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聽著耳邊的靡靡之音，看著眼前的歌舞婢腰肢扭擺，隻覺得心裏寂寞更甚。好懷念在府中的時候，雖然不足這裏的人一半多，可至少還有些親昵的成分。
不知不覺離開家也有半載了，阿瑪他還好麼？
眼下這裏，雖然錦衣玉食，紙醉金迷，可若是狠下心來剝去表麵的這層金殼，也隻剩下不甘的落寞、無休止的恨意了。
忽而嗖的一聲，天際一束光亮，緊接著砰砰幾聲巨響，千萬顆似金星一般的煙火在夜空綻開，耀得人睜不開眼。
“好美呀！你們快看。”妃嬪中有人不禁讚歎出聲，緊接著更多的人附和而笑，滿心歡喜。
如玥情不自禁地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投去目光，目光裏有幾許情意繾綣，也唯有自己才知曉。這樣美好的時刻，她隻願和他分享。
太上皇身邊的老太監躬身附耳說了幾句什麼，皇帝醒著神，也趕緊將目光移了過去。隔得有些距離，再加上場麵紛擾嘈雜，如玥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隻見太上皇不疾不徐地站起了身子，緊跟著，皇帝與皇後也一並起身相送。估摸著是太上皇想提前離席。
如玥輕輕推了推誠妃，誠妃這才瞧見，也跟著穩穩當當地起身，隨後貴妃也才看見，妃嬪們先後跟著起了身。
“朕在這裏，你們拘束得緊。這個辭舊迎新的好時候，你們好好陪著皇上、皇後樂嗬樂嗬才好。”太上皇眉開眼笑，難得的心情愉悅，“朕乏了，先行回宮了。”
“恭送太上皇回宮。”眾妃嬪一眾行禮，目送太上皇依然矯健的身影離去，這是如玥記憶裏太上皇最為親和的一次。
果然，太上皇才一離去，場麵似乎一下子就活躍了很多。
沅琦率先呈上兩樽美酒，向皇上皇後叩拜：“這是臣妾親手釀製的果酒，味道甜美而不辛辣，想來最適宜在歡愉之時品嚐。還請皇上、皇後娘娘不要嫌棄臣妾手藝不佳才好。”
“恩貴人果然別有一番心思。”皇後笑著示意襲兒呈上美酒，“端在手中，隻輕輕這麼一嗅，果真是果香四溢。”
皇帝心情甚好，見沅琦今晚裝扮得也是光鮮亮麗，映著半空中的煙花，更顯得嬌俏可人，也不禁讚道：“美酒如佳人，醇香綿甜，不錯！”
“謝皇上皇後讚譽。”沅琦團粉的臉蛋兒泛起羞赧的紅意。皇上將金樽中的果酒一飲而盡，笑著擺手示意她起身。
如玥心知沅琦的心性，雖然是單純了些，可到底也是個不錯的女子，這麼想著，心裏竟沒有醋意翻滾。不知是自己當真心疼了她，還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景。
酒意上頭，如玥在心裏一遍一遍地盤算著皇帝的恩寵。
昨日可能是瑩嬪，前日是貴妃，更久之前可能是皇後；今日是自己，明日可能就是沅琦，後天也許就是淳貴人，總之皇恩總沒有百日停留的時候。正如同那鮮活綻放的花兒一般，終究有開有謝。你正得意的時候，正是旁人凋謝的時候；而旁人盛放的時候，偏是你最失意的時候。
“妹妹，你沒事兒吧？”誠妃發覺如玥不知不覺、自顧自地飲下了三樽酒，緊忙示意添酒的沛雙住手，“別讓你家小主喝得這樣急，看醉了難受。”
“謝姐姐提點，臣妾不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如玥搶先答了沛雙的話，“何況姐姐也說了，今兒是好日子，好日子心裏痛快，多喝兩樽也無妨，想來皇上是不會怪罪的。”
如玥的話音才落，皇後就喚了沅琦上前：“皇上喜歡喝你釀製的果酒，你就坐在皇上身邊，伺候皇上多用些吧！”
“是，臣妾遵旨。”沅琦的心猛烈地跳動，有些欣喜若狂，腳步越發輕柔地走上了前去。如玥沒有看，隻笑著為自己再添了酒。
見此情形，誠妃勸解如玥的話含在口中，硬是憋了回去。本想說皇上可能會傳召如玥侍寢，畢竟下午的時候，是打永壽宮一起出來的。可看這情形，除夕之夜的恩寵，多半是要陪伴恩貴人了，那還有什麼好勸解的呢？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誠妃也端起了酒樽，“李太白都有這麼好的詩句了，咱們又怎能辜負這樣美好的夜晚。妹妹說得對，自醉甚好。”
底下的妃嬪，不知白了烏雅氏多少眼，眼睜睜地看著她博得了新年的第一份恩寵，怎麼能不氣惱？
可是又能怎樣呢？
芩兒默默無聲地立在如玥身後，揣測自家小主多少有讓寵的成分。雖不知小主與這個恩貴人有怎樣的關聯，卻也能體會她心裏的苦。有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夫君與旁人親近？何況在如玥心裏，皇上是那麼重要。
好容易挨到宴畢，皇上攜了恩貴人的手擺駕回宮，眾人這才不情願地離去。
回永壽宮的路上，如玥已經隻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廊上掛著的大紅燈籠一串兩串，數不清有多少個，像極了京城大街上小販子兜售的冰糖葫蘆。
芩兒與沛雙好似走不穩雪道一般，拉扯著她搖搖晃晃，甚至連發髻都歪倒了，頭上的金鈿子、珠花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掉在雪地上卻又好似看不見了一樣。
“別撿了，都別撿了……沒有了，哪裏還會有？”如玥放肆地笑著。眾人都沉醉在新年伊始的歡快中，為什麼好像就隻有她看不清眼下的路呢？
“小姐呀，您當心著點，您這是怎麼了？”沛雙用盡渾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將行為反常的如玥送回了廂房，“在主事府中的時候，您的酒量甚好，怎麼進了宮便如此不濟了。”
“胡說，我根本沒醉。”如玥好不容易才躺下，卻又因沛雙的這句話猛然起身，“誰說我酒量不濟，我心裏清醒得很。皇上今晚，必然是宿在了恩貴人那裏，沅琦……沅琦妹妹必然很歡喜。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