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寧回首,瞧見她眼底的失落,隨即開口:“皇上,既然證據指向景仁宮,還要謹慎查明才好。貴妃娘娘身份貴重,難免遭人陷害,為免旁人中傷,此事必不能由後宮查處。”
皇帝思慮後,長歎一聲:“此事你是最清楚不過了,且禦前侍衛本就能隨意在宮中行走。就交由你領著順天府那幫奴才一並來查。”
“喜塔臘大人慢著。方才證據指向如貴人你也不見這樣積極,怎麼才向著本宮來,你便這樣急不可待?難不成你心底也認定此事必然出自我景仁宮之手?”貴妃總算是緩過神來,再怎麼著急也都是枉然,此人既然能得到匕首,必然是一早就精心謀劃過!
若是一味地慌張,真是枉費了這些年的曆練。貴妃將手縮進袖口中,死命掐在自己肋下,痛覺讓她猛然清醒了過來,平靜了自己的心緒,她仰起頭與皇上四目相對:“臣妾根本與此事無關,若是有人栽贓嫁禍,臣妾也沒辦法阻攔啊。皇上,您英明睿智,斷然不能憑一把匕首就疑心了臣妾。”
“奴才不敢,請貴妃娘娘息怒!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鎮寧平靜地向貴妃告罪。
皇帝冷聲道:“是不是出自景仁宮,一查便能知曉。若真與你無關,也算清白昭雪了。”
“臣妾明白了。”貴妃咬緊下唇,恨自己這樣不得人心。放眼側殿,竟沒有一人願意為她說上一句話。後悔沒有早早如皇後一般,扶植自己的勢力,在後宮孤立無援,猶如漆黑夜幕下在薄冰麵上行走,舉步維艱。
“還有你!”貴妃蘭指一點,梁氏就被嚇得一哆嗦,“旁人怎就瞧不見,偏給你瞧見了那行凶者?既然瞧見了,當時為何不喊侍衛拿人,又為何不知會本宮?唯獨在這緊要關頭跳出來咬人,你究竟存了什麼心?”
梁氏哪裏見過貴妃如此震怒的樣子,貴妃的秀眉瞬間如同沾染了劍氣一樣凜冽逼人:“貴妃娘娘,臣妾冤枉啊。慢說臣妾沒有看清那公公的樣貌,就是手裏這物件兒也是因著反光才注意了些。何況事出突然,臣妾怎麼知道自己看見的會是行凶者呢?又怎麼會是存心與娘娘您為難啊!”梁氏許是覺著害怕又委屈,雙眼紅了顏色。
“皇上,臣妾自知人微言輕,每日於鹹福宮內深居簡出,若不是此事幹係重大,臣妾不敢欺瞞,臣妾斷不會多嘴的。貴妃娘娘這樣的責備,臣妾可當不起啊。”
梁氏嗚咽地縮了縮身子,可憐兮兮地蜷在一處,再不敢亂動。
皇帝伸手,遞到梁氏麵前:“起來說話。”
梁氏一喜,破涕為笑:“多謝皇上。”
“朕知你是穩重嫻靜的性子,平日裏也是安靜,甚至沒有過從甚密的妃嬪,何來的誣陷一說。你大可安心!”皇帝握著梁氏的手,扶了她在身邊坐下。
“朕登基以來,後宮接二連三地生事,竟沒有一日的安寧。叫朕怎能不煩擾,又如何能靜心勤政於國事?皇後在時,總算能省些心,現在可好,死了一個宮婢就攪得後宮翻天覆地。當真是沒有用!”
皇帝這句沒有用,聲音堅硬如鐵。如玥的心猛然一顫,話音未落就重重地跪了下去。
眾人也緊隨其後,沉默無聲地跪著。或許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吧?如玥感到身心漸漸蒼白無力。
“下個月,朕會隨侍太上皇前往熱河避暑山莊。你們就留在各自宮裏想個明白吧!”皇帝徑自起身,拂袖而去。
常永貴緊跟著追了出去:“皇上,您當心腳下,皇上……”
沛雙起身扶起了如玥,芩兒這也才起身,複又躬下身子拍了拍如玥雙膝的塵土。
淩兒扶起誠妃,小聲問道:“娘娘雙眼腫漲,疼得厲害麼?奴婢去請禦醫來瞧瞧可好?”
小旦子見貴妃還跪著,也湊近來扶。
“滾開,本宮自己起得來,不用你在這裏礙手礙腳!”貴妃見旁人身邊都有宮婢相隨,妒火中燒。怎的就唯獨自己的近身侍婢成了宮嬪呢?
“貴妃何必這般生氣呢!”誠妃冷嘲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前因後果,不過是在您自己的臆想之中!”
“哼,此事與本宮無幹,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本宮無須向你解釋。”貴妃轉過身去,如玥三人紋絲不動。
“你想幹什麼?”貴妃橫眉冷對,“吃了豹子膽?竟敢阻攔本宮!”
“怎麼會,如玥哪裏有這個膽子。不過是忽然想起了範仲淹的《奏上時務書》,正好有一句話適合娘娘如今的境遇。”
也不理會貴妃是否當真有興趣聽,如玥徑自開口:“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貴妃逼近一步,如玥依舊不動。
“臣妾是說,後宮事與天下事本就如出一轍,娘娘若要統領六宮,必然要以德行服眾。否則,人心背向,眾叛親離,落得如斯下場就堪憂了!”如玥的話,句句直戳貴妃的傷處,不留情麵。
“你……”貴妃哪裏受過宮嬪給的羞辱,揚手就蓋麵而來。
沛雙在身側,如玥必然吃不了虧,輕輕一擋,貴妃的手就改變了力道。
如玥得意而笑,聲音卻很嚴肅:“娘娘有氣如玥的工夫,不妨好好想想,究竟是誰要置我們三宮於死地的好。”
這話誠妃倒也讚同:“不錯,此人好陰毒的手段,令娉兒出賣於我,又借其死動搖貴妃,打擊如貴人,手段之狠辣可見一斑!若不及早揪出,必然受其威脅。”
“那又如何?要是憑本宮一己之力足夠挖出此人,還用你們廢話麼?”睿澄根本沒把如玥看在眼裏,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屢次吃了她的暗虧。
“後宮的情分,一切皆因利益需要,彼此幫襯著,這事兒就容易辦多了。貴妃心中也有數,此事你我均是遭了算計。是聯合對敵好,還是互相殘害佳,就請您回宮思慮清楚吧!”話畢,如玥將身讓開,由著貴妃憤憤而去。
“對不起,妹妹,是我誤解了你。”誠妃聽了如玥剛才的話,自慚形穢道。
如玥微微一笑,釋然道:“我從未當姐姐是利益需要,還請姐姐不要多心。此番旁人的故意挑唆也難免會惹姐姐疑心,如玥心中明澈。”
誠妃哀歎,心中不寧:“連身邊的人都尚且如此不可信,我又怎能安心。好在妹妹你利落坦然啊!”
如玥心裏也未嚐就沒有刺,隻安撫誠妃道:“娉兒死因尚未查明,或許根本不是我們猜測的那般。一切隻待他日明了,姐姐莫要傷了自己的心哪!”
回到景仁宮,看進眼底的黃琉璃瓦也好,明間內懸掛的太上皇親題的“讚德宮闈”匾也好,都讓貴妃覺得蒼涼。
仰起頭,貴妃瞧見天花上的二龍戲珠圖,心裏凜然揪了一下,疼得她不自覺彎下了腰背:本宮記得皇上將景仁宮賞賜給我居住時,就說這殿上的天花是二龍戲珠,而內簷上又是龍鳳和璽的彩畫,好似皇上與本宮龍鳳呈祥,心貼著心一樣。
“真到了時下,皇上不在意,不肯來,這景仁宮與誠妃的景陽宮又能有什麼差別,終究與冷宮無異,再金碧輝煌的宮殿,富麗堂皇的裝飾,也無非是冰冷刺目的。”睿澄自言自語地說著話,雙瞳也因為心底的冷寂而蒙上了一層冰霜,看得人心涼徹骨。
小旦子躬著身子,加倍賠著小心:“娘娘,咱們這景仁宮哪裏是景陽宮那樣荒廢的院落能比的。先帝康熙爺就是在這裏降生的,碩裕親王服喪時,康熙爺還特意在此宮居住過一陣子。娘娘您想啊,連康熙爺都格外喜愛的宮殿,自然是與眾不同的,何況曆朝曆代,賞賜居住在這裏的妃子都是身份極其貴重的,絕不是誰都有這樣的福氣。”
“說得倒也是。”貴妃苦笑,猶如一盞濃苦丁入口,說不出有多難受,“可華貴又怎麼能及儲秀宮,再好也不過是妃子的居所罷了!”
這話不就是說貴妃盯上了皇後的位置麼?
小旦子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勸解才好,方才還覺得貴妃是因為與皇上的嫌隙而不悅,此時聽著,卻像是更在意能否榮登鳳座了。
說來說去,還是權力更誘人,情情愛愛的事,算得了什麼?
既然貴妃這麼想成為皇後,自己又何不幫襯一二,再怎麼也要替自己謀條後路。小旦子想著,若是真能幫襯上貴妃,或許得了她的信任,也能更好地護茉兒周全了。
“娘娘想要的東西,其實唾手可得。”小旦子眉眼間的笑意,如同冰糖一般化開了,溶得一張臉都甜膩膩的。
貴妃隻瞧了他一眼,便覺得看到了希望似的:“你當真有法子?”
小旦子沒有正麵回答貴妃的問題,反而問道:“娘娘您覺著,前朝與後宮之事,除了皇上,還有誰說了才算?”
“除了皇上……”貴妃脫口而出,“自然是太上皇了!”
“不錯!”小旦子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華,映著貴妃眼中的光,隱隱奕奕,“倘若娘娘您能得到太上皇的扶持和看重,隻消太上皇敕旨,皇後的位置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況且皇上孝心,必然不會拂逆太上皇的心意……”
貴妃方才坐下,這會子聽了小旦子的話,猛然又起了身:“你說得有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即便皇上對我生了疑心,可終歸我懷裏還有三阿哥。若是能得太上皇的看重,哼,還怕旁人算計不成?”
話是這樣說,可往深裏一想,到底也不是那麼容易。貴妃方才的興奮勁兒,轉眼就被冷水澆滅了一般,懊喪道:“可太上皇昔日很喜歡喜塔臘皇後,且也更寵溺綿寧一些。帶著他去狩獵,還禦賜了黃馬褂,這一點寵眷,可是綿愷沒有的呢!”
“沒有,就讓他有!先皇後再好,人也已經不在了。二阿哥如今大婚,出宮而居,甚少能有機會陪伴在太上皇身側了。三阿哥機靈可愛,睿智天成,不過是太上皇勤於政事未能瞧見罷了。倘若娘娘能將三阿哥送至太上皇身邊照顧,太上皇日日看著,瞧著,必然也就對三阿哥上心了,那也是三阿哥的福氣呢!”
貴妃頷首,惆悵道:“這話說得倒是沒錯的。反正綿愷成日裏在阿哥所本宮也看不著,或是跟著太上皇住在養心殿,本宮也見不著。左右都是不得見,倒真還不如由太上皇撫育為好。這也是我們母子的福氣!”
“那娘娘您就要盡快籌謀了,眼看著太上皇五月就要前往熱河避暑山莊了,後宮總得有人管治不是?皇上到如今也未曾讓娘娘您攝六宮事,娘娘位分最高,卻不能名正言順,到底也是需要太上皇來添這一把火才好。”小旦子抬了抬眼,隻嗅到一陣淡雅的清香。
不好!等意識到這香味兒的由來時,小旦子發覺已經遲了一步。
貴妃朝著一株開得茂盛的茉莉花走過去,恨惱地一抬手,將整盆花砸碎在地:“是哪個不要命的,竟然敢把茉莉這樣俗不可耐的花送來景仁宮!小旦子,你去,把內務府的鄂順給我叫來,本宮倒是要看看,他有幾顆腦袋,敢這樣折辱本宮!怕是差事當到頭了,人也活得膩歪了!”
“息怒啊娘娘,此時實在不宜生事。”小旦子使了眼色,忙有粗使的宮婢緊著進來打掃,將歪倒在地的茉莉花捧了出去,又來撿拾地上的瓷盆碎片,清掃略微濕潤的泥土。
小旦子緊了嗓子,鄭重道:“你們可都聽著,今後這花也好,茶葉也好,甚至用具器皿上的圖案也好,總之都不得出現茉莉。當心著辦差,否則有你們受的。還有,咱們娘娘不喜歡不本分的奴才,誰若是敢出去亂嚼舌根,本公公就把她送去慎刑司割掉舌頭。都記清了沒有?”
宮婢們早已被貴妃的陣仗嚇得不輕,這下子小旦子又說了重話,接連唬得她們麵如土色,連連跪地應了是。
貴妃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罷了,都出去!”
待眾人拾掇幹淨退了出去,她才接著說道:“如今,本宮身邊,也就唯有你還能信,倘若連你也靠不住……”話到這裏,睿澄的聲音突然森冷起來,“本宮當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哎喲,娘娘!奴才可是一直忠心耿耿的,絕無半點不忠,娘娘您……”
“本宮不過閑碎一句,自然是信你的,起來吧。”貴妃打斷了小旦子的話,隻覺得這一日神經繃得太緊,現下累得不行,口氣也綿軟了些。
“娘娘該用膳了吧?”小旦子看了時辰,又想著貴妃這會兒八成累了,遂道,“奴才這就去為您傳膳。”
“不必勞煩公公走這一遭了,膳食已經備妥了,還請娘娘移駕偏殿享用。”這聲音如此熟悉,驚得貴妃險些蹦起來不說,小旦子的冷汗更是立刻就冒出來了,密密麻麻地往下掉。
“你怎麼還在這裏?”貴妃冷聲淒厲地問道,“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裏?”
“否則臣妾該去哪兒?”茉蕊不卑不亢,第一次平視貴妃的雙眼。
從今往後,她再不是卑躬屈膝的小婢女,雖然一樣要向貴妃行禮,可卻不用跪在冰冷的地磚上,以仰望的角度看清晰貴妃的臉。
睡過了皇上的龍床,她就是正經的宮嬪。何況皇上很憐惜她,沒有讓她從官女子做起,甚至越過了答應小主們,徑直被封為了常在。
皇上終歸還是喜歡她的,茉蕊這樣一想,心裏便翻滾起甜意:“皇上恩準臣妾繼續宿在這景仁宮,臣妾自然還是要回到娘娘您的身邊來呢!”
“就憑你,也配?”貴妃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一個兩個都敢對著她叫囂。誠妃算什麼東西,如貴人又算什麼東西,現在連自己身邊的宮婢也敢如此,當真是她的手腕子太軟了麼?
“本宮身邊,隻能有忠心效力的奴才,斷然容不下你這樣吃裏爬外的。妄圖與本宮爭寵,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貴妃咄咄逼人的目光猶如炙熱的火焰,隻燎得茉蕊渾身滾燙,麵頰也泛起倉皇的紅熱來。
“茉蕊自然知曉,娘娘您是容不下的。一盆茉莉花尚且如此,更何苦是一個妄圖跟您分寵的女子了。”茉蕊緩緩施禮,卻無半點敬意,“縱然容不下,過錯也不在於臣妾本身,隻不過是娘娘您的胸襟氣度有限罷了。臣妾雖然出身低微,可在您身邊這些年,看見的、學到的也實在不少。這一切本就是您往日傳授給臣妾的絕招,到此時用在您自己身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吧?”
“豈有此理!”貴妃一個巴掌眼看著就要蓋了下來,卻是小旦子搶先一步,一巴掌打在茉蕊臉上:“得罪了,常在,這一巴掌,就是要教會你如何恭敬主子。貴妃娘娘能扶持你走上今日的位置,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拔下你這根芒刺,如何取舍,相信常在小主您心中分明。”
小旦子這一巴掌實在不輕,茉蕊的嘴邊滲出血水來。
貴妃看了,稍稍覺得解氣,這才擱下半空中揚著的手。手上的金米珠護甲,鏤空的圖形似鳳凰騰雲,十分精致。美則美矣,卻看得小旦子心驚肉跳。
倘若那護甲的金尖兒刮過茉蕊的麵頰,那……
“臣妾自然會記得臣妾的本分。”茉蕊心裏豈會不明白小旦子的用意,隻是好不容易攀爬到了這樣一個位置,她怎麼願屈就在貴妃身側,繼續受這樣的閑氣呢?
倒不如劃清界限,勢同水火更好。越是楚河漢界分明,貴妃為了避嫌,就越是不能輕舉妄動。在一切還沒有穩固之前,茉蕊不得不謹慎度過自己的每一日。
槐花又開了。
還是一串串柔和的白,點綴在一串串橢圓的綠葉間,格外醒目。花間一點淡黃或月白的花蕊兒,蔓延著香甜的氣息,隨清風一股股地吹進心裏。
如玥記得,鍾粹宮的槐花是最好的,剛入宮的時候,誠妃就曾在樹下采摘過。這一晃,入宮也近一年了。
沛雙剪著槐花,笑著說:“槐花清淡,等下奴婢就去洗幹淨。新鮮的花拌著麵粉,擱在蒸籠裏稍微這麼一蒸就熟了,再配上蒜泥汁兒、酸醋,又或者六必居的八小蝶醬料,保管吃著順心舒暢,皇上一定喜歡。做好了奴婢就親自送去毓慶宮。”
“皇上感念小主的一番心意,必然會來咱們宮裏坐坐,與小主好好敘敘話呢!”芩兒也跟腔給如玥吃定心丸。
“皇上日理萬機,鮮來後宮倒是無妨,可還不是寵幸了榮貴人,又傳召了淳貴人。這會兒,八成是在恩貴人那裏對弈品茗呢!若是都不來走動,也真應了你說的話,可偏不是。其實你們不用安慰我,我自己心裏跟明鏡似的。”
回想入宮以來,風波不斷,前前後後多少事兒都是衝著自己來的,當真是讓皇上也厭倦了吧?
“差不多就回吧!”如玥沒了什麼興致。
三個人沉默無聲地走在靜寂無聲的宮道上,頭頂金燦燦的光線晃得人睜不開眼。如玥下意識地將手擋在了額邊,遮住眼前的光線,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令她討厭。
“小主……奴才……可找著您啦!”樂喜兒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一路小跑著奔過來,“您說去采……花,奴才就找遍了好些苑子……怎麼來了鍾粹宮……太上皇敕旨已經傳諭六宮了,令貴妃鈕鈷祿氏繼位中宮,為皇貴妃,攝六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