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美人在側花滿堂(上冊)》(4)(1 / 3)

〔三〕假作不知

這一夜,向昕睡得極不安穩。

迷迷糊糊、不知不覺中,向昕聽見了爹和娘親爭吵的聲音。他猛地從床上爬起,奔出房間,便瞧見娘親背著包袱正欲離開,爹大罵著叫她走了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他本能地衝上去抱住娘親的身子,不讓她走,這時,他發現自己的個頭才及娘的胸口。

向昕看著自己矮小的身材,怔住了。為何自己也成了十歲的孩童?

娘的口中不知在罵著什麼,一把推開了自己,頭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娘……”他哭喊著追了出去,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望不見。

不,這一定是在做夢,爹早就死了,娘也早已離開他了,為何還會夢見他們……

迷茫之間,有人大喚救命,那聲音柔柔軟軟的,好生熟悉,是美仁的聲音。向昕衝出屋子,便瞧見屋頂之上,美仁被一黑衣人挾持,不停地掙紮著大聲喊著救命。

足下輕點,向昕提氣運功,便躍身上了屋頂,未久便追上了那蒙麵的黑衣人,大喝幾聲,與其交手。但那人刀下無力,且無心戀戰,為了脫身卻將美仁用力地拋了下去……

一時間,美仁驚恐的麵龐與娘的笑靨交織在一起……

不!

向昕大聲叫喚著,猛地驚醒,胸口猶如千斤巨石重壓,鬱悶難當,呼吸困難。窗外,天剛蒙蒙亮,約莫五更天了,而自己正安然地躺在床上。他深吐了一口氣,果然是在做夢。

他甩了甩頭,睜大雙眼,這才發現讓自己胸悶難當的竟是一條腿,那條腿正不偏不倚地壓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而那條腿的主人雙手正揪著被角,嘴角處尚有些痕跡,嘴巴一張一合地咂個不停,此狀應是夢見了什麼好吃的東西。

眼前這幅景象真是讓向昕哭笑不得。孩子便是孩子,一夜之間,這小家夥竟能從床這頭橫睡到床正中,若是這張床再大些許,怕是他能轉個圈了。

向昕猛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放下那條腿,坐起身,將睡姿極為不雅的美仁抱回床頭。他的臉色已不似昨晚那般蒼白,想是那藥力早已過了。他深深凝視著美仁的睡容,那雙靈動的眼眸此刻緊閉著,纖長輕盈的眼睫如羽毛般舒展著。腮暈潮紅,這女兒家才有的瓊姿花貌讓他不禁想起了他那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娘親。

方才的夢境又是那般真實,娘親走的那一夜,他今生今世都無法忘記。那年他才十歲,一如夢境一般,他抱住了娘親的身子,不讓娘親走。

娘親卻用力地將他推開,尖聲罵道:“滾開!你這個煩人的東西!和你爹一樣,都是個沒用的東西,將來鐵定也是個窩囊廢。”

“你這個賤人!你在胡說什麼?他是你兒子,你還是不是人?”爹拖著一條瘸腿向娘親撲了過去。

娘的動作很快,一個回旋便躲開了爹的大掌。爹向前傾去的身子落了空,不偏不倚地摔倒在門檻上,悶哼了幾聲。

“爹……”向昕哭叫著去扶爹。

娘倚著門,大笑了好幾聲,反譏道:“哈,我兒子?若不是為了你手中那本《純鈞劍譜》,我會跟你生下他這個孽種?那場決戰,你若是勝了,我興許還會考慮和你就這麼將就地過下去,如今你輸了、廢了,你拿什麼養活我?你還有什麼臉留我?你這本《純鈞劍譜》,隻不過剛好彌補我陪你虛度的這十年青春而已。”

娘親媚笑著揚了揚手中的劍譜。

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目,顫著唇道:“那晚是你在酒菜裏下的藥?”

“沒錯。因為我知道你和他決鬥,必輸無疑,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是我懇請他給你留了一條賤命。”娘親的鳳眸輕睨,明媚妖嬈。

“為什麼?究竟是為了什麼?”爹追問。

“沒有為什麼?這是我的宿命!當初你將我搶回來,就該知道我本就不是那種安於室的女人。我要過的是那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富貴榮華的日子。這十年,你給了我什麼?”娘親美豔的麵容變得猙獰扭曲起來,尖細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這十年裏,難道你不曾感覺到我對你的愛嗎?”爹淒涼地道。

“愛?哈哈哈……”娘突然狂笑起來,隔了半晌才停下,蹲下身子,摸著爹瘦削的麵龐,柔聲道,“向天問,我們族的女人,這一生最不需要的便是愛。”

說完,娘親便起身用力地一腳踢開爹,猛地拉過他,媚眼如絲,對他笑道:“向昕,你看好了。記住娘的這張臉,記住娘的這種笑容,記住娘渾身上下的這種氣息,倘若你今後遇見像娘這樣的女人,能避則避,能躲則躲,避不開躲不過就一劍殺了她。你要記住,若是你有一絲心慈手軟,死的那個人終將會是你。”

這一次,娘親再也沒有回頭,很快,那抹妖嬈的身影便消失在暮色下。

“娘,娘……”他哭喊著追出門外,卻見眼前漆黑一片,什麼也望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