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瘋魔了一般,忽然站起身子,衝著如玥就撲了過來。
眾人誰都沒有料想到她會有這般氣力,想要阻止時,若雪已經生生擒住了如玥的脖頸,死命地掐了下去。
“鈕鈷祿如玥,你以為我是第一次這樣害你麼?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那烏梅中的山楂水,可是我親自一顆一顆地浸泡的,好喝麼?不錯,我是奴婢,是身份低微的奴婢,可你又何嚐不是受了奴婢的暗算。”若雪發瘋一般地狂笑不止,手上的力道也越發大,“你們都別過來,不想她死就別過來……”
縱然她嘴裏是這樣說著,可是手上的力道分明要置如玥於死地。
如玥隻覺得根本無法呼吸,窒息伴隨著死亡的感覺,離她越來越近。她的臉憋得紫紅成片,雙眼突兀地瞪大,死死地與若雪對視。想要說話,卻怎麼也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來。
鎮寧死死地握住手裏的寶刀,恨不能一下子衝上來將若雪劈成兩半,可皇上豎著五指,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若雪,你不要一錯再錯了,放了如貴人,朕便前事不咎。”
睿澄見情勢危急,自然也少不得多幾句嘴:“若雪,你膽敢以下犯上,是不怕死麼?”這一句話,像是故意要觸怒了若雪。
隻聽她冷笑一聲道:“皇貴妃娘娘,奴婢方才真的害怕。害怕你們查出是我下毒,害怕你們將我處死。可現在奴婢想明白了,我家小姐和妹妹都在下麵等著我呢,死又何懼,反而再不用受你們這些主子的欺淩了。何況有如貴人陪著我,奴婢當真一點也不吃虧……”
沛雙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悄無聲息立在若雪身後。
鎮寧瞧見了她,便沉下了心底的巨石,遂引開若雪的注意:“若你再不放如貴人,別怪本侍衛不客氣。”
“笑話……你和我有什麼差別,不都是皇家的奴才麼?”若雪譏諷地努了努嘴,“用得著在這裏狐假虎威麼?”
如玥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不清了。若是這個時候死了,恐怕她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為皇上留下一點血脈,而她最舍不得的,便是和他未走完的漫漫長路……
忽然耳邊“嗖”的一聲,如玥分不清楚是什麼聲音,隻覺得格外耳熟。隨後,若雪的力道便緩緩鬆開了,一點一點地鬆開,再後來,是鎮寧從刀鞘裏抽出寶刀的聲音。
眼前的若雪緩緩地壓過來,可擒著她的雙手依然沒有放開。如玥便隨著這股力道,重重地跌倒在地。鮮血淋漓的若雪重重地壓在她身上,突兀的雙眼如同要瞪出來一般,任憑如玥怎麼使勁兒也掰不開她的雙手。
“小姐,您沒事兒吧?”沛雙帶著哭腔,最先撲了過來,隨後便是鎮寧發了瘋似的想要掰開若雪的手。襲兒也是失魂落魄,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若雪的屍首推開。
隨後才是皇帝、皇貴妃、一眾的宮嬪,如玥隻覺得猛吸了幾口氣,盡是腥鹹的血腥味兒,嗆得她幾乎要吐出來。撕心裂肺的喘咳,震得她的肺幾乎要碎了一樣。縱然自己不想哭,可是淚水還是一顆一顆地滾下來。
好不容易從死亡的邊緣掙脫出來,如玥覺得身上的勁兒都用完了,整個人輕飄飄地無力。
“如玥,如玥,你還好麼?”皇上溫和的聲音猶如冬日裏金燦燦的陽光,照在她蒼白無力的身上。“臣妾沒事兒,多謝皇上關心……”如玥氣若遊絲,說完這句話,便暈厥過去。
後來自己是怎麼回到永壽宮的,而鐍匣失竊的事兒又是怎麼不了了之的,如玥都是聽沛雙說的。也幸而沛雙手上的功夫極深,那一日擲出了自己頭上的一根銀簪子,“嗖”的一聲正中了若雪的後心。
可大家也都瞧見了,鎮寧還是憤恨地補上了一刀。隻是情急之下,旁人都覺得他是為了護駕才會如此,真實的想法,估計也唯有他自己才明白。
如玥隻當什麼也沒有看到,卻深刻地體會到瑩嬪那句“愛屋及烏”的真正含義了。而她病中,瑩嬪時常來陪伴。春貴人康複後,偶爾也來過永壽宮兩次。
再便是玉貴人,自打當日為了保護她,玉淑明了身份,人前便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地藏著掖著了,時常陪伴在如玥身側,也總算圓了她們姐妹之間的情分。
如玥忽然覺得昔年那些鬥爭都已經遠去了。
嘉慶六年正月初八那一日,皇上正式下了詔書,昭示六宮,冊封皇貴妃鈕鈷祿氏為皇後,晉封瑩嬪侯佳氏為華妃,冊封淳貴人董佳氏為淳嬪,春貴人王佳氏為吉嬪,榮貴人梁氏為榮嬪,而冊封禮就定在春日四月十五。
沛雙為了這件事兒氣惱了好久,隻說是皇上太偏心,沒給她家小姐任何的賞賜。如玥卻滿心都是溫存,隻覺得皇上給她的是一顆顧慮周詳的關心。
原以為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下去,也未嚐不是好事,卻偏偏才入五月,宮裏就又出了一件稀罕的事兒。
“小主,皇後娘娘請您往儲秀宮走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兒商議。”襲兒得了信兒便緊著來知會如玥。
彼時如玥正修剪著花木,柔嫩的雙手來來回回穿梭在花草間,“哢嚓哢嚓”幾下,多餘的枯枝、礙眼的葉片便被她紛紛剪去。許久沒有出過永壽宮的宮門,如玥倒是不那麼習慣了:“可知道是什麼事兒麼?”
襲兒思忖著開口——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隻說是才晉封的榮嬪不檢點,皇後娘娘已經將人拿下了,請各宮前去商議。”
“後宮裏又要好一陣子不得安寧了。”如玥淡淡地笑著,多了一分恬淡之意,“隻管備輦吧,咱們也不得不去湊湊這熱鬧。”
如玥難得從永壽宮裏走出來。先前接二連三地生病、受驚,她的身子便不如從前那麼好了,若非大事兒,她也從不會關心。就連皇上原本交代她協理六宮事宜的旨意,如今也撤了回來,隻由著誠妃與華妃輔佐皇後罷了。
隻不過,能置身事外的福氣,從來不是誰都會有的。
皇後身著明黃色鳳袍,金銀交織的鳳凰暗紋隨著她細微的動作時閃時晦,領口與袖口的牡丹廣繡更是精湛,花蕊間盡是金絲線勾織點綴的各色彩石,正與她鳳冠正中一顆鴿血紅寶石相應生輝,耀目璀璨。
如玥才走進正殿,便覺皇後駭人的氣勢迎麵而來,猶如滾滾的洪水,洶湧澎湃不可阻擋。
走近幾步,如玥便真切地感覺到,皇後不怒而威母儀天下的風範更是淩人得無以複加。如玥心中誠然困惑,究竟鳳位於皇後而言到底代表什麼?至高無上的皇權,隻手遮天的權勢,還是唯我獨尊的榮耀?總之不會是寬惠仁慈的婦德吧!
慨然難言,如玥心中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這榮嬪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皇後下首,誠妃、華妃、信妃一並正襟危坐,臉上的顏色也都不怎麼好看。就連最末的淳嬪、吉嬪也是沉默無聲,各懷心思。
儲秀宮早已不是往年的模樣了。先皇後鍾愛清澈淡雅的顏色,而此時的布置擺設無不華貴,盡顯新後奢靡貴重的身份。
如玥抿著唇角涼薄的笑意,盈然俯身:“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皇後隨和一笑,掩蓋不住深邃的眼神,“知道你身子不好,但終歸皇上也曾令你操持過後宮事務,為本宮分過憂。如今既然有事發生,你也隻好跟著學學,總不至於辜負皇上一番垂愛。說不定待你身子好利索了,也能同樣幫襯著華妃、誠妃呢!”
“是,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教誨。能為皇後分憂是如玥的福分。”如玥著了一身淡雅的水湖藍旗裝,就連上麵的蓮花也是粉繡線摻了銀絲線勾的邊,極其素簡,好似和整個儲秀宮奢靡的貴氣格格不入。
皇後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對身後立著的富開道:“昔日內務府的鄂順、平順不頂用,本宮身邊的小旦子也不頂用,如今你擔著內務府與儲秀宮的事務,萬萬不要再是個不頂用的才好啊。”
富開臉色訕訕的,卻格外恭敬:“奴才不敢辜負皇後娘娘一番錯愛,必然醒著神兒當差,絕不敢出半點兒岔子。”
“嗯,那便最好。”皇後漠然遞了個眼色,富開便躬著身子退了下去。
與此同時吉嬪也朝如玥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入座候著。如玥頷首謝過,挨著吉嬪坐了下來。
信妃正看在眼裏,本就因著春貴人也得了晉封,搖身一變成了嬪位而不痛快,又見此時她這般眷顧如貴人,心裏頭更是憋屈得慌,免不了挖苦幾句:“吉嬪成了嬪位,又抬了鑲白旗身份,皇上還親賜了王佳姓氏,風光無限哪!”
“信妃娘娘想說什麼,臣妾倒是聽不明白了。”吉嬪的聲音倒是溫潤的,如同剛沁過春雨的泥土,濕濕的很是清新。
“也沒什麼特別的。”信妃撣了撣衣襟,像是極其厭惡什麼似的道,“不過是人一風光,就難免得意些,說話辦事兒都比從前更妥帖了,也更懂得捉摸天意了。”
吉嬪含了笑,拈了一顆海棠果,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絲毫不介意的樣子:“信妃娘娘這話說得意味頗深呢,臣妾許是年歲尚輕,可聽不懂呢!”
華妃哧哧笑著,也拈起了一顆海棠果:“都說秋海棠秋海棠,不想這春日臨夏時,上貢來的海棠果也這般喜人。可見凡是新鮮的就總歸好些,惹得人少不了多看上幾眼。”
吉嬪嘲笑信妃年長,華妃便隨聲附和,氣得信妃險些打翻了手邊的一盞茶,幸虧鷺兒眼尖,及時就攔住了:“娘娘,仔細燙著您。”
“你們這是幹什麼?”皇後心憤難平,“這會兒子說的可是榮嬪不檢點的事兒,你們嘀咕個什麼勁兒?不怕失了身份。”
眾人聽著皇後的口吻不那麼友善,遂隻得起身致歉。
皇後道:“今日之事,不過是後宮裏稀鬆尋常的事兒,曆朝曆代屢見不鮮,隻不過皇上卻並不明了。朝中的大臣包括你們的父母親信,不該漏的,自然是一個字兒也不許透露。若是還像在本宮這裏,隻求一時嘴快,可別怪本宮容不下你們。各自封好各自的嘴,皇上才能喜歡你們,多來後宮瞧你們。都明白了麼?”
“謹遵皇後娘娘教誨。”如玥隨著眾人一並應下,便見富開領著兩名小太監,架著榮嬪走進殿來。
眼前的榮嬪脫簪待罪,散亂的青絲猶如她此刻淩亂的心一般,垂拖在地上。如玥隻看了她一眼,便生生別過臉去。淳嬪更是抑製不住地尖叫出聲,連連問道:“她的臉……她的臉是怎麼了?”
“以美色勾引男人,喪盡人婦德行,當真是不知廉恥至極,還要一張光潔的臉蛋兒做什麼?”信妃卻格外平靜,好似無關痛癢的人與事,她從來不會放在心上一般。
誠妃垂首,默不作聲,顯然是多有不忍看之意。
皇後口吻平和,且多有慈惠寬和之意:“可惜了這樣的容顏,慎刑司那幫奴才的手可真是重啊!”
“是什麼?”淳嬪捂著自己的雙眼,隻從指縫間隱約看見榮嬪的輪廓。
“是‘繡春’。”華妃淡漠一笑,繪聲繪色道,“先用鋒利的匕首割在罪婦的臉上,每一刀都要恰到好處地劃開皮肉,待血流得差不多了,再撒上一把粗鹽。那股子鑽心的疼還不算什麼,待疼過之後,再用繡花的針線將鹽粒子縫在傷口處,一針一針地紮在肉上,如同在錦緞上繡花一樣。隻不過繡來繡去,也唯有蜈蚣的圖案罷了。而這樣的疼,也不算什麼,隻怕受刑者照著蓮花鏡,看見自己如同‘春色無邊’的容顏時,那種心底滲透出來的絕望和瀕臨死亡的感覺,才是真正的銘肌鏤骨,痛不欲生。”
華妃頓了頓,擱下手中的海棠果,凜然道:“榮嬪,本宮說的可有錯?”
如玥痛得有些麻木,好似整顆心不是自己的一般。本就已經看不下去了,可華妃又說了這好些駭人的話,一時間疼痛如同滲進了骨髓之中,令她僵硬了身子,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簡直要難受得暈死過去。
誰料一直沉默的榮嬪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笑聲,淒厲、悲涼、怨毒、萬念俱灰。如玥豎起耳朵聽著,卻始終聽不出這複雜的含義。
榮嬪隻覺得臉皮疼得揪心,每笑一聲,牽動著全身的神經痛徹心扉。那種劇烈的疼痛彙集於心,隻差點就要令她咬斷自己的舌根。可她還是笑著,強忍著熱淚笑著。
“八成是瘋了吧?皇後娘娘,既然她已經招認了,處置了便是,您又何苦將人帶上來呢?白白汙了您自己的鳳目。”信妃也有些看不過去,寒心道。
皇後沉痛地歎息了一聲,才艱難地開口:“並非本宮心狠,可若不用這酷刑,後宮裏其餘的宮嬪若是也如她這般不知廉恥,本宮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呢?看著的確觸目驚心,也正好警醒警醒後宮昏聵之人。榮嬪,你才晉封了嬪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怎麼竟做出這樣糊塗的事兒來,當真是辜負了皇上與本宮對你的厚望。”
榮嬪忽然止住了狂笑,掙脫開旁人的手徑直撲到了如玥的腳邊。那一雙血紅的手死命地握住如玥的雙足,力道重得令如玥掙脫不開。
“媛媛,你這是做什麼?”如玥慌亂之中,喊出了榮嬪的閨閣名諱。
榮嬪仰起頭,猙獰的麵容嚇得如玥臉色慘白,連想要求救都張不開嘴。
“如貴人,當年在鍾粹宮,便是你救下了我。如今……如今我受盡了這繡春的酷刑,你快想個辦法……你快想個辦法救救我吧!如貴人,昔日咱們總算同甘共苦過一段日子,就請你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救救我吧,你救救我。你代我向皇上求情,就說我是一時糊塗,你那麼聰慧,皇上他又那麼喜歡你,你的話他多半是肯聽的,皇上一定肯聽的……如貴人,您就行行好,救救我……我生不如死……給我個痛快吧!”榮嬪的話顛三倒四,自相矛盾。
如玥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想求饒還是想求死。隻是若換作是如玥自己,她一定不願再活下去了:“媛媛,你這又是何苦呢?”
“皇後娘娘方才說,我才晉封了嬪位不久。看起來的確風光無限,可風光背後,誰又能知曉我的每一日是如何度過的?”榮嬪的口齒沒有方才那般清晰,許是說話用的勁兒過大了,扯裂了好不容易縫好的傷口,暗紅的血水一點點滲出來,彙聚成滴,順著她依稀能看出的瑩白的肌膚往下滑。
“唯有他懂我……唯有他……”榮嬪的聲音越來越弱,可嘴裏依然喃喃地念著著那個“他”。
皇後氣惱,重重喝道:“住口,你還敢說!當真是不知羞恥,來人,把楚原給我帶上來。”
聞聽“楚原”這名字,如玥的心忽然一緊。怎麼會是他呢?
一七零,風化(二)
連日以來,華妃與如玥沒少聽到有關這個楚原的閑事,可說來說去,盡是他與恩貴人的種種,怎麼才一轉過頭來,就成了他與榮嬪有私情?
如玥與華妃對視一眼,均疑惑不解時,富開已經扭了楚原上殿。
“怎麼打成這樣了?都瞧不出原本的模樣了。”吉嬪見過楚原幾次,這會兒再怎麼看竟然都難以辨識。
信妃道:“原本再俊朗又如何,不過是個不曉得天高地厚的登徒浪子。”
“皇後娘娘,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微臣不過是應榮嬪娘娘的要求,為她施針纖體罷了,絕沒有輕薄之意。皇後娘娘明鑒,皇後娘娘明鑒……”楚原匍匐向前,身上的血水拖出一道長長的紅痕,直停在皇後鳳座之下。
榮嬪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緩緩挺直了身子,試圖掙紮著站起來。富開連忙使了眼色,便有小太監疾走過來,將人又按伏在地。
如玥倒是聽明白了,分明就是這個楚原玩弄了榮嬪,東窗事發,為求自保,便死活不肯承認。
這哪裏談得上是愛慕,分明就是需要罷了,虧得榮嬪還當他才是自己的知心人。當真是極大的笑話。
“皇後娘娘!”榮嬪撕心裂肺地喊道,“臣妾有罪,臣妾願意以死謝罪。但求您讓臣妾問個明白,他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
“豈有此理,當真是不知廉恥,你把這儲秀宮當成什麼地方了,豈容得你們在這裏廝混,說些不堪入耳的話!”信妃立即反對,嘴裏更是不饒他們,“既然有膽子做,反正也就是個死,多說什麼也是無用。”
“不,皇後娘娘……求您了,您就讓臣妾死個明白吧!”榮嬪淚如泉湧,渾濁的淚滴沾染了殷紅的血水,一串串地滴下來,染紅了麵前的青磚地。
“皇後娘娘,就讓榮嬪問個明白吧!”如玥不禁心軟,向皇後求情道,“雖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可總算也是心之所願。往日,臣妾與榮嬪也算有些交情,實在不願見她含恨而去……”
“皇後娘娘明鑒,臣與榮嬪娘娘絕對是清白的,臣從未對小主有過非分之想。許是……許是榮嬪娘娘誤解了臣的心意,一味將臣對待病患的同情心當成了……當成了孽緣。皇後娘娘,自始至終,臣都不敢有半分的不軌之心哪!”楚原不住地求饒,也不住地分辯,字裏行間全是妄圖與榮嬪劃清界限的薄情與決絕,竟然沒有一絲的不舍,當真是令人發指。
如玥鐵青了臉色,目光裏滿是鄙夷之色,語氣也難免重了幾分,惋惜道:“榮嬪娘娘可聽清了吧?”
“放開我!”榮嬪抵死掙開按著她的內侍,跪著朝皇後麵前哀哀求饒的楚原而去。
富開要上去將人拉開,卻被皇後阻攔:“如貴人說得對,讓她問個明白也總算死而無憾了。”
誠妃幽然長歎:“落花流水,不過是錯付了一腔真情罷了。請皇後娘娘恕罪,臣妾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
信妃詫異不已,張了張嘴卻沒有作聲,隻待皇後允諾,她便目送了誠妃退出儲秀宮正殿。說不上為什麼,信妃隻覺一顆心懸在半空,翻滾出別樣的滋味……
“禦花園邂逅,那一樹的桃花紛飛隨風曼舞的碎影兒裏,你說過什麼可還記得?寶華殿抄經祈福的那一夜,檀香嫋嫋墨香鬱鬱,可還記得你對我做過什麼?你既然說你是清白的,為何你不敢看我。若是對上我的雙瞳,你還敢如此言之鑿鑿,便算我胡攪蠻纏,冤枉了你去!”榮嬪嗚咽不止,聲音與容顏早已不是從前的樣子。歇斯底裏之中,透著心涼透徹的絕望,好似深入骨髓的涼意融合了她全身的血液,一點點凝結成冰碴兒,噬骨噬心。
楚原瑟瑟戰栗,猶如巨石壓頂,直被嚇得連頭也不敢抬起,更別說看上榮嬪一眼了。
“你倒是說話呀,你這負心郎!是我,是我有眼無珠錯信了你,是我!”榮嬪瘋狂地大喊一聲,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一把擒住楚原的脖頸,死命撲了上去,狠狠咬住他的喉管。
淳嬪被眼前血腥的情景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不管不顧地驚叫著跌坐在地。從她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榮嬪的臉。
大張口的動作,撕裂了她臉上好不容易縫合的刀傷。血淚模糊的容顏、扭成一團的亂眉,還有緊緊閉合的雙眼,那憤恨與猙獰的樣子,隻一眼就從此不能忘卻了吧!
楚原死死掐住榮嬪的雙肩,用盡全力想要掙脫開她的撕咬,可無論怎麼用力,甚至踢踹她的身體都是徒勞。
皇後長歎了一聲,怒斥道:“真是丟盡了皇家顏麵。富開,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華妃眉峰揚起,多有不忍之意,可更多的卻是憂心。皇後何以要當著眾人的麵,上演這樣一出有辱皇家顏麵的醜戲呢?僅僅是以輔助皇後協理後宮的名義麼?還是殺雞儆猴,根本是發現了一些不該發現的隱秘?
不知道怎的,華妃的心絞痛得厲害,伴隨著一股衝鼻的腥味兒,侍衛手中的刀已然落下。
可就是二人雙雙斃命,內侍們也無從將兩人交纏扭曲的肢體分開。當真是令在場的宮嬪震心深省,或許她們一世也不會有榮嬪這般轟轟烈烈的情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