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和張念祖護送於謙一行到三四裏之外,幾人才告辭。
蕭天回到營地,便與張念祖馬不停蹄地四處查看布防,查看兵營裏傷病兵卒的情況。直忙到酉時,眼見夕陽西下,遠處的天空一片霞光。
“大哥,也先今日難道還會休戰?”張念祖的話音未落,從坡上傳來喊聲,兩匹快馬向他們的方向奔來。
蕭天抬頭觀看,認出是魏東升和一個探馬的身影。蕭天暗吃一驚,說道:“不好,看來有情況。”
轉眼間,魏東升帶著探馬奔到麵前,探馬翻身下馬回稟道:“狐王,前方有報,也先大軍直奔安定門而去。”
“安定門?為何又是安定門?”蕭天擰眉自語,片刻後蕭天問道,“也先有多少兵力?”
“回王爺,不詳。”
蕭天看著探馬:“接著再探。”
探馬點頭稱是,轉身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回大帳。”蕭天轉身回到自己馬前,三匹馬飛快地奔向坡上。
聞訊而來的眾位守將紛紛走進大帳。蕭天和魏東升站在地形圖前,看著安定門那片區域,半天都沉默不語。
“看著也先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似乎不著邊際,難道他最終還是選擇在安定門突破?”蕭天自言自語道。
“上一次攻城,劉善強勝得並不輕鬆。”一旁的張念祖說道,“上次隻是也先派出的一小股兵力,若此次是大軍壓境,我看安定門會很懸。”
“是呀,念祖說得不錯。”蕭天憂心地看著眾人,“那邊一旦抵擋不住,咱們這裏是離他們最近的駐軍,不能袖手旁觀,必須去支援他們。”
守將中有人提出異議:“狐王,尚書大人把城門分派給各個將軍,咱們隻管死守咱們的城門,若是分出兵力去支援,保不齊也先又向咱們城門殺來,到時豈不是自身難保?”
“你說得也有道理。”蕭天道,“尚書大人之所以下死令,實則是鼓舞士氣,無退路可尋,便隻能迎麵抗爭。咱們的敵人隻有一個那便是瓦剌人,而所有城門的守軍都該團結一致,不分你我,在其他城門受困時去支援,反過來咱們被困,他們也會來支援。”
聽到此話,那個守將慚愧地低下頭。
突然,大帳外一片喧嘩,一陣腳步聲後,李漠帆跑進大帳,直接來到蕭天麵前大聲說道:“狐王,不好了,安定門來求援了。”
“啊……”大帳內一片唏噓,剛才還說到安定門有些懸,如此快便來求援了。
“快,讓來人進來。”蕭天大聲道。
不多時,從帳外一瘸一拐走過來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漢子,來人並沒有穿盔甲兵卒衣裳,像是助守的平民。來人走向蕭天,蕭天這才認出這不是胡老大嗎?
胡老大走到蕭天麵前,撲通跪倒在地,沙啞的聲音喊道:“狐王、魏將軍,我奉劉將軍之令,前來向你們求援,安定門一場廝殺,也先是上萬的鐵騎橫衝直撞,咱們傷亡慘重。劉將軍派我來求援後,我沒走幾步,便看到他被瓦剌大將砍掉頭顱……”胡老大哽咽著接著說道,“安定門此時已無將軍坐鎮,全死了。最可氣的是,柳堂主這個天殺的,他一看也先鐵騎黑壓壓撲過來,帶著幾十個人跑了。我胡老大真是瞎了眼,跟著這個混蛋,我連殺他的心都有呀,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死了那多將士,血都把地染紅了。”
不等胡老大說完,大帳裏眾位守將群情激奮,看來安定門確實危在旦夕,大家不由高喊:“狐王、將軍,出兵吧。”
蕭天聽完胡老大的講述,立刻與魏東升商議,片刻後兩人商議好,由蕭天帶領三分之一的兵力支援安定門,魏東升留下駐守。
蕭天走到張念祖麵前,低聲道:“念祖,你留下協助魏將軍,我帶漠帆、林棲、盤陽去安定門。”
“大哥,我必須留在你身邊,我答應過嫂夫人一定跟在你身邊的。”張念祖急得直叫。
“你留在這裏我才能放心。”蕭天低聲道,“西直門不能有事,你在魏東升心裏也會踏實。”
蕭天以不容置疑的目光止住了張念祖,轉身對身後跟過來的眾將下令道:“速速集結隊伍,向安定門開拔。”
胡老大聽到此話,激動得眼淚直流。蕭天吩咐李漠帆安排胡老大到營地休息,胡老大直搖頭,不停地哀求道:“我要回到戰場,那邊還有我的兄弟在拚殺。”
“柳眉之跑了,你們為何不跟他一起跑?”蕭天問道。
“那個天殺的混蛋。”胡老大向地上啐了一口,“我們兄弟不為別的,隻想守住城門,不讓瓦剌人進城,為了俺們的父母妻兒,為他們也要守住這個城門。”
“說得好。”蕭天大聲說道,“弟兄們,咱們也不為別的,隻為了咱們的父母妻兒,守住安定門。聽我口令,大軍出發。”
此時,安定門前一片慘烈的景象。
瓦剌人一次次向前邁進,離安定門的城樓隻剩下一箭之地。從城樓上便可看見一裏之外,血流成河,明軍將士的屍骨隨處可見。不時有重傷的明軍呻吟著垂死掙紮。騎著鐵騎的瓦剌人嘶叫著,橫衝直撞,向最後擋在城門前的明軍發起一次次攻擊。
明軍一個個丟盔卸甲,渾身染滿血跡,做著最後的拚殺。瓦剌前鋒慶格爾泰瘋狂地大笑,眼看攻到城下,這座恢宏的皇城唾手可得了。他發出一聲嘶鳴,高聲叫囂著:“勇士們,大明的皇城就在眼前,給我衝進去。”
突然,從側麵像是刮過來一陣狂風,數匹快馬風馳電掣般衝到眼前,隻見一名身披盔甲的明軍大將,大喊一聲:“瓦剌狂賊,休要再囂張,我大明援軍已到。”蕭天說完,持劍向慶格爾泰刺去,慶格爾泰虛晃一刀躲開,這才在恍惚中看見一隊人馬潮水般湧過來,與堅守的明軍合為一處。慶格爾泰不由咬牙切齒地暗罵自己,太蠢,晚了一步,要不然已攻進城裏。
最後駐守的明軍看見援軍,一個個激動得眼淚直流。
增援的將士很快便與瓦剌人激戰到一處。蕭天一邊催馬緊緊咬住慶格爾泰,一邊大聲喊林棲:“林棲,單挑瓦剌頭目,群龍無首才好殲滅。”林棲得令,嘴裏發出一聲激越的鳥鳴聲,像是盤旋在高空中的一隻蒼鷹飛身而下。聽到這熟悉的鳥鳴聲,蕭天知道他的這隻蒼鷹要抓小獸了……
這邊,李漠帆鉚足了勁掄起大刀向迎麵而來的瓦剌人砍去,瓦剌人掉轉馬頭轉身向李漠帆扔過來幾把飛刀,李漠帆左躲右閃,其中一把刺進肩胛骨,李漠帆忍著痛,縱馬向瓦剌人衝去,一刀砍到對方頭頂,對方翻了個白眼摔到馬下。從斜刺裏躥出一匹馬,大叫:“特木爾——”此時特木爾再也聽不到聲音,另一名瓦剌人向李漠帆揮彎刀襲來。
“盤陽,李漠帆受傷了,快去。”一旁蕭天用餘光看到李漠帆身處險境,大喊盤陽去支援。
盤陽從幾個瓦剌人中殺出來,跑去找李漠帆,李漠帆已體力不支摔到馬下。李漠帆想爬起來,一伸手上麵全是血,他癡傻地盯著雙手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身下死去的明軍兵卒的血。正在發愣,突然手臂被一隻血淋淋的手抓住了,李漠帆嚇了一跳,低頭一看,身下一個被砍掉一隻手臂,胸口還插了把彎刀的明軍兵卒,瞪著雙眼,張著大嘴看著他。
“李掌櫃,李掌櫃,”那個兵卒虛弱地喚著他,“你不識得我啦,我曾投宿上仙閣,我是趕考舉子。”
“張浩文。”李漠帆伸手擦去他臉上的血,這才認出來,是去年擔著一扁擔菜刀趕考的舉子,他盯著張浩文胸口上那把被血染紅的彎刀,拔也不是,不拔心裏又堵得慌,急得大叫:“張浩文,你挺住,我背你回大營,我會救你的。”
“李掌櫃,我想問你個事,我沒有考取功名,我若是死在戰場上不會辱沒先人吧?”張浩文抓住李漠帆的手不放。
“張浩文,你是好樣的,你給你先人爭臉了,你挺住啊……”李漠帆喊著,用盡全力背起張浩文,他剛站起身,從一側衝過來一匹烈馬,彎刀刺進張浩文後背,血噴濺而出,流了李漠帆一臉,李漠帆破口大罵:“我日你祖先。”
盤陽聽聲音才發現血人般的李漠帆,縱馬衝過來,一刀挑了麵前的瓦剌人,喊著:“老李,你若是死了翠微姑姑豈不要守寡?老李呀。”
“哭喪呢,我還沒死呢。”李漠帆一身是血背著張浩文的屍身大叫。盤陽這才發現李漠帆還有口氣,哭喪著臉道:“老李,你嚇死我了。”李漠帆憨憨地一笑道:“盤陽,你還掛念我呀,難得啊。”
“按輩分我得喊你一聲姑父呀。”盤陽翻身下馬,扛起張浩文的屍身放到馬背上,他盯著李漠帆肩胛上的傷,二話不說架起李漠帆上了馬。
此時,明軍越戰越勇,四周殺聲震天。由於來了援軍,安定門城樓上的守城兵士也是歡欣鼓舞,興奮地擂起戰鼓助陣。在這種強大士氣的壓迫下,瓦剌一改剛才的勇猛、囂張,開始且戰且退。
轉眼間,剛才還勝利在望,離城門隻剩一箭之地,此時卻被這隊人馬殺得人仰馬翻,步步後退,已經退到營地邊緣。慶格爾泰氣得哇哇大叫,他看這股明軍氣焰太盛,不得已下令往回撤。被殺得丟盔卸甲的瓦剌人,立刻灰頭土臉地往回逃。
這一仗,瓦剌也死了不少人,丟下無數具屍首敗下陣。
蕭天命人匆匆打掃戰場,把明軍傷員和屍首拉回營地。他又查看了李漠帆的傷勢,給他敷了止血膏。一清點才發現自己的隊伍也傷亡不少,立刻下令人馬就地休養。
慶格爾泰當然不甘心,他怒氣衝衝回到營地,前後一查看,發現他帶來的三大金剛竟然隻剩下他一人了,不由黯然神傷。坐在大帳裏督戰的博納勒黑著臉,看著慶格爾泰說道:“是時候用到我給你備下的人肉盾牌了。”
慶格爾泰瞪著博納勒:“什麼人肉盾牌?”
博納勒嘿嘿一笑,道:“來的路上,我命人到附近村裏抓來了三十幾個漢人,把他們綁到前麵,這夥明軍再勇猛,總不至於拿自己人開刀,在漢人背後藏弓箭手,一陣箭雨過去,自然給你們開出一條進攻之路。”
“軍師,妙呀。”慶格爾泰雙眸閃著光,一掃剛才的頹勢。
“更妙的是,箭頭都是浸過毒的。”博納勒眼裏冒出凶光,盯著慶格爾泰壓低聲音道,“慶格爾泰,也先大汗是下了死令,今日必須攻下,我是看在咱們出自一個部族,已經盡心幫你了,若這次還不成功,休怪也先大漢責罰了。”
“是。”慶格爾泰咬牙點點頭。
博納勒向帳外喊了一聲:“來人。”話音一落,從外麵走進一個博納勒的親信,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博納勒從懷裏掏出兵符,交給親信道:“你騎快馬速回大營見也先大汗,把兵符交給大汗,大汗見兵符自然明白。”親信拿過兵符轉身跑出去。
“軍師,這是……”慶格爾泰疑惑地看著博納勒。
“唉,當然是給你要援軍。”博納勒皺起眉頭道,“這也是最後一搏了。援軍一到,立刻發起進攻,不可讓明軍有喘息的機會,不然,他們也去搬援軍,便麻煩了。”
“他娘的,沒想到這明軍如此頑強。”慶格爾泰咬著牙罵道。
“但願這次能撕開一個口子,衝進城裏。”博納勒憂心忡忡地說道。
天色漸漸轉陰,不多時烏雲便悄無聲息地飄到頭頂,空氣中氤氳著潮濕的水汽,漸漸地天空中飄浮著似霧似雲的雨絲。雨絲灑在剛才的戰場上,空氣中的血腥被細雨衝掉,地上的血跡慢慢流成小河,血色的小河肆無忌憚地向四麵流淌。
城門前一片繁忙,兵卒接到指令正有序移動,前麵留下最精銳的隊伍,手拿盾牌站成一列,密切注視著瓦剌人的動向。一些兵卒往後麵運送傷員。在城門前一片空地上,排滿一個個從前方撿回來的屍身,全乎的不多,好心的兵卒想給他們留個全屍,無奈缺胳膊少腿的太多,也有不是一家給硬擺到一處的。兵卒們拉著這些屍身,眼裏的淚早幹了,其中有同鄉好友,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和著雨水,把他們臉上的血跡擦掉,把他們的殘肢放到一處。
蕭天注視著這一切,心情異常沉重,在那一片死屍裏他發現了劉善強和他三個副將的屍身,他們幾乎被瓦剌人全殲,戰鬥的慘烈超乎想象,前麵將要麵對的是什麼,誰的心裏也沒數。如今他們隻有在城門前死守,除此別無他法。至於也先下一步會攻擊哪個城門,隻有老天爺知道。
突然,前麵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探馬從前方疾馳而來,高喊:“報——瓦剌大軍向我方而來。”
蕭天迅速向前麵跑去,探馬到麵前幾乎滾下馬背,大聲喊道:“回稟王爺,不好了,瓦剌似乎搬來了援軍,聲勢浩大。而且,前麵看上去像是押著當地百姓。”
“什麼?你可看清楚了?”蕭天問道。
“看裝束是咱們漢人的打扮。”探馬說道。
“再探。”蕭天打發走探馬,聞訊而來的守將聚攏過來,一個個臉色嚴峻地盯著蕭天。
蕭天目視前方,由於天空飄著雨絲,前方並未看到鐵騎的塵煙,真是天不作美,要在雨中打一次硬仗了。對於目前的局勢,蕭天憂心深重。他並不是怕死,若是能以死擋住瓦剌的鐵騎也行,問題是他不能。以他目前的兵力,很難擋住瓦剌這次進攻,一旦城門失守,他將成為千古罪人。
蕭天沉吟片刻,看著四周的稀稀落落的幾個守將,開始部署。他第一個叫到盤陽:“盤陽,你騎快馬繞過戰場,去德勝門麵見於大人,務必稟明利害,搬來援軍。你快走吧。”
盤陽點點頭,走到林棲麵前,目光停留了片刻,低聲道:“林棲,狐王交給你了。”林棲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催他快走。
蕭天看著麵前諸將,說道:“諸位將官,此次瓦剌人喪盡天良把我朝百姓放到陣前,咱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傷到他們,能救下他們最好。各位回到自己隊伍裏,按照我排列的順序列隊,準備迎敵。”
各位將官匆匆向自己隊伍跑去。接著,各支隊伍有序地開始移動,不多時便擺好迎敵的隊列。
蕭天翻身上馬,與林棲等幾個將官前往陣前。
此時,前方地平線上突現烏泱泱一片人馬。漸漸離近後,方發現前麵綁著眾多百姓,他們被綁在一起,如同人肉盾牌擋在瓦剌人前麵。明軍營盤響起一陣憤怒的聲討聲,看著己方百姓讓瓦剌人當牲畜般糟踐,個個義憤填膺。
“王爺,咱們先救百姓吧。”一個副將對蕭天說道。
蕭天盯著那片人群,裏麵竟然還夾雜著婦孺,不由氣得額頭青筋直跳,他向眾人揮了下手,道:“等等,看他們要幹什麼。”
兩軍陣前,一個瓦剌勇士催馬到陣前叫囂著:“你們聽著,要想救他們的命,就讓出道路,不然,就給他們收屍吧,哈哈。”
瓦剌人話音一落,百姓們哭號聲便傳來,慘不忍睹。
“聽著,先把百姓救下,不然要動軍心。”蕭天說著,點了幾個得力的將官,道,“你們跟著我,要速戰速決。”
李漠帆從後麵策馬過來,大喊:“為何不叫上我?”
“老李,你暫且歇息。”林棲大聲說道。
但是,李漠帆說啥也不回去,執意跟著蕭天出擊。蕭天看李漠帆態度堅決,他身上的傷看上去也無大礙,便點頭同意了。
蕭天一聲令下,幾十匹戰馬向瓦剌押解的百姓人堆前衝來。
就在快要接近人堆時,從百姓堆裏突然站立起十幾個穿著漢人衣裳的大漢,手執弓箭向他們射箭。一陣箭雨夾著風聲飛來,蕭天等諸將毫無防備,紛紛中箭。前麵的人接二連三地落到馬下。
從百姓堆裏,一個老漢站起身嘶啞著嗓音大喊:“大將軍,他們是冒充百姓的瓦剌人,不要管我們,不要管我們。”
倒到地上的一名副將大喊:“箭上有毒。”
“撤。”蕭天肩部中了一箭,他“撤”字還未落下,對方陣營裏慶格爾泰便高舉長刀大喊:“射箭。”
林棲催馬擋到蕭天前麵,他回頭急得大叫:“主人,你中箭了?”蕭天盯著那些射箭的瓦剌人,對林棲道:“必須幹掉這些人,他們在箭頭塗了毒。”蕭天說著,麵色已然發白。這時,又一陣箭雨向他們飛來,林棲怒吼了一聲,擋在蕭天麵前,長劍似遊龍上下翻飛,把來箭擋去一半,但還是有兩支箭射進林棲的手臂和肩膀。
林棲口中發出一聲長鳴,身體伏到馬背上,猛抖韁繩向弓箭手衝去。蕭天在他背後喊了一聲:“林棲,回來。”但是林棲根本沒有理會,他飛馬到弓箭手跟前,揮劍向他們一個個砍去。更密集的箭集中到他麵前飛過來,林棲一個大鵬展翅從空中飛身而下,一柄長劍風卷落葉般橫掃而來,劍到之處,寒光一片,血滴四濺。
幾個弓箭手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倉皇而逃。
百姓堆裏的老漢掙脫了繩索,一邊幫其他人解繩索,一邊大喊:“鄉鄰們,咱們跟這群畜生拚了。”老漢撿起死去瓦剌人的彎刀,向仍在射箭的瓦剌人砍去,更多的百姓加入進去,弓箭手紛紛扔下弓箭,抽出彎刀向百姓砍去,更多的人來不及抽刀,與撲上來的百姓肉搏。
此時蕭天策馬趕到,他看到倒在幾個瓦剌弓箭手身上的林棲,隻見他直挺挺地橫在那裏,身上像刺蝟一樣密密麻麻插滿箭羽,蕭天一句:“兄弟……”沒有喊出聲,隻覺得萬箭穿心般疼痛。
蕭天身後的李漠帆大喊一聲:“林棲啊……”開始放聲痛哭。蕭天掉轉馬頭,叫住李漠帆:“老李,你把林棲背回去。”蕭天對身後的諸將大喊:“將士們,殺敵的時候到了,為咱們死去的兄弟報仇。”
蕭天猛抖韁繩,一馬當先向瓦剌衝去。
蕭天雙眸噴著仇恨,緊咬牙關,眼裏的淚和著臉上的雨水,流下麵頰。他腦海中林棲又一次歡蹦著向他跑來。那一刻林棲用身體為他擋住了敵人的箭。林棲就像他的影子跟了他這麼多年,如今直挺挺倒在冰涼的戰場上。
蕭天仰天大喝一聲:“林棲,我給你報仇。”
蕭天從瓦剌人的隊伍裏,一眼看見慶格爾泰策馬過來,自蕭天知道慶格爾泰是瓦剌前鋒大將軍後,便一直想找機會幹掉他,兩次交手都讓他跑了,如今在戰場上又一次看見他,豈會再讓他溜走。蕭天猛抖韁繩向慶格爾泰衝去。
慶格爾泰一臉暴躁,他萬萬沒想到,軍師博納勒的妙計沒多久便被破掉,那些弓箭手死的死,傷的傷。不由怒氣衝衝催馬到前麵,扯開嗓門給瓦剌勇士鼓勁:“勇士們衝呀,誰先攻進城裏,就地榮升大將軍。”
慶格爾泰剛喊完話,便看見一匹戰馬衝過來,蕭天大喊一聲:“看劍!”兩人再次打到一處,慶格爾泰看見是老對頭不由氣急敗壞,使出全力與之拚殺,幾招之後,他驚奇地發現對方與前幾次相比氣力明顯不足,暗暗僥幸,這時他突然發現蕭天左肩黑乎乎一片,不由哈哈大笑:“原來是中了毒箭,快拿命來吧。”
蕭天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他麵色煞白,舉劍的手臂也開始搖晃起來。慶格爾泰看到此,不由加緊攻勢,一刀快似一刀,蕭天抵擋不住,漸漸落入下風。慶格爾泰知道對手是明軍頭目,便有心要活捉了他,開始步步緊逼。就在這危急關頭,突然從側麵衝出一匹馬,馬上之人持劍直刺慶格爾泰,慶格爾泰躲閃不及被刺進腹部,他條件反射般揮刀斜刺進對方身上。片刻後,兩個人同時落下馬。
蕭天拉住韁繩,穩住心神低頭一看,竟然是李漠帆,肚子上插著一把彎刀。蕭天滾下馬,爬到李漠帆身邊,抱住李漠帆:“老李,老李!”
“幫主,幫主,”李漠帆咧開嘴笑了一下,“下輩子,我還跟你做兄弟。”蕭天不停地點頭,慌忙伸出手去堵李漠帆肚子上的血窟窿,但是血汩汩地往外流,怎麼也堵不住。
前麵突然坐起一個人,慶格爾泰翻身向蕭天撲過來。蕭天仰頭長嘯了一聲,推開李漠帆的屍身,向慶格爾泰撲了過去,他滿是鮮血的雙手死死掐住慶格爾泰,撲過去狠狠咬住慶格爾泰的鼻子。蕭天感到身下一陣陣顫抖,片刻後便不動了。
蕭天渾身是血,一隻手拄著長劍,顫巍巍站起身。他身後的將士潮水般向瓦剌軍陣衝去,接下來的一場混戰,直殺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