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俏嬌小仙鬧皇宮1》(9)(1 / 3)

九、天牢遇險夜奔逃

周圍一片漆黑,仿佛濃濃的墨,將一切全都淹沒。

沒有天,沒有地,看不到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人仿佛被包括在一個巨大的繭裏,一點光亮都看不到,仿佛絲毫希望都沒有,唯有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沉默。

胸口處有隱隱痛意傳來,但更加難受的是手指。仿佛無數根鋼針從指端插入,那種極致的疼痛即使在昏迷中都不能減輕分毫,一次次痛暈過去,又在昏迷中痛醒過來,如此往複著,不知道循環了多少次。

楊淙淙的意識已經非常模糊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有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然而手指上錐心刺骨的疼痛卻讓她明白,她依然存活在這個世間。

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這是楊淙淙以前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可是現在這副活著的軀殼卻讓她體會到如此劇烈的痛苦,有時候她寧可自己死了,這樣就再也不用在受到這樣種種煎熬。

她的身體忽然間變得很輕很輕,如同水中浮萍一般悠悠地沒有重量,在命運的洪流中左右漂蕩。隱約中,她看到一個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雲端之上,衣飾華美無比,舉手投足都有金色光芒流轉。她的長發是散開的,呈現一種迷惑人心的深紫色,如同倒流的瀑布一般在風中飛舞著。她的膚色是玲瓏剔透的瑩白,仿佛沐浴在月光之中的上好的瓷器,眉目如畫,檀口如櫻,怎麼看來都都如同畫中仙一般。

然而她的身上,卻散發著隱隱的魔氣。

她原本是在笑著的,隨著她的笑聲,周圍的土壤中綻開了無數朵曼陀羅花,在風中微微晃動著,招展著,如同有生命一般將她繚繞。她的眸子是薰衣草一般的淺紫色,眼眸垂下,長長的睫毛有如蝶衣一般,令人的心都為之一顫。

但是,她的笑容終止了。

九天浮雲之上,金光乍現,一襲金色戰甲的男子出現在眼前。手持寶劍,有如天神一般,卻是那般冷厲無情,手起劍落,吞吐著青芒的劍沒入了女子胸口。

女子沒有躲閃。

她的身體從雲端之上墜了下來,墜落的速度原本是很快的,可是此時卻不知道為什麼,仿佛變得極其慢無比。她的臉上還是帶著笑的,可是眸中卻含了淚,她的身體輕盈地如同一張紙片一般,從高空墜落。

胸口有血滴落,那些片刻前還豔麗無比的曼陀羅花就在頃刻間凋零殆盡。

雲端上的男子看著她墜落的身體,看著她分明含著淚水卻依然微笑的表情,眼眸中掠過一絲隱忍的痛楚。

他閉上眼,這樣一絲微不可察的傾訴就這樣被掩埋在心底深處,將他的心一同埋葬。

“霜隱……”

在她終於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時,他終於喊了她的名字,低沉喑啞,帶著無盡的痛苦與蒼涼,如同他對她從未改變、卻永遠也可能說出口的愛。

愛與恨,若是隻有前者該多好,就算兩者皆有,若是能分開來又該多好。可惜,那永遠不可改變的仇恨橫亙在他和她之間,那愛與恨的交疊,最終化作的隻有永遠無盡的痛苦和遺憾。

若是隻有愛,沒有恨,那該多少……

霜隱下落的身體漸漸變得很淡很淡,仿佛一朵紫色的花,落入風裏,最終消失不見。

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雲下一閃而逝,如同逝水無痕。唯有霜隱的一滴眼淚自天際落下,落入沉靜的湄泠河中。那滴帶著無盡歎息的淚水是蘊含著如此強大的悲傷的力量,將河麵激蕩得炸了開來,落入沉匿與河底的水晶宮中,將巍峨壯麗的宮殿和其中美麗動人的一切都毀滅殆盡。

那是魔女霜隱的唯一一滴淚水,也是最後一滴淚水。從那以後,世間再也沒有了她的蹤跡,而有關與她的一切都如同那些已經過去的往事一樣,再也無人知曉。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過去的一切已經如煙雲一般消散無蹤,然而那刻骨銘心的愛與恨,卻永遠也不會消失。

楊淙淙從黑暗中醒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霜隱、戰龍,當年的一切都曆曆在目,仿佛全都活生生地在她眼前一般。戰龍就是江月明,而霜隱則跟他有一段不能忘懷的往事。楊淙淙忽然很想歎息,她一直相信恨隻有愛能夠化解,可是為什麼,在他們的故事裏,再深的愛,終究都無法化解那刻骨的恨。

或許,過去的一切,隻有他們自己明白了。

身上的傷依然很痛,可是意識已經清醒了,楊淙淙勉強撐著坐起,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幽暗潮濕的屋子,三麵都是圍牆,一麵是鐵欄,每一根鐵欄都有小孩的手臂那麼粗。四周非常黑,唯一一個能透光的地方是高牆上方一個小小的鐵窗,幾縷蒼白無力的陽光從外麵透進來,卻使裏麵顯得更陰冷了。不遠處偶爾傳來痛苦的呻吟聲,更多的時候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她這是在哪裏?

驚惶之間,她想站起身來,卻發現腳上鎖著粗粗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墜著一個鐵球,沉重無比,連邁步都非常困難。

有腳步聲從外麵傳來,一個人站在了鐵欄外麵。楊淙淙一看來人,是一個麵容滄桑的老人,很瘦,臉上全是皺紋,看得出年紀很大了。楊淙淙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急忙問道:“大叔,請問這是哪裏?”

老人看了她一眼,渾濁的眼珠略微動了一下,說出了兩個字:“天牢。”

楊淙淙心裏驟然一涼,如同沉入了冰水裏。看到周圍幽黑森冷、高牆鐵欄,再一看那老人身上穿著的正是獄卒的衣服,終於退了一步,跌倒在地。

地上什麼東西都沒有,隻是有些破舊的稻草,冰冷堅硬。

獄卒隔著鐵欄把手裏的東西放了進來,是一個肮髒的破碗,裏麵有一碗糙米飯,還有一個黃黃的饅頭。

獄卒把牢飯放下後轉身走了,留下楊淙淙愣愣地呆了半晌,終於確認了這是現實而不是夢境。回想起先前的情況,自己暴露了女兒身,太後下令將她杖斃,又怎麼會到了這裏?或許是太後臨時改變了主意,又或許是她又有什麼別的目的?自從她在飲宴上受傷起就沒有見到江月明了,他去了哪裏?而沈儀心現在又怎麼樣了,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呢?

一個個問題在腦海中,卻沒有一個能夠得到解決,自己被關在這裏,根本無法與外界聯係,身上又負有重傷,活不活得下去都不知道……

她的腦海中想到錦瀾仙君對她溫和的笑顏,想到和白珠珠、白算算下界遊玩的日子,想到沈儀心因為她受傷焦慮不堪的情景,想到江月明挑著眉叫她“小洋蔥”的模樣……

不,絕對不能這樣輕易放棄。為了那些對她好的人,她可不能死!

想到這裏,楊淙淙堅定了活下去的信念。她的手指已經腫脹不堪,完全不能動了,她就用手腕夾起那個饅頭送到嘴邊吃。那饅頭不知道放了多久,幹硬無比,吃進去紮得嗓子生疼,但她還是在努力地咀嚼著,一口口將它吃了下去,又用手腕夾起那碗糙米飯,一點點嘴啃著。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絕對不能放棄,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她楊淙淙,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此後的很多天,情況依然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給楊淙淙送飯的是一直都是那個老獄卒,每次來送飯時,楊淙淙都會問他宮裏的情況。她沒什麼別的目的,隻是想知道沈儀心怎麼樣,現在好不好,僅此而已。老獄卒隻跟她說過兩個字,就是最開始的“天牢”,其後楊淙淙無論問什麼,他都像沒聽見一樣放了牢飯就走。

楊淙淙胸口的傷在好轉,手上的傷卻愈發嚴重,手指腫得像胡蘿卜一般。楊淙淙望著自己的手苦笑,自己一向愛吃,沒想到手也變得像食物一樣了。

這天,老獄卒在給楊淙淙送飯時,忽然塞過了一個粗瓷小瓶,楊淙淙心裏一驚,不動聲色地接過來,待他走了以後悄悄打開一看,濃鬱的中藥味飄了出來,原來是一瓶膏藥。

楊淙淙認得這膏藥,是治療外傷常用的生筋散,心下不由一陣感激,將藥膏塗抹在了手上,下一次老獄卒再來給她送飯時,她對他悄聲說了聲謝謝,他什麼也沒說,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蹣跚著離去了。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背駝得像隻蝦米,楊淙淙看著看著,鼻子不由酸了。

正是因為這瓶膏藥,楊淙淙手上的腫才慢慢消了,雖然速度緩慢,但好歹是在漸漸愈合。在牢裏她沒什麼事做,大多數時候都在盤腿閉目修煉,逐漸感覺仙力又重新凝聚了起來,傷口恢複了速度也加快了許多。更加令她意外的是,她的身體深處似乎有某種力量在隱隱欲出,但不管她怎麼努力,這種力量都仿佛被壓製住了一樣,無法突破某一種無形的阻礙。

這是怎麼回事?楊淙淙想不通。在有世以來的三百年裏她都沒怎麼認真修煉過,自然是不明白了,如果問問錦瀾仙君,他可能會知道答案,可是他哪裏顧得上她啊?說不定這會兒他正在菜園裏給他的寶貝白菜澆水呢。

想到這裏,楊淙淙不由歎了口氣。按理來說,她下界曆練,錦瀾仙君是可以在天庭中通過仙力查探到她的情況的,她有難他也可以來幫助,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天牢關了一個多月了他都沒出現。別家的小仙下界曆練雖然也挺辛苦,但是自家的仙子仙君怎麼說也會從旁給一些提點和幫助。相比起他們,自己不像是來曆練,倒像是來曆經仙劫的,隻有曆經仙劫的仙人才必須完全依靠自己,不能靠天界中的任何幫助。

等等……仙劫?

楊淙淙的腦子好不容易轉了一個大彎,有什麼一直都想不通的問題似乎終於明白了。每個仙人都要曆經仙劫,短則幾百年一次,長則幾千年一次,根據個人的修為等等有所不同,但無論如何,仙劫是一定要經曆的,絕對不可避免。仙劫的形式也有所不同,有的是封印記憶重新下界去經曆世事,有的是去曆經情劫,有的則是要遭受身體上的痛苦……仙人若是度過了仙劫,就會仙力大增,若是度不過,輕則仙力受損,重則失去仙身成為凡人,有的甚至更有可能灰飛煙滅。

想到下界前的那一天,錦瀾仙君回來時臉上難得凝重的表情,楊淙淙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自己在下界的這些事情,很可能就是在曆經仙劫。

楊淙淙猜得沒錯,這的確是她的仙劫,但她並不知道錦瀾仙君其實違反過仙界條例幫過她,給了江月明一滴自己的心頭血,事實上的情況其實遠比她所想象得複雜得多,隻是她不知道罷了。這次仙劫對她來說至關重要,若是度不過去,那世上就再也沒有楊淙淙這個人了……

然而現在的楊淙淙根本不知道這些,也沒想那麼遠,她隻是想著怎麼樣在眼前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活下來,然後逃出去。

在天牢中關了幾個月,看她的人一個都沒有,但是她的修為倒是大大長進了,身上的傷也全都好了。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她用仙力將空氣中的水汽凝成鏡子看自己容顏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比以前好看了一些,或許是因為長久不見陽光的原因,她的皮膚分外白皙,烏黑的長發中帶著一種幽幽的深紫,眼眸中有時候也透出一種淺淺的紫色,如同浸在水中的紫羅蘭花瓣,美麗得令人有些心驚。但再一眨眼,這些異象就都恢複原狀了,自己又變成了原先普普通通的模樣,令楊淙淙一度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

這天夜裏,楊淙淙剛躺下,就感到周圍有一種氣息正在靠近,立即警覺地坐起。隻見牢房深處有白光閃現,兩個身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珠珠,算算!”楊淙淙大喜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