但沒有一絲不悅的神情,反而還是挺習慣的樣子。他們兩人什麼時候熟到這種程度了?這下子,沈儀心的心裏可有些隱隱的不舒服了。

就在這時,廚房門口響起了洪亮的聲音:“上菜嘍!”

李金蘭做菜那是相當麻利,不多久一桌菜已經做好了。楊淙淙早就餓了,聽到召喚就興高采烈地跑過去端菜。然而,在看到廚房裏滿滿擺著的那些菜的一瞬間,她徹底呆住了。

“幹嘛愣在這裏啊,還不快——”

江月明從後麵走了上來,原本想催楊淙淙快一點,卻在看到廚房裏情景的同時和楊淙淙一樣呆住了。

所有的菜——每一種、每一道,全都是魚!

李金蘭笑眯眯地把係在腰間的圍裙拿了下來:“怎麼樣,驚呆了吧?這可是我花費了很久的功夫才研究出來的全魚宴哦。”

“全、全魚……”楊淙淙哆嗦著看向江月明,他的臉色果然已經變得像小蔥拌豆腐一樣一陣青一陣白了。

雖然李金蘭不知道江月明的真實身份,雖然她是善意滿滿的,但是……請一條魚來吃全魚宴,這也未免太殘忍了吧……

“怎麼……你們不喜歡吃魚嗎?”後知後覺的李金蘭終於發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兒,問道。

楊淙淙看了看嘴唇緊抿的江月明,知道他是不可能回答李金蘭的問題了,於是連忙解釋道:“啊,那個,不是啦……江月明他從小體質比較特殊,吃不了魚肉的,一吃魚肉就過敏。”

李金蘭想了想,說:“吃不了魚肉……那魚湯總能喝吧?”

楊淙淙看到江月明的臉色又沉了幾分,立刻說道:“魚湯也不行,他隻要一碰跟魚有關的東西啊,臉就腫得像豬頭似的。”

說到這裏,楊淙淙偷偷瞟了江月明一眼。哼,誰讓他之前這麼說她的,現在是輪到她報仇的時候了。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呢。”李金蘭同情地看了江月明一眼,然後對楊淙淙說,“那你和皇上先去吃吧,我給江公子另外做一些吃的。”

“好——”一個“呀”字還沒出口,楊淙淙就感受到了江月明箭一般射來的目光,不由一個激靈,立刻改口,“好可惜呀……我也對魚肉過敏,吃不了魚的。”

“怎麼會這樣?”一直在旁邊圍觀的沈儀心也走了過來,一臉疑惑地看著楊淙淙,“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吃魚的嗎?我們先前在宮外的時候,有一次你一口氣吃了三條魚,把我的那份也吃了,也壓根沒見你有什麼過敏呀。”

這個呆瓜沈儀心!質疑她就算了,還把她以前吃得多的事抖出來,嫌她還不夠丟臉嗎……

“啊,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雖然內心已經想把沈儀心這家夥一腳踹飛了,但楊淙淙的表麵上還是十分淡定,腦子裏飛速旋轉著要怎麼解釋,“那時候的確是不過敏的,不過我後來生了一場小病,倒也沒什麼大礙,隻是郎中說從此以後就不能吃魚了。那時候你在處理建州的事情,我怕讓你分心,就沒告訴你。”

這一番話說下來,不但有理有據,而且還頗有一番國家大事為先的奉獻情懷,連楊淙淙自己都快要被說服了,可沈儀心的臉上還是一副似信非信的表情。不過還好,他至少沒有再追問了。

先前兩人在外遊曆的時候,楊淙淙最怕的就是沈儀心連連追問了,她真不明白他都這麼大的一個人了怎麼還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比如說有一次兩人在山中路遇兩個蒙麵人持刀讓他們交出銀子來,楊淙淙一心想著怎麼逃跑,沈儀心卻問題連連不斷。

“他們是誰?”“他們為什麼要蒙著臉呢?”“他們要我們的銀子幹什麼?”連珠炮似的問題直問得連蒙麵人都呆住了,楊淙淙就是趁此機會拉著沈儀心就跑。也還好,沈儀心這個一直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雖然生活常識差了太遠,但體質卻是非常好的,到了後麵楊淙淙跑不動了他二話沒說背起她就跑,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在外遊曆幾個月,沈儀心的見識是翻倍地增長,很少會問一些略顯白癡的問題了。他原本就讀了很多書,現在又經過現實經曆的熔煉,完全能夠學以致用了。當書本的知識和現實的經驗結合在一起的時候,那威力簡直是巨大無窮的,所以到了後來沈儀心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但不再問楊淙淙問題了,甚至當楊淙淙有一些事情不懂時他還能一本正經地解釋出個因為所以來,並且常常講得很有道理,讓楊淙淙都不由對這個小跟班刮目相看了。

但是,見識多了,人也是會有變化的。在剛認識楊淙淙的時候,沈儀心說話做事完全是直來直去的,一個彎都不會拐,他外表雖然生得英俊瀟灑,但內心卻實實在在有點天然呆,所以當楊淙淙偶爾拿他開玩笑的時候,他都會被說得臉紅紅的一言不發。不過到了後來,沈儀心在說話方麵可是越來越遊刃有餘了,時常能把楊淙淙噎得說不出話來。所以當楊淙淙想到這期間沈儀心的變化,都覺得他像是從一個剛出蒸籠的純真無邪的白饅頭變成了一根在油鍋裏炸了好幾遭的老油條,每每都會有一種“時光是把殺豬刀”的感慨。

尤其是在回到宮裏以後,沈儀心說話做事的風格完全變了,剛中有柔,柔中帶剛,實在是跟先前那個在皇叔的權威下敢怒而不敢言的小皇帝有著天壤之別。有時候在他批閱奏折的時候,楊淙淙會在一旁偷偷地看著他的側臉。橘黃的燭光下,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種柔和的堅定來。這兩種看似毫不相容的感情在他的眼中卻如此和諧,如同他的人一般,笑容是那樣溫柔,內心卻那麼堅韌。

想著想著,沈儀心就真的笑了。

“好啦,既然你們兩個都不能吃魚,那這一桌的美味佳肴就隻好金蘭和我獨享了。”沈儀心笑著,柔和的眼神如同清風一般掃過楊淙淙,轉向李金蘭,“是吧金蘭?”

楊淙淙覺得他笑得不太對勁。雖然沈儀心平時也常常這樣笑,但今天他笑得似乎特別刻意,她感覺出來他不開心了。

李金蘭被他這個眼神一掃,頓時打了一個寒戰,立刻說:“那個……江公子和楊大哥也不能餓著啊……你們等等,我這就進去給你們重新做一些簡單的飯菜。”

說著,她就像一陣風一樣地鑽到廚房裏去了。

照李金蘭的這個體型,在平時是很難做到像“一陣風”一樣的,但是今天她的的確確做到了。望著她那健碩的背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隱隱從楊淙淙的心中升起……

外屋外的三人隻聽到廚房裏傳來“乒乒乓乓”切菜的聲音,還有“呲啦呲啦”熱油的聲音,過了不多時,李金蘭喜氣洋洋地端著兩盤炒飯出來了。

“現做的炒飯,材料簡單了點,希望兩位不要嫌棄。”李金蘭一邊客氣著,一邊把兩盤炒飯放到了石桌上。越是這種簡單的飯其實越考驗技術,在這方麵李金蘭的確是非常優秀色,那兩盤炒飯的顏色搭配非常合理,其中有紅有綠的煞是好看,真是色香味俱全。

楊淙淙原本就餓了,此時也不客氣,正要吃的時候瞟了一眼盤子裏的飯,忽然整個人都石化了。

這一盤五顏六色的炒飯裏,白色的是飯粒,黃色的是雞蛋,紅色的是胡蘿卜丁,綠色的是青豆,可是……那些淺紫色的是什麼?

在看清楚了那些淺紫色的東西是什麼的一瞬間,楊淙淙原本就不怎麼靈活的腦子就在這一瞬間完全停止運轉了。

夏日的陽光明媚無比,聽風院裏涼亭下的石桌旁,沈儀心、江月明和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李金蘭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景象——

一個石化了的楊淙淙,手裏端著一盤同樣石化了的洋蔥炒飯。

“洋蔥炒飯”事件給楊淙淙帶來的心理創傷是巨大的,即使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每每回想起那盤炒飯中七零八落的洋蔥塊,她的心就擰著痛。在別人看來那隻是洋蔥而已,可是在她看來,那可是她慘死的兄弟姐妹們啊!

江月明知道楊淙淙為什麼會這樣,所以也就處處小心,盡量避免跟她談到這個話題惹她傷心。沈儀心原本就知道楊淙淙不吃洋蔥,雖然覺得她這次反應大了點兒,但也是能理解的。唯一不理解的隻有李金蘭,她心裏既為自己造成的結果而內疚,又想知道到底為什麼。思量了很久,她還是決定去向楊淙淙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