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正邪對決(3 / 3)

“這……”李漠帆看明箏眼神執拗,知道說不動她,便隻好往外走。

此時已有三更天,走廊裏一片昏暗,他惦念著張念祖去抓藥,索性便在走廊上等。他靠著牆壁不由打了個盹,走廊裏的腳步聲把他驚醒,他抬頭看見張念祖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是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你熬好了?”李漠帆又驚又喜。

“你怎麼站在這兒?”張念祖問道。

“明箏在裏麵。”李漠帆見張念祖把托盤遞給他,不由問道,“你不進去?”

張念祖垂下頭:“我沒臉進去,都是我那一劍害的。”

“唉,這也怪不得你,”李漠帆寬慰他道,“幫主不是小氣之人,再說他也沒有說你什麼。走,一塊兒進去。”張念祖把托盤交到李漠帆手裏,轉身走了。

一連幾天,蕭天依然昏迷著,但是臉上有了顏色。明箏一日三次給他喂湯藥,到了第四天,蕭天的燒退了下去,眾人很高興。為了讓蕭天更好地療傷,張念祖重新做了安置,他讓韓掌櫃把後麵的杏院騰出來,讓蕭天夫婦搬進去,煎藥也方便。

自從蕭天傷重昏迷後,這裏的大小事便順理成章地交由張念祖處置,眾手下也無人有異議。一是張念祖本就與蕭天是結拜兄弟,大哥倒下療傷,自然就由兄弟接手。二是李漠帆的大力推舉,與張念祖有過幾次生死之交後,李漠帆開始敬服張念祖,在幾個大小場合李漠帆都當著眾人誇張念祖論武功論智謀都在他之上。大哥病倒,眾兄弟也都不想再出亂子,既然李漠帆推舉張念祖,大家服從便是,隻靜等大哥傷好的那天。

這日午後,小六過來對明箏說,刑部的人傳話已錄完口供,可以由家人領走了。明箏便讓秋月和小六駕著馬車去刑部衙門接那幾個姐妹。

這時,李漠帆從蕭天房裏跑出來,興奮地叫起來:“幫主醒了,喊你們呢。”明箏興奮地扭頭就跑。她快步跑進正房,幾步走到跟前,眼裏的淚又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大哥。”蕭天抬眼看到明箏,他臥床這些天消瘦了許多,眼窩深陷,顯得一雙眼眸深邃通透。蕭天看見明箏自是喜不自禁,端詳了半天,道:“明箏,你瘦了。”

“大哥,過不了幾日,我便會吃胖,你放心吧。”明箏笑著說道。

“我躺了多長時間?”蕭天看了眼窗外問道。

“已經五天了。”明箏說著,急忙把床榻一側的外袍給他披上,“大哥,你可感到好些了?”

“哈,把你們嚇住了吧。”蕭天聽到自己昏迷了五天,心裏也是一驚,他抬頭環視大家,笑著說道,“我沒事,我就是補了一大覺,還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到咱們回到了檀穀峪。”蕭天說著,臉上一凜,像是想到了什麼,忙望向張念祖問道,“念祖,刑部的人怎麼處置柳眉之?”

“柳眉之已被押到刑部大牢,等待審理。拐賣到金禪會的女子在刑部錄完證詞,都由家人領走了。”

“過了這麼多天為何還不審理?”蕭天有些意外。

張念祖猶豫地看了眼明箏,兩人匆忙地交換了眼色。蕭天何等聰慧,他一眼就看出他們有事瞞著他,他看向張念祖道:“出了何事?”

“大哥,”張念祖知道瞞不住索性說道,“刑部不是不審,而是顧不上。此間朝堂出了大事,皇上親征,帶二十萬大軍征討瓦剌,帶走了大半個朝堂,文官武將走了大半,咱們的仇敵王振也隨皇上出征了,此時人心惶惶,衙門裏的事都停下了。”

“什麼?”蕭天緊皺起眉頭,臉上籠罩著痛苦的表情,他喃喃自語,“想必於大人最終還是沒有阻止住他們,唉。”蕭天一急劇烈地咳起來,明箏急忙上前撫著他的胸口,埋怨道:“念祖,你不該說。”

“這麼大的事,你們不該瞞著我。”蕭天喘著氣。

這時韓掌櫃從外麵走過來,看見蕭天醒來,大喜,說道:“幫主,可是巧了,你剛醒來,就有貴人來看望你。”

“誰?”蕭天問道。

“是於大人。”掌櫃的看著他問道,“還在前麵大堂上,要不要請他過來?”

“快請。”蕭天看著李漠帆和張念祖道,“你們代我去迎一迎於大人。”李漠帆和張念祖急忙轉身走過去。

不多時,兩人引著於謙走進來。此時蕭天已讓明箏扶著坐了起來,於謙看到蕭天一臉病容,還是吃了一驚,他急忙上前,向蕭天拱手一禮道:“蕭兄,早知你受傷,一直脫不開身來看望,拖到今日才成行,為兄心裏愧疚呀。”

“於兄,此話就見外了。”蕭天不能起身,就在床榻上拱手還了一禮道,“我直到今日方醒,也是剛剛才知道朝中出了大事,想必於兄全力應對,豈容半刻分心呀。”

於謙臉色凝重,慚愧地搖頭,道:“身為朝臣,上不能為君分憂,下不能解黎民困苦,我這個官徒有其名啊。”於謙說著,眼裏竟噙滿淚水,“我眼睜睜看著皇上帶著京城的精銳傾巢而出,你知道我是何感覺嗎?”於謙狠狠拍著胸口,“痛徹心扉呀,是我無能,沒有在這之前絞殺王振,讓他蠱惑皇上,但凡懂點兵法,就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

“於兄,難道就沒有彌補的法子嗎?”蕭天急切地問道。

“亡羊補牢,不知是否可以扭轉劣勢。”於謙臉色憂鬱地說道,“雖然我也做了安排,我命隨行的錢文伯,見機行事,刺殺王振。但是如今的局勢,波譎雲詭。蒙古騎兵一路殺來,皇上年輕隻想著留名青史與太祖齊名,卻處處聽從一個奸佞閹人的,二十萬大軍準備了不足五日就出發了,連糧草都未備齊就走了,你說說能不叫人焦心嗎?”於謙隻顧倒苦水,這才看到蕭天越加蒼白的臉色,急忙慚愧地說道,“蕭兄,你看我一說起朝中事就沒完沒了,我都忘了我是來探病的呀。”

“於兄,蕭某說來真是慚愧,幾次刺殺王振都讓他逃脫,我也是無顏見兄長,此番看來大局已定,若我們再留在京城恐對於兄不利,若讓他們抓住把柄,怕會累及眾人,於兄,是時候與兄長告辭了。”

於謙沉吟片刻,點點頭道:“蕭兄所言極是,京中頗不太平,雖然王振隨皇上親征去了,但是他的爪牙還在,高昌波如今把持住大理寺和都察院,對柳眉之案肆意幹預,為此大理寺卿張雲通都被他們栽贓擼了官職,咱們雖然在刑部有陳暢,但是孤掌難鳴,因此案子一直在拖。”於謙身體向前傾了傾,看著蕭天滿是歉意地道,“蕭兄,我不該把你拉進這潭渾水,讓你一次次身負重傷,我真是於心不忍。此時你在病中,離開京城回南方是最好的選擇。”

“兄長此話差矣,為兄長做事我心甘情願。”蕭天道。

“此時,蕭兄養傷為重,你還有這麼多弟兄要仰仗你,你不能再出差池,不然他們也不會答應。”於謙誠懇地道。

蕭天看著於謙點了點頭。於謙又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於謙一走,蕭天就召集了眾人,李漠帆、林棲、張念祖、小六都被叫到了床榻前。看到他們到齊,蕭天開口說道:“怪不得,我夢見檀穀峪,難道是老狐王冥冥之中對我啟示嗎?”他看著眾人,接著說道,“剛才於大人所說大家也都聽見了,局勢不穩,京中之事也已辦完,已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我準備帶領大家回檀穀峪,你們可有異議?”

林棲聽到此言,第一個樂開了花,高興得直蹦。蕭天見眾人沒有異議,便吩咐道:“小六、林棲還有漠帆,你們一會兒就回瑞鶴山莊,把狐族和願意跟咱們回檀穀峪的人都帶來,咱們擇日動身。”

當下,小六、林棲和李漠帆走出房間,收拾馬匹去了,蕭天對張念祖交代了幾句安置住處的事,張念祖也急忙出去辦理了,房間裏隻剩下明箏和蕭天,夫妻倆默默相望,不由一陣感傷。

“明箏,你為了我吃盡了苦頭,我……我真是對不住你。”

“大哥,我沒事的,”明箏上前扶著他,讓他重新躺下,“我隻是擔心你,你快些好起來吧。”明箏說著眼裏又湧出淚,“我一看見你的樣子,心裏就發慌,就覺得天要塌下來了,大哥,你快些好起來吧。”

“傻丫頭,我沒事,隻是前些日子思慮過度,沒睡過一個囫圇覺。”蕭天說著笑起來,“可能是太思念你了。”

明箏撲哧一聲笑出來,臉上不由一紅,“大哥,你都這樣了,還說笑。”

“不是說笑,是真的。”蕭天拉住明箏一隻手道,“讓你跟著我吃了這麼多苦,真不應該。我帶你回檀穀峪好嗎?”

“大哥,咱們真要離開京城嗎?”

“當初,帶領狐族眾人進京,一是為了躲避東廠追殺,二是為了救青冥。現如今已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為了老狐王臨終托付,他把狐王令交與我,就是讓我帶著狐族能夠生存繁衍下去,傳承狐族的血脈,我必須保護狐族回到領地。再加上現如今京城危機四伏,咱們身邊的女眷眾多,留在這裏恐有禍端,還是早回領地的好。”

明箏點點頭,欣喜地說:“這樣也好,你此次傷得這麼重,回去方能好好療傷。”夫妻接著又說了好一會兒檀穀峪的事。

直到次日傍晚,三輛大車和十幾匹馬回到上仙閣,直接從側門進到後院。在這期間,掌櫃的遵照蕭天的吩咐,遣散了後院的賓客,該賠償的賠償,不願走的都給安排進了上仙閣樓上的客房裏。

待這些人一到,張念祖便把他們安排到各自的房間。後院裏瞬間熱鬧起來。先從房裏跑出來的是夏木和蓮兒。她們沿著曲廊一路跑著,在暢和堂外麵的清風台上看見翠微姑姑和李漠帆抱著嬰兒走過來,蓮兒歡叫著跑去看嬰兒,夏木急忙走過去:“翠微姑姑,你也來了。”

“可不,狐王說有事要商議。”翠微姑姑說道。

“是說回檀穀峪的事嗎?我和蓮兒早就望眼欲穿了。”夏木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線。

明箏早已從裏麵走出來,夏木和蓮兒跑過去與明箏相見,明箏看到蓮兒又長高了些,摟著她腦袋親了親,明箏這才看到翠微姑姑懷裏抱的小嬰兒,激動地跑過來:“翠微姑姑,快讓我看看。”明箏看著那粉嫩嫩的一團,喜歡得眼淚都快下來了。翠微姑姑一臉做母親的自豪,大咧咧地說道:“喜歡吧,喜歡自己也生一個。”

“你這個婆娘,”一旁的李漠帆直撞翠微的胳膊,“說話太不中聽。”

明箏毫不介意,她小心地抱起嬰兒,但是又太過緊張,架著兩隻胳膊托著嬰兒不知如何擺放。還是一旁的夏木幫她把嬰兒抱進懷裏,兩個女子稀罕地望著懷裏小小的嬰兒,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了他。

這時,張念祖從暢和堂走出來,看見李漠帆叫道:“老李,就等你了。”李漠帆應了一聲,離開女眷們跟著張念祖走進暢和堂。

此時大廳裏已坐滿人。蕭天剛能下地,披了件灰色披風靠在太師椅上,麵色雖憔悴但眼裏已有了光彩。含香和樂軒在一旁伺候茶水,兩名女子眼明手快,雖不會說話,但是挺機靈,得到了眾人的喜歡。

蕭天溫和地環視四周,看到基本上都到齊了。他的左首坐著李漠帆、林棲、盤陽、韓掌櫃,右首坐著張念祖、幾個興龍幫的把頭。他微微一笑道:“此次進京,不覺已兩年有餘,其間經曆種種變故,本人愚鈍,雖傾盡全力,但還是讓興龍幫和狐族受到極大的損失。這次之所以決定帶領狐族離開京城,也是明哲保身之舉,以保存狐族人脈,回到領地,休養生息。今日召集眾人來,是想在臨走之時,交代人事安排。”

蕭天說著,看了下眾人,接著往下說道:“此次離京,不知何日再見,關於京城方麵的事務,不管對狐族還是對興龍幫都是攸關生死之事,我欲尋一個可靠之人。”蕭天說著,眼睛看著張念祖道,“念祖是我結拜兄弟,武功和智謀都不在我之下,我欲讓念祖兄弟接替我興龍幫幫主之位,諸位意下如何?”

不光眾人暗吃一驚,就連張念祖都唬得站了起來。

“大哥,你何出此言。”張念祖擰著眉頭,幾乎跳起來,“我何德何能,你這不是在醃臢我嗎?再說了,有李把頭在,論資排輩也輪不到我呀。”

“念祖,我也跟大哥回領地,我……我得照顧妻兒不是?”李漠帆急忙接著他的話說道,“大哥既然信任你,你就答應得了。”

“你和大哥合著夥來擠對我,”張念祖叫道,“我也跟著回領地。”

蕭天一笑道:“可以,但那是以後的事,此次我們大隊人馬離京,京城就全靠你了。”

“大哥,我有個請求,你無論交代我任何事,我都會竭盡所能,唯獨這幫主一事,我實在勉為其難。我的意思是,大哥你還是我們的幫主,我鞍前馬後跑腿。”

蕭天看張念祖執意如此,便想了個折中的方法:“這樣吧,念祖,你來做代幫主,我不在時,你代行幫主之職,這可以吧?”

張念祖想了想,點了點頭。

“來,念祖,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把頭……”蕭天說著,站起身,把在座的幾位把頭一一介紹給張念祖,張念祖雖然嘴上推辭,心裏還是很感動,對於蕭天對自己的信任和看重,他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品出被人信任和尊重的感覺,他既感動又慚愧,不由眼裏湧出淚來。

“大哥,念祖能有今天,是你的成全,”張念祖突然雙膝跪下,顫聲道,“念祖對大哥必將以赤膽忠心而報之。”

“快起來,自家兄弟怎可如此見外。”蕭天朗聲笑道。

在座的幾位把頭,也是從李漠帆嘴裏才知道張念祖是幫主的結拜兄弟,如今成為代幫主,其實跟幫主隻是一字之差,在職權上不差分毫。雖然心裏也有些疑慮,但是聽聞這位新幫主武功了得,不在蕭幫主之下,還是很欣慰。出於對蕭幫主的敬重,既然蕭幫主推舉張念祖自然有他的道理,便紛紛走到張念祖麵前,行禮見過新幫主。蕭天很欣慰地點點頭,張念祖不好意思地鬧了個大紅臉,他急忙向幾位把頭還禮。

眾人重新坐下,開始詳細商談京中各個鏢局和商號之事。這時,從外麵傳來女人們的驚叫聲。蕭天一愣,對小六道:“出去看看。”小六飛快地跑出去,不一會兒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道:“不好了,明箏姐姐昏倒了。”

蕭天忙站起身,對眾人道:“今日就議到這裏,大家散了吧。”眾人急忙起身告辭而去。李漠帆扶著蕭天走到門外,含香和樂軒早已跑出去,翠微姑姑大嗓門說道:“剛才明箏追著蓮兒玩得好好的,不知怎的就倒了下來。”蓮兒嚇得大哭,哭聲驚擾了翠微懷裏的嬰兒,嬰兒也大哭起來。

含香和樂軒跑到明箏麵前,明箏已被夏木抱到懷裏,明箏睜開眼睛,她也不知道怎麼就摔倒了,隻感到頭暈眼花。

“快,去請潘掌櫃來。”蕭天說道。

一旁的張念祖二話不說,轉身跑出去。

幾個人扶著明箏走回暢和堂臥房躺下,蕭天跟著也走過來,坐到床榻旁的椅子上,他焦心地看著明箏。含香和樂軒給明箏端過來一碗清水,明箏端著喝了一口,跟著就吐了出來。眾人嚇得不輕,又是捶背又是撫胸,讓明箏躺到床上,隻等潘掌櫃來。

過了有一炷香工夫,張念祖領著潘掌櫃走進來,蕭天急忙給潘掌櫃讓座,潘掌櫃看蕭天好了起來,很是喜悅。他坐下來,伸手搭到明箏脈上,另一隻手撚著胡須,皺著眉頭,一動不動。

眾人看著他的樣子,緊張得都要窒息了。

“夫人芳齡幾何呀?”潘掌櫃回頭問蕭天,蕭天一驚,慌得語無倫次,難道明箏是得了什麼惡疾?還是張念祖平靜地回答道:“聽我母親說過,應該虛歲十九。”

“是頭胎,要格外留心呀。”潘掌櫃笑著說完,轉身看到蕭天一臉茫然的樣子,不放心地交代道,“靜養,保胎,不可盲動。”說完,走到一邊開藥方子。

屋裏所有人聽到此話,氣氛瞬間輕鬆起來,充滿喜氣。李漠帆大笑,翠微姑姑抱住孩子直樂:“看,讓我說著了吧。”幾個女子圍在明箏床榻前嘰嘰喳喳樂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