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醉攻心之如妃當道(上)》(16)(1 / 3)

十六意外

太上皇並未傳召皇貴妃請安,隻許了三皇子綿愷往毓慶宮,給皇上皇貴妃請安。於是如玥便跟著皇貴妃直奔毓慶宮而去。

些許天不見皇上了,如玥的心裏一直不安寧,這會兒又不曉得皇上知曉一切之後會有多痛心。心裏思念皇上,腳下自然是一步也不願耽擱的,可果真到了毓慶宮,如玥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怎麼?你不敢進去麼?”睿澄看出如玥的遲疑,不鹹不淡地問道,“一向膽大的如貴人也有畏懼的時候麼?”

“皇貴妃娘娘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如玥不過是……不過是尚未習慣罷了。”一方麵心裏愛著皇上,另一方麵卻又覺得愧疚,這樣兩股橫衝直撞的情緒在如玥的心間纏纏繞繞,盤旋翻飛,直頂得她渾身難受,腦子似要擠破了一樣。加之天氣炎熱,汗水涔涔汩汩地冒出來,周身黏糯,很不舒服。

可是事已至此,躲避也不是辦法。要怎麼才能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呢?如玥唯有盡量放平自己的心,讓自己不去想春貴人,更不去想她腹中那個無辜可憐的孩兒。

甚至,如玥勉強自己去想相反的境況:倘若芸答應的“妙計”沒有得逞,接下來的數月,皇上必然會多多陪伴在春貴人身側。春貴人本就輕浮,根本不配皇上的恩寵,且也早就對自己產生了不滿。她的日子好過了,此消彼長,那自己又該如何才好呢?

睿澄看出如玥內心的不安,便問道:“倘若方才由城門樓階梯上滾下來的是你,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也是你,你猜春貴人、瑩嬪她們會不會覺得愧疚?或許連該有的一絲惋惜也不會有,生生地將你的悲慘湮沒在自己的快意之中,堂而皇之地笑看這一切,根本不會覺得難受。如貴人覺得本宮說得對麼?”

皇貴妃頭上一支鳳凰展翅的金步搖璀璨地閃耀著金光,晃得如玥睜不開眼。如玥垂下頭去,沒有接話。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睿澄微微有些得意,她終於找到了如玥的弱點。對皇上癡心一片,足以將她鉗製在恩寵的枷鎖之中,另一方麵,鈕鈷祿如玥終究是個狠不下心腸的主。

縱然麵上再威嚴,骨子裏再高傲,有些時候心慈手軟卻是致命的缺點,就好比將一柄能輕而易舉傷害到自己的利劍交付於他人之手,殊不知到頭來害了自己的,卻是自己一念的仁慈。

能發覺如貴人的弱點,也算是好事一樁,睿澄險些笑出聲來。

現在看似為形勢所迫,她才不得不與如貴人聯手。往後時移世易,對陣之時,這弱點也一定能為自己所利用。

當然,麵上不能表現得過分顯露,睿澄冷聲道:“做了就是做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在紫禁城裏,能讓人真正放心的,唯有那些死人,再不就是永遠不能為禍的人。這話你好好品品吧!”皇貴妃的話猶如當頭潑來的一盆冰水,一滴不漏地灑在如玥周身,刺骨的寒涼激得她清醒了過來。該不該做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卻是要讓皇上不要疑心自己。

“謝娘娘教誨。”如玥迎上了皇貴妃的目光,沒有過多的情緒,隻是眼神裏那股淡淡的哀傷輕得連自己都不易察覺出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皇貴妃並如玥齊齊朝皇上問安。

皇帝剛換上一件如常的衣裳,絳紫色的長袍繡著萬裏江山的圖案,很是大氣磅礴。隻這麼一眼,皇帝就瞧出了如玥神色的異常,遂道:“起來說話,方才在神武門是否出了什麼事兒?”

如玥以餘光掃過皇貴妃的麵頰,複又垂下頭去。

睿澄也沒有起身,聲音戰抖著,強烈抑製住哭泣道:“臣妾有罪,實在不敢起身,還請皇上責罰。”

“哦?”皇上的聲音陡然一凜,“何事?”

“方才宮嬪們於城門樓上等候皇上歸來,豈料出了亂子,推搡中春貴人不慎滾落階梯,還牽累了旁人一並滾落下來,許多宮嬪都受了傷。臣妾不敢驚動太上皇與皇上,才遣了奴才趕緊送她們回宮瞧治。隻是……隻是春貴人的情況似乎很不好,恐怕……是臣妾沒有預料到危險,疏於防範,也沒有及時地規勸宮嬪才會至此,還請皇上懲罰。”睿澄懊惱不已,淚珠子也劈裏啪啦地掉下來。

如玥聽著她嗚咽的聲音,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隻是默默地垂首,將頭埋得很低很低,低到有種想要消失在皇上眼前的感覺。若是此時他不看著自己,也許心裏還不會這麼難受吧?

“為何不早對朕說?”皇上噌地站起身子,隻聽見衣料摩擦的響動。

“皇上,並非臣妾不願早說,隻是唯恐驚動了太上皇。皇上才一回宮就出了這樣大的亂子,臣妾當真是治宮無方,愧對皇上的信任。”睿澄的聲音如此誠懇,就連如玥聽著也深受感動,可一想到不過是在做戲,如玥便覺得想嘔。

“朕去瞧瞧春貴人。”皇上徑直往外走,卻是常永貴忽然帶了小卓子進來:“皇上……瑩嬪娘娘身邊的小卓子有話稟告,正是關乎春貴人的龍胎……”

“瑩嬪?”皇帝有些詫異。

睿澄忙道:“誠妃因著春貴人滾落階梯而受到驚嚇,心悸症複發。臣妾吩咐了瑩嬪照料在春貴人身側,許是這會兒禦醫瞧過了,因此使了小卓子來回話。”

“說!”皇帝睨了小卓子一眼,憤然道。

“啟稟皇上,春貴人的龍胎……保……保不住了……”小卓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才憋出了這句話。

“沒有用!”皇帝怒吼了一聲。

如玥不知道這句話是罵春貴人太不小心,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還是氣惱皇貴妃治理後宮無方,又或者是說禦醫無能,連保住龍胎的本事也沒有。

然而如玥知曉,皇上是真的生了氣。

“皇上可要去瞧瞧春貴人?”常永貴瞧見皇貴妃還跪著,皇上這會兒要是說出什麼重話來就不好了,遂勸問道。

“好端端的都跑到城樓上去做什麼?”皇帝越想越氣,臉上的顏色也越發鐵青。皇貴妃哭得難受,險些閉過氣去,一時間也嘟囔不清楚。

如玥唯有替她應道:“宮嬪們都覺得登高才能看得遠些,一準兒是惦記皇上,這才想出了那法子。何況當日皇上侍奉太上皇往熱河避暑,宮嬪們也是如此相送。”

如玥說話的時候,眉眼間的憂色很重,皇帝隻睨了她一眼,便跟著她的心痛而難受起來。

“那為何,偏是春貴人最先滾落下來?”盡管心痛,事關皇家子嗣,皇帝也不得不多問上一句。

“回皇上的話,春貴人本是站在城樓最前處,隻因最先瞧見了皇上的天子儀仗,這才急著走下來。卻偏偏因她站的位置離階梯是最遠的,所以才晃著走下來,不慎踩空。”如玥神色坦然,言語也是鎮定的。

皇帝卻並不全信:“當時皇貴妃與如貴人你們在哪裏?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僅僅就是不慎踩空這樣簡單?”

睿澄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愧疚道:“臣妾來得遲了些,誠妃與如貴人正在城樓下敘話,想來也是沒有看清究竟的。瑩嬪當時也並未走上城樓去湊熱鬧,想來也是沒有看見的。”

皇帝長噓了口氣,不滿道:“那都有誰看見了,把人帶來,朕要問個明白!”

常永貴領旨,向皇貴妃問道:“奴才鬥膽請問皇貴妃娘娘,當時誰在春貴人身側,清楚地瞧見了事情的經過?”

睿澄思忖著開口:“李貴人、恩貴人、榮貴人,還有淳貴人都在城樓上,應該多少都看見了事發經過,對了,還有芸答應。出事後,一直是芸答應照顧著春貴人。”

“去傳!”皇帝眉宇深鎖,語調生硬,如玥看著,難免很不舒服。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心裏不好受隻怕是必然的。

睿澄的淚水還掛在腮邊,心底卻惦記著三阿哥綿愷。隻是現在這個氣氛,實在不適合讓綿愷來請安,且皇上心裏煩,自己若還一門心思地惦念著母子團聚的樂事,隻怕更讓皇上疑心生氣。

可母子的情分,又怎麼會是輕易能放下的?睿澄的心裏,猶如千萬隻毛躁的春貓來回地抓撓,又疼又癢,幾乎難受得她想大聲咆哮。

“先起來吧!”皇帝的語調緩和了些,“方才太上皇遣人將綿愷送了過來,在內寢睡著。你去瞧瞧他吧,也有些日子不曾見過了。”

睿澄怎麼也沒想到,皇上竟會如此體貼。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再次翻滾著奪出了眼眶:“臣妾謝過皇上體恤,謝皇上。”

如玥起身,扶起了皇貴妃,紫敏這才從外間走進來,扶了皇貴妃出去。皇貴妃這一走,毓慶宮的內殿就隻剩下如玥與皇上了。

雖然許久不曾見麵,如玥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可是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如玥一下子又沒了主意。

殿上的擺設,還是皇上出宮前的樣子,成日裏有奴婢來打掃,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如玥順手拿起擱在沉香木幾上的茶盞,雙手奉獻於皇上麵前:“皇上一路顛簸,這會兒心中又煩悶,先喝口茶順順氣吧。”

皇帝接過茶盞,眼眸的光亮瞬間溫熱起來:“幸虧你沒事,朕才能鬆口氣。”

如玥也隨著皇上笑起來:“如玥知道,皇上心裏一定有如玥。即便是不站在高處去看,皇上也時刻在如玥心中。彼此之間心意相通,便是最好不過的了,臣妾並不急於一時,也不會去爭朝夕長短。”

這話像是說中了皇上心裏的鬱結:“朕常常在想,倘若不是生於帝王之家,或許也不會有這麼多煩擾了。男耕女織,豐衣足食,也未嚐不是人生樂趣。若非朕一時興起,封了茉蕊為常在,又怎麼會惹來後宮妃嬪醋意翻滾,她們若不是想取悅於朕,又怎麼會鬧出這樣的亂子來?”

如玥心頭微有些涼,嗅著皇上周身散發的淡淡龍涎氣息,隱隱作痛。她多麼想說,其實自己與她們根本沒有什麼分別,會因為茉兒搖身一變成了常在而難受,會因為瑩嬪大膽追隨皇上赴熱河避暑而難受——更重要的是,會因為皇上飄忽不定的心思而難受。

可這個時候,除了大度,除了滿不在乎,如玥隻能表現得端莊得體,不能使一點小性子,甚至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瑩嬪擅自出宮的事兒,朕也沒有追究,以至於招致妃嬪們更大的不滿。都是朕思慮不周導致的禍患,實在不能怪皇貴妃治宮有過。玥兒,你說,若不是為了朕,春貴人又何苦挺著肚子擠上城樓呢?”皇帝的聲音有些戰抖,如玥更加不忍。

“皇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您還是要放寬心啊!”如玥整理了皇上腰間佩玉旁垂著的一縷紅纓絡,動作是那樣輕柔而細膩,一下又一下仿佛都撫慰在皇上的心坎兒上一般。

“若是人人都如你這樣就好了。”皇帝說了這樣一句話,卻又自嘲地笑道,“朕也知道,玥兒隻有你一個。”

如玥直起身子,眼中的情意也柔了幾分:“皇上,臣妾不過是做好了自己的本分。”

皇帝伸手,輕輕摸了摸如玥鬢邊的白玉簪:“朕的玥兒就如同這簪子一樣,華貴優雅,卻與眾不同,恰到好處的美令朕難以忘懷。在熱河的這些日子,朕心裏時常記掛著你,朕不在宮裏的這些時候,你過得可好麼?”

本在說後宮的事兒,這會兒才顧上說幾句貼心的話,誰知道如玥還來不及回答,常永貴就領著宮嬪們走了進來。

宮嬪們這一進來,殿裏溫馨的氣氛隨即散盡了。如玥挖空心思,想從皇上的目光裏找回方才的幾許溫情,卻不料竟是一丁點兒也瞧不見了,心裏頓時覺得空蕩蕩的,有些難受。

當然,現在還不是難受的時候,皇上心中的疑慮,必定要消除了才好。

這樣想著,如玥不知哪兒來了力氣,強打起精神將心裏的怨憤埋得很深很深,才轉頭看向走進來的宮嬪。

李貴人、榮貴人、芸答應均來了,卻不見淳貴人與恩貴人的影子。

常永貴躬著身向皇上解釋道:“啟稟皇上,恩貴人滾落階梯的時候,麵頰受了些傷。這會兒禦醫正在詳細診治,淳貴人也陪伴在身側悉心照料,因此未能過來回話。”

“知道了。”皇帝的聲音依然沉穩,卻早已沒有往日的溫度。

李貴人聽著很是難受,遂最先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妾今日實在不該登上城樓,也並未勸阻其餘姐妹,這才有了春貴人失足之事,實在是臣妾沒有盡到照拂妃嬪的責任。”

“事情的經過如何,李貴人你可瞧清楚了?”皇帝的聲音森冷,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

李貴人連哆嗦的力氣都沒有,綿軟地彎下腰肢道:“當時場麵混亂,臣妾隻記得是春貴人堅持要站在城樓前首。可是當皇上的龍輦才出現,妃嬪們便又搶著下樓相迎。春貴人自然是不肯落後的,瘋魔般地推搡開身前的人,正在階梯處的時候,就不知怎麼滾了下去。臣妾當時還想攔住恩貴人,豈料春貴人衝擊而來的力道過猛,臣妾也是無能為力。”

芸答應的嘴角神不知鬼不覺地微微翹起,隨即卻又自然地垂下了,正色道:“皇上,當時臣妾也在階梯處,因著宮嬪們混亂的推搡,臣妾隻得緊緊地抓住石階上的扶手。春貴人過來時,臣妾本想扶著她,豈料她以為臣妾要與她爭搶,狠狠地推開了臣妾的手。忙亂之中,臣妾更是連簪子都掉在了地上,發髻散開,淩亂得不成樣子,正湊巧擋住了眼睛。待臣妾撥開亂發的時候,已然來不及了,春貴人已經滾了下去……連同恩貴人也滾了下去。”

“那你呢,你又看見了什麼?”皇帝問榮貴人道。

“臣妾……臣妾隻顧著躲避眾人的推搡,什麼都不曾瞧見。”榮貴人到此時,已然心慌意亂,表情十分不自然。

皇帝看了她瑟瑟發抖的樣子,更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你們果真都沒再看見別的什麼?”

三人齊齊搖頭,諾諾應道:“臣妾等再沒看見旁的了。”

如貴人舒了一口氣,就連外間的小旦子也舒了一口氣。自始至終,並沒有誰提起,其實是他吆喝了一嗓子,妃嬪們才開始互相推搡的。

當然小旦子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自己不過是誤打誤撞才做了幫凶而已。心裏唯一不舒服的則是連累了茉兒,小旦子還想著待會兒去偷偷瞧上她一眼,看看她的傷勢有沒有大礙了才好。

“罷了,都起來吧!”皇帝問不出什麼來,心裏雖然生氣,卻也踏實了不少。畢竟意外是難以預料的,總比有人蓄意謀害龍裔更容易接受。

“後宮裏出了這樣大的亂子,臣妾等愧對皇上。還請皇上責罰。”李貴人堅持不肯起身,芸答應與榮貴人也不敢妄動。

榮貴人原本服侍皇上的日子就不長,侍寢的次數也是少得不能再少了。許是頭一回見皇上這樣生氣,更是大氣兒也不敢出,乖順地伏在地上,學著李貴人沉痛的樣子。

芸答應是罪魁禍首,皇上不清楚,如玥心中有數。隻是這會兒看她,倒是鎮定自若,看不出半點心虛的樣子。這樣心思內斂的人,到如今才是個答應,可見皇上並不喜歡她。

不過皇上喜歡不喜歡倒是次要的,如玥想著,後宮裏有能力翻雲覆雨的人,站在自己這一邊總歸是沒錯的。

“皇上,臣妾有句話不知是否當講。”如玥的聲音很是柔婉,才一開口,便令人覺得舒暢,似乎殿上凝重森冷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你說便是。”皇上與她對視一眼,心中一片溫熱。

“此番之事,雖讓人傷心,可說到底也是意外。而皇貴妃娘娘以及各位姐姐忙中不亂,挽回了皇家的聲譽,卻實在是難能可貴。”如玥試探性地睨了皇上一眼,見他神色沉穩,才又道,“既然是有功,臣妾總覺得非但不能懲罰,反而應該加以褒獎。”

皇帝聽了如玥的話,正想到方才說起後宮醋意翻滾之事。若是此時能夠褒獎宮中眾人,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可貴人滑胎,終歸不是什麼吉利的事,也實在不宜鋪張,遂道:“遇上意外,皇貴妃有條不紊地處置事宜,也實屬分內之事。至於褒獎,如貴人你覺得該從何說起?”

如玥施禮,朝皇上一拜,才懇言道:“春貴人滾落階梯後,眾人混亂驚叫不止。多虧了芸答應上前照料,又喝令眾人安靜,使混亂的局麵得以控製。當時皇貴妃與瑩嬪娘娘離得稍遠些,這一切如玥倒是看在眼裏。臣妾以為,芸答應臨危不亂,又能隨機應變,的確是有些功勞的。”

皇帝微微頷首,讚歎道:“珠兒,你在朕身側服侍也這些年了,到底穩重些,此番有你在場,總算是沒有驚擾到太上皇。朕想著你這答應的位分還是朕登基時冊封的,也著實該進一進了。但春貴人滑胎始終不是什麼吉利事兒……”

皇上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芸答應的心緊緊地揪著,連呼吸都屏住了。到底皇上願不願意晉封她呢?為何決定這樣難下呢?

芸答應不敢抬頭,隻恭順地垂首不語。

皇帝思忖了片刻,終於道:“這麼著吧,朕讓內務府重新擇吉日,就晉封你為常在吧!”

芸答應微微抬起頭,感激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如玥也淡然一笑,看來自己的話皇上多少還是肯聽的,隻不過,常在與答應,根本相差不了多少。對上芸答應閃爍著光彩的眸子,如玥心想:能給你的回報,也暫時隻有這麼多。

一切還待來日從長計議才好。

“妹妹。”

如玥正立在院子裏侍弄花草,就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很歡快的樣子。雖然隻是輕柔地喚了一聲妹妹,但如玥還是馬上就聽出了來人的聲音。

沛雙也立在身側,與如玥對視一眼,便恭敬地迎了上去:“常在吉祥。”

“喲,沛雙姑娘也在呢!”芸珠連連笑道,“還不是呢,冊封的日子還沒定下呢!”

這樣喜悅的笑容,看在如玥眼中,顯然是有幾分涼薄的。芸答應也好,芸常在也罷,赫舍裏芸珠的榮耀,是用春貴人腹中的龍胎換來的,這卻一點不假。

可不過一轉身的工夫,她自己竟然都忘了。如玥不知道究竟是人命在皇宮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還是後宮裏的女子盡數都如蛇蠍一般,心腸歹毒。唯有將旁人的一切全部捏在自己手心裏,才能高枕無憂。

當然,不能全怪芸珠,畢竟這也是如玥自個兒的心意。

如玥甜美一笑,擱下手裏的銀剪子:“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說了晉封姐姐為常在,就不會有變數了。板上釘釘的事兒,姐姐還不放心麼?”

“怎麼會不放心呢?有妹妹從中周旋,皇上才能如此信任臣妾。”芸珠走近如玥身前,伸手托起了如玥的手,“說到底,是妹妹的話,才最叫我安心。”

沛雙看了看天色,勸道:“眼看著日頭烈起來了,小姐與常在還是進偏廳敘話吧!”

如玥也道:“是呢,姐姐這一路走來,也是累了,正好進去喝口茶。”說著話,如玥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芸珠也附和道:“就是呀,皇上昨兒個還說妹妹這裏的茶是最新鮮有特色的,我這不就厚顏地來討上一盞了。”

兩人說得熱鬧,芩兒正好托上紅漆盤前來奉茶。

皇上回宮後,連續三日都宿在了如玥的永壽宮。溫情纏綿也好,思念使然也罷,總歸這幾日有了皇上的陪伴,如玥的心才漸漸安寧下來。

當然,有好處也必不能獨攬在身,這個道理如玥早就看得明白了。於是乎,這第四夜,如玥把皇上推向了長春宮,也就是芸珠的床榻上。

“長春宮的那一位還算安寧麼?”如玥想起玉淑姐姐也是住在長春宮裏的,少不了捎帶著問上一句。

芸珠抿了一口茶水,嘖嘖讚歎:“好茶,果真是好茶。”擱下茶盞才回了如玥的話,“還算是好吧。畢竟都是答應的位分,她倒沒有與我為難,不過家世擺在那裏,且她也年輕美貌一些,說到底也是我抬不起頭來。即便她當真不與我為難,可我自己心裏也清楚,皇上心裏還是看重新晉宮嬪的。罷了,不說這些,其實郭絡羅答應倒也算是安穩的人,成日裏很少來我這邊走動,姑且算得相安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