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妍仗著自己的地位向來驕縱橫行,如今在宮女麵前被楚月下馬威,這令她嚐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她帶著這股怨氣好不容易才返回含章殿。而她身邊的宮女都戰戰兢兢不敢吭聲,生怕自己淪為出氣筒,唯有妙雲攙扶著儷妍進入寢宮。
因心虛所以儷妍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反駁楚月,但她冷靜後又忍不住揣測楚月的用意。
從剛才的話語中不難聽出,楚月恐怕已經懷疑到自己的頭上,可她並沒有任何證據,所以隻能在言語上故意激怒自己,逼自己就範。
儷妍閉上眼平靜地安撫自己,千萬不能讓她得逞,不能自亂陣腳讓這個女人有機可乘。
“啟稟娘娘,皇上的龍輦已移駕含章殿殿外。”通稟的小公公跪在寢宮外喝道,儷妍和妙雲都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兩人急急忙忙地出宮相迎。
“臣妾叩見皇上。”
“儷妃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胡燁和顏悅色,上前一步攙扶著儷妍,一道步入含章殿。
自從登基後,皇上以各種理由很少過問儷妍,除非胡榮出了什麼事情,胡燁才會以父親名義探望,但大多時候匆匆忙忙,極少與她親熱聊天。
而今日並沒有胡榮作餌,所以儷妍才會顯得驚訝,她拉著胡燁坐下,極力地討好,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好像剛才的怨氣早就被她拋諸腦後了。
“聽說,你讓榮兒拜晁大人為師?”胡燁試探地問。
儷妍準備著手拉攏朝中有分量的大臣,首當其衝便是晁文,這個老臣曾經是太子的幕僚,也是皇上的半個老師,所以由他輔佐胡榮必定萬無一失。
“晁大人德高望重,又博學多才,就怕榮兒讓皇上失望了。”儷妍有意無意地說。
胡燁搖了搖頭,笑道:“以他的聰明才智,朕很有信心。”
聽到胡燁的鼓勵,儷妍心中一喜,這再明顯不過了,讓胡榮拜晁文為師果然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若是胡榮再加把勁討得皇上歡心,那她自己也就用不著擔心楚月肚子裏的籌碼了。
儷妍思及此,忍不住拉開嘴角的笑意,她得意之時,卻沒有留意到胡燁嘴角勾起的一抹更深遠的詭笑。
下了朝,胡燁故意將晁文留在宣明殿,就像是昨天在含章殿時有意無意地提到胡榮,晁文是個老狐狸,並沒有直接對胡榮胡亂誇獎,但是言語之間道出胡榮特殊的身份。
“薄皇後一直沒有所出,朕以為她是不可能有所出了。”胡燁嚴厲地說,“朝中也有大臣提出立儲之事,不知晁大人意下如何?”
晁文偷瞄一眼胡燁的表情,想從皇上的神態中揣度皇上的心思,皇上突然間提出這麼一件重大的事情,似乎皇上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至於這個答案,恐怕沒有人知曉。
“老臣以為立儲之事恐怕還不是時候。”晁文決定投石問路。
胡燁狡黠一笑,又問:“何出此言?”
“雖說公子榮乃大皇子,按理也應該立為儲君,可以儷妃娘娘的個性,絕不可能將公子榮過繼給皇後娘娘,並且若是皇上堅持這麼做,老臣隻怕到時候會掀起後宮之中不必要的麻煩。”
“嗯,你想得周到,所以朕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胡燁抿了抿嘴,繼而又道,“不如這樣,你是榮兒的老師,幹脆由你來勸說儷妃讓她把榮兒過繼給皇後,免得朕出麵反而弄巧成拙,把事情弄得複雜。”
“可是皇上,老臣……”
“晁大人不想替朕分擔解憂嗎?”胡燁打斷對方的話,故意反問。
皇上這麼一問,晁文隻好硬著頭皮接受,他此時才意識到,其實皇上早就挖好坑等著自己往下跳,看來如何提防都沒用,君要臣死臣都得死。
胡榮之所以能在後宮健康成長,完全是由於儷妍所付出的努力,可以說胡榮是儷妍的一切,是她立足於後宮之中屹立不倒的籌碼。
現在,儷妍遇到前所未有的敵人,而胡榮就是儷妍備戰之中勝利的標誌,倘若胡燁告訴她,若想立儲唯有將胡榮過繼給皇後薄蓉綺,這無疑是晴天霹靂,將儷妍這些年來的辛苦都化為烏有。
此舉並不是沒有先例,胡燁當年的生母就是鬱鬱而終,因他十歲就過繼給當時的王皇後,自此再也無緣相見自己的生母,這大概就是皇宮的悲哀和殘酷,無人能幸免。
含章殿的寢宮內隻有晁文和儷妍,即使晁文十分委婉地道出皇上的意思,可傳到儷妍的耳中仍是五雷轟頂。
儷妍瞪著雙眸,踉踉蹌蹌地奔向晁文,一個勁地追問確認,不敢相信這是皇上的旨意,難道她還未出手就敗給那個病懨懨什麼都不會的薄蓉綺?不,她不甘心,她怎能甘心!
“晁大人,依你之見,皇上是不是鐵了心想要分開我們母子?”儷妍噙著淚,卻咬著牙不讓自己在外人麵前軟弱。
晁文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老臣以為皇上極有可能另有打算。”
“怎麼說?”儷妍扭頭厲聲問。
“若是皇上決定要將公子榮過繼給皇後娘娘,那他大可不必找到老臣再問個一二,皇上應該是顧念與娘娘之間的感情,所以有些猶豫不決。”
“很好,皇上猶豫不決就是給了我時間。”儷妍深吸一口氣。
晁文謹慎地問:“娘娘是否已想到辦法應對?”
“哼,我差點兒就錯了。”儷妍仰起頭吞下委屈的眼淚,換上一副高傲的姿態,冷冷地說,“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薄皇後深居簡出不涉足後宮之事,可她畢竟是皇後,她這個位子注定了她是勝利者,如果我想擺脫與榮兒分離的命運,恐怕隻能從皇後娘娘身上下手了。”
晁文一怔,上前勸道:“請娘娘三思,皇後娘娘畢竟是太後的人,何況薄氏的宗親也是皇族,倘若娘娘與之抗衡,豈不是以卵擊石?”
儷妍斜睨晁文,哼笑道:“事到如今,我還有退縮的餘地嗎?你我都清楚,太後和薄氏那都是苟延殘喘,他們根本不足為懼,隻要我們裏應外合,還怕一個名存實亡的皇後?”
說著,儷妍又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道:“晁大人應該很清楚,你現在是榮兒的老師,唯有跟我站在同一條船上,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於你。”
晁文騎虎難下,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後宮之中的較量絲毫不遜於朝堂中的爭鬥,看來他是無法脫身了,不得不卷入這場紛爭中了。
不過晁文又轉念一想,若是自己控製了儷妃和未來太子,到時候他的地位豈不是更加牢固?而這就是一場交易,為了自己利益共建盟約的交易。
近來漪蘭殿的人都十分謹慎,因楚月臨盆在即,所有人都不敢懈怠,蘭落和柳意幾乎寸步不離楚月,對任何靠近之人都嚴加審查,畢竟宮裏有個不省心的儷妃,指不定她故技重演又打算在楚月身邊使詐。
蘭落是在自己廂房看到的留言,竹簡放在桌上,上麵寫了赴約的地點,說是跟楚月有關,所以蘭落才會帶著疑慮前往太液池。
剛到太液池池邊,突然身後走出一人,蘭落轉身一看,大吃一驚。
對方笑得高深莫測,對蘭落說道:“實在是抱歉,在漪蘭殿最忙的時候要來打擾蘭落姐姐。”
“妙雲,你找我有何事?”蘭落平息驚訝,而後冷問。
“其實找你有事的並不是我。”妙雲走上去在蘭落跟前停下,輕聲說,“是我家主子想找蘭落姐姐聊聊天,不知姐姐可否在今晚子時前來含章殿小敘?”
蘭落悶哼一聲,不以為然地道:“我跟儷妃娘娘沒什麼可說的,隻怕沒空赴約。”
“姐姐這麼說就是不把儷妃娘娘放在眼裏?”
“隨便你怎麼說,總之我絕不會是第二個秋霓。”蘭落轉身之時,妙雲忽然喝道:“娘娘剛剛得知莊太醫的消息,難道你對此也沒有興趣?”
蘭落心中一顫,腳步跟著緩下來,妙雲的話毫無征兆地擊中蘭落最深處的牽掛,而這句話也實在是匪夷所思,蘭落整個思緒瞬間打亂,來不及細細思索就掉進了妙雲的圈套裏。
妙雲笑著走過去,陰陽怪氣地說:“蘭落姐姐應該很好奇,何以娘娘會知道莊太醫的下落?當然,蘭落姐姐不一定對莊太醫的生死感興趣,所以今天晚上子時倒是也不必赴約,不過,聽娘娘說,莊太醫倒是對蘭落姐姐念念不忘,哪怕是在昏迷之中也時刻記著姐姐,不曉得姐姐什麼時候跟莊太醫有這麼深厚的交情了,真是令人吃驚不小啊。”
“莊紹鬱掉落懸崖早已經粉身碎骨。”蘭落心痛地說,“請不要拿死去的人造謠。”
“試問蘭落姐姐,你何時看到了莊太醫的屍首?”妙雲咧開嘴,得意地笑道,“想知道是真是假,那就子時再見了。”
留下懸念後,妙雲走得幹脆,獨留蘭落佇立原地不知所措,她疑惑儷妍是否真有莊紹鬱的消息,可是張韜返回都城後又曾安排人去尋找崖下的莊紹鬱,也的的確確沒有找到他的屍骨,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應該有破碎的衣服,讓人想為莊紹鬱立個衣冠塚,似乎都很難。
蘭落左思右想,明明知道儷妍的邀請絕非善舉,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