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懸疑誌第一期》(2)(3 / 3)

妻子的故事,講得有頭沒尾,或者說,沒有結局。

月光陰森,我感到手足無措,渾身冰涼,我把身體往後挪了一些,問:“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你到底是誰?淩小小還是藍雪冰?”

妻子笑成了一朵花:“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一輩子的妻子!”

我望著妻子那張瓜子臉,卻是小眼睛的麵孔,不禁微微顫抖起來。繼而,我兔子般跳了起來,逃命般衝了出去。

幾天後,妻子杳無音信了。我四處尋找,卻毫無頭緒。

日子不受影響,它該走還是走。一年、兩年、三年,淩小小和藍雪冰還有妻子,本應該隨著時間,漸漸流逝而去,可她們反而越來越真實了,走在大街上,我經常會認錯人。後來,我甚至覺得,她們三人早已經死了。

夜半時分時,我變得噩夢連連,經常夢到三個女人站在門外,貓眼裏,可以看見她們三個慘白的麵容。

可是,我卻分不清,她們誰是誰。

淩小小?藍雪冰?妻子?

淩小小!藍雪冰!妻子!

很多時候,四個人就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雖小,卻有無限巨大的陰謀和恐怖。

我還活著,像所有普通人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再沒有哪個女人接近我。至今為止,我仍舊搞不清楚,究竟妻子說得哪一個故事才是真的,但無論如何,我已經無法逃脫恐怖了。

所以,讓我們堂堂正正地做人,讓我們光明正大地做人。

現在,好好想想,你是否玩弄了別人的感情;是否哪天和誰結仇了?如果有,請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陌生來電;或者,趕緊和他握手言和吧。

我還活著,像所有普通人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再沒有哪個女人接近我。至今為止,我仍舊搞不清楚,究竟妻子說得哪一個故事才是真的,但無論如何,我已經無法逃脫恐怖了。

那一天是愚人節,我總結了一個觀點,有些俗氣,各位將就著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需要付出代價,尤其是自己惹的禍,你愚弄了別人,早晚有一天,別人會愚弄你,你愚弄了愛情,早晚有一天,愛情也會愚弄你。

老話說:不是不報,時刻未到。

我今年六十了,但我等著,等著她們再次出現……

鬼事連篇①

作者:朱琨

一、傲慢

我靜靜地坐在床邊,又點了支煙,這已經是一個鍾頭以來的第六支了。拿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抖,因為我實在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一切源自一個鍾頭前收到的那條短信。

“老朱,最近如何?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我知道你能做到。具體什麼事我回頭告訴你,我給你打了筆錢,先查一下。放心,不犯法。”

短短的幾十個字,如果換作別人也沒有什麼問題。誰沒點事找朋友幫忙呢?況且還給我打錢。這年頭亂七八糟的小事找我幫忙的人不少,給錢的可不多;誰讓咱朋友多,人際關係好呢。每次事後最多一頓飯外帶條紅塔山就把我打發了。錢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每天都在想。不過今天這錢有點紮手(當然,如果真有的話),因為發信息的人已經死了快三個月了。

發來短信的人叫李洋。他是我初中同學,上學的時候就成天東遊西逛,沒正經地上過一天課,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換女朋友。反正在我印象裏,他的女朋友和他在一起沒有一個超過一星期的。後來他畢業後去南方了,一直沒聯係。三個月前突然接到他哥打來的電話說李洋去世了,原因是車禍。我當時還參加了他的送行儀式,見了他的遺容。今天他怎麼能給我發短信呢?難道陰曹地府也信息化了?沒聽說和他們那邊互聯互通呀?而且這的的確確是李洋以前用的號碼。我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證後再撥……”

難道有人對我有什麼陰謀或企圖?又想也不對,我雖然是億萬富翁的胚子,有成功人士的天賦,但暫時不是還沒達到既定的人生目標,好像沒有人會這麼早就下手的。看來明天的招聘會去不成了,理想的實現又得推後幾天了。明天先去找白方,這事也就他能幫我想想辦法。

白方是我的死黨,從小玩到大。一直對神秘的東西有興趣,在別人眼裏是個怪人。後來大學中文係畢業後開了一個“科學谘詢服務公司”,什麼占卜、算命、起名、看風水、捉鬼,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反正和《周易》沾邊的、解釋不了的事隻要你相信就都是我們的服務項目”,這事就得找他。

不知不覺間我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早上八點多了。先給白方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有事找他。然後匆忙和父母打了個招呼,下樓騎著我那“高檔”的本田100摩托車疾馳而去。

白方的公司在市中心的新華大廈,說是公司其實就是辦了個執照在寫字樓租一間房子而已,主要的業務還是靠關係,公司總共隻有他一個人。

我進屋的時候,他半歪在沙發上看一本《推背圖》,見我風風火火地進來,便從沙發上站起,滿是絡腮胡子的胖臉上五官擠成了一團,笑著問我:“今天你是怎麼了?趕著來投胎呀?”

“放屁,你怎麼那麼多廢話?沒事就不來找你了。有時間和女朋友逛街不比來你這破窩強?每次來你也不管飯。”接著我把事情告訴他,然後把手機遞了過去。

“你倒是想逛呢,也得有女朋友才行。”白方一邊說一邊放下手裏的書接過手機。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白方的反應倒是出奇地冷靜,難道是平時經曆新鮮事多了?拿著手機把那條短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才問我:“你確認這個是他的手機號?”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道:“沒錯。以前他一直用這個號和我聯係。你看我連電話號碼都沒刪呢。打過去還空號。我還沒發財呢,打我主意是不是早了點兒?難道鬼也認識到人才的重要性了?”

“你先查一下你的銀行賬戶,他真的給你打了錢沒有。”白方說。

我點了點頭,拿起電話拔銀行的號碼。我隻開了一個銀行的戶頭,幾年來一直在用這個,查起來方便。結果是上麵竟然多出了一萬塊錢。

“給我打了一萬,倒是夠買二萬袋方便麵的。”我調侃著說道。

別看我嘴上胡說,這時心裏確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湧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白方大概看出了我的驚恐,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遞過一支煙說:“應該沒事,這人我原來也在你家見過幾麵,感覺還行。既然這樣你認識他家嗎?我們先去他家看看。反正我今天沒事。我想這樣也好,萬一能了解點什麼線索呢。”

白方人不錯,就是有時候毛病挺多,比如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非常好麵子,不騎摩托不坐公交,自己又買不起汽車,所以出門從來都是打車,明明是窮人還裝蒜。我猜他每個月光打車的費用就不會少。

李洋家住市北新村小區,我讓白方先打車到小區門口等我,然後自己騎車找他會合。沒想到這一去引出一堆的事來,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我的摩托是前年買的舊車,保養得不錯,才開了四萬多公裏。大學畢業後我回來在本地工作,騎著也方便。平時從來沒出過事,沒想到今天剛走了五分鍾就發現車壞了。怎麼加油車也不走。“真邪門,剛才還好著呢呀?”一邊罵我一邊推著它找附近哪有修車的,但走了二十分鍾也沒找著,我無意中一擰油門車差點脫手飛出去,幸好抓得緊。原來車又無緣無故地好了。這下我心裏有點打鼓了,感覺這次的事情真不簡單。難道是冥冥之中暗示著什麼嗎?

白方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煙頭扔了一地。看我來了,衝我一齜牙:“怎麼這麼磨蹭,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讓你等一會兒就受不了了。大不了事成之後我給你點錢嘛。”我嬉笑著和白方說道。

說著我把車停在路邊,帶著白方直奔李洋家的方向而去。說起他家當年我們可沒少去,弄得最後連他家的鄰居都認識我們幾個人。可是今天我卻發現有點兒不對頭,因為樓下坐著的老頭兒老太太我沒有一個熟悉的。“先上去看看再說。”白方沒有理會我的疑慮。

我記得李洋家住六樓正中那戶,可是開門的卻是一個老頭兒,微弓著腰迷離著雙眼,說話慢吞吞地:“李洋?沒聽說過。這兒沒這個人。”說著老頭兒把門關上了。我以為我記錯了,拿出手機來看了通訊錄一眼,發現沒錯。白方幹脆又敲開了門,“大爺,我們找一個人。能進去和您說嗎?”

老頭兒看了我們一眼,然後緩緩地打開門讓我們進去。和李洋家原來一樣,還是那種老式的兩室一廳的單元房。屋裏很黑,所有的窗簾都拉著,有種壓抑的感覺。老頭兒讓我們坐下,然後從桌上的涼瓶裏給我們倒了兩杯水,問:“你們有事嗎?”

我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道:“大爺,您在這兒住多長時間了?我們找原來住在這裏的那家人,姓李。就是上麵一個木底下一個子,李世民的李。”

老頭兒翻眼皮看了我們一眼,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一直住在這兒十多年了。我姓陳,這兒從來沒有人姓李。”

他這一句話差點讓我暈倒,那李洋家呢,我們真見鬼了嗎?我前幾年可是經常來的呀。我正準備問老頭詳細的內容,白方卻站了起來,他向四周看了看說:“這屋子邪氣很重呀。”

他這句說得聲音並不大,沒想到我對麵的老頭兒身子一哆嗦,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白方:“你,你,你怎麼知道這屋……這屋有邪氣?”

白方給他嚇得往後一退,道:“這有什麼奇怪嗎?怎麼了?”

隻見老頭兒臉色蒼白,全身都哆嗦了起來。真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我真怕這老頭讓白方嚇出毛病來,於是我連忙過去把老頭兒扶著坐下,對他說:“陳大爺,您別急,有什麼話慢慢說。”

陳老頭兒坐下喘了幾口粗氣,才對白方道:“小夥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你能看出我這屋有問題?”

白方點了點頭,點了一支煙,說:“我是做易學研究的,看來你這屋裏真的有問題。”

陳老頭兒深深地歎了口氣,又一次抓住了白方的手腕:“你可來著了。你要是有辦法一定得幫我這個忙呀。”說著道出了這屋離奇的實情。

原來老頭兒叫陳富軍,是軍分區轉業的幹部,退休好多年了。他老伴死得早,就給他留下了一個叫陳生的兒子。陳富軍又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才將兒子拉扯大,現在陳生在市教育局工作,還沒結婚。本來等陳生一結婚有了孩子,陳富軍在家一抱孫子也就能盡享天倫之樂了。可沒想到這半年家裏出了一件怪事:開始的時候陳生睡眠不好,每天黑個眼圈,也沒當一回事。就以為白天上班太累弄得。後來發展越來越厲害,他的全身開始起黑斑。這黑斑越來越多,而且奇癢無比見不得陽光。去了好多醫院都找不到原因,有的說是不知名的真菌引起的;有的說是感染了什麼東西,反正現代醫學是束手無策。後來有人說恐怕是這屋有問題,不過什麼問題就都說不清楚了。

說到這兒,陳富軍的眼圈竟然紅了,哽咽道:“可憐我兒子陳生,從小沒媽和我吃盡了苦。現在有病我這當爹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唉,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了,要來衝我來呀。”說著又拉起白方道:“白,白同誌,你要是能治好我兒子的病要我做什麼都行,我怎麼著也行呀……”看來他真把白方當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了。

我們看到陳富軍老漢對他兒子竟然如此之愛,也不禁動容。我這輩子就是見不得這個,也拉起白方的手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呀,白兄你可一定得幫老人家這個忙啊。”

“去去去,你跟著起什麼哄,我還用你教。”白方甩開我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轉過身又對陳富軍道:“您別急。我也是憑我的職業敏感性感覺有點兒不對,具體的還說不上來。我一定幫您,如果真的是這屋子有問題的話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也得在子夜陰氣最重的時候才能出來,所以我們恐怕今天得住在這兒了。”

我一聽他今天要住在這兒,真想過去給兩個大耳刮子,心說:“我那裏還有個鬼給錢的事你沒給我處理呢,跑別人家抓什麼鬼。讓你幫忙你倒實心眼。”不過現在我也不能說什麼。就聽陳富軍應道:“行,沒問題。我家有地方。你們晚上睡客廳吧。”沒想到白方那張胡子拉碴的臉還真好糊弄人,信任度挺高。

不過陳生回來還是給我們來了個下馬威。現在是初秋,天氣較熱,他卻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裝,戴的帽子壓得低低的,但還可隱約看到臉上的點點黑斑,但總的來說算個比較帥的小夥子。他聽陳富軍說白方是看陰陽的師傅,瞟了我們一眼,冷冷地道:“封建迷信!就憑你們?”接著他轉身對陳富軍說:“我說過多少次了,別什麼人都往家帶,你好歹也算離休幹部,真沒素質!”陳富軍讓兒子搶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囁嚅了幾下嘴唇什麼也沒說出來,我注意到陳富軍臉上瞬間隱過一絲奇異的表情。

看陳生對他父親這麼沒大沒小,我真有點上火,剛想說點什麼,白方卻先湊到了陳生耳邊,耳語了幾句話。這下輪到陳生驚愕了,他呆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像看一個怪物一樣足足看了白方幾分鍾,才憋出一句話來:“好,我看你有什麼本事!”

整個晚上都很無聊,自從陳生頂了他父親幾句後陳富軍一直沒和我們說話,偶爾從他屋裏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砸什麼東西,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可以聽得很清楚。一會兒陳富軍出來上廁所,我發現他本來微弓著的腰竟然挺得筆直,完全沒有了剛才滄桑的樣子,看也沒看我們直接進了衛生間。我感覺陳富軍有點奇怪,不過又說不出什麼來,看看白方好像什麼也沒看到,也就沒理會他。九點多的時候我和白方下去吃了點東西。再上來的時候陳富軍和陳生都已經睡了,隻留下我和白方在客廳裏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被一陣冷風吹醒,原來自己剛才睡著了。奇怪的是客廳的門窗都緊閉著,根本不知道是從哪裏吹來的風。屋裏沒點燈,不過還可以勉強看得清。這時我才發現白方不在了,就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裏。我小聲喊了兩嗓子,沒人回答。

“這家夥出去也不和我說一聲。”我一邊嘟囔著一邊推開了陳富軍那屋的門。白方很有可能去他那兒了,反正不可能陳生那裏。

沒想到陳富軍那屋也沒有人,屋裏飄出一絲駭人的陰森。我再推開陳生那屋的門,還是沒人。“怎麼都沒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天生膽小,竟感覺冷汗順著腦門兒滑進了脖領子像一隻隻小蟲子在爬。又是一陣不知哪裏刮來的冷風,把我吹得一陣哆嗦。不過這風一吹我有些清醒過來了,定了定神。自己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準備先到外麵去看看。

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大門都無法打開,就像焊死了一樣。就在這時,我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轉頭一看,原來是白方站在我身後。“你去哪裏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剛才嚇死我了。而且陳富軍他們也不在了,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說著我轉過了身子。

白方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我。

我這時才感覺他好像有點兒不對,眼神沒有絲毫神采,臉上有任何表情,身體沒有任何動作,和平時的作風完全不一樣。

我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才發現不對在哪裏,原來白方的褲管下麵空空的。

一個身高一米八腰圍近三尺的虯髯大漢麵無表情地站在我的麵前,我感覺自己的心馬上就要蹦出體外了。我上下一摸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因為別的也沒裝,暫時用這個代替板磚吧),指著白方問他:“你不是白方,到底是誰?我朋友是一個這方麵的高手,聽我勸的話你趕快現在就走吧,省得一會兒後悔。”我嘴上胡說八道,腳下可沒有停。一邊說著一邊往側麵滑,繞到了白方身後。

白方還是不發一語,慢慢地轉過身子,伸出雙手向著我的脖子就過來了,看樣子想掐死我。“所有的鬼是不是都隻會來這一套,你不會點別的什麼?”我一邊躲著他的雙手,一邊往屋裏跑。想看看有什麼別的辦法沒有。出乎我意料的是白方移動的速度可比他轉身快得多,我還沒跨出兩步,他的手已經緊緊地掐住了我的咽喉。

就感覺他越掐越緊,我的呼吸也開始越來越難,憋得說不出的難受。“看來尋死將來也不能上吊,太不舒服了。”我一邊瞎想一邊掄起手機照著白方的胖頭就是一下,管你是人是鬼呢。不過別說,這下還真管用,白方被我手機一打手上的勁兒果然小了。我趁這個機會抬腳把他蹬開直接向屋裏跑去。

裏屋看著不遠,我卻怎麼跑也跑不到。眼看著白方又過來了。我一發急轉身溜進了廚房。沒有想到的是廚房竟然還有另外的一個門。此時白方已經到了廚房門口,我拉開這道門,發現竟然通向外麵的走廊。現在別的也顧不上了,先出去下樓再說吧。想到這兒我抬腳就準備往外麵走。

突然,我被他死死地抓住了。接著一杯冷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我的臉上。

“你他媽想掐就掐吧,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衝著麵前的白方大吼,雖然我嘴上這麼說,感覺腿還是有點兒軟。

“你抽什麼瘋呢?快下來!”白方拿著空水杯瞪著我說。

“你別掐我,要不咱們找個別的法動手。”

白方讓我氣樂了,對我道:“你快看看你在什麼地方站著呢,快下來吧。”

我轉頭一看自己差點暈倒了,原來我站在了客廳的窗台上,下麵就是華燈閃爍的大街,自己倒是居高臨下。

“這是怎麼回事?”我看了一眼白方,現在他的褲管下已經有腳了。

白方一邊把我扶下來,一邊對我說道:“你剛才中了它的幻惑了。”

我點了支煙,坐下出了幾口粗氣問白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方也給自己點了一支,才道:“我也小看了這屋裏的東西,它剛才對你施了幻惑,讓你產生了幻覺。不過它不會殺人,最多是像剛才一樣借幻殺你。”

“這還不算殺人?那這家夥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問道。

他沒有說話,而是卸下背包,從裏麵取出一個東西交給我說:“現在已經子時了。你戴上這個,我們去會會它。”

白方遞給我的是一個金黃色的手鐲,上麵鑲嵌了三個藍色的圓形寶石,很是漂亮。我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有這麼漂亮的東西也不說先拿出給我看看,挺值錢吧?”

白方收拾了一下自己背包裏的東西,取出一把小的桃木劍拿到手裏,說:“這是道教上清門的避邪法寶,叫三眼手鐲。據說是古代高麗國傳過來的。有了這個你就不怕它的幻惑了。”

我看著他手裏的桃木劍和三眼手鐲覺得挺新鮮,問道:“你還有這些東西?”

“我吃這口飯總得有點專業精神吧?別說了,跟我來。”說著白方帶著我來到了陳生的屋外。他讓我蹲下身子,然後說:“一會兒你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聽到沒有?現在陳生也中了幻,不會醒。”

他見我點頭,便從背包裏取出一張畫好的符(在切成方塊的黃裱紙上用朱砂畫好特定的符號即為一道符,道家認為符是用來請神驅鬼的通行證)和一把銅錢。然後猛然推開了門。

這次看到的情景又是讓我大吃一驚,要不是白方拉著我的手,我真的以為還在幻覺中呢。陳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的床前站著一個人正往他臉上吹氣。看到我們進來,它慢慢直起身子轉過臉來,卻正是陳生的父親陳富軍。

白方沒有理會張著嘴巴在那裏發呆的我,他把手裏的銅錢劈頭蓋臉地扔了過去。然後用桃木劍挑著那張符指著陳富軍。銅錢落到陳富軍的身上就像扔進水裏的煙頭,發出“嘶、嘶”的聲音,緊接著連同陳富軍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白方把手一抖,那張符飛出桃木劍筆直地貼到了半空中,然後自動燃燒了起來。

……

第二天一早,我和白方坐在屋裏的餐桌前愜意地喝著牛奶,餐桌的另一頭坐著顯得有些疲憊的陳生。白方看著他,喝光了杯中最後一口牛奶後才道:“陳先生,具體的我就不和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昨天晚上我們已經把影響你身體的那東西除掉了。相信你也應該有所感覺。因為今天早上你臉上的黑斑沒有惡化。以後它們會慢慢消失的。至於你身體的其他狀況,沒有它的影響會慢慢好起來的,不會超過三個月。”

陳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白方搖了搖頭,說:“這個問題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如果你以後還想平安的話需要改變的是你對生活的態度和你的性格。要是你還堅持這種張揚傲慢的性格的話,下次可能會更嚴重。我不是危言聳聽地嚇你,這是事實,聽不聽在你。”停了一下,他看了看麵色沉重的陳生,接著道:“你父親是個好人,要不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我們不會管你的,而且我不是免費的。還有,我相信你多少知道你父親的情況,有時間帶他去醫院看看吧,否則你也不會好過的。”

說著他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陳生,說:“這上麵有我的賬號,多少隨意。”說著拉著我的手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到了外麵我正要說話,白方一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也知道你要問什麼。”說著他又點了一支煙才徐徐道來。

“昨天晚上我們看到的並不是陳生的父親陳富軍。而是他另一個人格化出來的怨靈,是怨氣所化。怨氣分兩種,活人的怨氣叫生怨;而死人的叫哀怨,以冤死者怨氣最重。陳生性格傲慢,常指責父親的不是。雖然陳富軍並未生氣,但時間長了加上自己內心的恐懼與無奈就分出了另一個人格,醫學上叫“人格分裂”,就是一個和他性格截然不同的另一個自己。而他本人是不會知道自己得了這種病及自己有另一個人格的,這也算精神病的一種吧。另一個人格會在滿足特定條件的時候出來,比如被兒子罵之類的,這完全是他那寶貝兒子弄出來的。他的那個人格的潛意識中形成了強大的怨氣,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他也不會怎麼樣,隻好在屋裏撒氣。陳生顯示是知道的,不過這家夥竟然對自己父親的病置若罔聞,也夠不孝的了。日久天長怨氣就化成了怨靈。怨靈本身沒有自己的意識,隻是按陳富軍另一個人格的潛意識來做事。有些在他腦中可能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但時間長了積少成多自然成了氣候。但他還是一個父親,不會產生害兒子的想法;加上生怨本身就很弱,自然不會讓陳生受太大的罪。我猜想這個陳生一定很孤獨,而他父親隻是想讓他多吃點苦頭罷了。”

“孤?有什麼關係?”我有點疑惑。

“當然,每個都有自己的另一麵,怨靈會捕捉他父親的轉瞬即逝的思想細節。”

“哦,那你昨天和他說了什麼?”我想起了白方和陳生的耳語。

“我問他為什麼每天感到那麼壓抑而且幹什麼都不行了。”白方哈哈大笑,“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因為他過於傲慢,所以他父親才有讓他多吃點苦頭的想法,而捕捉到這個想法的怨靈通過夢境給了他巨大的壓力,致使他有強大的壓抑感,精神恍惚,每天什麼都做不了。這些細節他父親是不會知道的。”

“那你不怕他不給你錢或不帶他父親去看病嗎?”

“他不敢,而且還不會少給呢。至於他父親,他是個聰明人,完全會明白的。如果他沒有良心那麼最後害的人是他自己。”白方很有自信地說。

“你用的是什麼法子收的那個怨靈?我還沒看出來你有這兩下子?”

白方一笑,道:“我不和你說了嘛,吃這口飯怎麼也得會兩下子吧?我用的銅錢是專門用來收魂治鬼的‘陰錢’;隻要陰錢打中它基本上它就跑不了了。再用‘化魂符’化了怨靈就成了。”

“難怪今天早上陳富軍還沒醒,昨天潛意識和我們鬥了一晚上,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正想說下去,忽然手機響起來了。

“老朱,來下麵這個地址找我;來了你就一清二楚了,我不會讓你白忙的,有大好處!陝西省西安市蓮湖區西門八家巷×樓×單元×號。”

我無奈地看了白方一眼,說:“你看,短信又來了。”

白方笑了笑,問我:“打算去嗎?”

“有大好處?”我沉吟道,“什麼大好處?這家夥在陰間發了財讓我一塊過去享受?”

“呸,”白方吐了一口道,“去看看得了,我總感覺那裏不對頭。”

“嗯,我想也是。管他呢,就算是閻王殿這次也要闖一闖了,為了李洋的大好處。走,我們去買票。”我說完便拉著白方往遠處走去。

二、嫉妒

從李洋家出來的時候已近中午,白方先打車回去準備東西,我自己騎摩托走。這個時候非常熱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我在人群中騎著(準確地說應該是半推著)車一點點地往前挪。

以前我和李洋經常到一個叫毛毛餃子館的地方吃飯,路過的時候,我不經意地往裏麵掃了一眼,沒想到的是,我竟然看到李洋坐在裏麵。幸虧是白天,要是晚上我非嚇得尿褲子不行,就這樣我還感覺從腳後跟麻到腦袋頂,愣在那裏足有五分鍾。

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和他做了十多年的朋友,認錯誰也不能認錯他,而且他身上穿著的也是李洋平時最常穿的一身牛仔裝,連衣服的深藍色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有點懵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準確地記起三個月前和他的遺體告別時的情景,那天他也是穿著這身牛仔裝,躺在殯儀館的大玻璃棺材裏安詳平靜,與棺材外麵哭聲振天的人相隔若遠;就一層玻璃之隔讓他成了曆史,永遠地上了大照片。

“這家夥到底是不是真死?他既然在這裏怎麼讓我去西安?”我一邊想著,一邊邁開有點發軟的雙腿向餃子館裏走去,我想一定要看個清楚。

但是當我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李洋不見了,剛才那個靠窗戶的座位空空的。“難道昨天一夜沒睡看花眼了?”我推上車準備走,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又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這次李洋也騎著一輛摩托車,穿過人群緩慢地駛向小區外。我可不管他是人是鬼了,怎麼說也得到跟前看個清楚,我右手一轉油門,就追了過去。說是追,其實也就是勉強能騎著慢慢挪,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等我到了小區外的大路上的時候,發現李洋還在慢行道上磨呢,那速度倒和蝸牛爬行有得一拚。眼看我離著他就幾十米的距離了,他的車突然加速直接衝了出去,把我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就這樣我追他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氣我,每次他跑遠了就等我一下,可當我馬上要追到他的時候他又加速了。大約這樣追了半個多小時,李洋拐了個彎不見了。我停下車,擦了擦頭上的汗,發現已經到出了市區。

這是市郊的城鄉接合部,雖然現在是中午但人並不多,一片上個世紀的老平房鱗次櫛比地看不到頭。我怎麼瞅著眼熟,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半天才想起來,李洋的最後一任女朋友蔡雪家就住在這裏,前幾天還從她家房後路過,隻不過沒有進去而已。騎著車轉過一條街,在一棟獨立的小院門口我發現了李洋的摩托車,這裏正是蔡雪家。

在大片的屋群中一個相對較遠且獨立的院子是很顯眼的,斑駁發黑的紅磚牆給我的印象十分不好,雖然這並不是我初次的印象了。兩扇木門虛掩著,從門縫中可以隱約看到裏麵有人影活動,但我不能確定就是李洋。躊躇片刻,就在我決定進去看個究竟的時候,手機響了。電話是我未來女朋友娜娜打來的,她要我幫她去處理一下她電腦為什麼不能看電影的問題。雖然我感覺我現在的事情更重要一點,但還是沒出息地騎車離開了這裏。後來我才知道,娜娜這一個電話使她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當我再次來到這個院子門口時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刻了。早上,這裏人不多,偶爾有路過的人總是奇怪地看看在緊閉著的門前發呆的我,然後再順著我的目光掃一眼門上那把大鎖,接著便匆匆離去。

“你在這兒幹嗎呢,讓我好找。電話裏也不說清楚一點。”白方一邊擦汗,一邊掏錢給出租車司機。

“我昨天來的時候這裏沒鎖門,而且你看這個鎖都生鏽了,總感覺好像不太正常。”我轉回頭對白方說。

白方把用過的濕巾紙團了個團隨手扔到路邊,道:“破車也不說開開空調,真熱。這是誰家?什麼沒鎖門,你讓我來幹嗎?不去西安改研究溜門撬鎖啦?”

我衝他一樂,說:“大陰陽師先生,你給咱用你的小宇宙感覺一下,這家沒問題吧?昨天我在這兒看見李洋了。”

“你見鬼了吧?還是看錯人了?”

“人沒看錯,見鬼還真有可能。這幾天遇到的事都邪門得很。”說著我來到了牆根下,對白方又道:“我們翻進去看看?”

看來想當一個好的小偷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這麼堵不到兩米的牆我和白方足足折騰了半個小時才進去。弄得路過的人都往這邊看,大概很少見大白天幹這個的,好在沒有人過來問或是多看幾眼。不過也是,隻要不翻他自己家的牆現在的人才不會多管閑事呢。

蔡雪家院子不大,兩側擺了些花盆、掃帚(掃把)、墩布(拖把)一類的雜物,鋪地的方磚縫隙中長滿了雜草,有一二寸長。怎麼看這個院子也不像住著人的。我和白方對看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他徑直推門進了屋。

屋裏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似潮氣而又非潮氣。基本上值錢的東西都已經搬走了,隻有幾件如舊立櫃、衣箱之類的粗木家具零散地放在那裏,上麵蓋了厚厚一層土。“看樣子有一陣子沒人住了,你昨天看到的一定有問題。”許久,白方才開口對我說道。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進了裏麵一間屋。

這是三間套房,裏屋比外麵的客廳略小一點。同樣也沒什麼東西。隻在角落的位置放了一個非常古舊的梳妝台,鏡子前坐著一人,背對著門。我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裏麵還有人。

坐在梳妝台前麵的是一個女人,穿著紅色的T恤衫藍色的牛仔褲,麵色蒼白又非常平和,嘴角微微上揚雙眼圓睜,兩隻手扶在空空的梳妝台上盯著麵前光亮的鏡子。

“蔡雪?”我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實。因為坐在那裏的就是李洋以前的女朋友蔡雪,不過她似乎已經死去很久了。

“她就是蔡雪?”白方的聲音變得幹巴巴的沒有一絲味道,我知道這是他進入狀態的前奏。

我看了他一眼,問道:“要報警嗎?”我又怕警察來了問起我們進來的目的的確不太好說。

白方想了一下,道:“最好別打110,派出所有熟人沒?”

他這一句話倒提醒了我,我有一個初中同學李偉在郊區分局當刑警,雖然平時聯係不多但關係也還說得過去。於是我打通了李偉的手機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和白方站在那裏麵麵相覷,看來他也有點拿不定主意。

從分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李偉送我們到門口。昏黃的殘陽打在他魁梧的身軀上留下長長的影子,黎黑的麵龐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隨即又恢複了往日的堅毅,每一個字都是從胸臆直吐而出擲地有聲:“這個案子有點意思,不過你們也別放在心上。筆錄是例行公事,沒有你們的事。這段時間不要外出,有情況我會聯係你們的。”

我湊到他跟前,小聲問道:“老李,到底剛才法醫怎麼和你說的。蔡雪的死因是什麼?”

李偉看著我的臉,好一會兒才道:“她死得很奇怪。如果你們真想知道的話那去對麵的‘蜀香園’等我一會兒,我下班再說。”

晚上七點,蜀香園酒家。

李偉看著麵無表情的我們,樂了:“你們是怎麼了?看見個死人就成這個樣子?”

我勉強笑了笑,對他說:“實不相瞞,最近哥們兒遇的事太邪性了。等一會兒我和你說,你先告訴我蔡雪是怎麼死的吧。”

李偉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問白方:“老白,咱們這是第二次見麵了吧?上回還是朱華過生日的時候。”說著話李偉指了一下我,又接著說:“你給我的感覺可是聰明得很呢。你說這蔡雪是怎麼死的?”

白方把手裏的煙掐滅,然後又續上一支吸了一口,才道:“李哥別抬舉我了,要說弄點兒邪的歪的我還行。這蔡雪的死因我真還說不準。不過我和老朱一致認為她死得不明不白。”

李偉給我和白方各倒了一杯啤酒,然後點了點頭道:“不明不白?你說得沒錯,是不明不白。那套房子是她家的老房,據她媽說自打去年春天蔡雪奶奶去世後就沒有人住了,平時家人很少回去。他們三口人現在都住在南小區她爸前年買的商品樓裏。這套老房,他們一直想賣但沒賣出去。蔡雪為什麼死在那現在還不清楚。初步檢查蔡雪是被掐死的,不過從指紋和現場來看掐死她的人就是她自己。”

無論古今中外的死亡案例中從來沒有過掐死自己的人,因為無論你有多大的力氣掐到最後必然會鬆手,這一點常識我和白方還是知道的。白方也點了點頭,喝了口酒道:“果然是不明不白。你們那個法醫是怎麼說的?”

“他也感到奇怪,不過他說準確結果還需要進一步地檢查屍體才能確定。”

然後李偉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就把最近發生的事和他說了一遍。李偉略有所悟,道:“怪不得剛才好像誰欠你八吊錢似的苦個臉,原來是這樣。無論李洋是人是鬼,我看他把你引到那裏應該有什麼目的,很有可能是想讓你進那屋子。而你也是巧合沒有進去;至於蔡雪為什麼會死在那裏就得另說了。”

我聽了他的話嚇得差點把酒杯扔了,問道:“你的意思是蔡雪是李洋殺的?不能吧?他們感情原來很不錯,而且她和李洋處的時間是最長的。而且……”(我沒敢和李偉說如果李洋死了那鬼能殺死活人的可能性有多大,說了他也不信)

李偉倒樂了,道:“不錯就不能殺人了?父子兄弟還能反目呢?而且我是個唯物主義者,不信鬼神。我想很可能李洋還活著,這件事就是他搞的鬼。不過這僅僅是一個猜測,需要證據來證明。對了,就你了解的蔡雪為人怎麼樣?”

“我和這個女的接觸也不是很多,就是感覺到這個人嫉妒心特強,別的好像沒什麼。不過她的嫉妒心可不是一般地強。”這個我是感同身受的,記得好像蔡雪連乞丐都嫉妒,總說沒有他們自由。好像隻要她感覺有人比她強她就不舒服,也不管那個人是誰是幹什麼的。李偉點頭沉思,喃喃地道:“那到底為什麼呢?”

白方半天沒有說話,隻顧往嘴裏塞東西。聽我們說完,把筷子放下先打了個飽嗝然後道:“還有一件事你們注意沒有?蔡雪她媽有問題。”

我和李偉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麼問題?”

“蔡雪她媽剛才一直在哭,後來公安局的人把她叫過去問話,完了以後好像好了一點,我就過去問她知道不知道李洋和蔡雪的事。她的回答也很奇怪,她說‘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他喝了口酒接著說道:“你們不覺得她有問題?或是知道什麼事情?”

李偉看了我一眼,道:“看來先得弄清李洋的事情;然後才能確定他的生死。蔡雪她媽很可能是知道的,而且蔡雪的死因也許也和李洋有關。明天上午我得再去她家一趟。”

我們也感覺李偉說得有理,決定明天先讓李偉再去和蔡雪她媽溝通一下,看還能不能了解點新的情況,我和白方在家等消息。後來我們又扯了一會兒閑話也就散了。

因為酒喝得有點過多(我在白方和李偉的脅迫下喝了多半瓶啤酒),頭暈暈的,回家我就睡了。正做夢和娜娜在家玩,正準備做點什麼運動的時候忽然感覺耳朵痛得厲害,有人一下子把我從床上提了起來。睜開眼就看見白方站在床前,拎著我的耳朵正在大聲說話:“快起來,出事了。”

“什麼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到底怎麼了?”我揉著發紅的耳朵不滿意地問他。

“蔡雪她媽死了!”白方的胖臉顯得有些猙獰。

他聲音也大了點兒,險些把我身上的零件嚇掉,我大大地打了一個激靈問他:“真的假的?誰說的?”

“別廢話了,快走吧。路上我和你說。”白方看我已經穿上了衣服拉著我就出了門。

原來李偉今天早上八點多就到了蔡雪她家。不過家裏沒有人,有鄰居反映說每天蔡雪她媽都去晨練,今天就沒見人。後來李偉等到快中午她媽也沒回來。他就感覺不對,決定再去昨天她家老房看看。到了那兒他發現蔡雪她媽已經死在那裏了。然後就打電話讓我們過去,我手機關機沒打通,他這才通知了白方。

我們到的時候警察已經都撤了,屍體也已經被抬走。屋裏有李偉一人坐在鏡子前發呆。他看見我們來,淡淡地說:“檢查結果出來了,蔡雪的死因是係因外力扼頸致機械性窒息死亡,指紋是她自己的。現場沒有發現第二個人活動的任何證據,死亡時間是二十四小時以內。也就是說她的確是被自己掐死的。至於今天早上她媽媽的死因和她是一樣的,甚至兩個人死亡時候的姿勢都沒有變。而且她死時臉上的表情很特殊,可以說沒有任何痛苦……”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站起身又對白方道:“老白,我聽朱華說你一直接觸這些特異的事情,你怎麼看?”一瞬間,我感覺到李偉的信仰似乎正在動搖。

白方沒有回答李偉,而是用他那特有的幹巴巴的聲音說道:“我想今天晚上留在這裏。”

深夜,蔡雪家老房。

我和白方蜷縮在裏屋的角落裏已經幾個小時了。上下眼皮一直打得不可開交,要不是有上次在陳富軍家的教訓我早就睡著了。即使如此,我還是迷迷糊糊的。這時,聽到院門響了一聲。聲音不是很大,但在這萬籟俱靜的深夜足可以嚇我們一跳。就在我準備站起來到外麵看看的時候,就聽見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了過來,接著外屋的門也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進入了我的眼簾。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正打在這個人的臉上。黑暗中的我看得非常清楚,那是一張黧黑堅毅的麵龐。

“李偉?”我差點叫出聲來。白方拉了拉我的衣服,衝我搖了搖頭。

李偉仿佛沒有看到角落的我們,直接走到那個古舊的梳妝台前,對著鏡子坐了下來。他呆呆地瞅著那麵反射著月光的明鏡,雙手放到梳妝台上一動不動。這時候我才注意到,那個梳妝台的鏡子是如此明亮幹淨,就像天天有人擦拭一般。

白方湊到我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先別動,有情況我會上的。”我知道,白方是想知道她們真正的死因。不過他很快就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隻見那麵古舊的梳妝鏡裏伸出了一雙纖細的手,抓住了李偉的雙手,把它們緩緩地放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我才意識到李偉有危險,剛想和白方商量一下,白方卻先我一步跳了起來,手裏握著一把插了張符的小桃木劍,衝到李偉跟前一劍就向那雙纖細的手斬了下去。木劍發出啪的一聲,好像劍背打在什麼東西上的聲音,隨即插在劍上的符燒著了起來。那雙纖細的手了也瞬間縮了回去。我趁機衝上去,將已經半昏迷的李偉扶了過來,讓他靠在牆上,然後問白方怎麼辦。

我看著白方把燒著了的符甩掉弄滅,正要說話卻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樣瞪著眼睛用劍指著鏡子。我轉頭一看也差點尿了褲子。原來從鏡子裏下來一個人。是個女人,準確地說是死去的蔡雪。像極了《午夜凶鈴》裏的貞子,從鏡子裏緩緩爬了出來,僅僅出來上半身,纖細的雙手撐在梳妝台上,雙眼放著紅色的凶光惡狠狠地盯著我們,一時互相僵持在那裏。

趁著她還沒出來,白方迅速地從包裏取出幾枚銅錢,邊按順序擺在地上邊對我說:“小心點,她不是蔡雪,是妒魘。是蔡雪強大嫉妒心借古鏡的精華形成的,是有一定意識的。”

“妒魘?不是你杜撰吧?”話雖這麼說我還是退到了白方身後。

“這會兒你還有心開玩笑?晉人陶弘景所著的《上清經》中早有記載:‘妒久生念,可化鏡氣為魘’。古鏡中積累了數十年的日月精華都被她消化了,能不成精嘛?”說著他已在鏡前散滿了銅錢。而妒魘還是紋絲未動,用那雙血紅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我們。這使我想起了前蘇聯電影《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桃木劍、鎮妖符加上老子給她擺下的‘真武截妖陣’,隻要她一下來就完蛋。”白方從包裏又拿出三支香點燃了插在(準確地說應該是卡在)銅錢堆中,理直氣壯地說。

不過他這次失算了,妒魘根本沒打算直接跳下來。而是猛然從鏡中抽出身子,向箭一樣射向了他。白方顯然沒有想到,手的鎮妖符和桃木劍一下子就撒了手,人也被妒魘巨大的衝擊力撞到了牆上,砰的一聲,看樣子最好的結果也得暈了。

“看來這家夥IQ還真挺高。”我一邊往屋後麵挪,一邊在緊張地注意著她的同時腦子裏飛快地想著辦法。妒魘從牆根站起來,直接向我撲來。這次我有所準備,見她身子一動也用盡全力閃開,轉到了白方身旁。看樣子白方被撞得不輕,緊閉著雙眼麵色慘白,推他兩把什麼反應也沒有。我準備把桃木劍撿起來再給她一下,沒想到對方以更快的速度向我衝了過來。這次想躲也躲不開了,就感覺冰冷徹骨的一雙手抓住我了我的手腕,我的身體也仿佛在一瞬間被凍僵了。

手,已經不受自己控製了,雖說妒魘好像沒有使多大的力氣,但我這雙用了二十多年的手竟然掐住了我自己的脖子。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頸上沒有絲毫疼痛,反而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和輕快,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忽然,感覺那雙冷冰冰的手從我腕子上消失了,緊掐著脖子的雙手也終於得到了解脫。白方依舊慘白著臉站在她的身後,那把帶著鎮妖符的桃木劍插到了妒魘的後背上。她發出淒厲的一聲號叫,抱著白方一起倒在了“真武截妖陣”裏。一陣濃濃的煙霧從陣中噴出,又是一聲更為尖銳淒慘的哀號在房間中回蕩開來。白方在地上打了個滾,我過去將他扶起。妒魘身上像是被烈焰炙烤過一般,散發著刺鼻的腥氣,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還沒有死。”白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道:“這家夥能變化,可以窺探人的思想,善幻惑。由於是妒念所化,所以她的意識裏隻有嫉妒,嫉妒所有活著的人。她的目的其實也簡單,就是要殺死所有靠近的人。甚至也可以說隻有目的,沒有動機。”

“這家夥殺人還要什麼動機。沒想到先死在她手裏的竟然是蔡雪自己和她媽,真不可思議。”我感歎道。

白方瞟了我一眼,說:“哼,沒什麼不可思議的。這東西沒有感情,妒念生妖必然先害其主,自古如此。然後誰靠近房子就殺誰。那天你不是還差點死在她手裏嘛。你看到的李洋就是她所幻惑出來引你上鉤的。”

我哦了一聲,心裏對娜娜升起一種強烈的感激之情,然後問白方:“那兩邊鄰居怎麼沒事?他們離得最近呀?”

白方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她是有智商的,可能是怕引起懷疑吧。”

“看來智商也不高。現在怎麼辦?”我問。

白方出了兩口粗氣,惡狠狠地說道:“貼上鎮妖符連鏡子一起燒掉!”

第二天,市第一附屬醫院。

李偉聽完我添油加醋地訴說,搖了搖頭道:“原來是個妖精,怪不得我差點讓她害了。要不是這兩天的事我還真不敢相信《西遊記》裏的東西生活在我身邊。我竟然還讓你們倆救了,唉……”

躺在對麵的床上養傷的白方,道:“這也是一大巧事啊,要不是蔡雪嫉妒心太強也不會如此。”

“別感慨了,我們救了你一命你想著怎麼報答吧,要不今天晚上找個地方邊吃邊談?”我坐在一邊大聲說。

他們倆對望一眼,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