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此時他們麵對的真的是明軍嗎?如何短短月餘的時間,這支畏強淩弱的軍隊便脫胎換骨了,變得這般不屈不撓,如鋼筋鐵骨般傲然挺立!
此時慶格爾泰也開始品嚐到了什麼是兵敗如山倒。他被張念祖死死纏住,根本沒有機會觀望戰場,聽到特木爾的話,他方轉回身,這一望不要緊,心裏已然涼了半截。戰場上瓦剌人死傷過半,雖然明軍的傷亡也不小,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他是也先精銳的先鋒,這些瓦剌人都是草原上的勇士,有著以一當十的本領,竟然被明軍阻擋在坡下,沒有向前挺進一步。
慶格爾泰很清楚,自己帶的這支精銳之師潛入林中多日,被也先寄予厚望,前兩日一些小股兵力左打右打,都是為了掩飾這支隊伍,被也先認為是最有可能率先攻進京城的,而且西直門的布防他也熟悉,隻是……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這個結果。若是這支隊伍在他手裏被滅了,也先絕饒不了他。現如今攻城已是次要,先保住這支隊伍才是重中之重。想到此,慶格爾泰且戰且退,他回頭大叫特木爾,用蒙古語大喊:“撤,快撤。”
特木爾本來便不願再戰,一聽到慶格爾泰下令撤退,便如同大赦般催馬向戰場上苦苦支撐的瓦剌人大喊:“撤,快撤。”眾多瓦剌人丟盔卸甲跟著特木爾掉頭往回跑。慶格爾泰也瞅準機會,溜之大吉。張念祖縱馬便追,被身後的蕭天喊住。
張念祖策馬回到蕭天身邊:“大哥,不乘勝追擊?”
“一場勝仗,可以忽略不計,還要從長計議。”蕭天說著,臉色憂鬱地看了眼四周,道,“咱們傷亡也不小,你招呼人打掃戰場,給傷員診治。”張念祖點頭,領令策馬而去。
此時,天空一側現出一絲魚肚白,這一夜終於過去了。
午時三刻,坡下前哨探馬突然快馬來報。大帳裏蕭天和魏東升正與眾將站在地形圖前商議下一步布防之事。探馬匆匆走進大帳回稟道:“回稟狐王、魏將軍,瓦剌派來使者,說是有事商談。”
蕭天和魏東升麵麵相覷,魏東升急忙問道:“來了幾個人?”
“兩個瓦剌人和一個宮裏太監。”探馬說完看著蕭天和魏東升。
“宮裏太監?”魏東升上前一步問道,“你可看清楚了?”
“來人說是太上皇身邊的太監。”探馬說道。
蕭天點點頭,吩咐探馬再探。探馬走後,蕭天看著眾人說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看看他們有何新花樣。既派來使者,他們也不會再戰,也好,讓咱們的將士抓緊時機休養。”蕭天望著魏東升微微一笑道,“看來,他們要拿手中的太上皇做文章了。”
“這……”魏東升問道,“咱們要不要稟明於大人?”
蕭天點點頭,轉身回到案前,在宣紙上匆匆寫了幾行,折好遞給林棲道:“林棲,你騎快馬到德勝門,把此信交與於大人。”林棲點頭,懷揣信件轉身去了。
蕭天和魏東升走出大帳,張念祖從坡下策馬過來,來到他們麵前翻身下馬,道:“大哥,我已探明來人是前鋒大將軍慶格爾泰、副將特木爾,還有太上皇跟前的太監陳德全。”
蕭天和魏東升交換了個眼色,蕭天道:“既要跟咱們談,且聽他們如何說,派人在坡下平坦處紮上大帳,咱們先盡地主之誼。”
一個屬下領令下去,不多時,七八個兵卒在坡下平坦的草地上搭了一個大帳。一炷香的工夫,一個副將領著來使走進大帳。
慶格爾泰一臉橫肉滿不在乎地走進大帳,他身後跟著處處小心的特木爾。兩人一個驕橫一個狡猾,直接走進大帳,根本沒有把裏麵的人放在眼裏,他倆身後跟著哈著腰一臉惶恐的陳德全。陳德全一看見明軍將領在座,急忙跑上前跪了下去,他衝魏東升叩頭道:“將軍,老奴是陛下跟前太監陳德全啊。”
“陳德全,太上皇他老人家身體可還安康?”魏東升有意提醒他道。
陳德全一聽“太上皇”三字,心裏咯噔一下,他在皇宮浸淫半生,深知皇家宮鬥的波詭雲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太上皇”一出,大勢便已去,怎麼保住自己的賤命要緊。他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地回道:“回將軍,太上皇身體無礙。”
魏東升與蕭天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都很淡定,默默坐著飲茶,也招呼著來使飲茶。倒是慶格爾泰沉不住氣了,他哪裏知道剛才兩人對話的玄妙,還自以為手裏攥著對方皇上的生殺大權,因此無比狂傲。
昨夜的潰敗讓他在也先麵前失了麵子,為了給自己的大敗找回顏麵,他肆意誇大了明軍的數量,讓也先半信半疑。最後也先的大軍師博納勒出計策,以所抓大明皇上為條件,跟明軍談判。一是爭取時間從關外調兵,二是若能借此要挾明軍開城門迎接他們的皇上,那他們也可借機攻城。
慶格爾泰大咧咧地說道:“你們皇上在我們手裏,我們也先大汗本著睦鄰友好的善意,要你們派出官員,一日後來我方大營談判,商議迎接你們皇上回城事宜。”
魏東升點點頭道:“來使,請轉告也先大汗,我朝新皇已登基,並已昭告天下。貴方既與我朝太上皇於一處,定當以禮相待,不勝感激。來使的提議我方已知曉,定會稟明朝廷,一日後回話。”
魏東升的話讓慶格爾泰大吃一驚,他與特木爾交換了個眼色,慶格爾泰臉色一變,比來時收斂了些,起身說道:“話已帶到,告辭。”
“送來使。”魏東升目送三人離開。陳德全不得已跟著慶格爾泰走出去,一邊往大帳外走,一邊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
三人一走出大帳,魏東升便罵道:“這個狗奴才叛賊,怪不得也先對咱們的城門布防了如指掌,一定與他脫不了幹係,別看他如今可憐樣,以前沒少做壞事,將來必誅之。”
“如今還顧不上他,不知林棲見到於大人沒有?”蕭天憂心地說道,“也先太狡猾,他出了這麼一招,咱們如何應對?”
“不能與他們談判。此時戰端已開,應該一鼓作氣把瓦剌人趕出去。”魏東升大聲說道。
“可是太上皇那裏如何辦?他畢竟是咱們的太上皇,國體為大,如果讓天下人知道咱們置太上皇於不顧,豈不是要遭天下人恥笑?”蕭天說道。
“我看應該與他們談判。”突然帳簾一挑,走進一個披著戰袍、個頭瘦小的人,雖然身形瘦小,但話音擲地有聲,“至於怎麼談,咱們說了算,不能讓也先牽著鼻子走。”
“於大人。”
“尚書大人。”
眾人驚訝於於謙竟然出現在大帳中,於謙精神抖擻地說道:“我從送信的兄弟口中,已經知道了昨夜的戰鬥,沒想到你們抵擋住了也先的精銳,真是好樣的。你們這裏的戰況我已命人通報各個城門,真是鼓舞士氣啊。把他們打痛了,他們要與我們談,其實是拿太上皇做要挾,不去理他,便會落入圈套,咱們去談。”
“可是……”蕭天上前一步問道,“難道於大人真要去麵見也先和太上皇?”
“不。”於謙堅定地搖了下頭,望著蕭天道,“既想不落人口實,落個置太上皇不顧的惡名,又不想讓會談掣肘大局,就要選個合適的談判人選。蕭兄,你可有推薦的人選?”
蕭天愣住,在腦海裏過了幾圈,也想不起哪位大臣可以勝任這次刀尖上的出使。蕭天看於謙自信滿滿的樣子,突然問道:“難道大人已有了人選?”
“可還記得詔獄裏牢頭王鐵君?”於謙提醒他道。
於謙此話一出,當場把幾個人引得哈哈大笑。魏東升是認得王鐵君的,他那相貌在京城也隻能待在詔獄裏比較安全,大白天出門都能嚇著孩子。張念祖更是抿嘴忍不住直樂,倒是李漠帆快言快語:“於大人,你讓一個牢頭去談判,那邊有陳公公在,他的身份立馬便暴露了,就他那樣,定把也先惹毛,準談崩。”
“誰說我要談成了?”於謙大笑道。
“妙呀!”蕭天直到此時才猜出於謙的謀算,不由拍手稱絕,“這樣甚好,既不落罔顧太上皇的話柄,又給了也先結結實實一個嘴巴,最好惹毛了也先,決一死戰,隻有這樣咱們才能徹底趕跑瓦剌人。”蕭天說完略一沉思,擔憂地問道,“這個牢頭……能擔此大任嗎?”
“能。”於謙微微一笑,“各位,別忘了我曾在詔獄待過數月,與王牢頭也甚熟。此人麵目醜陋,正好可以滅一滅也先的氣焰。王牢頭數年浸淫詔獄,能在那種地方活得氣定神閑,其心性可謂強大,出使敵陣,麵遇強敵,考驗的便是心智。”
“於大人英明啊!”眾人一陣欣喜。
於謙不動聲色地伏案疾書,不多時寫下一封書信,交給自己隨從,說道:“拿著我的兵符,進城去見刑部陳暢,要他速把王鐵君帶到大營,還有讓王鐵君帶兩個獄卒,立即晉升他為刑部司務。”
隨從接住信件,拿著兵符,轉身走出大帳。
三
當日傍晚時分,王鐵君慌裏慌張從詔獄大牢裏跑出來,正不明就裏,隻見刑部侍郎陳暢已站在院中等他。
陳暢一見王鐵君,立刻明白於大人為何選中他。隻見此人一張倭瓜臉黑裏發青,一雙暴突大眼,眼白多於眼珠,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從陰曹地府跑出來的判官,相貌如此驚人。陳暢很是滿意,作為一名使者足以彰顯我大明的威儀了。
陳暢上下看著王鐵君沉默不語,王鐵君被陳暢看得心裏發慌,不由問道:“陳大人,你找我所為何事?”
“王鐵君,此時瓦剌圍城,作為大明子民你要如何做?”
“那還有啥說的,若需要便上陣殺敵,我王鐵君好歹也是一條漢子,絕不含糊。”王鐵君拍著胸脯說道。
“好,有你這句話便行了。”陳暢上前一步說道,“於大人對你有重任,你小子官運來了,我接到大人口信,要晉升你為刑部司務,還不謝恩。”
王鐵君當然知道陳暢所說的於大人,便是曾經關押在他牢中的於謙。隻聽陳暢接著說道:“於大人要你帶兩個獄卒,代表咱們朝廷去與也先談判,也就是說見個麵,至於談什麼,你見了於大人再說。”
王鐵君一聽此言,腦子裏嗡一聲,雙腿一抖,幾乎站立不住,他顫顫巍巍地問道:“陳大人,玩笑不得呀,我如何能代表朝廷呀?我官位太小,還是換官居要位的大臣吧。”
“你怎麼如此頑固不化?”陳暢壓低聲音說道,“各位大臣都在城門駐守,以命相搏,說是派你去談判,實則是陪他們耍一耍。”
“噢,老夫明白了。”直到此時,王鐵君心裏已然明了,這幾日四處都傳來與瓦剌作戰的訊息,他雖在獄中但是各方消息也都清楚,比起在城門駐守的兵卒,他冒充個使者去談判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也深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到自己窮困潦倒的一生,老了竟會有如此奇遇,竟然晉升了官職,孩兒得知還不知有多欣慰呢,想到此便喜上心頭,即便是死了,也會讓子孫銘記。“好,陳大人,我去。”
“王司務,你是好樣的,帶上兩個手下,咱們這便上路。”陳暢又囑咐了幾句。
王鐵君一邊往回走,一邊想他手下的幾個獄卒,既要去談判便要尋能說會道的。這一趟風險極大,搞不好命便搭那兒了,咱不能做斷子絕孫的事。想了半天選出“耳朵”和“油條”。“耳朵”是孤兒,連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油條”排行老幺,上頭有三個哥哥。這兩人合適。
一會兒工夫,王鐵君帶著“耳朵”和“油條”走進大堂見陳暢。陳暢一看這兩個獄卒,一個瘦小似猴子,機靈活潑;一個又高又壯憨頭憨腦,走到哪裏都似根柱子杵著。心裏尋思這三人組成的使者團也真是讓自己開了眼了。不過他很滿意,命手下奉上出使的新衣冠,並幫他們換上。這可把“耳朵”和“油條”樂壞了。“耳朵”一個勁地誇讚:“‘油條’,看見了嗎,跟著咱大哥沒錯,這下,咱兄弟可露臉了,當使者了。”
“我說‘耳朵’、‘油條’,你們都給我精神著點,不能丟大明朝的人,咱們天朝上國,禮儀之邦,見著瓦剌人都要橫著點。”王鐵君說道。
一聽此言,“耳朵”和“油條”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
“我的娘呀,你說咱們去見誰?”“耳朵”顫著聲音問道。
“瓦剌人!”王鐵君大聲說道,“怎麼,怕了?怕了你們趕緊給我滾回去,我再選人。”
“你滾犢子吧,我不怕。”“油條”挺了挺胸,憨聲道,“我堂兄在土木堡死了,我正要給我堂兄報仇呢。我去,見那幫龜孫瓦剌人,給我把刀,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閉嘴,誰讓你去殺瓦剌人?咱們代表朝廷去與他們談判,你不看看朝中大臣都去守城門了,就咱們閑著,還不該為朝廷做點事嗎?想想你們這些年吃著朝廷俸祿,如今是咱們為朝廷出力的時候了,小子們記住,沒有朝廷哪有咱們。”
“耳朵”和“油條”點點頭,連一旁的陳暢聽著這些質樸的話,也不由對他們肅然起敬。
四
翌日未時,瓦剌大營前突然出現一隊明軍,打頭的馬上之人舉著一麵使者的旗幟。在大營前值崗的瓦剌哨兵立刻跑回也先大帳回稟,不多時,慶格爾泰率領幾個隨從從裏麵走出來,他看著對麵一隊明軍,大喊道:“出使官覲見,其餘不得入營。”
王鐵君翻身下馬,望著對麵密布的營帳,四周坡上吃草的馬群、操練的瓦剌兵,額頭冒出大顆的汗珠,他回頭看了眼“耳朵”和“油條”,兩人縮在他身後,像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蕭天也從馬上下來,走到王鐵君麵前道:“王兄,你隻管大膽去見也先,我們在這裏候著你。有道是兩國開戰不斬來使,他也先若是敢妄為,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蕭天的話無疑讓王鐵君有了主心骨,他整了整衣冠,回頭嚴厲地看了“耳朵”和“油條”一眼,大聲道:“小子們,都給我打起精神,像你們以往一樣,怎麼橫怎麼來。”
“我以前怎麼橫來著?”“耳朵”心慌意亂地望了眼“油條”,眼見“油條”挺直胸膛,高仰著頭顱,臉上的橫肉似乎都僵了。“耳朵”學著“油條”的樣也仰起頭。王鐵君看著這倆貨,恨不得一人踹上一腳,雖然看上去不入眼,但是想到要見的是也先又不是皇上,勉強湊合吧。
王鐵君領著“耳朵”和“油條”雄赳赳開赴也先大營。
慶格爾泰目視著對麵走過來三個人,看著他們身上光鮮的朝服,知道他三人便是來使了。隻是這三位來使著實唬了他們,他身後的瓦剌小夥發出一聲驚叫:“來頭大呀,是多大個官呀?”另一個瓦剌人叫道:“頭一個長得太嚇人了,肯定是大官,沒準他就是於謙。”
慶格爾泰看見三位走過來,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王鐵君鐵青著臉,不以為意地往裏麵走去。慶格爾泰心想好大的架子,心裏便暗暗藏了一股氣。王鐵君根本沒留意慶格爾泰,他是在盡全力控製自己顫抖的不聽使喚的雙腿。他身後“耳朵”和“油條”像木偶般直挺挺地走過去。
也先的大帳在營地的中間,是一個蒙古包式的大帳。大帳四周布滿身背弓箭腰佩大刀的瓦剌勇士,這些勇士異常剽悍和凶狠,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三人。一個瓦剌人看見三人走來,急忙跑進大帳回稟。不多時那個瓦剌人叫住慶格爾泰,兩人嘰裏咕嚕說了幾句蒙古語。
慶格爾泰走到王鐵君麵前道:“使者大人,我們也先大汗有請。”
王鐵君點點頭,到了此地,也不容他再多思,總之深入虎穴,便看他自己的運氣了,活了這般年紀也了無牽掛,一切隨遇而安。他大大咧咧向大帳走去,他身後的耳朵和油條也跟著走進去。
大帳正中坐著一個矮胖麵黑的瓦剌人,王鐵君心想這便是也先了,兩旁是他的官居要職的瓦剌族人。王鐵君走到大帳中間躬身一揖道:“大明使官王鐵君,覲見也先大汗。”
也先眯眼望著王鐵君,對於大明朝臣他也略知一些,這個王鐵君是何許人也?他如何從未聽聞過?他又轉眼望了眼使官身後兩人,氣得差點吐出來。這兩人賊眉鼠眼,一眼便可看出根本不是官宦出身,他雖沒在大明待過,但是也深知大明朝臣選拔的難度,先不說十年寒窗考取功名,隻憑他舉手投足便可看出出身的高下。莫不是不把我也先放眼裏,否則也不會令三個不三不四的人來與我談判。想到此,也先黑下臉,向慶格爾泰叫道:“去把陳德全叫過來。”
不多時,陳德全哈著腰一路小跑走進大帳。
也先黑著臉,指著三人問道:“陳德全,你若要活命,不得有任何隱瞞。你可識得他們?”
陳德全這才看清大帳中站著三個身著朝服的使者,他走到他們麵前一看,立刻麵色如土,渾身發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說道:“回,回大汗,識得,是我朝之人。”
“什麼官職?說!”
“是……是……牢頭。”
“什麼?”
“牢頭。”
慶格爾泰一把抓住陳德全的衣襟,叫道:“牢頭是狗屁官職,根本就是不把我瓦剌大汗放在眼裏。”慶格爾泰推開陳德全對也先說道:“也先大汗,大明欺人太甚,派出個牢頭來與咱們談判,是成心小看咱們,不如我把他們三人推出去砍了,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也先氣得一拍大案,便要喊人。一旁的軍師博納勒站起身道:“也先大汗,休要氣壞身子,不可上了那於謙的當。這擺明了就是要惡心你,讓你氣得失了分寸,若是殺了來使,便中了於謙的計了。”他站起身,瘦窄的麵頰上一雙黑亮的小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走到也先麵前道,“看來他們是不想接他們的皇上人質了。”
“你沒聽到他們已經另立皇上了。”也先陰沉著臉,道,“咱們手上的那位變成太上皇了,估計還巴不得咱們殺了這個人質呢。”
博納勒回過頭,望著王鐵君嘿嘿一笑,問道:“來使,請問你的官職?”
“我乃刑部司務是也。”王鐵君大聲說道。
“你身後兩人呢?”博納勒接著問道。
“我的隨從。”王鐵君答道。
“既然兩國開戰不斬來使,你三人的小命你們暫且收著,”博納勒陰森森地接著說道,“也先大汗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回去傳話,我們隻與於謙談,除此人之外,來一個斬一個,到時休要怪我們沒有事先告誡。”
“軍師,為何放了這三人?”慶格爾泰怒氣衝天地問道。
“放他們自然有用處。”博納勒不屑地說道,“殺他們如同踩死一隻螞蟻,讓他們給咱們傳話給於謙。”
“來使,你可記下了。”博納勒陰沉著嗓音問道。
王鐵君急忙點頭應下,心裏一陣狂跳,這次是來鬼門關溜了一圈,還能留著一條命往回走,真是幸運。
博納勒一個眼神,幾個瓦剌勇士衝過來,迅速綁了三人便往外走。
六個瓦剌勇士,兩人抬一個,把三人狠狠撂到大營之外。蕭天遠遠看見,立刻命手下催馬趕到,幾個人手忙腳亂解開繩索,把三人扶到馬上,一眾人馬匆匆離開。
蕭天帶著三人一路疾馳,很快回到營地。於謙聽完王鐵君的敘述後,大讚了三人一番,命人拿令牌護送三人回城。三人經曆一場生死劫難,仿佛變了個人,王鐵君要求留下守城,耳朵和油條也紛紛點頭。魏東升一看,拉著他們便去了營地。
他們走後,於謙在大帳中來回踱步,沉默不語。
蕭天問道:“大人,也先提出隻與你談,咱們此次是談還是不談?”
“也先見過咱們派去的使者,便已經心知肚明,他知道咱們不會與他談。說要見我,也是虛晃一槍,明知道我不會見他。”於謙眼睛看著地圖,眼裏漸露寒意,“他的僥幸心理一旦打掉,便是要決一死戰的時刻了。我估計,也先要發起攻擊了,而且會很快。”於謙目視著蕭天道,“你這裏一定要做個完備的準備,也先很狡猾,往往出其不意,不要以為他們在這裏吃過敗仗,便不會再來攻擊。”
蕭天點點頭:“大人提醒得極是。”
於謙說完,便吩咐手下準備回德勝門,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叫來隨從道:“吩咐下去,給其餘幾個城門將軍傳話,要時刻提防也先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