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如月:
見字如麵。
人世飄蓬戰亂流離,血肉之親今始得紙上重逢,泣血飲淚尚不是抱頭痛哭之時。家恨暫埋心底,國仇不能不報。吾妹,屬於我們家的大明王朝被人掠走一去經年,我們一定要發誓奪回。我要成為當今至高無上的皇上,吾妹也要成為吾國最尊貴嬌寵的皇姑,讓我們的娘回歸紫禁城成為皇太後,此乃我此生最大心願。吾妹,皇上朱春山現在就在你麵前你手上,你殺他易如反掌。為了我們的家業請你馬上殺掉仇人之子朱春山,然後你與範穩婆一同逃出深宮。為兄早就密謀多年,萬事皆備,隻待吾妹擒賊先擒王,殺了皇上朱春山,然後為兄趁宮中混亂率軍入宮。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待吾妹先下手為強!
皇兄朱成赤
我將周達的信拿在手中看了又看,然後心情沉鬱地抬起頭來。範穩婆從我的表情中看出猶豫和懷疑,開口說:“如月,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麼我安排你們兄妹相見。說起來也是令人悲傷,你們兄妹作為太子、公主,比貧苦人家的孩子還要悲慘。”她輕輕搖頭,“你不相信我沒有關係,但是我為你們家著急,我更為我親如姐妹的麗妃傷心。她這一生遭受了多少磨難與委屈,她一直到現在還以瘋婆子的身份示人,此仇不報我範穩婆誓不為人。”範穩婆咬牙切齒地說著,流下兩行濁淚,突然壓低了聲音說:“我來安排你們兄妹見一麵。”她不等我回答就轉身離去。
第二天晚上北風仍然沒有停止,聽著耳畔呼嘯而過的北風,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雪花紛飛的冬季。我們就在順天府一家老字號六必居醬園碰頭,周達化裝成從奉天來六必居醬園采購的客商。他確實也是一副客商打扮:頭上戴著纓子帽兒,身穿象牙玉色紅青酡和三色緞子拚接的白綾襖子,外罩海龍皮薄羅長袍,清水布襪兒外是一雙細麻布結底的鷹膀鞋。看到長身玉立、目明如星的周達就站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我心裏五味雜陳。我不知道這是誰出的餿主意讓他假扮一位醬菜商人,他渾身上下的英武之氣應該更適合出現在武館或鏢局之類的地方。我在濃鬱的醬香味中朝他走去,我們身後是一個空曠的院落,除了四周一些落光了葉子的槐樹之外就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大醬缸,每一隻大醬缸上都扣著一隻竹鬥笠。周達抿著嘴注視我很久,我從懷中掏出那條石榴多籽紅兜肚,他也從袖籠中掏出那條遊龍飛天的綠兜肚,一紅一綠兩條兜肚被他緊攥在手心裏。我喚了他一聲:“哥。”眼淚撲簌簌落下來,順著臉頰流到嘴裏。周達輕輕拭去我臉頰上的淚水:“妹妹,別難過。我心頭有千言萬語,但是現在不是我們傾訴的時候——為兄隻想對妹妹說一句話:你殺朱春山易如反掌,你動手殺掉他。我和朱春旺動手攻城,我們同時動手,我早已安排好事成後再殺朱春旺,到那時,紫禁城就是我們的了。而我們吃盡苦頭的瘋子娘也可以成為皇太後,回到紫禁城盡享榮華富貴。”他的一番話讓我陷入深思,最後我鄭重地點點頭:“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