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舊時櫻落滿肩頭
離開了沈儀心,楊淙淙在外麵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的腦袋有些痛,最近發生的事情很多,一件件接踵而至。她以前總向往簡單的生活,帶著沈儀心遊曆人間,讀書飲茶,聽雨賞花,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卻卷進了這海底深處的波瀾起伏中。這一切恰恰也是因她而起的,若不是她,朱櫻和良苑櫟等人也不會找到這裏,浮波城或許還是從前那般安然寧靜。
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凝光鎮的情景,她心裏也感到隱隱的不安。良苑櫟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抓那麼多孩子是何用意,他究竟還想對浮波城做什麼,而她又要如何應對?
“淙淙。”有人喚她。
沉思中的楊淙淙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一個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是顧之臻。這些日子未見,他消瘦了許多,臉色蒼白,形容憔悴,跟先前判若兩人。
楊淙淙試探著問:“你……怎麼出來了?”在她的印象中,他應該是被關在牢房裏的。
“若我想走,那牢房哪裏能關得住我。”顧之臻淡然一笑,“隻是我不想走罷了。”
楊淙淙歎了口氣,以她對他武功的了解,他此言非虛。
“你不走是為了陪她,可是在我看來,若是你真心為了她好,更應該帶她走。”她說,“水族已經答應給你們自由,可她執念太深不願離開。你比她更清明、也更理智,應當明白現在這樣絕非長久之計,難道你們此後的歲月都要這樣度過嗎?”
顧之臻搖頭:“若她離開,依她的性格,定然會再次設法找尋回來,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麼對浮波城而言無疑於是再一次的災難。”
“不是說可以除掉部分記憶……”
顧之臻一笑:“淙淙,你忘了,她曾服下幽歸散,記憶會永遠保留,無法消除。”
楊淙淙默然,她竟一下子忘記了這件事。以失去永世幸福與安寧為代價,換取保存著有關那個人的記憶,此後的生生世世都會記得曾曆經的所有事情,這就是朱櫻的選擇。
“難道,真的沒有任何方法能夠補救了嗎?”
“有是有,隻是難度極大罷了。”顧之臻說,“我曾在古書中看到過,有一物能夠破除幽歸散的效果,但世間難覓。”
“那是什麼?”
顧之臻緩緩地吐出兩個字:“龍血。”
楊淙淙倒抽一口冷氣。
顧之臻繼續說道:“龍族乃上古神族,其血蘊藏著一種獨一無二的古老、神秘的力量。不知你是否聽說過,千百年前,仙魔大戰之時,魔族有一魔女霜隱,她修為高深,狠厲無情,獨身闖入人間,在極北苦寒之地屠戮了一條幼龍,取其龍血。外界隻知她取龍血是為了打開魔族與人間的封印,好讓手下率領的幾十萬魔軍通過,而實際上,另有傳聞稱她取龍血更重要的用途,是為了給她的義父、也就是那時身患重疾的魔族長老治病。”
楊淙淙關於霜隱的那部分記憶被錦瀾仙君封印,早已不知道這人人聞之色變的魔女正是曾經的自己,此時也被顧之臻一番話說得心驚。
“那……治好了嗎?”
顧之臻搖頭:“她並不知,龍血雖力量強大,卻必須由其主自願獻出方能有醫治百病的功效。”
楊淙淙扼腕歎息,那條可憐的幼龍,終究是慘死了。
不知為什麼,她眼前浮現出了一幅畫麵。冰天雪地,霜煙彌漫,一個銀衣少年身負重傷,在雪地裏痛苦地扭曲著,不可置信地望著身邊的女子:“姐姐……為、為什麼……”
那女子紫發紫眸,發絲在風雪中狂舞,遮住了麵容。她的表情看不分明,隻聽得聲音冷冷傳來。
“不為什麼,魔族本就沒有‘情義’二字。隻怪你太傻,明知我是魔族,竟還喚我姐姐,與我交付真心。”
“原來如此。”他笑了,眸中出現一種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的神情,“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渾身的力氣散盡了,他終於釋然,躺在雪地上,望著湛藍蒼天,化作了一條龍的模樣。
“我,從不後悔。”
女子閉目,抽刀。
……
仿佛一道閃電從心頭劃過,楊淙淙渾身顫了一下,回到現實。
眼前的情景太過真實,她甚至能看到少年眼底的波瀾,還有女子閉目時顫抖的睫毛。這少年是當年那條幼龍嗎,那女子呢,莫非就是魔女霜隱?真相似乎並不簡單,可是這些跟她有何關係,她為什麼會看到這些?
她不明白。
楊淙淙閉目,試著往記憶深處探尋。說也奇怪,這些年來隨著修為的增長,她的記憶幾乎可以達到過目不忘的地步。可是腦海中卻有一個地方是混沌的,仿佛一個無邊無際的夢,裹著濃重的霧氣,無論她怎麼探尋,都無法看到那其中真實的情景。每次當她快要窺探到那夢境邊緣的時候,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阻擋開來。
這一次,依然如此。
楊淙淙有些氣惱,著實想到知道那裏到底隱藏著些什麼。她發了狠,運起靈力往那處混沌擊去,周邊繚繞的霧氣猛地一顫,仿佛被大風吹到一樣,向四下散去,然而很快又恢複如常。
同一時刻,仙界。
孔雀仙子府。
閑雲,落花,月麟香。
淡然儒雅的男子,身著粗布衣衫,頭發用一根發帶隨意束在腦後,頰邊散落幾許發絲。修長的手指夾著一顆純黑的棋子懸在空中,正欲落子,忽然心頭一跳,一種急促而激烈的疼痛突然襲來,他手一抖,那棋子便掉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正在跟他對弈的孔雀仙子看到他模樣,關切地問。
錦瀾仙君俯身將棋子撿起,對她笑笑:“忽然想到,家裏種的西紅柿該澆水了,告辭。”
“哎你……”
她還想說什麼,男子已經閃身離去了,唯留下未下完的一盤棋,已成了殘局。
唇角有溫熱的感覺,錦瀾仙君揩了一下,指尖便染上了一點殷紅。
血。
心口的疼痛已經被壓製住了,但他依然心有餘悸。他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那是因為楊淙淙試圖在探查自己的過去。
楊淙淙並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正是曾經的霜隱。霜隱重生後成為了楊淙淙,她並沒有消失,而是連同她的魔力一起,被封印在了楊淙淙的體內。
幾百年前,霜隱險些覺醒,是錦瀾仙君用自己的鮮血將楊淙淙體內即將要蘇醒的魔力再度封印住了,又將她腦海中相關的記憶統統抹去,為此,錦瀾仙君的仙力又折損了許多,可表麵上他仍是那副淡然無謂的樣子,也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因此楊淙淙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用獻血封印,意味著他與她的性命連在了一起,也唯有此法,才能封印住那強大到可怖的魔力。他守護著那封印,若是有力量欲強行破除,他幾乎要付出性命的代價——無論那力量來自於外界,亦或是來自她自己。
他這麼做,是不希望她被往事所累,隻希望她簡單幸福,平安喜樂。她的過去,無論是愛或是恨,無論是有關於他還是有關於天下,都太過於沉重。她是霜隱,卻又不完全是霜隱,若可以,他寧願她永遠做他的小洋蔥,哪怕她總是好吃懶做,偷奸耍滑。
可是,該來的,總是要來。
仙人都有仙劫,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劫數來得如此之快,方才渡過一劫,如今又是一劫。所謂命運多舛,不過如是。
痛楚綿延而來,他蹙眉,伸出兩指按在心口,許久,終於歸於平靜。
“淙淙……”
月華如洗,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從天際劃過。長衫長發的男子獨身而立,望著夜空星象,輕聲喃喃。
“我究竟要怎樣,才能夠護你周全?”
浮波城。
楊淙淙始終無法看清那團迷霧,嚐試幾番後,終於放棄。她有些頹然,冥冥之中仿佛知道那裏隱藏著些很重要的東西,卻又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你怎麼了?”看她臉色不對,顧之臻問。
楊淙淙搖頭:“沒什麼,隻是聽你說到往事,有些感慨。”
“確實都是陳年舊事了,時光更迭,當年的一切早已被大多數人遺忘。”顧之臻笑笑,“遺忘,看似是缺點,事實上卻是上蒼給予人類撫平傷痛的優待。”
楊淙淙歎了口氣,人總是健忘的,可對於有的人而言,有些事將會永存於記憶之中,如論如何都無法抹去。
她說:“縱使朱櫻如此,可你呢,你不一樣啊,你可以走。”
“我的記憶也無法消除。”他搖頭,看到楊淙淙吃驚的表情,平靜地說道,“因為,我也服用了幽歸散。”
那些往事。那些,永遠無法忘記的往事……
他與她的初識,是在最初的那一世。那時,她是他鄰家少女,嬌俏可愛,口中日日念著她那“哥哥”,縱使那人從來也沒回來過。他告訴自己,沒關係,她還小,他可以等她長大,等大長大了,就會明白他的心意。
後來她長大了,出落得越發水靈,對那人的思念卻分毫未減。他癡心戀慕她許久,她心裏的位置卻始終隻留給一個人。他於是再次告訴自己,沒關係,他會守著她、等著她的,等她傷心了、絕望了、放棄了,或許就會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可是他等到的,卻是她亡故的噩耗。
朱家家道中落,她亦久思成疾,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她終日癡癡地期盼著,望穿秋水,無數個日出日落時分,她靜靜地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頭,仿佛要凝成一尊雕塑。
後來,那雕塑變成了一座墳塚。
她離開後,他在她的墳頭種了一株櫻花樹。它長得很快,好像當年的她。每當春日,櫻花飄落,簌簌如雨。
他每天黃昏都會去那裏陪她,提著一壺酒。
那一日,他照例又去。這一次,他看到了一個人。那是個年輕的男子,素衣黑發,在墳前靜靜地立著,落花墜滿肩頭。
他走過去的時候,那人正好轉身。
他沒有見過那人,但卻知道,那就是他。
朱櫻等的那人,在她過世之後,終於來看她了。
他的內心百感交集,先是憤怒,再是悲傷,再是無力。他是多麼想衝上去質問他這些年都去了那裏,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他有無數個問題想去問,然而,終究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他平靜地同那人擦肩而過,風起花落,吹亂他衣衫。
回到家,他從箱子的最底層拿出了一瓶藥。
掀開瓶塞,一種纏綿而微苦的味道飄了出來,仿佛愛一個人的感覺。
他拿在手裏端詳,想到她當初離世時的模樣。她為了不忘記那個人,耗盡一切得到了一瓶幽歸散,在臨終時一飲而盡。
“這樣,我就可以永遠記得他了。”她笑著,眼睛裏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平靜得令他心碎。
她緩緩閉上眼睛,藥瓶“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其中還有半瓶剩餘的藥。他彎腰撿起,握在手中,上麵仿佛還殘存有她最後的溫度。
……
他一直以為,他會始終記得她,即使沒有這瓶藥——愛一個人,就會永遠將她刻在心底。
他日日都在她的墳前靜坐,回想往日點滴。記憶一遍遍描繪,哪怕是細節都一清二楚,仿佛描摹一副精致的水墨畫。
然而這一天,他驚恐地發現,那水墨畫不知何時起已經漸漸不再清晰。
當他回想起她最後的模樣,竟隻記得她唇角淡然的笑,而她的眉、她的眼、她麵頰的輪廓,都已模糊了。
他在窗邊呆坐許久,望著天上如鉤殘月,終於緩緩地,將藥瓶靠近了嘴唇……
“後來的時光裏,我始終記得她,也追隨著她的腳步。”顧之臻笑了笑,說道,“並不是每一世都能夠成為人的,這需要很多的造化,而無論是什麼,我都在她身邊。”
你是雨中的一朵薔薇,我便是你倚靠著的竹籬;你是月下的一株絲蘿,我便是你是攀附著的喬木;你是階前坐著托腮思念著心中人的少女,我便是遠遠望著卻又不敢出現在你眼前
的少年……
幾百年來,我一直都在你的身畔,可你卻始終追尋著那個人。哪怕,他隻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
“大概經曆了許多年的追尋無果,這一世,她決定采取些什麼手段。”說到這裏,顧之臻歉意地笑笑,“淙淙,請原諒我,其實起初遇見你時,關於她的事我並沒有全部說實話。事實上,她當初並不是被逼嫁給良苑櫟的,而是她故意設計遇見他、接近他,以達到她的目的。那時候,我隱瞞了你。當你第一次看到我真容時,我故意說的要娶你的話,也是為了獲取你的信任罷了,我忘不了她。”
楊淙淙並不意外:“我早便猜到如此了。先前我聽到朱櫻的話,也大概料到會有這樣的可能。隻是她設計爬到如此高位,足以見得心思深沉,卻在見到龍湛的一瞬間仿佛完全變了個人,實在是……”
“不可想象是吧,”顧之臻說,“愛會令人瘋狂,會令人盲目。其實她內心本善,隻是執念太深,被愛蒙蔽了雙眼。”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他說她如此,他又何嚐不是呢?為了她,他顛沛流離苦,連自己都快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淙淙,我求你件事。”他懇切地看著她。
“若是指龍湛不肯見她這件事,我無能為力。”
“不是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顧之臻無奈笑笑,“我隻是想請你告訴她,讓她多少吃一些飯,畢竟身體為重。聽說,她已經很久滴米未進了。”
楊淙淙沒有應他,忽然問道:“她知不知道你也服用了幽歸散?”
“她不知道,我也從未想過告訴她。她直到如今都不知道現在的我就是最初的那一世的鄰家少年,我和她一樣保留著所有的記憶,無數輪回裏,隻為同樣的守候。”
“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心中無我,告訴她隻會給她平添煩惱罷了。”他綻開一個溫和卻又苦澀的笑容,“縱使換得她一絲半點的垂青,也隻是出於感動和憐憫,並非我所想要的。”
“你若真愛她,對她放心不下,或許自己對她去說會更好一些。”
他深呼一口氣,垂下雙眸,聲音低得如同夜裏的風:“我怕再次見到她思念著另一個人的模樣。”
海底的浮波城沒有晝夜,水晶雕砌的牆壁散發著綺麗的光芒,如同永晝。
楊淙淙來到了關押著朱櫻的牢房旁。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從這裏路過了,每次經過,她都見到那個女子始終望著外麵,眼中充滿了期盼的神色。她知道朱櫻在盼著誰,可自始至終,那個人都沒有來見她一麵。在經曆過漫長的等候和追尋後,她以為她終於靠近了他,可他卻離她仿佛比以前還要遠。
她見他的唯一一次,便是在數日之前那遙遠的一瞥,他素衣勝雪,開口喚她名字。
櫻兒。那是他對她唯一說過的話。
在無助且孤獨的等待中,她的心從充滿期望逐漸變得絕望,她在此之前度過幾百年的漫長光陰,而被關在這裏的數日卻比幾百年還要長。
她不吃不喝,也不說隻字片語,先前鮮豔紅潤的臉龐變得蒼白如紙,眼睛空洞無神,也隻有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眼裏才會泛出一絲微弱的光來,而在看到來人並不是她所期盼的那人時,那光就陡然滅了。
她無聲地笑了笑,仿佛是在自嘲。
楊淙淙站在牢門外,看著眼前和初見那日截然不同的朱櫻,心裏的思緒無比複雜。她是明白朱櫻心裏的感受的,她也曾經曆過等待一個人幾百年的煎熬與痛苦。但不同的是,她等到了,而朱櫻卻沒有。那個人始終不願見她,縱使近在眼前,也是咫尺天涯。
朱櫻背對她坐在地上,身旁是沒有動過一口的飯菜。
第一次,楊淙淙對這個女子心生出了些許憐憫。
“多少吃一點兒吧,畢竟身體為重。”
朱櫻沒有說話,消瘦的脊背完成一個倔強的弧度。楊淙淙站了片刻,發覺她並沒有回應的意思,歎了口氣,轉過身去打算離開。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朱櫻的聲音傳來,楊淙淙轉身,看到麵頰清瘦的女子已經站起了身,正望著她,眼神倔強而清冷。
“我並非可憐你,而是有人讓我帶這句話給你。”
朱櫻一愣,暗淡的眼中忽然有了光亮,抓緊欄杆:“是他嗎,是他讓你轉告我的嗎?”
她雖未明說,但楊淙淙知道她話裏的“他”是誰——那個她等了幾百年,愛了幾百年,尋了幾百年,也念了幾百年的男子。
她輕輕地搖頭:“是一直在你身邊的另一個人。”
朱櫻的眼光暗淡下來,她慢慢地滑到了地上,麵上浮起一絲苦笑:“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想起我的。這麼多年了,若他心中還有我,早便該來找我了,又怎會等到現在。”
“原來,你也明白。”
朱櫻抬起頭來:“我何嚐不明白?明白,卻放不下罷了。”
楊淙淙歎了口氣:“為了一個人而放棄一切,甚至背離整個世界,究竟值不值得?”
“愛一個人,情不知其所起,無因緣,無來由,亦無值得與否。”她的眼眸垂了下去,低聲念道,“人生若隻如初見。”
楊淙淙猶豫片刻,說:“這麼多年來你是否問過自己,你對他的感情,相對於愛,更多的是否是不甘?不甘他離你而去,不甘自己苦苦等待……不甘,是因為沒有得到而產生的癡念和怨懟。”
“夠了!”朱櫻的聲音忽然冰冷,“你對我了解多少,又有什麼資格去評判我的感情?”
麵對她的質問,楊淙淙平靜回答:“我的確沒有什麼資格去評判你的感情,情之一物,本就隻有你自己心裏明了。然而世事向來是當局者迷,往往是旁人的話,才能將人一語點醒。”
“點醒我?看你麵貌隻不過十七八歲,走過多少情路,曆過多少愛恨,又妄說什麼大話點醒我?”
“外貌不過是一具皮囊,”楊淙淙注視著她,緩緩說道,“我活著的年歲,要比你長上許多。”
“你?”朱櫻先是一驚,隨即恢複平靜,“是了,我早便察覺到你非常人,卻並未細想。難怪,見你氣度,應當不是妖、魔之屬,莫非是仙族?”
若是常人,聽聞楊淙淙此言定會非常意外,而朱櫻畢竟已曆世了幾百年,一下子便猜出了楊淙淙的身份。
楊淙淙默認了她的判斷。
朱櫻望著她:“你們神仙,是不是總是那麼高高在上,自以為看透一切?你們終日在九重雲巔之上俯視人間,看似慈悲、寬宏,實則冰冷、無情,又能懂什麼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