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戚,她的仇人……她離他越來越近了。
當雪落來到唯一亮著燈的那間屋子的門前時,門忽然一下從裏麵打開了。這讓雪落有些猝不及防,就在這時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進來吧。”
聽到龐戚的聲音近在耳邊,雪落卻一下不那麼緊張了。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而入。就在她剛進門的一刻,身後的忽然“嘭”的一聲關上了。
巨大的聲響讓雪落心裏一驚,她竭力保持著鎮定。站在屋子中央,離龐戚幾步之遠的距離,她低眉順眼地對他施禮:“龐大爺。”
她看到,龐戚身旁的桌上就放著那支朱槿簪子。
“過來。”
雪落依言過去,剛走到他身邊,就被他一下攬腰入懷,他身上的硫磺味撲鼻而來。龐戚麵容醜陋,可憎可恨,此刻又離她這麼近,雪落心中不由反感厭惡至極,卻不得不強忍著。
君子如玉,他隨身時時戴著玉佩,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還好,龐戚並沒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神色變化。他嗅著她頸間的芬芳,喃喃道:“這是什麼香?”
“梔子香。”
“梔子竟會這麼香麼?”龐戚說著,一把扯開雪落肩膀衣衫,那裏有更濃烈的香氣。他貪戀地埋在她頸間嗅著,如同一隻嗅到腥味的狼。
雪落任由他如此,沒有任何反抗。事實上,這正是她想要的。
龐戚還在貪戀雪落香肩,而雪落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桌上的金簪上。簪子就在她一手可以夠到的距離,堅硬,纖長,尖端鋒利無比,堪比利器。
龐戚啊龐戚,當年你害得我姐妹兩人天涯相隔,我恨不得將你拆骨剝皮!如今老天有眼,竟又讓我遇見了你。我不管你現在是誰,不管你有何等身份地位,都絕不會放過你!
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雪落的手,悄然握緊了金簪。龐戚的脖頸就在不遠處,隻要她用力將它刺進他頸間動脈,他就會立時死亡。她的手無聲地抬了起來,隻待最後一擊!
就在這時,龐戚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在耳旁,冰冷如毒蛇一般。
“你知道我為什麼自從幾年前起,就不近女色了麼?”
雪落的動作頓時凝滯住,額頭已有冷汗冒出,但還是咬牙強做鎮定道:“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當初踢我的那一腳,害得我此生再也不能……”
龐戚的聲音化作的那條毒蛇,陰沉,狠毒,露出尖銳的獠牙,狠狠咬了她一口。雪落知道已經被識破,也明白如果此刻她再不出手,下場將比死還要慘!
這是不容半分遲疑的一擊,生死成敗都在此一舉。她幾乎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這些年來的痛苦,仇恨,顛沛流離,全部化作金簪尖端的一星光芒,向龐戚頸間刺去。雪落仿佛看到金簪刺破了他的皮膚,看到仇人的頸間噴射而出的鮮血,看到他委頓倒地……
然而,當簪子鋒利的尖端隻離龐戚頸間動脈隻有一指距離的時候,卻被堪堪逼停。幾個人從暗中閃出,將雪落牢牢製住。
原來早在見到那個所謂“念雲”的時候,龐戚就已經疑心是雪落,但卻不敢肯定,於是今夜故意試探一番,便確定了她的身份。在房間裏,他早就安排好了自己手下的四個人暗藏其中。
“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你竟然又落在了我的手上。”
龐戚看著被製住的雪落,眼中既又得勝的得意,又有沉積的怒意,這兩種神色交織在一起,令他的表情變得極其古怪。
雪落的眼中是噴薄的仇恨和憤怒:“龐戚,當初你害得我姐妹離散,生死不明,我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扒皮抽筋,挫骨揚灰?”龐戚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神色忽然陰了下來,“也正是我想對你做的!若不是你當初踢我的那一腳,我怎至於到如今都……”
說到一半,他再也說不下去,狠狠地在桌上砸了一拳,將桌上茶碗摔在地上。
“都不能人道,是吧?”雪落冷笑,“想不到威名赫赫的龐大爺竟然連個男人都做不了。”
這句話仿佛刺到了龐戚的心裏,他怒吼:“閉嘴!”
雪落仿佛沒有聽到般繼續說道:“正值壯年,有權有勢,卻不近美色,不知道邕州城的百姓們知道了真實的原因之後,會怎麼想呢?”
“我叫你閉嘴!”
“啪”的一聲,龐戚狠狠地扇在她的臉上,雪落臉頰頓時出現了五道鮮紅的印子,嘴角也有鮮血流出。然而她看著龐戚的眼神卻毫無畏懼,甚至還有一絲輕蔑。
憤怒了麼?感受到屈辱了麼?很好,她要的就是這樣。如果不能在他的身上複仇,那麼就用言語來折磨他的內心!
“看來你的日子比我好不了多少呢,知道這一點,我就放心了。”雪落的眼中帶著冰冷笑意,唇角鮮血猶如一朵綻開的朱槿花,“怎麼樣,這些年被稱作銀樣鑞槍頭的感覺,一定很不賴吧?”
龐戚渾身發抖,麵色鐵青。
雪落輕描淡寫地繼續說著:“哦對了,我忘記了,不是‘這些年’,而是這輩子。你啊,這輩子永遠都做不了一個男人了。”
龐戚臉上的肌肉顫動著,扯得那條疤痕也在顫動,整張臉猶如鬼麵一般。
“我做不了男人,但是,他們可以。”許久,他咬牙說出了這句話。他所說的“他們”,是這房間裏控製著雪落的四個人,也是他隨身的護衛。
聽到這句話,四人皆是一愣。
就在他們愣神的一刻,雪落趁機掙脫了束縛,一下子奪過被拿走的金簪,向自己喉嚨刺去。這一下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用力是如此之猛,帶著必死的決心!
原本,她就是早就想好的。今夜一搏,不是殺了敵人,就是她死在敵人的手上,絕對沒有第三種選擇。剛才說的那些話,一是故意激怒龐戚,以發泄心頭之恨,除此之外也是借此轉移控製她的那幾人的注意力。當雪落被幾人控製住的時候,她就知道報仇計劃失敗了,龐戚此人錙銖必較,陰狠毒辣,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她寧願自殺,也不願被仇人侮辱!
然而,仿佛早就料到似的,雪落的動作被幾人阻止,連帶著金簪也掉落在地。她整個人被幾人再次控製住,分毫不能動彈。
“想死?沒這麼容易!來人,把桌上那壺酒給我拿來!”
立刻就有人拿來了酒,酒中帶著奇異的香味,那是一種隱隱不祥的味道。龐戚看著雪落,臉上笑容陰沉:“想不想嚐嚐我的好酒?”
雪落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不待她回答,龐戚用力地將她的頭壓在了桌上:“張嘴!”
雪落臉色蒼白,嘴唇緊閉。龐戚扯著她的頭發,狠狠地將她的頭一次次地向桌麵撞擊,然而,雪落還是咬緊牙關。
“不張嘴是嗎?”龐戚撿起了金簪,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那麼,我就毀了你這張臉,讓你變得跟我一樣!”
冰冷的金簪劃過雪白的臉頰,尖端鋒利如刀,在皮膚上留下一刀細長的傷痕。金簪過處,有血珠湧出,順著臉頰滑落到耳邊,如同一顆顆紅色的珊瑚珠子,有一種詭異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