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醉攻心之如妃當道(上)》(18)(1 / 3)

十八盼來

出了永和宮,如玥才覺得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好在方才還算鎮定,總算等到事情撇清了才這般心慌。如玥拉過襲兒的手,問道:“姑姑,咱們宮裏究竟有沒有那紫色的花?我怎麼覺著好像是看見過呢!”

襲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頷首:“不瞞小主,的確是有的,且還不止一盆呢!”

如玥微微頷首,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回到宮裏,見了芩兒一問,是誰幫手救了自己這一次也就必然分明了。

這樣想著,如玥上了軟轎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襲兒的心也是抽了幾抽,縱然她與芩兒無微不至地守護著小主,卻還是防不勝防,總有紕漏之處。

芩兒等在永壽宮,心亂如麻。方才如玥前腳走後,沛雙就衝進了後院,劈裏啪啦地亂搬了一通。本想著上去安慰幾句,可誰知不一會兒的工夫,後院裏的花花草草就被沛雙不知道裝去了哪兒,且還格外神秘地用布袋子裝好,連同花盆一並捆住。本想要弄清楚來龍去脈,可沛雙背著布袋子一並不見了人影。

等著她再回來的時候,芩兒更是沒來得及問,就見小旦子帶著禦前侍衛來永壽宮搜查了,前前後後廂房內外,盡看有花的地方。芩兒總算聰慧,一想便明白過來,搬走的花草準是和此事脫不了幹係,她隻是奇怪,沛雙是怎麼得了消息的呢?

還有一件事兒,也讓芩兒弄不明白了:後院收拾得不算幹淨,小旦子還一腳踩在了一塊碎瓦礫上,正是那一隻種過紫吊鍾的花盆,可落花的碎瓣也一並被他踩在了腳下,這不是存心的幫襯又是什麼?

小旦子是皇貴妃的人,無端地幫襯永壽宮做什麼?越想越覺得奇怪,芩兒直挺挺地愣在內寢門側,就連如玥與襲兒走了進來她也不曾瞧見。

“芩兒。”襲兒見狀喚了一聲,卻嚇得芩兒險些跳起來。

“小主、襲兒姐姐,你們回來了。”芩兒捂著胸口,大口地喘氣,好不容易才平複了心緒。

如玥頷首,寬宥道:“你且安心就是,今日的事暫時沒有什麼影響。隻不過內裏的究竟,卻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芩兒頷首,喚了紫萄道:“你去煮些熱薑茶來,冬日暖心暖身,喝這個是最好不過了。還有,把殿上的百合香換成安息香,讓小主可以寧神休息。”

紫萄爽脆地應下來,許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人也總算精神。如玥看著她活潑的樣子,心頭微痛,遲疑問道:“沛雙呢?”

芩兒道:“沛雙姑娘這會兒應該在下院歇著呢,看樣子,心裏的結還沒能解開呢。”

襲兒跟著芩兒的話,僅僅問了一句:“小主當真決意要將她遣嫁出宮麼?”

如玥沒有回答,隻道:“你喚她來,我有話問。”

襲兒扶著如玥坐好,沒一會兒芩兒就領著沛雙走了進來。如玥仰起頭,與沛雙對視了一眼,隨即問道:“芩兒雖然沒有說,但我想,咱們宮裏的花應該是你丟掉的,是麼?”

沛雙重重地點了下頭,嘴邊湧起一絲苦澀:“小主是想問我如何會知道此事麼?”如玥聽旁人喚自己小主倒沒有什麼感覺,可這兩次,沛雙也是這樣喚她,聽起來尤為刺心,心裏的悲涼緩緩地蔓延開來。

粗使的小宮婢依照紫萄姑娘的吩咐,近前來為寢殿換了香料。安息香的味道,正是苦澀中帶些涼氣,猶如如玥心底的那一份悲涼一般。

“不錯,我隻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提前知曉的?你既然要把那花搬進永壽宮,又為何要丟出去?到底你心裏對我,究竟是如何?”

沛雙的眼圈瞬間就紅了,晶瑩的淚意凝結在眼底,好似一層厚厚的濃霧,怎麼撥也撥不開:“那些吊鍾花是瓜爾佳常在讓奴婢搬進來的,那本就是放在她那裏的花。”

芩兒不明所以,隻覺得身上的寒意瑟瑟地噬骨,嘴上更是不會說話了:“你在說什麼啊,瓜爾佳常在為何要你來搬?為何你又要搬進來?”

如玥倒是聽得明白,喃喃念道:“可你還是丟了出去,你也知曉她們對我的心思。所以,你還是不願意害我的,對麼?”

隻這一句話,沛雙撲通一聲跪倒在如玥麵前,嗚咽不止:“小姐,奴婢從來沒有對您生出過異心來,可是您變了,自打入宮您就變了,您根本不信奴婢了……”

襲兒聽著迷糊,見沛雙又哭得傷懷,忍不住嗬斥道:“糊塗!有什麼話,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說出來麼?小主若是有事兒,你的良心可過意得去?”

沛雙連連搖頭,跪著挪到如玥身前:“奴婢與小姐不和從幾月前就走漏了消息。之後瓜爾佳常在就暗中找過奴婢,無所不用其極地教唆奴婢陷害小姐您,可奴婢從未想過與她同流合汙;另一方麵,奴婢與小姐堵著氣,也想露一回臉給您瞧瞧,奴婢並非真的沒有一點用,還能留在您身邊效力,這才假意歸順了她,由著她唆使自己做一些對您不利的事兒。就是前幾日,您去欽安殿祈福,當時奴婢就知曉瓜爾佳常在躲藏在殿後屏風處。芩兒姑姑與紫萄說的不中聽的話,她也都清楚了,對奴婢的信任也就多了幾分。事後,常在就暗中讓人把這幾盆花交給奴婢,搬進了永壽宮來。奴婢心裏明白,因著花房沒有記錄,所以如果讓人查出來,小姐必然會有麻煩,於是奴婢也必須在最後的緊要關頭將罪證毀滅,確保小姐萬無一失。”說到此處,沛雙哭泣的臉色微微有些得意,眼中的霧氣仿佛透出了光輝。

“此時此刻,瓜爾佳常在以為自己的計謀得逞而疏於防範,可那滿是吊鍾花的布袋子已經沉在了鍾粹宮的花塘裏,即便是讓人找了出來,也必然怨不到咱們永壽宮來。沛雙犯險聽她們的話,就是要告訴小姐,真正存了壞心思的人,一定逃不過奴婢的雙眼。”

如玥合上眼睛,哀痛道:“沛雙,也許你不信。這些日子我心裏當真是不好過,我也舍不得你出宮,即便是要你走,也並非嫌你誤事,而是希望你過得和我不同。我是注定走不出這四麵紅牆了,可你……”

“小姐呀,你怎麼還不明白!”沛雙哭得聲嘶力竭,又向前跪走了兩步,緊緊握住如玥的衣角,“奴婢生死都要跟在小姐身側,除非小姐出宮,否則奴婢死也不會跨出這紫禁城半步。小姐若是一定要沛雙出宮,那就取了我的性命,運送我的屍體出宮吧!”

如玥被她氣得直掉淚,一拳重重地打在她背上:“我要是舍得你死,何以會這樣心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害怕,倘若你真的成了第二個瓜爾佳茉蕊,我會恨死自己竟把你逼到了這個地步。好在你不是,好在我沒有信錯人。”

襲兒鬆了一大口氣,心裏也舒暢多了:“小主說得沒錯,好在這一切都是誤會,否則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竟沒有盡力去勸說沛雙姑娘。”

“小姐,別趕我走好麼?”沛雙仰起臉,淚水肆意劃過麵龐,雙眼又是兩條彎彎的線。

如玥恨死了自己一時衝動的決定,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擰了一下:“不會了,不會,我不會讓你走,不會讓你出宮,更不會限製你的脾氣。可沛雙,你要答應我,再不許與我置氣。這些天以來,每次看見你,都覺得心生生地疼,疼得吃不好也睡不下,什麼都顧不上了似的。”

主仆二人抱頭痛哭,芩兒也是淚流滿麵。

幸而襲兒還算清醒,喚了一聲小主,才道:“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您與沛雙姑娘總算是一條心,咱們永壽宮再大的考驗也經得起,可您別忘了,這件事兒還不算完呢!瓜爾佳常在敢利用沛雙與您暫時的嫌隙生事兒,必然是有人從中指點。還有,皇貴妃這麼心急著要除去你,怎的又會幹出這錯漏百出的事兒?您覺得時至今日,皇貴妃與昔日的茉兒還能這般默契地聯手對付你麼?她們又怎麼可能互相信任……”

“不錯。”如玥將淚意收回眼底,憤慨道,“這件事兒太奇怪了,究竟是誰算得這麼準,皇貴妃、瓜爾佳常在、我,甚至春貴人都成了他的目標。有這樣大的野心,竟能輕易不顯露出來。”

沛雙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咬牙道:“小姐您放心,無論是在府中還是宮中,沛雙都誓死效忠您一人,務必要在此人傷害小姐之前,將他揪出來斬草除根。”

如玥微微頷首,扶了沛雙起身:“對不起,都怨我一時衝動,才說了那樣的話,傷了你的心。”

沛雙連連搖頭,喃喃道:“小姐,是沛雙不好,心裏明明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卻還要惹您生氣。”

紫萄端著煮好的薑湯進來,一室滾滾的熱湯香氣撲麵而來。

襲兒見如玥與沛雙緊緊攥著雙手,含笑道:“小主現在不喝薑湯心裏也暖和了。可是別叫我給說中了,咱們的日子好過了,旁人的心就該難受了。”

如玥恨道:“無論是誰,敢打咱們永壽宮的主意,我都不會叫他有好日子過。”

芩兒隨著話而笑,心裏無比歡喜:“奴婢就等著小主這句話呢,咱們也不能平白地受誣陷,這件事兒,到底要讓瓜爾佳常在好看。”

群情激奮,每個人心裏都燃起一團熊熊的火焰,如玥端起薑茶一股腦兒地喝了下去,腦子裏也有了新的法子:“沛雙,你確定那吊鍾花還在鍾粹宮麼?瓜爾佳常在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皇上了,咱們就帶著皇上好好去瞧瞧她吧!”

“小主,不好啦,不好啦,皇上來了,皇上來了!”綠棠瘋魔一般地闖進來時,茉蕊正對著鏡子比畫著鬢邊的蝴蝶簪,看怎麼別才合適。

“慌裏慌張的成什麼樣子,皇上來了可是好事兒。皇上都有多少天沒想起我了,這會兒既然來了,你快服侍我更衣接駕也就是了。”茉蕊唇邊勾起一抹濃稠的笑意,“早上才讓人送去了參湯,皇上這會兒就親自來瞧我了,可見皇上心裏還是有我的。”

“哎呀小主,不單是皇上來了,就連皇貴妃娘娘、誠妃娘娘,還有春貴人、如貴人也來了,眼看就要走到宮門口了,好大的陣仗呢!您快去瞧瞧吧!”綠棠的臉色很是難看,不由得讓人跟著緊張起來了。

“這是怎麼了,看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麼大的陣仗怎麼了,又未必見得就是衝著我來的,你可別忘了,這鍾粹宮裏還有好些個小主呢!”茉蕊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心裏也沒有底氣。皇上和皇貴妃興師動眾地來鍾粹宮做什麼?

“等等,你方才說如貴人也來了,還有春貴人?”茉蕊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莫不是皇上知曉了什麼?

“是呀,小主……”綠棠的話還沒有說完,常永貴便揚聲道:“皇上駕到——”

茉蕊心慌得厲害,手上的蝴蝶簪子竟沒有拿穩,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皇上正邁步走進來,看得一清二楚。蝴蝶翅膀上的米珠四下散開,正如那一日城門樓上的珍珠,散亂一地。

“皇上……”春貴人險些昏過去,那一日城門樓上也正是這樣的情景,“蘇完尼瓜爾佳常在,好狠的心哪!皇上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的皇兒……死得好慘啊!”

春貴人的身子本就孱弱,又接連地受害,尚且未好利索,此時一激動,更是麵如白紙,看得皇上不由得心疼:“素春,朕必然會為你做主,你姑且放寬心。”

睿澄看見皇上心疼,自己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幾乎是帶著哭腔道:“這可怎麼了得,快,楠兒,你扶了春貴人回宮歇著。這裏自有皇上做主。”

春貴人本就不想回去,可無奈自己的身子當真是不好,強撐著卻也撐不住,且還是在皇上麵前,她實在不能胡攪蠻纏,遂不情願地頷首謝道:“臣妾懇請皇上查明真相,還臣妾孩兒一個公道。”

皇帝心疼,伸手撫去春貴人麵龐的淚意:“素春隻管歇著,朕必然給你一個交代。”

茉蕊聽著這話,麵龐不由得抽搐,皇上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真的相信了皇貴妃的話,來問罪了麼?

楠兒聽了皇貴妃的話,伸手去扶春貴人。春貴人不由得縮了縮身子,隻平靜地對楠兒道:“我自己能走。”

如玥看著春貴人的神色,盡管平靜,卻似極力隱忍著厭惡,心下不禁疑惑:這春貴人虛弱成這個樣子,也不要楠兒來扶著,八成是有什麼下文了。

正想著,卻是茉蕊先開口問道:“皇上這個時候前來鍾粹宮,似有什麼要緊事兒。臣妾有失遠迎,又不曾準備,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看了看茉蕊滑嫩的臉頰,沉默無聲地落座。

皇貴妃這才並著皇上,動作優雅地坐好。如玥目送春貴人離去,也落座稍遠的位置,回過頭來與眼前的茉蕊對視而望。

茉蕊有些錯愕,一時間不知該看向哪裏。皇帝的沉著威嚴、皇貴妃的咄咄逼人、如貴人的不懷好意,似乎一切都是衝著她來的。怎麼這一陣風暴忽然就刮到了她這裏?當真令人始料未及。

半晌,沒有人開口。茉蕊隻覺得自己的額上冒出了好些汗水,就連背脊上也黏糯得厲害,仿佛身在酷暑之時而並非冬季。

“皇上……”茉蕊喃喃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綠棠一直戰戰兢兢地立在一側,見眾人沉默無聲,就想著幹脆自作主張,將地上的米珠掃淨。可才彎下身子,就聽見常永貴厲聲喝道:“好沒眼色的奴婢!這兒沒你的事兒了,滾下去!”

“是!”綠棠哆嗦著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茉蕊一眼。

茉蕊臉上的顏色很淡,有種說不清的悲傷,如同汗水一樣緩緩地流下來。

“去,把人帶上來。”皇帝終於開了口。

皇貴妃忙喚了聲小旦子:“去把那賤婢帶上來!”

茉蕊一個激靈,轉身看著小旦子匆忙地跑出去,一時間也看不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小旦子有心想幫襯茉蕊一把,可他洞悉究竟的時候太晚了,晚到幫不上任何的忙。

如玥倒是平靜,四下張望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問道:“那一日我來鍾粹宮探望恩貴人,正巧經過常在的寢室。鍾粹宮的房舍都差不多是一個格局,廳堂連著廂房,一目了然。”

“如貴人的話是什麼意思,茉蕊可聽不明白。”茉蕊警惕地看著如玥,心裏的慌亂越發強烈。

如玥冷冷一笑,對皇上道:“吊鍾花,紫色的吊鍾花,臣妾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擺在常在房裏。當日春貴人宮裏有人中毒,臣妾就向皇貴妃娘娘稟明過。還請皇上著人細細找找,那花可是有毒的,若是傷了常在可怎麼好?”

皇貴妃本不願幫襯如玥說話,可事關自己的利益,由不得她不幫:“不錯,皇上。當日,臣妾聽如貴人說起,此番再找找也總是沒錯的。”

“胡說!”茉蕊衝著如玥急了,“如貴人何以要這般詆毀臣妾,臣妾的宮裏幾時有過這樣的花?皇上,臣妾冤枉啊。”

“冤枉不冤枉,也得等人瞧過了才知曉。”皇帝的聲音冰冷得猶如窗外的冰雪。茉蕊欲哭無淚,她見過皇上睿智的樣子、溫和的樣子,甚至歡喜的樣子,卻還是頭一次見到皇上這樣冷漠無情的樣子。

她是他的妃嬪啊,什麼都給了他,卻從不被信任。這個時候,茉蕊的心底忽然就悲涼了起來,與其是這樣,當初他又何必對自己柔情似水,賜什麼珍珠簪子呢。

這不是推了她去死麼?

“常永貴,去,派人仔細瞧瞧。”皇帝的聲音依舊冰涼得硬邦邦的,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都仿佛砸在了茉蕊的心上,疼得她險些窒息。

“不必了。”誠妃帶著淩兒走進來,身後跟著懷抱著一盆吊鍾花的沛雙,“皇上您瞧,這不是如山的鐵證麼!”

誠妃示意沛雙將花呈獻於皇上、皇貴妃眼前,才道:“臣妾進來時,就覺得不大對勁兒。其餘宮嬪那裏臣妾也瞧過了,各色的花都擺在顯眼的位置,唯有咱們這位常在不尋常,這麼好看的花竟藏在了小廚房的後頭。”

“誠妃娘娘,臣妾從未得罪過您啊,何以您要這樣冤枉臣妾!”茉蕊看見沛雙捧著花進來,已經心如死灰了,可眼下,若是再不分辯幾句,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了,“皇上,臣妾從未見過此花,更沒有下毒害過春貴人,皇上明鑒啊。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

如玥聽著茉蕊的話,不禁舒展柔唇,凜然一笑:“皇上從未說過你毒害春貴人,你又何必這樣不打自招?”

“這……”茉蕊急得有些六神無主,一邊是如貴人氣定神閑的責問,另一邊卻是自己漏洞百出的辯駁,忽然有那麼一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無從辯白了。好似扣在她頭上的是一頂千斤重的鐵帽子,而那帽子上分明寫著“有罪”兩個字。

皇帝苦笑了一下,心裏難受得不行,語調滿滿是肅殺之意:“連永和宮下毒之事,也當真是你所為,皇貴妃說起,朕還不信呢。現在就連誠妃也從你宮中找出了證據,你還不肯認罪麼?如若真不是你,何以你要這般慌亂?做賊心虛!”

正逢小旦子也帶了人進來,那女子一見皇上便撲上前跪著求饒:“皇上,臣妾知道錯了,您就饒了臣妾吧!是瓜爾佳常在的珍珠簪子散了,臣妾才故意撲倒在春貴人身上。這一切都是常在吩咐我做的,她說若我能完成她的心願,就必然舉薦臣妾服侍皇上……皇上明鑒,臣妾隻是一時鬼迷心竅啊,皇上……”

“住口!”皇貴妃憤恨不已,“陳佳氏,你好大的膽子!憑你一個區區的官女子也敢在皇上麵前自稱臣妾麼?還妄圖得到皇上的恩寵,你也配!”

茉蕊簡直蒙了,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陳佳官女子,怎麼一口咬定是自己逼迫了她呢?茉蕊心急著要解釋,可還未張開嘴,沛雙手裏的珠子飛出去,正擊中了茉蕊的膝後。茉蕊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控製,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如玥順勢喝道:“好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竟敢危害皇上的龍裔,毒害皇上的妃嬪,還意圖嫁禍旁人,真是死不足惜!皇上,為了春貴人也好,為了未曾出世的皇子也好,您一定不能縱容了她!”

這番話,如玥說得痛哭流涕,句句說在了皇上的痛處。睿澄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如玥,隻覺得她真的變了,內心也跟著強大了好多,再不是那個純真善良的女子了。

或許從來都不是吧!

皇上將帕子遞給如玥,才冷聲對茉蕊道:“蘇完尼瓜爾佳氏,心腸歹毒,危害皇嗣,妄圖毒害宮嬪,其心可誅!朕念在你曾多年陪伴在皇貴妃身側服侍,恩準你不死。由今日起,發配冷宮安置,終生不得外出。”

緩了口氣,皇上沉痛道:“既然你戴不好這些簪子,往後也就不用戴了。冷宮裏沒有人能瞧見你,反倒利落。”

隨著皇上的話音落定,茉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屬於她瓜爾佳常在的恩寵,忽然就這樣消散了。

如玥冷漠地睨了她一眼,唇邊漾起極其細微且舒心的笑容。

“小主,您真要去麼?”襲兒有些擔心,拉著如玥的手不願意鬆開,“那裏關押的都是罪婦,是太上皇與皇帝厭棄了的女子啊。何況這個時候,天色已晚了,要不待明日再去不遲!”

“我心中沒有暗鬼,更不會有什麼忌諱。既然如此,冷宮不也就是一座尋常的宮殿麼?有什麼可擔心的。”如玥自信而笑,淡然道,“況且我也不是非要去看看冷宮是什麼樣子,隻是想送送瓜爾佳常在,勸她好好保住自己的命。”

沛雙心中疑惑,問如玥道:“小姐何以還這般客氣地喚她瓜爾佳常在?隻怕她此生也未必能走出那座冷宮了,保住命不也是遭罪麼?”

如玥輕輕拍了拍沛雙的手背:“那倒也未必。”

“未必?”沛雙的眼睛瞪大,不由得壓低了幾分嗓音,“小姐,您是說她可能會走出來?”不待如玥回答,沛雙的頭就搖晃成了撥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啊,這也太冒險了,小姐。咱們明知道她是冤枉的,還將罪責都推在她一人身上,若她此生這樣過去了,也就罷了。可如果她還能走出來,無論怎樣都不會放過咱們。後宮之事本就盤根錯節,那可當真是為自己找罪受了,小姐您要三思啊。”

襲兒和芩兒看著沛雙直笑,誰都沒有開口問如玥什麼,唯有沛雙這樣沉不住氣地慌亂。可慌亂又有什麼關係?一字一句,都是她對小主的忠心啊!

見大家都笑著看她,沛雙好似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赧紅著臉垂下了頭:“是奴婢又急躁了吧?小姐您這樣說一定就是有了主意,看來沛雙的老毛病還真是不那麼容易改掉的!”

如玥撲哧笑出了聲:“無論你是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再勉強你改了。因為,沉穩性子的女子可以有千萬個,可這般為我著想為我著急的沛雙,卻隻有你一個,我不舍得你改!”如玥淡然一笑,托起沛雙的手,“你看不明白,我隻管說明白也就是了。”

沛雙激動不已,鼻子一酸,眼底便濕潤了:“小姐……”

芩兒也很是動容:“咱們這裏,有的盡是後宮缺少的真摯的情誼,當真讓人感動。”

如玥頷首,想了想道:“我答應小旦子保住茉蕊的性命,他才會幫我隱瞞吊鍾花的事。事實上,不單是這件事,有了小旦子暗中埋伏,咱們往後的日子也能好過點。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會輕易信了他去,可咱們手上有茉蕊,很多事兒都好辦些。說到底,我暫時扳倒茉蕊,也是希望她能在冷宮之內保全性命,畢竟皇貴妃的底細,再無人比茉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