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醉攻心之如妃當道(上)》(18)(3 / 3)

那宮婢是李貴人的近身——繽兒,待看清楚是如貴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如貴人,您來了就好了,快去看看我家小主吧!”

如玥見她這樣慌張,知道李貴人必然不好,也沒有多問什麼,緊著就喚沛雙一並進去瞧。內寢之中,三四個宮婢並一個小太監,將床榻上躺著的李貴人團團圍住,口裏不住地喚著小主。

帶路進來的宮婢哭聲道:“都讓開,如貴人來看咱們小主了。”

眾人這才轉過身撲通撲通地跪倒在兩側,紛紛請安:“如貴人萬福。”如玥示意眾人起身,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李貴人。

“怎麼會這樣?”如玥隻看了一眼,便發覺李貴人的嘴唇烏紫,兩腮通紅,像是憋悶著喘不過氣的樣子。

繽兒道:“回貴人的話,我家小主受了氣,自己挺不住就暈厥了過去。小主身子一向不好,又有心悸症,這會兒氣上心頭,許是觸動了舊疾,這才……”

“怎麼不去請禦醫呢?”沛雙環視了屋子一周,也未曾瞧見禦醫的身影,蹙眉道,“既然是舊疾,隻管讓一直給你家貴人瞧治的禦醫前來,不就是了。”

一聽這話,繽兒哭得更傷心了:“不瞞如貴人,我家小主今兒早晨觸怒了龍顏,後宮裏的事兒一傳十十傳百,想來也無人不知了。何況太上皇病著,禦醫都被傳去了養心殿,現下又有誰願意來給一個失了寵的貴人看病呢?”

如玥深吸了一口氣,問沛雙道:“今兒可是石禦醫當值?”

沛雙搖頭,回道:“若是奴婢沒有記錯,石禦醫應該是值夜的,這會兒怕是還沒入宮呢!”

“那就好。”如玥指著眼前立著的小太監道,“你現在就出宮,去請石禦醫來為李貴人診治,不可耽誤時辰,你家小主的安危就全看你了。”

“是。”那小太監也是機靈,應了一聲就迅速地奔了出去。

如玥才又道:“去把窗子打開,憋悶最怕人圍著了。繽兒,再去灌幾個湯婆子來,擱在腳底下給你家小主保暖。其餘的人都先退下去,這裏有我和沛雙照顧著,一準無事兒。”

繽兒似有了主心骨一樣,不住地點頭,噙著淚道:“如貴人來了,咱們小主有救了。奴婢這就去,貴人您多多擔待。”

沛雙絞了帕子給李貴人擦拭了麵龐,又端上了熱水,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了不少。如玥守在一旁,看得也是焦心,隻是李貴人一時半會兒不醒,隻能盼著石禦醫早些進宮了。

好在長春宮的小太監忠心耿耿,不過半炷香的時辰,還真把石禦醫請來了。

石禦醫幾針下去,眾人又是七手八腳地折騰了好一會兒,李貴人總算是幽幽醒轉過來了。

“小主醒轉就應該沒有大礙了,隻是切記不要悲傷過度,心悸症最忌諱的便是情緒激動,傷心傷懷。”

李貴人掩住雙眼,痛哭流涕,也顧不得如玥在不在場。如玥卻沒有忘記道謝:“難為你肯來這一遭。”

石禦醫聽了這話,心裏暖洋洋的:“為小主治病是微臣的本分,貴人何必言謝。”

如玥微微一笑,明眸之中多了幾分感激:“我還要留在這裏照顧李貴人,沛雙,你去拿藥。”

“妹妹……”聽了如玥的話,李貴人再也忍不住,哀痛地喚了這一聲。

如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隻道:“今日之事,皇上也是心急,並非是衝著姐姐去的。姐姐無論如何別往心裏去才好。”

石禦醫跨出了殿門,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如玥一眼,這才與沛雙默默地離開。他眼裏的如玥,猶如漫天的白雪,純白無瑕。

李貴人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漸漸平複,近前除了繽兒也就唯有如玥一人。繽兒扶了李貴人坐好,才又端了一盞熱茶給如貴人:“方才一直忙於照料我家小主,怠慢了如貴人,還請貴人恕罪。”

如玥搖了搖頭,笑道:“繽兒姑娘說笑了,本宮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話,如玥想起臨行前包好的碎銀子,這才遞給繽兒道:“年下了,各宮的開銷都大,這點銀子許是幫襯不上什麼,但回頭賞給下人,添置幾件衣裳總算還夠。也當是我為姐姐盡盡心吧!”

這話說到了李貴人的心坎兒上,一方麵被人取笑難過,一方麵手裏沒有銀子更難過。這會兒如貴人竟雪中送炭,解決了她的難題,還救了她這條殘命,越想越激動,李貴人不禁又痛哭不已:“要不是妹妹,我這條命恐怕都沒了,你還這樣為我著想……做姐姐的對不住你呀……”

“姐姐這是什麼話,誰不知道,後宮裏姐姐是最好的人緣。妹妹能做的也不多,隻盼著姐姐能趕緊好起來,也就是了。”如玥握著李貴人的手,真誠地說道。

“繽兒,我有些餓了,你去煮碗清粥來吧。”李貴人似有什麼話要對如玥說,才故意支開自己最親近的宮婢。

“是,小主,奴婢這就去。”繽兒捧著如玥送來的銀子,默默無聲地退了出去。

待見她走遠,李貴人才道:“繽兒這丫頭,雖也是以‘兒’字為名,可入府的時日卻是很短的,跟在我身邊服侍的時候也不長,許多事兒她都不知曉。既然不知曉,也沒必要讓她聽去,反倒是直接與你說出來,我的心才能舒服些。”

李貴人想坐得更直一些,如玥忙起身加了個軟墊在她腰椎處墊著:“姐姐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麼?”

李貴人頷首,對著如玥淡然苦笑一下,複又垂首道:“你生得很美,連昔日最得寵的瑩嬪也不及你,更別說年老色衰的皇貴妃了。於是從你入宮以來,纏繞在你身邊的壞事兒便一直沒有斷過,紅顏薄命,這也是真真兒的劫數呢!”

如玥不自覺地撫了撫自己的臉頰,難過道:“如玥情願自己相貌平庸,可偏偏……”

“這是傻話!”李貴人打斷了如玥,痛心疾首,“若我有妹妹一半的美貌,豈會到了這個歲數,還是個小小的貴人。可妹妹你不同,等在你麵前的是絕好的前程。”

話說到此處,李貴人忽然仰起頭,目光駭人地深邃:“後宮之中,真正厲害的角色,你以為是誰?”

“這話從何說起……”如玥雖然看得清楚,可偏要說出個高低來,也著實不容易。

“要你說,也是為難了你。從來爭寵的手段有高有低,人的狠辣卻未必能分出高低。”李貴人許是才在鬼門關走過一回,似頓悟了許多。

也不理如玥是不是明白她的用意,李貴人兀自開口:“皇貴妃狠辣無人能及,卻偏偏欠缺智慧,暴躁易怒,沉不住氣;誠妃看似睿智,也一直與你關係甚好,偏偏她心裏的陰霾左右著她,心亂如麻,難以擔當重任;瑩嬪看似跋扈無腦,卻也是九曲十八彎的心腸,冷不防地想出什麼招來,就反敗為勝了;春貴人自然是不用多說,笨笨傻傻的,如今也有所領悟了;而恩貴人,明暗難分,看似天真無邪,內心是不是這樣簡單,還當真難辨了,所幸被毀了容,暫時不足為懼;榮貴人昔日挨過你一個耳光,這口怨氣是不是當真就能忍下了,若不能,還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玉貴人,總覺得她是個是非之外的人,卻偏與你為難,哼,難保你們不是串謀爭寵,假意不和。”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李貴人多少是有些得意的,可能這些事旁人要看出來也不難,卻沒有人會這般坦然地當麵與如玥說清楚。

如玥聽著她說,原本心裏還是沒有底的,待她說完,反而覺得踏實多了:“姐姐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可偏偏隻言片語也沒提到淳貴人,難免有些奇怪。難不成,她才是姐姐您要說的重點麼?還有,誠妃娘娘的心底,到底有著怎樣的困擾與不安,又為何不能倚重呢?”

“尚未入宮之前,郭絡羅氏的身家恐怕是新晉宮嬪裏最好的了,於是淳貴人便跟在了她身邊。那個時候的淳貴人,還是個膽小怯懦的女子,恐怕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吧!之後春貴人得寵成孕,淳貴人就黏在她身邊一些時候,妹妹心裏也該有數吧!”李貴人問道,如玥便頷首。

見如玥有了回應,李貴人便說得更帶勁兒了:“分明是個急功近利之人,野心又大。凡是對自己有利的人,都會去攀附,去結交,意圖這樣明顯,可見淳貴人是個從來都知曉自己要什麼的主兒。這樣的人頭腦冷靜,心思縝密,分明不是好惹的。可為何後來恩貴人毀容了,失了聖心,淳貴人卻肯去看她呢?這不奇怪麼?還有,她是攀附皇貴妃的人,竟也不避諱跟旁人接觸。你也好,誠妃也好,甚至茉蕊也好,哪一個又是她沒有虛與委蛇過的?這樣遊刃有餘,絲毫沒有引起皇貴妃的反感,你能說她不是個厲害的角色麼?”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李貴人當真是有些乏了,如玥看出她的臉色不太好,便端了熱茶來給她潤潤喉。

李貴人道:“今日妹妹救了我,而我曾經隱瞞了一件對妹妹不利的事兒,索性一並告知妹妹,就當贖罪也好。景仁宮的那一次,妹妹險些為蜈蚣所傷,事先我便知曉皇貴妃的伎倆!”

如玥含笑,無可奈何道:“可見後宮裏的事兒,從來是紙包不住火的,即便當時不知,早晚也能知曉。姐姐從前不說,許是明哲保身,許是坐山觀虎鬥,也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玥並不會因此而心生怨憤,畢竟換作是我,我也一樣如此。”

“你明白就好,可如今不同了。”李貴人咬住了唇,“我從不相信後宮裏有誰會平白對誰好,就如同我平日裏的好人緣,也不過是妃嬪間的虛與委蛇罷了。當我真出了事兒,你也瞧見了,除了自己身邊兒的宮人,就隻有你肯來救我。有你這份兒心意,我便掏心掏肺地待你好。”李貴人拍了拍如玥的手,重重歎息一聲,“得寵對我而言是再也不可能了,可對你而言,卻如同朝陽一般充滿希望。你騰飛的日子還在後頭,我能做的,就是幫你掃清麵前的一些阻礙。至於你能否淩駕於皇貴妃之上,也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完這句話,李貴人疲憊地閉上眼睛,如玥起身,端然施禮:“多謝姐姐幫襯,如玥感激不盡。”

“幫你,也是為了我自己。有朝一日,妹妹果真如願以償,還請念在我曾為你出過一份力,保我一世的平安吧!”李貴人這話說得很是淒婉,若非對皇上真心地絕望,想來也不會有此一求。

“如玥必定不負姐姐的苦心扶持。”如玥重重地咬字,說的也確是心裏的話。無論李貴人是真心幫她也好,還是為了自己的將來也好,哪怕能扶持自己一日,也必然是出了力的。如玥從來不喜歡虧欠別人什麼,哪怕是一碗茶的恩情,她都會記在心裏。

“妹妹告退了,姐姐好生歇著吧。”如玥走出內寢,正看見沛雙端著熱湯藥交到了繽兒手裏。繽兒低低地囑咐了一句:“如貴人恕罪,我家小主說了,這些日子怕是要好好養在宮裏將息了,無事必然不會再見外人。也請貴人善自珍重。”

如玥明白李貴人的用心,長長噓了口氣,才道:“回你家小主的話,如玥明白。”

沛雙挽著如玥走上軟轎,才附耳說了聲:“皇上今晚會來咱們永壽宮安歇。”

如玥有些驚訝,畢竟皇上好些日子沒有臨幸過妃嬪,太上皇那裏又離不開人侍奉,怎麼突然又要來?

當然驚訝歸驚訝,心底的歡喜還是情不自禁地蔓延開來。如玥也有好幾日沒見到皇上了,怎麼會不希望他來?

可皇上駕臨永壽宮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如玥單手支撐著額頭,幾次睡過去複又醒來,皇上的聖駕才到了。

一見如玥,皇上的心頭微微疼惜:“早知道你等得這樣苦,朕就不來了。太上皇才安睡,朕也唯有這時候才能走開一會兒。”

“皇上,您清減了許多。”如玥順勢倚靠在皇帝的胸口,輕輕撫摸皇上的輪廓,同樣疼惜道,“臣妾隻求能見上一麵,倒是苦了皇上這樣晚還冒著風寒而來。”

皇帝嗬嗬一笑:“有你相伴,怎麼會覺得累呢?一看見如玥你,好似心中的困擾盡數消失不見了。”皇帝頓了頓,握著如玥的手輕柔道,“還有十日就是除夕了,朕多希望皇阿瑪能趕緊痊愈啊。”

“皇阿瑪”,如玥在心裏掂量著這幾個字的分量,皇上還當真是孝義之人啊!

自那日深夜皇帝來永壽宮夜宿,如玥便再沒見過皇上。

整整七日,皇宮沉寂在不尋常的緊張氛圍中,恰逢冬日裏雨雪不斷的陰霾天氣,憋悶得人快要窒息了。寒風過處,總攪得人心難安,就連一向沉著的如玥,也總覺得好似胸口都堵著寒風厚冰一般,悶得人難受。

讓人急在心上的,倒不是天氣,而是太上皇的病。如玥讓沛雙去打聽過了,說是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因著天氣的寒涼而越發嚴重。

為此,皇上不眠不休地照顧在養心殿,成日寢食不寧。就連石禦醫等年輕的禦醫,也被皇上下旨關進了養心殿,守著病重的太上皇。

皇上如此孝義憂心,宮裏的妃嬪們更要顯得焦急憂心。上至皇貴妃下至宮人,均安分守己、謹小慎微地伺候著,不敢生出一點事端。

也許唯有這樣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的時候,妃嬪們才會暫且擱下自己的貪婪與欲望,同心同德,目標一致地盼望著自己的夫君榮登帝王的寶座。

當然,皇帝早已登基了,可實權遠比一個虛席更令人垂涎三尺。

“小姐,今兒是不是穿得鮮亮點?”沛雙含了半句話在口中,沒有說完,可心裏的主意卻大得很呢!再怎麼說也是除夕夜了,即便皇上下旨今年一切從簡,甚至連團年宴也不設,但總是要過節的吧?何況皇上還允許了各宮在自己宮裏守歲,權當為太上皇祈福了。這麼算來,說不定皇上惦念著小姐,能來永壽宮走上一遭,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好啊,這可是皇上對小姐十足的用心呢!為著這一眼,沛雙才極力勸說如玥穿上一身兒鮮亮的衣裳,好歹也喜慶點兒不是!

如玥睨了一眼宮婢們捧著的鮮亮衣飾,金黃的、豔紅的、深紫的、寶藍的,還有翠綠的,當真是姹紫嫣紅,直叫人眼花繚亂。光是衣裳就這樣奢華,更別說是成套的金玉翡翠了。

可如玥半點裝扮的心思都沒有,聲音也因著情緒的困擾略微低迷:“皇上日夜難安,若是我再穿上一身兒光鮮亮麗的衣裳,珠翠環身,沛雙你覺得合適麼?”

倒不是生氣,如玥也知道沛雙是好心,可自己就是沉不下心來。沒看見自己的夫君成為真正的天子,她的心哪裏能平靜得下來。換句話來說,太上皇生死未卜之際,就連李貴人穿得稍微光鮮了點兒,也落得滿滿的不是,何況自己這樣沒有子嗣的新寵呢?還是不要做得太明顯才好。

“倒也是。”沛雙撇了撇嘴,憂愁不已,“奴婢也真是笨,榆木腦袋,皇上若看見小姐輕浮了去,必然不高興。可您說,若是皇上真的來了,小姐您穿得暗沉沉的,不是也不好麼,到底也是辭舊迎新的喜慶日子……這左右都不是,還真是難為了奴婢!”

如玥仰起頭,衝著沛雙和藹笑道:“你說得是,到底也是喜慶的日子,不如就拿那件淡紫色繡著蜻蜓落荷角的旗裝來穿吧!好歹也是件清亮亮的衣裳,看著舒坦。”

襲兒走進來,見一眾宮婢懷裏捧著各色的衣飾,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隻這一聲,如玥便曉得是為了什麼,遂道:“今兒是除夕了,你們平日裏盡心侍奉,也難得休息一回。稍後我自會讓芩兒姑姑把紅包和吃穿分妥,你們也都輕鬆輕鬆,隻管留在下院聚聚,守歲也就是了。宮裏今年不比往年,必然是沒有什麼熱鬧可看的。這個時候,越是沉穩,皇上心裏頭越是踏實,你們可明白了麼?”

襲兒不禁暗想,如貴人年歲雖輕,卻是個明白事理的,該賞的賞了下去,也沒忘叮嚀底下的人不要得意忘形。既然看得清形勢,往後的日子一準會越過越好。

這樣想著,襲兒也就附和道:“小主真真兒是體貼咱們的,你們可要為小主省心,誰也不準惹事兒,給小主添堵。”

眾人齊齊施禮應下,連連道謝,這才捧著東西退了出去。

沛雙也看出了襲兒的用意,卻還是不肯死心地追問了一句:“皇上當真不肯來麼?”

襲兒道:“聽常公公說,太上皇那裏……很不好。這會兒已經認不得人了,就連和珅大人也奉旨進宮陪伴在側了,隻怕皇上這會兒什麼心思也沒有,更別說來咱們宮裏轉上一轉了。”

“和中堂也來了?”如玥思量著這話裏的深意。

“來了,不但來了,且還守在了暖閣裏頭。”襲兒這話雖說得隱晦,可如玥到底聽出了究竟:“來了就好,和中堂在,也總算能為皇上分分憂。”

沛雙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黑著臉道:“內寢的合歡香燃盡了,奴婢還是換上凝神靜心的檀香好了,反正這歲是要守上幾個時辰了。隻怕即使不守,該睡不著也還是睡不著。”

如玥頷首,讚同道:“也好,我也正想用些檀香靜靜心呢!”

目送了沛雙出去,襲兒才接著說道:“方才我聽內務府的人說起,宮裏的白布不太夠了。”

“哦?”如玥的眉心一跳,忽然露出了笑意,“若是這個時候恰好要用上許多的白布呢?”

襲兒道:“內務府又不能變出來,宮裏的東西素來是最講究的,那白綾布也不是輕易就能買來的。事出緊急的話,就算派人去宮外采購,怕也來不及,豈不是要手忙腳亂地應付不來了?”襲兒也笑著,且還是相當不懷好意的那一種。

“若是這樣折辱皇家顏麵的事兒出在了咱們這一朝,怎麼得了?皇上顏麵盡失,還不恨死了皇貴妃麼!”襲兒卷起唇角,得意道。

如玥總覺得襲兒有時候和沛雙很像,口快心直,到底也是爽利的人。然而襲兒卻比沛雙更有法子,看事情也總是通透得多。

“皇上嫉恨皇貴妃是要緊的事兒沒錯,但始終要緊不過皇家顏麵。既然此事關乎皇上的尊嚴,咱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樂子,得給皇貴妃提提醒兒啊!”

“可不是嘛,小主說得對。”襲兒唇邊的笑意愈濃,福身道,“奴婢這就去辦,您瞧著吧,明兒一早皇貴妃肯定能把此事兒辦妥。”

如玥難得地平靜了些許,這會兒總算能閉上眼睛養養神了。腦子裏不多想什麼,隻待明日一早,後宮裏便有熱鬧看了。

嗬,新年的第一日啊,皇貴妃運了一大批縞素白綾入宮,這將會是多麼好笑的樂子啊。“謝謝你了,鈕鈷祿睿澄,內務府該受的責難你頂了下來,皇上的顏麵也由著你一個人保全了下來,讓我怎麼能不謝謝你呢?”如玥喃喃地念叨著心裏的話,嘴上的笑意更加肆意冷豔。

從被人謀算,到主動出擊,這個過程其實很短,也許一年半載也就夠了。

沛雙捧著檀香進來的時候,如玥已經躺下了:“我累了,不用點什麼香料了。今晚肯定比任何一晚都要睡得安寧。”

如玥果真沒有說錯,而事實也正如她與襲兒預料的一般。

翌日,皇貴妃果然自以為聰慧地運進了幾車布匹入宮,且都包裹得十分嚴密,總算不是明目張膽地運進來的。

然而宮裏的消息從來都是不脛而走的,不到午時皇上便得了消息。

常永貴來請如玥的時候,急得臉都慘白了,一個勁兒地催促如玥趕緊去瞧:“如貴人,皇上在景仁宮動了大怒,奴才想著,咱們這後宮裏除了您,再無旁人能勸得住皇上。老奴求您了,您就趕緊著去勸勸吧!這大初一的,可怎麼是好呢!”

如玥也跟著著急,卻是麵上的著急,心底不知多想再緩些時候。可常永貴畢竟是服侍了皇上多年的老人兒了,他開口相求,如玥怎麼都要給他這個麵子。

“既是不能耽擱的事兒,那我這就隨公公去。隻是有一樣……景仁宮始終是皇貴妃娘娘的地方,我的身份地位,隻怕不適宜插嘴……”

“呦,我的好貴人,您可不能這麼說呀!”常永貴扶著如玥的手,緊著往軟轎去,“誰看不出來呢,皇上的心裏,唯有你一人兒。後宮裏的位分,從來是跟皇上的恩寵掛鉤的。貴人你就安心去吧,這會兒勸住了皇上,老奴必然感念您的恩德。”

如玥故作惶恐:“哪裏能讓公公感念著呢,皇上身邊也就屬公公最親近。如果日後如玥遭了算計,還請公公多為我周旋……”

“有數!”常永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貴人呀,您就放心吧,您的好都在老奴心裏裝著呢!”

如玥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些,心裏也是憋足了這一口氣。皇上是個孝義為先的人,寧可自己受製於人,也斷不會為了權力而違背太上皇的心願。皇貴妃竟然連這一層情意都看不出來,活該她倒黴!

越想越痛快,如玥隻覺得軟轎走得太慢了些,生怕錯過了皇上問責皇貴妃的精彩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