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所以你拒絕了,那人還是不死心,一直跟到家裏來的嗎?」
「嗯,大概是這樣。」
「沒為他泡茶也好。說不定那不尋常的睡意是因為神佛的庇佑呢。」
信口胡謅的謊話總算告一段落。如此一來,分不清夢與現實的母親也終於放下心中一塊石頭,而荷包裏的錢也得到說明,自己同時也多少消除了一點鬱悶。謊話還真好用啊。彥四郎總算了解了。
但彥四郎頓覺不妙,就像鶴嘴鍬突然敲到石頭一般,他原本閉著的眼睛陡然瞪大。
神佛的庇佑——他雖覺得不至於如此,卻對母親這句話無法釋懷。
「對了,母親大人,我想問您一件事。」
對母親來說是完全不同的話題,但若站在彥四郎的角度來看,其實是同一話題的延伸。
「小名木川的堤防邸下有一座破舊的小祠堂,對吧?」
母親的手又停了下來,似乎努力思索著。
「喏,門上還寫著三巡。如此說來,是不是向島三圍稻荷神社的分社呢?」
母親似乎十分訝異彥四郎為什麼會有這番聯想,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終於說出了可怕的話:
「你……該不會合掌拜過那禍堂了吧?」
合掌拜過了。雖然不是很正經,但的確說了請多關照。但母親的問法是「該不會」,所以彥四郎不敢照實回答。
「不,隻是有點奇怪怎麼會有祠堂而已。究竟是……」
「那就好。那祠堂風評不怎麼好,和向島的三圍神社也沒什麼關係。」
「風評不怎麼好?是因為會降下什麼惡運嗎?」
彥四郎覺得喉嚨又緊又渴。合掌又半開玩笑地許了願。當時喀啷的鍾聲,以及千真萬確聽到的一連串鼓聲,這會兒全都在耳邊蘇醒了。
「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那祠堂的主神是憑神,以前大家就再三告誡千萬別去拜。」
「憑神?是月神嗎(日文中「憑」與「月」同音)?」
「嗯……應該是吧。娘也不太清楚。總而言之,別說是向那月神許願了,就連碰都千萬別碰。附近一向如此傳說。這是娘小時候的故事。因為不能碰,所以都被草掩住,認不出所在,但天氣這麼熱,堤防的草應該都被曬枯了吧?」
沒錯。小祠堂所在的附近是片濕地,長滿跟人一般高的蘆葦和雜草,堤防的柳葉低垂其上。冬天的話,那些蘆葦和雜草枯萎後一層層覆蓋上去,即使從旁經過也覺荒蕪得可怕。多半是因為最近天氣太熱,蘆葦被曬得隻剩幾根枯枝,長久以來被埋在底下的月神祠堂才得以露臉來。
「這高雅的名字和惡運很難聯想在一塊兒哩。」
「或許是因為地處麵南的堤防下,所以自古就開始祭拜月神了吧。」
「如此風流的月神,究竟會帶來什麼惡運呢?」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隻記得聽人家說千萬別拜別碰。草枯了露出祠堂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安,不過要是故意將它遮住又怕招來惡運。我得好好提醒那些孫子呀。吉祥吉祥!」
彥四郎閉上雙眼,把頭交給母親的指尖。
想太多了吧。最近急速老化的母親偶爾會說些莫名其妙的傻話。把夢境和現實搞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換句話說,隨口編派的那個姓伊勢屋的男人,隻是母親夢裏的人物,並非實際存在這世上。自己竟還傻到把母親莫名其妙的夢和昨晚偶然發現的稻荷神社扯在一起憑空胡亂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