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賊喊捉賊(1 / 3)

那麼李連城又是怎麼發現小德子揭瓦入室的獨門絕技?李連城的話讓所有在場的人目瞪口呆:李連城其實早就預料到東廠人馬會賊喊捉賊,他午夜時分悄悄在東廠大門外刷了一層蜜糖。正是春天百草萌發的時候,無數螞蟻被蜜糖的甜香吸引紛紛拱出蟻穴爬滿蜜糖塗抹的區域,蜜糖與螞蟻被悄悄出門的小德子踩在腳底又一路帶到關押兩個朱春山的東廠,現在的鐵證就是小德子鞋底上仍然粘有蜜糖和螞蟻。眾目睽睽之下小德子亮出的皂靴底邊沿果然粘有蜜糖和螞蟻,螞蟻並不多可能是小德子在行走時踏掉了不少,但是螞蟻已經爬滿了小德子全身。他似乎瘙癢難耐,兩隻手不停地在東廠統一的褐色衣裳內掏摸,包括腦袋上那頂小圓帽。唯有他戴一頂小圓帽,與東廠其他兵卒不同。因為他是東廠督主,其他東廠從掌班到番役包括檔頭一律戴尖帽穿白皮靴。鐵證如山讓小德子無法抵賴,韋忠賢站在一旁臉色青黃,他幹咳了一聲,似乎想阻止言如鼎盤問下去。但是他迎麵遇到的卻是李敬堂與李連城噴火的目光,他站起來的一刹那就想好了應對方案:如果如妃供出他和兒子韋德賢,理由很簡單,東廠就是負責皇上安危,潛伏跟蹤化名串通是他們的職責,與小德子撇清關係是他現在最大的念頭。其實讓小德子殺人是如妃與韋忠賢共同下達的命令,事先韋忠賢就和小德子設計好另一套方案:如果東窗事發小德子身份暴露被宮中緝捕追殺,這樣的結果最後還是要由東廠來處置,韋忠賢以丟卒保車的方式公開小德子殺人事實,然後交由東廠處決。他最後就在處決時做手腳弄個死囚犯張冠李戴放他出逃讓他活命,最終小德子會更名改姓再入軍營東山再起,憑九千歲來玩這一套易如反掌。這個計劃隻是無可奈何之舉,一般情況下絕不可能實施。所以小德子在一番吞吞吐吐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下跪:“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實不該為了一己貪欲狗膽包天犯下弑君大罪,奴才該死,罪該萬死!”言如鼎皺起長長的壽星眉:“你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麵說說,你是受誰指使?”小德子抬起眼睛掃視一番,然後將目光落到如妃身上:“就是她,是如妃娘娘!”眾人如火如炬的目光一刹那間投向如妃,如妃大怒:“胡說!大膽的賊人,你這是無中生有的捏造和誣陷!”小德子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奴才所說的全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全都有證人現場做證,請大人明察秋毫。奴才如果有一句說謊,大人對奴才再千刀萬剮不遲。”韋忠賢說:“當場在堂的有幾人?”小德子說:“隻有如妃娘娘和趙明德兩人,趙大人如何現身我不清楚,刀還是趙大人給的,刀子實在鋒利我用手試刀刃時傷了手指,結果如妃娘娘在一旁看了心疼,掏出她的絲帕替我包紮。”小德子亮出手指上的傷痕和那條水紅錦緞狐膁褶子邊手帕,同樣是紅色的手帕因為染上了紅血跡變得有點淺淡。言如鼎接過手帕:“如妃,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如妃突然站起來渾身篩糠似的顫抖不止:“赤裸裸的造謠陷害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就是個盲人,我進進出出都靠人攙扶,我又如何能看得見他指上刀傷?”小德子又補了一句:“大人明察,她才撒謊,她其實並非盲人,她一直在偽裝眼盲欺騙宮中,她的一雙眼睛其實火眼金睛明察秋毫。”言如鼎一步一步逼近如妃:“如妃,是這樣嗎?”如妃緊緊閉上眼睛,兩行濁淚從眼窩中流出。眾人皆屏息盯著她,她隻是默默地流淚並不開口說話。言如鼎突然開口說:“如妃,你別裝了,我們早就知道你是假裝盲人,你和趙明德做下的缺德事我們都很清楚。現在朱春龍將被廢黜流放外地,希望你最後再看你兒子一眼。”長久的沉默之後如妃仍然不願睜開眼睛,言如鼎說:“那好,帶朱春龍。”一陣騷動之後傳來一聲慘叫:“皇娘啊皇娘!”

其實作為皇子的朱春龍不會輕易被廢黜流放,這一聲慘叫也不是朱春龍發出的,如妃卻控製不住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尋找著朱春龍,全場頓時一片嘩然,原來如妃確實一直在偽裝眼盲。李連城衝過來往如妃腿窩狠狠踹了一腳,如妃往前一跪跪倒在地,一下磕破了額頭,頓時血流如注,她聲淚俱下:“不錯,我是塞了銀子給小德子,命令他去殺朱春山,也是韋公公同時下令,韋公公也是知道的。”和如妃一起導演的一出好戲正按照他們設定的劇本精彩上演,韋忠賢感到非常興奮,他緩緩上前走到跪著的如妃麵前,在她的側麵重重跪下:“小德子說得沒錯,是我和如妃娘娘下達的命令。但是乞丐朱春山是假皇上有目共睹,我和如妃娘娘是在為民除害,這有什麼錯?更何況請小德子說一句真話,他在下刀前朱春山其實早已死去。說是小德子殺死了朱春山,但是你們發現了沒有,朱春山身上沒有任何刀傷,你們的眼睛難道全瞎了嗎?”如妃突然雙目圓睜聲嘶力竭:“你們卻如此下作聯合起來栽贓陷害我一個貴妃和一個公公,你們還要不要臉?”李敬堂突然出擊:“大膽如妃,你大膽密謀殺害皇上已是罪大惡極,卻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說栽贓陷害你。”如妃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罪大惡極?嗬,我如妃罪大惡極,好像你李敬堂李大人就是天大的好人似的。告訴你,紫禁城王爺、皇後、娘娘沒有一個好人,全都罪大惡極!你,你,你——”她瘋了一樣手指著在場所有的人,“你們全都是罪大惡極,每一個人拖出去斬了不會有冤枉的,如果我說錯了的話,你們把我也拉出去斬了。當然,我不會比你們中的哪一個更好,但絕不會比你們中的哪一個更壞。小德子,你很好,你說的全是真話,但是請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替我和公公再說一句公道話,朱春山在你下刀之前是不是已經死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小德子突然變得唯唯諾諾:“我,我,我有一句就說一句,如妃娘娘說的全是真話,在我下刀之前我發現朱春山早就斷了氣。我隻是動手摸了摸,他的身體冰涼冰涼的,你說他已經死了,我還要殺他幹嗎?所以說,我是有過殺人念頭,想殺朱春山,但是他真不是我殺的。”如妃說:“好,你總算說了句真話。就說我如妃罪大惡極,但是皇上朱春山畢竟不是我殺的。我有罪,我也不是好東西,但是我想殺的是冒名頂替的假皇上,我在為民除害,為國除奸,我和韋公公何錯之有?再說了我有什麼辦法?那麼多人要殺我,謀害我,我不裝瞎作啞,難道要讓我等死嗎?我是惡人,但是也是被逼的,我想在宮中做好人,我能做得了嗎?你李大人沒有資格說我,我們是一路貨色,你兒子李連城與皇上妃子私通生下朱春山,難道不是罪大惡極?娘娘王來喜為了做皇後搶來田小娥之子朱春山當成自己的兒子,難道不是罪大惡極?還有你言如鼎,別看你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裝得人模狗樣,你和你妹妹言木香狠心掐死她的兒子朱容納栽贓陷害麗貴妃,唆使皇上下令將麗貴妃丟進貴妃井,立自己的兒子朱由明為太子——你們更是罪大惡極、罄竹難書!”這時候乾清宮外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那其實是言如鼎派日夜兼程趕來的第一總兵周達和大皇子朱春旺聯手在背後突然偷襲層層包圍了順天府的紅巾軍。既不通知李敬堂也不征用他的天雄軍反而遠調周達回到順天府,這種反常的做法就是明顯不信任李敬堂,李敬堂樂得在一旁坐山觀虎鬥,這一回合他在宮鬥中處於劣勢並且形勢不妙,他的天雄軍絕不會出手。但是他漸漸看不下去,周達與朱春旺倉促應戰被趙明德指揮的紅巾軍打得措手不及、節節敗退。李敬堂坐不住了,他就在這時候留了一手,在順天府留了一支天雄軍強弩營,這一點宮中沒有任何人知道。現在作為精銳之師的強弩營在李敬堂親自指揮下果斷出手從正麵痛擊紅巾軍,打得紅巾軍丟盔棄甲,結果李敬堂收到趙明德特使送來的議和尺素,地點竟然由李敬堂決定,這讓李敬堂十分意外。此時此刻李敬堂有他的盤算:消滅一個對手雖然隻是暫時的權衡之計,但是少一個敵人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敵人總是在各個擊破中一個一個被消滅,最終勝出者就是最強大的人。後來的事實證明李敬堂的反攻就是順天府一戰開始:假朱春山其實正是他和李連城合謀毒殺,具體操作方法是緩緩移開屋頂上方唯一一塊透明琉璃瓦,用麥草管子將南方取來的箭毒木汁吹出,滴落到朱春山因睡眠而微啟的口中,導致其神不知鬼不覺離奇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