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紫眠神色一凜,想起從前師兄弟們一起走禹步修行的場麵,少時青澀回憶一刹那湧上心頭,直激蕩得他心悸不止。
那時腹背受敵的滋味並不美好,但時過境遷,回憶起當時年少,眾少年鶴氅翩翩穿梭走陣、意氣風發,卻隻覺得溫馨。
隻這一猶豫,便被狡猾的紫玄真人看在眼裏,拈髯微笑:“紫眠啊,下場走走,就當圖個樂子也好。”
做遊戲的好勝心被挑起,紫眠頑皮一笑,點頭答應。
龍白月雖曾住過上清宮,卻沒見過紫眠在上清宮修行,當下好奇不止,在紫眠去走天罡陣時便要跟去瞧熱鬧,卻被明窗塵攔下。
那小子別扭歸別扭,卻死不改口:“師娘,我帶你上閣樓看,那裏視角好。”
“咦,是嗎?”龍白月驚詫,卻笑著點頭。
於是明窗塵搜羅茶水,又端了碟茯苓糕,這才上路。龍白月瞧得滑稽,笑道:“你倒真一副瞧大戲的模樣,帶那麼多吃食幹嗎?”
“嗯,因為這天罡陣要走很久,才分得出勝負呢。”
龍白月跟著明窗塵往走陣的場地去,爬上道場旁的一座閣樓。她回想著紫眠曾經走天罡陣的模樣,問窗塵道:“要走很久才分出勝負,豈不是很無聊?”
“怎麼會無聊?”明窗塵笑著賣關子,“看師伯師叔們走陣可帶勁呢,從前師父可是很厲害的。這幾年師父不在,翠虛師伯每次都贏得太輕鬆,那才沒意思。師娘你待會兒看了就知道。”
他倆爬上三樓,伏在欄杆上探頭一望,便瞧見眾道童興致勃勃地圍在各自師父身邊,助威的罵陣的,不亦樂乎。隻有紫眠孤零零一人俗家裝扮,默默站在一邊無人理睬。
龍白月見了不禁有些憤憤,對明窗塵抱怨道:“不該上來的,咱們該去給紫眠撐場子!”
說罷她便揚起雙臂,遠遠朝樓下的紫眠揮手。紫眠正低著頭瞧眾家道童鬥嘴,隻覺得視野裏微微異樣,直覺地抬起頭來,便看見對麵樓上衝他招手的龍白月。他心中一暖,仰著臉微微笑起來——不管何時,陪著他的總是她;終他一生,他也隻想將她的笑靨含在眸裏。
如此,一切就夠了吧……
翠虛在一旁望著這二人目光交彙,無奈一哂——他的傻瓜師弟呀,真是墮入魔障再無法醒悟了……也罷……也好……
走陣開始,眾道童像嘰嘰喳喳的麻雀一樣四散開,翠字輩的師兄弟們按天罡陣法站好位置,都望著紫眠笑。
師兄翠玄感歎道:“紫眠,總算又跟你一起走陣了。”
師弟翠空喋喋不休聒噪:“也不知闊別許久,你有沒有退步啊,可別輸給了我……”
翠虛笑罵:“你這蠢蛋,我徒弟都不會輸給你!”
紫眠被逗笑,輕咳一聲道:“荒廢了許久,說不定真會輸給翠空。”
“輸誰也別輸他!”師兄翠玄揮舞拂塵,作為師兄弟中最年長者,喝道,“開陣!”
瞬時歇在鬆柏間的仙鶴長唳一聲,亮翅飛起,陣中人屏息凝神,沿著天罡路線緩緩走動。聚在陣周圍的道童有就近攀上鬆樹的,有抱著廊柱的,有爬上樓的,都聚精會神安靜看著。明窗塵將茶水點心剛在欄杆上列好,就聽見龍白月驚呼一聲:“天啊。”
明窗塵見怪不怪地瞥了眼樓下,漫不經心道:“哦,這才剛剛開始呢。”
原來天罡陣的線路被真人們踩遍,正全線閃著金光,除了那條巴掌寬的委蛇金線,陣中地麵都塌陷了一丈深。眾師兄弟法衣翩翩,踩著那巴掌寬的窄徑越走越快,每走一圈,四周地表便更深一丈。
“這這這……”龍白月看明窗塵仍能輕鬆喝茶,迭聲道,“太危險了,掉下去可怎麼辦?”
“放心啦,那都是幻象,實際上地麵隻下陷一尺深,摔不壞的。”明窗塵閑閑地一擺手,嬉皮笑臉。
龍白月慌忙細看紫眠腳下,卻怎麼看怎麼逼真,所幸他步履平穩,在那一線險陣中遊刃有餘,方才稍稍安下心來。
如是陣中人越走越急,須臾便如臨萬丈深淵,那翠空的腳步已是有點發虛,卻依然在死撐。
“如果這天罡陣是幻象,他們從小練到大,怎麼也該熟了,哪裏還能分出勝負?”看了許久,龍白月也終於習慣,開始悠閑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