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sir緊跟在我後麵,他第一次見到山精,表情有些錯愕,在不明狀況的情況下,他原本不想輕易去追,但見我撒開了腿,他也隻好跟著追上來。赫爾穆跑在最後,我猜他原本不想跟來,隻是害怕一個人呆著。
人的脾氣一上來就會變得很瘋狂,就像現在的我,為了奪回背包,我把所有潛在的不利因素都給忽略了,一心隻想著和野人死磕。我早就從書上讀到過,野人雖然智商較高,動作靈敏,但普遍膽小,生性多疑,很少侵犯人類。所以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應該不會反擊。隻不過,我雖然在士氣上占了優勢,速度上卻明顯吃虧,野人在這一帶生活多年,不管多難走的山路,對它們來說也是如履平地,尤其在經過一條小河時,我眼見著它們笨重的身體在石塊上輕盈地跳過,瞬間就拉大了距離。
我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就跳上了一塊鑲在河中的石頭。這時候我想起了老祖宗留下的一句俗語,叫‘摸著石頭過河’,為什麼是‘摸’,不是‘踩’,我現在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在我踩上石塊的一瞬間,突然腳下一滑,一條腿已經踩上了半結冰的河麵,還好冰麵起到了緩衝作用,我在踩塌之前被楊sir一把扶了起來。
“小心點兒,石頭上全是冰。”楊sir提醒道。
我點點頭,眼看野人已經到了河對岸,心中焦急萬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摸出匕首甩手就扔。我的準心很差,殺傷力幾乎為零,匕首從一個野人的身側擦過,它居然停了下來,轉過身,用怪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還沒回過神來,就見它拾起地上的石頭,展開長得出奇的上臂朝我掄過來。它的準心比我好多了,這一下正好砸中我的膝蓋,一陣劇痛傳來,我隻覺得左腿吃力不穩,重心朝一側斜倒下去,跌入了河中。
河麵雖然部分結冰,但還承不住我一百多斤的重量,當時就‘哢嚓’一聲裂開一條縫隙。冰是最好的傳震導體,縫隙迅速擴散,整塊塌陷下去,我直直落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由於現在是夜晚,我的注意力又全都在野人身上,所以根本沒注意這條河的寬度和深度。隻是相當人地認為河麵已經結冰,應該沒多大危險。誰知到冰麵下的水流依舊湍急,而且深不見底,我一落入河中,立即被水流往下遊衝去。
耳邊突然安靜下來,由於落水前我毫無準備,所以沒有來得及深呼吸,憋氣時間很短加上下遊的河麵上全是冰層,我根本無法探出頭去,隻能被水流肆意衝走。楊sir和赫爾穆當然會跟著水流來救我,但中間隔著冰層,他們看不清我的具體位置,就算看到了,要鑿開冰麵也需要時間。而我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肺部一陣憋悶,我張開嘴,猛灌了幾口河水,河水無限接近攝氏零度,冰水刺激著我的喉嚨和腸胃,胃部一陣痙攣,強烈的憋悶加痙攣,我本能的蜷縮成一團,在水裏越沉越深。
突如其來的絕望和恐懼把我緊緊包圍。所謂命運就是這麼可怕的東西,前一秒我還在豪氣衝天地想要奪回背包,下一秒卻已經被衝入無底冰河,處於瀕死的邊緣。世界安靜下來,除了我的痛苦,一無所有。絕望中,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幕怪異的場景:無數野鹿掙脫地心引力,懸在半空中,四蹄朝上,頭顱高昂,像要掙脫天地間的束縛,飛向無盡的宇宙。野鹿的下方站著幾個衣著奇怪的人,其中一人回轉頭來,我看到,他的眉頭下方,隻有一個眼睛…
耳邊傳來一陣悶吼,緊接著,我的手臂處傳來一陣強有力的拉力,身體被快速往上托出,我再次從水麵上探出頭來,下意識扶住身旁斷裂的冰塊,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厚重的羽絨服全部濕透,我的身體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旁邊的冰麵上趴著同樣在喘氣的楊sir,赫爾穆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愣愣地望著我倆,距離他身旁不遠的地方,扔著一件羽絨服和一個輕型榴彈發射器。
“還好現在的冰層不算厚,要是等到十二月份就難說了。”楊sir一邊說,一邊撐著河岸的岩石離開水麵。一上岸,他立即脫去身上的濕衣服,套上羽絨服。然後對赫爾穆說:“還愣著幹什麼,趕快起個火堆。”
赫爾穆這才反應過來,取出煤油爐點燃,然後就近挖來一塊苔蘚烘幹,起了個小火堆。
楊sir讓我把衣服脫掉,不然撐不上來,我點點頭,開始一件件脫衣服,這個動作看似平常,可事實上,要在水裏脫掉濕透的羽絨服和毛衣,難度相當大,我費了很大勁才脫掉衣服,把濕衣服扔到岸上,楊sir伸手來拉我,我伸出一隻手抓住他,另一手撐著冰麵,同時用力,誰知道冰麵並不牢固,被我一撐立即裂開,冰塊從我胸前劃過,邊緣鋒利無比,居然在我胸前拉出一條足有二十公分長的血口子。
看到鮮血流出來,赫爾穆以為我被腰斬了,當場嚇得不輕,手一哆嗦,手中的衣服落到地上,剛起的火堆又被撲滅了。楊sir趕忙把我拉起來,重新點燃酒精爐,然後讓赫爾穆脫下羽絨服披在我身上,赫爾穆見我隻受了皮外傷,這才放下心來,趕忙又起了個火堆。
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周圍的柴火不多,而且全是濕的,所以火堆很小,根本就不能用來烘衣服。簡單處理傷口後,我們不得不轉移陣地,又找了另一個岩架休息。楊sir的臉色很凝重,他把濕衣服搭在火堆旁邊,又搬來幾塊石頭壘在四周,做成一道簡易防禦工事,然後開始檢查隨身攜帶的武器和裝備。
“楊sir,導航儀丟了,我們…”我非常沮喪,先是在黑石溝裏遭遇伏擊,緊接著被野人搶走了重要的背包,現在我又掉進湍急的河水裏,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不用擔心,”楊sir頭也不抬地說:“我們很快會有新的導航儀。”
“什麼?”我不明所以。
楊sir說:“我剛才炸開冰麵時弄出了很大動靜,希德爾那幫人如果連這樣的響動都沒注意到,那就一定是聾子。”
他抬起頭,臉上顯出一縷殺氣。我心頭一緊,看樣子,一場惡戰很快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