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一年天下(全三冊)》(13)
歆兒大喜過望:“我一定要讓娘娘看到另一種帝王和皇後。忘機,你說呢?”
忘機卻撲通跪倒:“可是,陛下,我無法成為皇後——即便變成利劍,我也無法震懾別人,隻會傷到自己。”
“忘機!你怎麼能說這樣泄氣的話?!”
“陛下,”忘機笑笑說,“罪臣後人得到如此垂青,唯有性命相報。可帝王婚姻從來不是兩人間的事。陛下已有太多舉動不受常規拘束,世人已無法揣摩陛下的動向。在這樣一件從開國就不曾有過分毫偏差的事上,懇請陛下向世人妥協吧。不能因為我,讓他們再一次覺得,主宰他們的是一個荒唐而隨心所欲的天子。”
歆兒張了張嘴,有些不甘心,卻沒有勉強她:“那就依你說的好了。”
外姓被冊封為昭妃,是王朝史上第一次。同時受封的還有睦嬪白氏——開了冊封異姓的路子,歆兒也沒法將榮安大長公主的女兒拒之門外。
昭妃到太皇太妃跟前敬茶時,素盈似有意似無意地誇了一句:“昭妃娘娘好巧的心思。答應嫁他的第一個瞬間,就讓他服服帖帖聽你的。沒要那個燙手的丹茜宮,倒讓他欠了你一份心意。”
忘機從來沒有告訴素盈,這是她用自己的壽命換來的。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娘娘居然沒有反對聖上的主意,反而是妾沒想到的呢。”
素盈一邊喝茶一邊凝神想事,想著想著笑起來:“因為他口才太好,把我迷住了……阿壽是非常難得的君王,跟著他的思路,總會走到一片意想不到的開闊地。這一次,我對他描繪的沒有素氏皇後的未來,有一點點好奇。”
“但那終究是不可能的,對吧?無論是宮裏還是人們心裏,素氏跟後座已經無法分開。告訴世人皇後將不再是素氏,與告訴他們大地將翻覆有什麼差別?”
忘機以為這位久在宮廷的太皇太妃一定會點頭說:“沒錯。”
但素盈沒那麼做。她寧靜地、深深地看著忘機,悠然說:“誰知道呢?”
四個字讓忘機的笑容斂住。
太皇太妃慢悠悠地喝著忘機敬奉的茶,用格外平靜的語調說:“很久以前,在今天的一切都沒有開始的時候,有個人說,要帶我走。”
她用眼角餘光掃了忘機一眼,笑笑說:“可是那時候的我,和現在的你一樣聰明。我知道,他就算能帶我走出一道門,也走不遠,走不穩,走不長久。我對他搖頭。從此之後,我再也無法知道,他到底能把我帶到何處。”
話說完的時候,茶也快喝完了。
“我們總是自以為比他們聰明,比他們看得長遠,以為我們看到的結果是注定會發生的,他們看的未來不過是一種幻想。到底誰天真呢?”太皇太妃把茶碗放回忘機手裏,“你有機會知道他能把你帶到哪兒,可你也錯過了。”
忘機怔了。她不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對,也不覺得太皇太妃說錯了什麼。但是,太皇太妃不是應該比所有人更明白,什麼是重要的傳統,什麼是必須保存的東西嗎?她該是規束者,而不是被皇帝牽著走……
忘機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裏麵閃爍的全是危險的火光。
“娘娘,你有些變了。似乎和初回宮時的你,有些不一樣。”忘機怯怯地說,“這樣,好嗎?”
太皇太妃沒有說話,隻有那笑容還是一樣的平和。
之後不久,皇家製度到底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太皇太妃提議,選女不再以十四歲為限,隻要未嫁即可。宮中派人前往選女家中驗身時,會準備一青一白兩玉環。如果少女自己不願入宮又不便對父兄明說,則以青玉環私下示意。若有苦衷,不能此時表露心意,入宮驗身時仍有兩枚玉環發給她們,可以在殿內私示宦官。入選之後,三年之內若有悔意,可報四院都監,出宮還家。
外麵傳說,太皇太妃自己不是逢七而生,年少時光艱辛,因此要放開選女年紀。可是容許選女以玉環明誌,到底還是會得罪她們的父親。
“民間兒女婚嫁,也要遵從父母之命,皇家選女又怎能讓她們自己恣意妄為?”素氏大臣們不同意。
歆兒不住皺眉:“你們是嘲諷我沒有父母,所以恣意妄為嗎?”
“臣無此意!”
“臣為祖製進言,陛下請勿怪罪。”
“不怪不怪。”歆兒擺手製止他們,“製度大事影響深遠,朕自當謹慎深思。眾卿無需多慮。”他一本正經說這些話時,內心努力壓抑雀躍。本來,正是害怕他這小皇帝胡來,他們才搬回太皇太妃。現在她也開始尋求改變。這些大臣該手忙腳亂了吧?歆兒想著,腳步輕快,笑嘻嘻地去見太皇太妃。
“不因出生而有高下分別,可以選擇餘生歸處——以前,當我為之痛苦,看到她們為之痛苦的時候,就應該試著改變。”太皇太妃的態度很自然。
她望向歆兒的時候,目光又變得溫和:“可是一不小心,人就會適應痛苦,變得中規中矩。若不是陛下銳利的意誌劃開我腦中的混沌,那些不合規矩的念頭遲早會模糊,而我也遲早會忘了真正應該改變的是什麼。”
歆兒聽了,哈哈笑起來。太皇太妃年輕時的事,他前前後後從榮安姑姑那裏聽了不少,盡管總是被榮安當作劣跡。如果是榮安口中的那個女人和他一起出力,國家早晚可以改變。
如果……太皇太妃此刻說的是真話。
歆兒被這念頭驚了一刹,灰暗的念頭接踵而來——她提拔過宦官,任命過女都監,那些人對她感恩戴德,不惜冒著受先皇猜忌的風險,為她求情。今天她是為了誰?真是為了那些還沒入宮的女孩?
“陛下?”太皇太妃察覺他突如其來的靜默。
歆兒打了個激靈,又想,不論如何,這是可喜的新氣象。
他爽快地下詔,從此皇家選女有了新的規矩。
如果不是因為這位娘娘,每個人的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謝勝有時這樣想一想。然而在宮廷裏沒有什麼“永遠”,就像歆兒常常評論別人時說的:“她也不過是擁有血肉之軀的人。”即使她應對宮廷事務十分老練,總會有化解不了的明刀暗箭在某一天突然襲來。
垂佑二年九月,傳來偽太後的死訊。
忘機應歆兒的召喚,一大清早前往禦苑林暖酒觀楓。一片黃櫨與紅楓之間,她素白的身影從容閑適。宮人們將幹枯的香葉攏作一堆焚起,在上麵支爐溫酒。朽葉的幽香和酒香纏繞在一起,彌漫成滿園奇異的氣息。
“聽說是頭疼症忽然加重,眼睛驟然看不見,隻折騰一天就去了。”歆兒就著瑟瑟晨風飲下一杯熱酒,說,“我從未承認偽王是另一個國君,當然也沒有遣使吊唁、受贈遺物之說。”
忘機拾起玉箸,從沒有燃盡的葉子中撥出一枚奇跡般輪廓完好的紅葉。
“她今年才三十二歲。”她一邊把玩紅葉,一邊說,“為什麼我覺得她不是病逝?”說著手指一彈,完整無缺的紅葉立刻碎裂。
“不是親生的母子,無論在外人眼中如何其樂融融,轉過身,還是會各自打算。偽王如今也是英武青年,大約對她的指手畫腳再也忍無可忍了——真奇怪,我心裏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偽國來了使者通報死訊,儼然把自己當作另一個國家。”歆兒說,“據說,那位使者還帶著一封交給太皇太妃的密信。”
他看著忘機,堅決地說:“事關重大,我會親自問她。你別過去插嘴,就在這兒焚葉煮酒,等著我。”
忘機側過臉看了看他,低下頭歎了口氣。這裏的宮廷也有一對沒有血緣的皇帝與太皇太妃。也許心裏冒出那樣的念頭,隻是因為平日積攢了太多不好的預感。
玉屑宮前一帶,楓樹火紅如燒。歆兒遠遠就看見素盈帶著幾個宮女拾葉。一群人中,她最耐心安閑,邊想心事邊信步,走出很遠才有一次彎腰,可撿起落葉就再不離手。歆兒看了一會兒,恰好身旁楓樹搖落幾片幹淨的紅葉到他腳邊,他捏起那些葉子走到她近前,打趣問:“娘娘攢這麼多落葉做什麼?難道要學‘紅葉題詩’?”
他與素盈說話隨便慣了,素盈從來不惱他,今天卻作色道:“這話也能亂說?”
歆兒嘻嘻一笑,說:“九月的泰陵櫨環鬆繞,滿山深翠金黃之中點點楓紅,一定美不勝收吧?”
素盈捧著滿掌紅葉,靜靜的目光掠過樹梢直上雲霄。
“泰陵比京城冷得多,地上早早就起了一層濃霜,赤紅的楓葉落在上麵,美極了。”她說罷向歆兒笑笑,“京城還沒有落霜,可我卻覺得更加寒冷。進去說話吧。”
他們兩個走入玉屑宮,刻意沒有讓任何一個人跟進來。歆兒開門見山地問:“娘娘手中是否有一封那邊來的信?”
素盈平淡地否認。
歆兒有備而來,笑笑說:“可我聽三宰說,他們已經有了使者仆從親口交代的供詞。使者往來時暗傳書信,不報知君主,一概要算作密諜。那邊與我們是什麼關係?留著他們送來的密信,無論內容是家事還是國事,都是一樁禍事。”
他向素盈伸出手:“娘娘還是把信交給我。”
素盈也笑了笑:“這可難住我了。我手裏的確沒有什麼信。至於那封神神秘秘出現在我床頭、來路不明的東西——早已被我燒了。”
“娘娘做得這麼幹淨,看來信裏提到的是真的……”歆兒眼中聚起一層似冰的迷蒙,“娘娘生過一個孩子……是真的。”
他定了定神,又問:“你的孩子如今在哪兒?”
“我能猜到你在擔心什麼。”素盈從他臉上看到另一重影子,輕聲慢語道,“你和你父親擔心的事情一樣。”
她正視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沒有孩子。”
歆兒咬牙站起身:“娘娘,泰陵並不是隻有你、白信則和謝震三個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們三個一樣,鐵了心守口如瓶。”
他緊緊盯著素盈,一刻也不鬆懈:“謝大將軍受到真寧大長公主排擠,拋棄京中要職,去泰陵任陵衛副領的時候,很多人為他惋惜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誰會想到整日守在泰陵那樣荒僻的地方,謝大將軍還能在第二年春天喜得貴子?可那孩子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現在也沒人能說清呢。”
“陛下怎麼忽然有興趣研究謝大將軍的私事?”素盈一臉迷惘,“這可不是帝王所為。”
歆兒冷笑著點點頭:“好,好。我現在就去把阿勝殺了,看看你是不是還能這樣無動於衷。”
“假如你是一個濫殺無辜的君王,我當然不能無動於衷。”素盈漫不經心地轉開目光,去看十六字鏤屏,淡淡地說,“你的父親為什麼一天也沒能坐上王座,這答案你仍沒有想出來。”
她說出這樣的話,歆兒久久沒有回應。素盈不經意掃了一眼,大吃一驚——以前從沒有在這孩子臉上見過悲傷。
“又來了……你,總是把我當作我的父親。”歆兒難過地笑著說,“他做過而我還沒有做的事,你總是以為我遲早會做。我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麼呢?”
素盈呆呆地看著歆兒,疑心這孩子就要哭出來了。
他嘴唇顫抖:“娘娘,在你心中,世上是不是隻有大將軍一個人懂得回報你的善意?我從來沒有想過殺死你的兒子。隻是,希望他能走得更遠,不要成為你和我的危險。”
他眼裏的水光吸引著她慢慢站起身,想要親手為他拭去。歆兒倔強地推開她的手,生硬地邁開大步走了。
歆兒第二次與大臣對峙,是為了太皇太妃。
據說,她暗中勾通偽國。為了讓她那個守在邊境的哥哥保住性命,她不止一次秘密地幹涉軍機,連謝大將軍也被扯進這件不光彩的密謀中。
“啊,真囉唆。”歆兒在禦座上打了個大哈欠,伸手向三宰指指點點,“你們有哪一個人能拿出像樣的物證?”
“陛下,現有密諜口供……”
歆兒嗬地冷笑一聲:“往常你們是怎麼說那邊的?‘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大逆不道的烏合之眾’——你們寧可相信這種人說的話,也不相信天下最高貴的太皇太妃?真不知你們和朕相比,誰更荒唐!”
“陛下——”
“都住嘴!”歆兒大力拍著禦案,驚得金鑾殿上一片寂靜。
他看了看殿門外美好的秋光,口氣忽又輕鬆起來:“常言道,‘春狩秋獵’,打獵的時節又到了。”
一聽這話,大臣們就猜到他又想貪玩逃避,紛紛勸阻:“陛下十日之前剛剛從禦苑打獵歸來,近日非節非慶,為何又有出獵之意?”
歆兒臉色一變,腦中轉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昨夜,朕夢到順聖皇帝在黑山下鬱鬱徘徊,似乎受到什麼阻隔,難以前行。黑山乃是人世魂靈所歸之所,黑山如生妖氛,人世必起禍端。朕既是天子,也為人子,難道不應該親自掃滅孽障,惠澤於天下,盡孝於先人嗎?”
順聖皇帝是他改葬了他的父親之後,為睿洵加的諡號。
大臣們明知這是他信口胡謅,可是誰能在金鑾殿上說皇帝根本沒做這夢,又有誰能說皇帝的夢境毫無意義?縱然百般阻撓,對這一貫詭辯的小皇帝,怕也是徒費口舌。
有幾位大臣不死心地建議皇帝在宮中設享,或是請高僧做個法會,全被歆兒否決。性情耿烈的馮相向來直諫,這時忍不住要一抒胸臆,卻被劉相一聲咳嗽止住。
歆兒心道:這可奇了,三宰一向神離貌不合,今日竟打起一個算盤,這趟黑山之行可要多加小心。
皇帝出獵,籌備十天半月是常事,這一次匆忙準備五天就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了京。
忘機不喜歡打獵,近日身體也不大好。雖然歆兒很想攜她同去,但她隻是一味婉拒。
宮中沒了皇帝,驟添冷清。忘機整日神思飄忽,倍感無聊,時不時去玉屑宮陪伴太皇太妃解悶。
這天宮裏安靜得有些異樣,素盈指點她調製香料到很晚,白公公突然踉踉蹌蹌奔入宮。忘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神色,甚至從未想過素來平靜的白公公也會如此倉皇。
“娘娘!”信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宮中有變,娘娘快走!”
素盈恍如墜入前塵舊夢,唇邊浮起一個淺笑。信則見她一動不動,催促道:“娘娘,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素盈黯然神傷,伸出一手扶住發髻,眼雖不見,也知指尖正觸在其中一縷灰黑相間的發絲上。另一隻在榻上的手緊緊抓住茵褥,難過得揪心。
走到哪裏去呢?那時,她可以拚上全部力氣跑來玉屑宮,是因為這裏有他……有他在,她絕不會橫死階下。現在,她就在這玉屑宮裏,可是沒有他。讓她跑去哪裏,才能找到另一個把她緊擁入懷、揮劍相護的人呢?
“來的是什麼人?這京城之中不聽謝大將軍調遣的,可不多。願意頂著犯上作亂的風險跟著三宰起哄的,就更少了。是……榮安的私兵飛虎衛吧?”
信則側耳聽了聽,口氣更急:“娘娘快走吧!今日宮中乏人相護,娘娘留下等什麼呢?速速前往黑山,麵見聖上與謝大將軍,即刻回京處置逆賊。”
忘機親自跑出去看一眼,驚慌地回報:“娘娘,正道上迎麵來了好多人。”
宮中本有數名宮女宦官,方才不知所措說不出話,這時始知禍起,一個個慌得哭起來。
素盈掃了他們一眼,歎惋道:“可憐這些都是沒經曆過的,指望不上。”說罷不再理會。想著,既是榮安的人來了,旁人多半無事,忘機留在宮裏隻怕活不成。她快步上去牽起忘機的手,跟著信則繞到玉屑宮後的一麵牆邊。
忘機已沒了主意,隻管跟著他們奔逃,正不知逃入這死巷之中是何打算,就見白公公伸手在牆上重重推了一把。隆隆一聲悶響過後,整麵牆轉開一道狹縫。竟是活牆,後麵是條靜謐的宮道。
忘機瞠目結舌。她過去也曾從這條宮道上走過,惱怨這牆封死了路,害人多繞個大彎,怎能想到其中別有玄機?
素盈拉著她側身而過,轉身招呼白公公。信則卻向她愴然一笑:“娘娘,我老了……不是當年那個能跑能打的年輕人。”
那宮牆一轉,閉得嚴絲合縫。
素盈大叫一聲:“信則!你做什麼?!”牆上機關原是兩麵皆有,可無論素盈怎樣按動這邊的暗磚,牆硬是紋絲不動,顯是那邊扣死了。
素盈急道:“我們是發過誓的!”
那邊再沒聲響。忘機拽著素盈的衣袖,硬是將她拖著小跑起來。可忘機心中全無目的,跑了一陣就不知方向。反是素盈定下神道:“往北宮門走。”
忘機訥訥道:“那是大宮門。”
素盈笑道:“找麻煩的人都從大門進來了,我們為何不能換個大門走出去?”
“可這時候出大宮門,腰牌、口令或是準條、手諭,總要有一樣。”
素盈向身後望了望,一時半會兒還沒人追到這個方向。她拉起忘機的手說:“諒榮安不敢鬧遍整個後宮,此時不難找到一兩個藏身之處。你是尋一處穩妥的地方躲起來,還是跟著我,快做決定。”
忘機耳中聽得遠處人聲鼎沸,顫聲道:“出宮談何容易?娘娘為何不躲一躲?禁衛、宮衛不消多時便可掃平亂黨。”
“三宰與榮安這麼大的舉動,事先會不考慮對付禁衛、宮衛的法子嗎?”素盈聲音低沉,讓忘機隱隱有些害怕。
“這樣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遇到。我不會再相信什麼宮衛、禁衛。”她說著,大步向北宮門的方向走去。忘機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歆兒說過楓苑裏有個絕佳的匿身之地,他從小藏在那兒躲人。可是看看素盈的背影,忘機跺了跺腳,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