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冒雨率領援軍火速趕到安定門時,這裏的戰鬥已接近尾聲。援軍潮水般衝向瓦剌人,最後負隅頑抗的瓦剌人,一看大勢已去,便灰溜溜逃了。
雨絲不大,但於謙的眼睛卻被水霧迷住。眼前是一片怎樣慘烈的景象啊,他在兵部多年,也見識過大大小小的戰場,但是像麵前如此慘烈的景象他聞所未聞,不足五裏的開闊地麵上,躺滿橫七豎八的屍體、馬匹,人摞人、馬摞馬,地上是縱橫的血河。
“所有人聽令,尋找狐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於謙聲音哽咽地向眾屬下大喊,他身邊的隨從迅速散去。於謙站在雨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看見給他報信的盤陽,像丟了魂似的四處亂跑,他聽不清盤陽喊著什麼。
於謙回過頭,看到這片屍海後麵巍峨的城門樓,“安定門”三個大字在雨水的衝刷下,清晰耀目。於謙閉上雙眼,沉痛地說道:“傳我口令,打掃戰場,不可遺漏一名明軍將士的屍骨。”他身後的傳令官得令迅速跑出去。
這時,盤陽一臉淚水踉蹌著跑到於謙麵前,“撲通”跪下道:“大人,我一個人也沒有看見,他們在哪裏?我可如何回去向狐人交代呀?”
於謙急忙上前扶起盤陽道:“盤陽,別急,也許他們受傷了,咱們一定會找到他們。”
“大人,這裏的情況,恐怕在西直門的人還不知道,我現在便去通知他們。”盤陽哭著說道。
“那你快去,我親自帶人找。”於謙嘴裏說著安慰他的話,心裏卻是一陣陣絞痛。
盤陽一聽也隻能如此了,於是翻身上馬向西直門的方向疾馳。
西直門外坡上營帳前,密密麻麻地站著人。即便下著雨,也沒有人躲進帳裏,一眾人等眼巴巴地盯著幾條必經的小道,他們不敢擅離。蕭天率人馬走時,下了死令,沒有他的口令,任何人不得離開大營半步,讓他們死守西直門。
安定門前的激戰,不時有探馬向他們回稟,魏東升和張念祖像兩隻螞蚱急得上躥下跳,卻不敢動彈半步。此時,兩人站在坡上幾乎同時看見自安定門方向疾馳而來一匹戰馬。
開始以為是探馬,離近了才看出是盤陽。
張念祖興奮地跑上去,一把抓住盤陽戰馬的馬嚼子,大聲問道:“盤陽,你可算回來了,大哥他們何時回來?”
盤陽身體抽動著,一聲不吭,突然從馬上滾下來,匍匐在地放聲大哭。張念祖盯著地上的盤陽,眼皮直跳,臉上那道刀疤抖了幾抖,他上前一把抓住盤陽的衣襟,大聲問道:“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坡上的眾將聞聲紛紛跑下來,魏東升跑上前扶起盤陽,急得大叫:“兄弟,別哭了,你要急死我們了,快說呀,狐王呢?”
盤陽眼淚橫流,望著眾人,結結巴巴道:“全沒了。”
“不,你個混蛋!”張念祖突然眼睛通紅,一把抓住盤陽,把他推翻在地,騎上揮拳便打。盤陽哽咽著也不還手,任張念祖騎在身上打。
魏東升撲到張念祖身後抱住他,把他從盤陽身上拉起來。張念祖怒視著盤陽喊道:“你給我說什麼,你個混蛋!”張念祖推開眾人,向盤陽的馬跑去,翻身上馬後,策馬向安定門方向馳去。
與此同時,傳令官與張念祖擦身而過,傳令官報道:“尚書大人有令,明軍擊潰瓦剌進攻,瓦剌人已退兵。各城門守將,不得懈怠,加緊休整。”說完,掉轉馬頭疾馳而去。
“瓦剌退兵了。”眾人聽後,無不歡欣鼓舞。魏東升急忙扶起盤陽,愧疚地說道:“盤陽,恕在下軍令在身,不能過去,如今張念祖已去,你多帶幾個弟兄過去,在戰場上再好好找找。”
盤陽點頭,十幾個狐族和興龍幫的弟兄跑到跟前,魏東升命屬下牽來十幾匹戰馬,他們迅速翻身上馬,呼嘯而去。
盤陽一路快馬加鞭,很快趕上張念祖。由於張念祖一急之下騎的盤陽的馬,這匹馬奔波了大半天,早已疲憊不堪。盤陽叫住張念祖,便把戰場上所見講了一遍。張念祖陰沉著臉,不說話,也不再問,隻是一個勁地催馬疾馳。
他們一隊人馬馳到安定門前,望著前麵正在打掃的戰場,所有人都哭了。他們翻身下馬,張念祖回頭對弟兄們道:“死人堆裏扒,一個個扒,說什麼也要找到他們……”
這時,於謙手下一個副將看見他們,向他們跑過來,說道:“大人在前麵等著你們呢,已經找到一些屍首,你們先過去看看。”張念祖和盤陽一聽,立刻跟著副將向那邊跑去。
這裏辟出一片空地陳列屍體,不停地有兵卒往這裏運送屍首。於謙站在麵前一個個地辨認。副將跑上前說道:“大人,狐王手下的人到了。”於謙急忙轉回身,看見張念祖和盤陽,伸手引著他們來到一邊,指著地上兩具屍體,忍著淚說道:“目前隻找到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