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章 第一章(2 / 3)

他完全不聽彥四郎的解釋或賠罪。更豈有此理的是,當天晚上就將他關入後麵房間。第二天早上,便喚來彥四郎的大哥。

大哥來到彥四郎被關的房間,告訴他說軍兵衛大人極為震怒,決定下次輪值時要重拾自己組頭的職務,且與彥四郎從此斷絕關係。不消說,妻子八重和市太郎皆歸井上家,往後再無夫婦親子關係。切腹一事可以網開一麵,但要彥四郎立刻滾出這個家。

大哥也知道彥四郎是遭陷害,但如今沒有像樣的靠山,就像當初入贅時地孑然一身,真是情何以堪。軍兵衛故意將事情鬧大,顯然有所圖謀。但受到若年寄譴責是事實,即便有人願意居中調解,但傳出去的話,有理的遺是家長一方。

就這樣,彥四郎慘遭離緣,被迫離開心愛的妻子和將滿六歲的市太郎。

原本就有三個孩子要養的貧困人家,如今多了個年過三十又無業的小叔,大嫂自然深感不安。幕府方麵最近正設法撙節開支,所以無論怎麼找人關說也找不到職務。更何況自己遭離緣的消息也傳開了。

彥四郎自認毫無過失,問心無愧。遇到周遭這些惡人,也隻能哀歎命運乖舛弄人了。

「二八蕎麥麵要二十五文,算錯了吧?三八也才二十四呀。」

彥四郎吃著蕎麥麵,一邊念著夜攤的老板。自己入贅前,蕎麥麵確實還依招牌價格賣十六文的,一回來竟變成二十五文。最近物價漲得亂七八糟,不禁讓人懷疑大家都趁景氣壞而哄抬價格。

「真是的,大家都搞錯啦。彥爺呀,二八蕎麥麵不是二八一十六,八分蕎麥粉,再添上二分烏龍麵粉,做成的就叫二八蕎麥麵呀。原料漲價我們也沒辦法。要抱怨的話就去找官老爺吧。」

打從彥四郎還在上學堂的年紀,這老頭兒就已經在橋頭挑擔擺攤了。父親的死及母親的辛勞,老頭兒全知道。想到這一點,彥四郎的脾氣發不出來了。

亥時已過,但每個夜攤都有客人光顧。大多是住在附近熱得睡不著的武士。或許是看準客人類別吧,賣蕎麥麵的、賣泥鰍的、賣壽司的都拚命勸酒。如果是開在町區(工人商人居住的區域)的店家就不可能這樣了。

這排具有市場規模的夜攤,位在掛川城主太田備中守的別宅前。從橫跨小名木川的高橋橋頭沿著石灰牆,一路攤販林立,看來掛川藩的官吏應該有酌收費用。路口往東折是小笠原佐渡守的別宅,對麵就是禦徒士組,再過去則是禦三卿(三家德川氏旁支)的田安大人土屋采女正(采女正屬宮內廳,負責掌管後宮女官)的宅邸。高橋對岸也幾乎全是大名宅邸。住在宅邸大雜間的獨身武士夜夜都到高橋橋頭喝酒,這是自早以來的習慣。

「喂,彥爺呀,」

蕎麥麵攤的老頭兒拿燈籠火蕊點著了煙,對彥四郎說:

「你比那些駐守江戶的外藩武士好太多了。」

「我比較好嗎?」

彥四郎不禁嗤之以鼻。

「對啊。我在這兒擺攤二十年,看多了。藩邸的武士不管幾歲也絕不會有什麼升遷,反而禦徒士還比較有機會出人頭地哩。」

「我已經錯失出人頭地的機會啦。一年前還是個小十人組的組頭,而現在,都這把年紀了,還回家寄住在七十俵身份的屋子裏。」

「別說成這樣嘛。」

彥四郎沒叫酒,老頭兒卻主動送上溫酒。

彥四郎不記得曾對外抱怨過。自己的遭遇難道已經淪為酒後閑話了?彥四郎光想到就氣弱,不由得往四下瞧。

「即使沒特別挑選繼承的人家,但隻要達官顯要看中,轉眼就出人頭地啦。禦徒士就這點占便宜吧。」

的確,禦徒士擔任將軍身邊的警戒工作,打點城中瑣事,比較有機會接觸到上級官員。從前下穀禦徒町的川路左衛門尉就是個例子,他後來甚至高升至勘定奉行(位於大老之下掌管幕府財政)。最近還聽說三味線堀的禦徒士小子榎本釜次郎,也因為幕府的關照而得以出國留學。

「這麼說……」

彥四郎突然閉嘴。他不認為自己比不上同輩的榎本釜次郎。但是如果繼續在老家寄住,就不可能接觸到上級官員。

老頭兒似乎也發覺自己失言,「呀」地一聲後,趕緊打圓場似地重新斟滿彥四郎的酒杯。

「噯,人生總有否極泰來的時候。我從你還是小鬼的時候就認識你了,要是你們兄弟順序對調,你一定能飛黃騰達。忍耐一下吧。總有時來運轉的一天。千萬別心急呀。」

彥四郎突然發現這是第一次受人家安慰。因為不曾有人報以同情,彥四郎還以為是自己遭遇的惡運讓別人連安慰都不敢。

結帳的時候,老板突然盯著母親的錢包低聲說:

「不管二八一十六還三八二十四,都別算了啦。肚子餓了隨時過來吧。」

「你不必可憐我呀。」

「別硬撐,我也不是可憐你,等你發達了再付我錢吧。」

「真不好意思。」

彥四郎並未低頭,隻是以眼神致意,說著將錢包收回懷中。

「對了,彥爺,如果你真一籌莫展的話,不如聽我一勸吧。」

「可別叫我來擺攤哩。」

「怎可能呀。不是啦,是要你去拜拜。」

彥四郎舔舔酒杯。這種時候自己還真想拜托神明幫忙哩。

「你說說看吧。」

「嗯,這消息隻跟你說喔。聽說想要祈求升官發財的話,就屬稻荷神社最靈驗。」

「這哪算啥獨家啊。江戶市裏的伊勢屋稻荷神社多得跟狗屎一樣,隨時想拜眼前就一間。要是真那麼靈驗的話,大家都不必努力了。」

「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