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一年天下(全三冊)》(8)(1 / 3)

第二十八章《一年天下(全三冊)》(8)

宰相夫人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不僅逢年過節要大舉布施,還斥資修建了一座尼寺,專門救助世間苦難女子。每月初一至初七,她會在家中為太後吃齋,每月十五,會到寺中沐浴焚香,誦經禮佛,二十年來從未間斷。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她並不總在佛前侍奉——她還有另外一個更加信奉的人。

“陛下化險為夷,令人欣慰。”她跪拜起身,“果真是李太醫素行不良,令陛下久患不愈。”

皇帝笑了笑。李太醫的確在變換藥方時有疏漏,但說他蓄意謀害,卻是冤枉。他沒有那樣的膽量,也沒有值得鋌而走險的益處。有這兩樣的,是另一個人。

皇帝胸中隱隱作痛,不得不用手按住前胸。他一直小心防範太安素氏,卻仍沒有躲過劫數。因為太安素氏之外,還有一個知道“沉夢”配方的人。含玄……他想起這個名字,心裏冷了一下。

曾經以為宰相在等待素盈產子。在他推上後座的女人生下聽他擺布的皇嫡子之前,他能沉得住氣。對他放心,隻是因為他在沒有得到傀儡之前,不會對皇帝不利。

可素盈隻是一個幌子,並不是他的全部希望。別人以為他在等待的時候,他心中早已選好繼位者。現在終於公開——他想要的下一任皇帝,是邕王的兒子。既然早有了這個選擇,那反而是他最能無所顧忌地下狠手。

“芳鸞,康豫太後的話你仍然記得嗎?”

“銘記在心,不敢有片刻輕慢。”芳鸞說罷,心中已雪亮。

“認真地看,”他說,“我已給了他除卻皇位的一切,他卻向邕王父子賣人情,想做一個無形的太上皇。若是他仍貪於權勢而不知止步——你幫他停下。”

“是。”

皇帝想了想,不無遺憾地說:“也許會傷及你的兩個兒子。”

“那兩個人啊……”芳鸞口氣平平,“妾雖是康豫太後賜婚,亦害怕宰相以無子為由將妾休棄。那兩個人的出生,不過為此。”

“那是兩個孝敬的好孩子吧?”皇帝也歎惋,“太可惜了。”

二十年來,有人敢當庭與琚含玄爭得臉紅脖子粗,但沒有人敢彈劾他。

他長子名下的酒樓,滴酒千金仍能生意興隆,開了一年又一年。他蓄養的私衛,公開聲稱的人數是一千,但遠遠不止這個數目。他們不僅與公主們的私兵一樣配置利器,甚至請了專門的武師訓練。他的兩個兒子壟斷國中的鹽酒買賣。如果需要南國的稀罕寶貝,他長年駐紮在榷場的長子可以輕易弄到。

這些事不是秘密。可是沒人想過,用這些理由把宰相趕下台。

一名年輕的禦史突然跳出來揭發,很快左司諫李懷英和幾個年輕人也加入,一起聲討宰相。勳舊老臣們看著,心想真是奇怪,這些話為何從沒人說出來過?是所有人都膽怯得不願意得罪宰相呢,還是……

他們想了想,覺得自己多年來太過容忍。因為這些事並不侵犯他們,所以漸漸習以為常。這個國家有那麼多事情值得關心,為什麼這幾個年輕人一定要揪住宰相家裏的事呢?

他們換個角度,就能明白年輕人的想法——宰相能夠憑一家之言斷掉所有的路。若是不除去他,大多事情都辦不成。

“宰相要職,豈能一人常踞?”有人冒出這樣一句,真是一針見血。

這不是論爭,是攻擊。可惜。老臣們在心中暗自搖頭,像這樣的事,就算拎出來一籮筐,也無法讓宰相傷筋動骨,隻會白白得罪了他。他們這樣想著,誰也沒有跟風。

琚相還從未在朝上受到過這樣直接的攻擊,而他的神色卻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台院有任何懷疑,盡管查吧!”他泰然自若地說著,掃了侍禦史一眼。

那侍禦史是他提名任命的,見到屬下一個小青年跳出來彈劾宰相,已驚出一身冷汗,又聽宰相的口氣波瀾不驚,更加心顫。

皇帝看到這場麵,隻是微微一笑,笑容有點冷,又像很隨意。他身後持障扇的兩名宮女皆由宰相選拔,側麵隱隱見他模棱兩可的表情,覺得和平常有細微的不同。

皇帝似乎一時想不出絕好的處置,沒有立刻做出決斷,說:“這事交給禦史台吧。”然後又問,“今日還有何事?”

宰相便道:“陛下,祭山儀將近,所幸陛下近來龍體大好,應當命禮部及早安排。往年祭山儀後要出獵,今年是否照舊,亦請陛下早做定奪。”

皇帝微笑頷首道:“祭山儀乃本朝第一大禮,不可怠慢。出獵之事,朕再細想。”

一場流火亂竄的朝爭,在他們優雅從容的對話裏悄無聲息了。

素盈在丹茜宮聽說朝上亂箭齊發,不禁莞爾。動嘴鬥敵,需要正義為伴。動手鬥敵,卻要能力。一群人到底都是書生,隻知道誇誇其談,其中居然沒有一個好射手,令人遺憾。此刻她若仍然引而不發,日後放出一箭便突兀了。她知道皇帝必定要她來籌備祭山儀的事,果然皇帝午睡醒來,就喚她去。

素盈從不過問朝上的飛火流光,非到皇帝問她,她才議論一兩句。這天皇帝像是有意要聽她的心思,很自然地說到了宰相被人揭發的種種劣跡。素盈卻將頭一低,效仿金人之箴。

他開玩笑道:“皇後是在心虛嗎?莫非平王也在宰相兩個兒子的生意中分了一杯羹?”

“平王虛張聲勢罷了,哪有作奸犯科的膽子呢?”素盈曼聲低語,“陛下所說,讓妾想起來一件事——前些日子,素璃曾經送了一封信給妾,說她有宰相指使白信默毒殺睿洵的證人,又有多種物證,證實宰相受財賣官、私藏軍器、榷場買賣禁物。”

皇帝神色不動,問:“那麼證物在哪裏呢?”

素盈淺淺嗟道:“陛下也知,那時正是宰相提出要以邕王世子為嗣的當口。妾拿到素璃的信,不知是真心檢舉還是謊報誣陷。還未來得及回信,素璃就喪生火海了。”

她默了片刻,忽然想起:“鳳燁曾送一樣東西給妾,妾當時看過,隻是不信。今日可不敢斷定了。”

皇帝微挑眉峰,道:“她們都同你親近,不曾對我透露半分。你還攢著什麼稀奇東西,一並拿出來看看吧。”

素盈親自回到丹茜宮取了信,拿給皇帝過目。

皇帝見一張紙被裁成三條,問:“為何裁開?”

“這封信控訴榮安公主的夫婿。”素盈說,“妾原本覺得,僅僅憑一個奴婢的話就懷疑一位駙馬,未免荒唐,便剪壞了。後來駙馬暴亡,又想著,何必大張旗鼓地追討死者呢?於是,一直留到今日。”

皇帝將信拚在一起,默默地看過,又看另一封,歎道:“的確是素璃的筆跡。墨跡猶在,人已不知在碧落黃泉……你真是會藏東西,這般要緊的內容,從宣城送到宮裏,不知轉過幾次手,你竟保到今日。”

皇帝收了兩封信,道:“若是當真如信中所說,睿洵之死、素璃之死與宣城大火也有些蹊蹺。可惜當日從宣城幸存的人,沒有一個能說清。”

素盈提醒說:“我這裏的宋女史倒是看見幾眼,可是她跟我說,大約當時受驚過度,腦海中的畫麵忽遠忽近,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也不敢妄言。李大人的夫人當日也有保護皇孫之功,同樣是受驚過度,病了好些日子。”

皇帝無聲地微笑一下:“李懷英是個赤誠效國的年輕人,勇氣可嘉。你改日慰問她的夫人,也是應該的。”

素盈款款欠身道:“妾明日就召她進宮。”

馮氏這輩子沒想過自己能踏入真正的宮廷。

引她入內的宦官宮女個個精致非常,所過之處盡是金閣玉闕,氣象恢宏。皇家規矩森然,她幾乎不敢多出一口氣。皇後卻十分年輕,而且和藹,雖沒有格外的親熱,但那體貼的口吻還是聽得出來的。

馮氏起初以為她丈夫整日生事,皇後拿她入宮,是要訓她不能規勸丈夫。可皇後隻是詢問她的病情平常如何調養。不一會兒,一位年老的宦官也來致意。馮氏聽皇後介紹,才知道這是皇帝的親信潘公公。馮氏受寵若驚,言語更加小心。

坐著閑談了一會兒,素盈深深地歎惋:“宣城那麼多人都喪生火海,你能夠死裏逃生,真是造化!可這些日子也苦了你!”

馮氏一聽提起這事,就不禁落淚。素盈安慰她後,說:“想來離宮中定是人手不夠,或者是那些奴婢不諳規矩。否則,怎會不留心炭火,惹出這麼大的慘事?”

馮氏當即眼淚漣漣地跪到她腳下,說:“娘娘,離宮眾人絕非死於火災。妾親眼看見,當日離宮角門有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把守。倘是火災,偌大宮門開著,怎麼會人人坐在裏麵等升天?”

“這可不是能隨便說的話。”素盈道,“果真有外人進入離宮?”

馮氏不知順水推舟,老老實實地說:“不僅是妾見過,外子也說,他曾在道中見過一隊黑衣騎士離京,不知是否為同一夥人。”

素盈便不再追問。

待馮氏告退,素盈與潘公公便到玉屑宮稟明此事。皇帝聽罷就問:“李夫人為人誠實嗎?”

潘公公回答說:“這位夫人實在得很,不是亂說話的人。”

皇帝心寒道:“竟是有人行凶!離宮終究是皇家庭院,有人在皇家離宮行凶,去查禍因的官員卻連一句相關的話也沒說過,真是廢物。要他們幹什麼呢?換一位聰明敢言的禦史去查吧。”

然而,聰明敢言的禦史,也僅僅查到宮中的確有過搏鬥,失落在庭院中的一支長槍被削成兩截。至於是什麼人所為,卻查不出了。皇帝聽聞後,隻責備了一句:“騎士是從京城離開的,凶器是能將銅器削為兩截的寶刃啊——這很常見嗎?”

禦史知他心中有譜,隻得叫一聲苦,編列京中寶器,以查案為由,拿了長槍一一去試。號稱吹刃斷發、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通常名聲在外,主人沒法隱藏。算來不過十餘柄,都能夠將銅器削斷,卻要費些力氣,斷口也不及宣城的那麼利落。

這一番折騰,京中便沸沸揚揚,都知道了查劍之事。宰相得知禦史上門求他的“煥雯”,怒道:“當我也是疑凶嗎?將他趕走!”

禦史隻得硬著頭皮向皇帝回報:“京中並無此物。”

察覺皇帝不滿,禦史又道:“沒試過的,隻剩陛下的‘冰洗’與宰相大人的‘煥雯’了。”

皇帝當即命尚宮取來“冰洗”,說:“試吧。”

禦史本是文官,提刃向燭台比畫了一下,一劍就將燭台削為兩截。他驚得看了看寶劍,定神說:“斷口很利。”

宰相得知皇帝的劍也試過了,自己再無理由拒絕。禦史再上門時,宰相冷笑道:“刀劍無情,大人小心!”

他說得陰森,禦史卻不畏他。燭台應手變成兩截,禦史讚道:“不亞於聖上的‘冰洗’。”

當日他就回報:“京城中隻有陛下與宰相之劍所削燭台的斷口銳利。臣冒死請求徹查宰相。”

皇帝終於對他微笑說:“你去查吧。”

然而這位禦史出了宮門後,馬匹忽然受驚,發瘋似的在大道上疾馳,不出二裏就將他摔下馬背。禦史當即氣絕。

很快,禦史台三院遍知此事,原本無所偏倚的一些禦史也義憤填膺。宰相雖然向來跋扈,但一直對台官們留有敬意。出了人命,他們才知道他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裏,遇事照樣會下毒手。

這位禦史出殯當日,三品以上的台官守著禦史無私交的規矩,沒有到場,但也婉轉向家屬致意。四品以下的台官不受此規矩約束,不少人都奔赴靈前,親身祭拜。

更不可思議的是,明德書院有上百名學子沿路送他的靈柩。一時間白衣塞路,號哭動天,連禦史的家人也嚇了一跳。學子們一路痛哭至墳地,又在墳前化了誄文,痛惜國家失去了一位正義直言的好官,號召天下承他遺誌。

這名禦史原本不出奇,一死之後天下聞名,都道是難得的好官。

宰相知道了種種怪事,自當是李懷英從中挑唆,更加惱他了。

風波過後,皇帝還是決定要在崇山狩獵三日。大批的隨行人員當中又添了一眾太醫與醫官藥官。各處將名單、物品擬出,幾乎將能帶的人都帶上了。

睿歆不在單子當中。

讓那麼小的孩子隨獵史無前例。廢太子洵、秀王深凜這些在天子身邊長大的寵兒,都是在六歲隨駕出獵。但是隻有瘋子會讓那麼小的睿歆與宰相的爪牙,以及懷孕的欽妃一起留在宮廷裏。素盈悄悄找到潘公公,說:“公公是明白人。睿歆勢單力孤,我不忍離他左右。請公公委婉勸說陛下。”

潘公公彎腰笑道:“娘娘不必擔心。”

並不是所有忠心的人,都能夠長長久久地為皇帝貢獻忠誠。就算不變心,也要將忠心用得聰明,否則皇帝會不再當真。潘公公能夠做一個長達四十年效忠兩代帝王的忠仆,自然有他的不二法門。

“老奴手腳耳目不再靈敏,不適合獵場,該讓年輕人陪伴陛下了。”這天,潘公公對皇帝說,“請讓老奴留在宮裏,也可以照顧皇孫。”

皇帝笑道 :“剛剛說自己手腳耳目不再靈敏,又要去照顧歆兒?你怎麼能照顧得來呢?”

“可是,陛下與皇後信得過的人都在身邊。”潘公公惆悵地說,“小孩子在這個年紀很容易遇上三災八難,老奴在宮中照看他,至少知道,發生狀況該去何處找人幫忙,不至於叫天不應。”

皇帝失笑道:“說得這麼可憐!簡直像是沒人理會的鰥老孤兒。”他頓了一下又說,“獵場上真刀真槍,可不比宮裏輕鬆,不過……歆兒是個命大的孩子,帶他一起去吧。”

獵場上依舊是翠茵蒼穹相照映。

這樣的場合,一個區區左司諫原本無緣得見。但皇帝近來很喜歡李懷英,時常讓他在身邊談古論今,連狩獵這種場合也帶他來。皇帝還沒有養出騎馬的力氣,可是看著貴族們策馬揚鞭,他按捺不住,乘著馬車向草原奔馳。

李懷英根本不懂狩獵,而素盈在照料皇孫,也沒有出獵。兩人一起在大帳前遠眺風景時,素盈忽然有感而發:“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才十四歲,第一次來,就遇見一樁凶案。”

“凶案?”李懷英疑惑地看著她。

“宰相說,南國的一隊刺客行刺聖上,被他與衛隊撞見,全數剿滅了。”素盈淺淺地笑著,“其實是睿洵埋伏了一隊人馬,要一舉殺死宰相,先斬後奏。”

李懷英聽了有些發暈:“為何宰相沒有借機生事,反而栽贓給南國?”

“他借機生事了。當時的皇後身邊有一名女官得到聖上寵幸,他說她是南國的諜人。那女官當即被帶回宮正司處置,但她還沒有回去就死了。”素盈不緊不慢地說,“那時的皇後是素若星,宰相對後宮與東宮留有餘地。今天他的處事方式大大不同了。”

李懷英慷慨笑道:“微臣並不畏懼。”

“我知道。宰相不會真的殺死你,你們這樣的人從不畏懼死。殺了你,會激怒你的同類。”素盈說,“所以我不是勸你逃避。”

“那麼娘娘究竟想要微臣做什麼呢?”

“想請你去看一幅壯觀的景象。”

素盈向身後喚了一聲:“衛尉!”

白信則昂首走上前,躬身施禮。李懷英知道此人是丹茜宮衛尉,官階高於自己。他雖不齒信則是個宦官,亦行了一禮。白信則忽略他眉目間的不屑,泰然答禮。

“李大人,請跟著他。”素盈說,“到時就知要你看什麼。”

李懷英半信半疑地跟著白信則上馬,在一隊精銳的護衛下穿草越林,不多時來到一片長草叢中。

“請李大人下馬。”白信則說。

李懷英一跳下馬就被長草沒頂。

“不要再往前走。”信則一邊說著,一邊為他撥開眼前的草叢。長草叢緩緩地落成一扇緩坡,居高臨下,可以看見下方有一片聲勢恢宏的人馬在遠處馳騁。為首的是宰相琚含玄,矯健的姿態完全不遜於少年。

“大人能看清嗎?”信則問。

“看得很清楚,”李懷英感歎,“比追隨聖上的人還要多。”

“那麼大人能看見那些人的麵孔嗎?”

“能認出一些。”

“哪些認不出呢?我來幫大人。”信則說。

李懷英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道:“那個穿藍衫、騎白馬的是……”

“神毅將軍。因他父親武威將軍幫助聖上登基,他家曾經紅極一時。他年少時曾經參與平定秀王之亂。他騎射本領很高,但戰績一般,沒什麼了不起的本事。他姐姐是貞妃與文妃,如今一死一出家。如今的丹茜宮都監素堇儀,是他堂妹,也是吏部尚書的親妹妹。吏部尚書與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兄弟,彼此非常信賴。他不是非要追隨宰相,隻是偶爾也要表示一下友善。建議聖上立睿歆為儲君的,就是他。”

李懷英吃了一驚,想不到能從一個宦官口中聽到一部家史。

“那個騎棗紅馬的……”

“他和他旁邊那些穿玄綾褲子的,都是南安素氏,恭嬪與景嬪家的子弟。南安素氏自有家規,家中有長者病,年輕人玩樂時都要穿玄綾褲子,提醒自己不可恣意歡謔。每次宰相出獵,他們都要助陣。”信則頓了頓說,“南安素氏黃金滿屋,是因為在琚雲垂的鹽買賣中分了一杯羹——這是傳言而已,朝廷明令禁止睿、素二姓染指茶鹽酒的生意。”

李懷英多了個心眼,問:“南安素氏當中,有要緊的人病了?”

“南安郡王中風,情況不大好。光是用人參的錢,就夠養活一個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