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懸疑誌第二期》(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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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時空調查之大秦驕陽

文\\\\君天

每個時空最寶貴的東西,是不是隻有時空自己知道?一個國家最輝煌的曆史,又該怎麼來確認?那麼一個人呢?人如何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哪些做錯了,哪些做對了?這一生最值得珍惜的是什麼?最愛的又是什麼?

無論多麼偉大的人,都無法回答這些問題。因為往往你說自己知道的時候,其實並不知道。一個人十八歲的時候說自己長大了,二十五歲時發現之前什麼都不懂。而等到他三十歲的時候,四十歲的時候,當他回首之前的路,又發現其實很多事情當初並沒有看清楚。那麼等到他即將死去的時候,他又會怎麼看待自己這輩子呢?

所以說生命是偉大的,世界是偉大的,人作為個體是渺小的。下棋的時候,人們說有棋品的人會落子無悔。而人生這條路,無論你有沒有人品,都無法反悔。即便你是時空能力者也是如此。

“會長,第七時空傳回來的信息您是否知道?”一個老者身著銀色的長袍恭敬地向著前方高台道。

“那個時飛揚又搞到了有價值的時空信息。你是想跟我說他的情況麼?”一個幹澀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

“是的。G計劃項飛夢的人最近有針對他的行動。但我覺得這個人還有用,如果可以,我希望讓他回那個得到新時空信息的時間段多收集點東西。您能否讓G計劃的人暫緩對他的行動,會長。我還是那句老話,這個人的能力是我們需要的力量。”老者沉聲道。

“這個人有特殊的能力。有特殊能力的人必然有特殊使命。”那幹澀的聲音說道。

“是的,這是《時間概論》中寫到的。”老者微笑著點頭,等著對方繼續講話。

果然那個聲音停了幾分鍾後,又道:“時飛揚是有特殊能力的,但他的特殊使命是否有益於我時間委員會?阿爾伯特,你關心那個時間信息是對的,那些信息揭示了一些超出《時間概論》的東西,那些東西可能會重新修正我們的理論。”

“會長英明。”那個叫阿爾伯特的老者點頭道。

“但是那個時飛揚也同樣擁有破壞我們時間委員會計劃的能力,我手裏關於他的卷宗已有不少。阿爾伯特,你們實驗部可以等,但G計劃已經箭在弦上。”說到這裏,那幹澀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依稀間一個蒼涼無比的身影消失在了高台之上。

阿爾伯特搖了搖頭,自語道:“其實我是想說,殺這個人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不值得啊。可以利用的資源就該利用。時空的核心內容在於控製,為何G計劃的那些家夥整天想的都是戰爭和殺人?”

大廳裏的燈火都暗了下來,阿爾伯特卻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G計劃中心,是建造時間委員會時間之核中心東北角的一處庭院。整個庭院精致華麗,共有七重院落,在空中望去好像一隻金色的陀螺。平日裏隻有最外麵的兩層對外開放,再向裏的部分被布置了未知的陣法,基本上沒有人能夠窺探。

項飛夢所在的中心辦公室在第六層,而實驗中心禁地則在第七層。項飛夢是整個“上帝棋盤”計劃的主持人,這個計劃從籌備運作開始,到現在已有五十三年,他是第二代的領導人。到目前為止該計劃還沒有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但他手中的棋子已經足夠他統治一個國家。

“本次任務,算是一次試煉。如果你們完成任務,接下來就可以按照各自的想法進入不同的時空獨當一麵。”項飛夢笑了笑道,“但是這次任務當然不會輕鬆。”

“請大人示下。”一個麵如冠玉的高大年輕人說道。

“殺了時飛揚。”項飛夢把手中的一份資料遞給對方,“伍子胥,你知道,他是時空能力者。盡你們小組所能吧!”

伍子胥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他緩緩地退出房間,外麵早有幾個青年在等待他。

“這次的目標是?”其中一個瘦削的男子道。

“不出韋睿所料,時飛揚。”伍子胥拍了拍另一個威武男子道。

“所以這次的重任落在了荊軻的身上。務必一擊必殺,否則那家夥一個瞬移就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韋睿拉扯著那瘦削男子道,“時空能力者的移動力,不是普通魔法師的幾十米,而是一座山、一條大河的移動。如果被他的移動牽著鼻子走,我們隻能疲於奔命了。”

“伍子胥、韋睿、荊軻,你覺得他們這幾個就能對付時飛揚?”阿爾伯特出現在了項飛夢的視頻上。

項飛夢道:“老爺子,你消息倒是靈通。”

“我隻是在想,時飛揚長期在古代遊蕩,日常麵對的就是這些帝王將相。你真的認為靠幾個實驗中的棋子就能對付他?”阿爾伯特冷笑道。

“有心算無心。當有機會。”項飛夢笑了笑,“而且我不擔心改變第七時空的曆史軌跡,所以可以無所不用。阿爾伯特大人,這樣你還覺得在高科技培養下成長起來的那些天才,會不具備殺傷力?”

阿爾伯特微微冷笑,搖頭道:“我們可以打個賭。他們成功了的話,我把實驗部中心實驗室給你用三天;如果他們失敗了,你停止刺殺行動三個月。”

項飛夢想了想,欣然道:“你還真是對時飛揚有信心。就這麼定了。”他切換頻道後,一旁的視頻上又出現了一個清麗難言的絕世麵容。

“大人,你讓伍子胥小組前去對付時飛揚,需不需要幫手?畢竟那三個家夥能力雖夠,經驗卻不多。”那女子的聲音也同樣動人。

“所以才讓他們去曆練。”項飛夢淡淡道。

“我也很想去。”女子美麗的眼睛裏閃爍出綺麗的光芒。

項飛夢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低聲道:“會有機會的,不是現在。”

而時飛揚這時候正和王猛在靜室下棋,看著陷入重圍的白子,他已經思考了有半個小時。

“不用多想了,除非棋盤上有一顆棋子變成了萬人敵,一口氣殺掉一片棋。否則你沒啥機會了。”門外忽然出現了宋采文的聲音。

“如果真的出現萬人敵,那是不是也能為我所用呢?”王猛麵無表情道,他似乎已經完全投入到廝殺中。

“懂什麼是觀棋不語真君子麼?”時飛揚瞪了宋采文一眼,話雖如此,他卻也終於投子認輸。

“我是小女子,當然不是君子。”宋采文理所當然道。

“下次不用讓我子了。這樣我贏得毫無成就感。”王猛臉上絲毫沒有喜色,每次下棋或者撫琴的時候,他總是成熟得像個老翁。然後他扭頭對一旁的司馬靖雁道:“請老爺子幫忙複盤。”

老司馬笑道:“他讓你子,隻是為了輸棋不那麼尷尬。時飛揚那臭水平,糊弄初學者還行,遇到真國手就實在差得遠了。”

時飛揚隻當沒聽見,起身走出靜室。

外麵宋采文拿著一個金色的羅盤道:“小女子本來不想打擾你,但是收到求救信號!”

時飛揚接過金色的羅盤,皺眉道:“是來自公元前235年左右的。”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加快了腳步道:“是呂不韋!”

宋采文也是思路急轉,跟著時飛揚的腳步道:“從這個時間看,是不是曆史上呂不韋自殺的日子?”

“差不多,但他既然求救,就說明他不想自殺。”時飛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聯絡器道:“蘇雨,我馬上要出發前往當前時空的戰國末期公元前235年。我會和你們保持聯係,家裏有任何風吹草動,也急速聯係我!”

說完他也不和其他人多說,匆忙中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空氣中。宋采文滿肚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氣得直跺腳。

這時林蘇雨正擺弄著機械手,晃晃悠悠地走入辦公室。看到這個場景,她皺眉道:“有沒有必要那麼著急啊?他不知道最近很危險麼?”

“怎麼個危險法?”慕容流浪眯著本來就細長的眼睛,站在門口問道。

“我截獲了一些時間委員會的信息。整個時空旅行界都流傳著委員會要對時飛揚不利的流言。”林蘇雨終於接駁上了機械手,從懷內拿出了長達三頁的危機評估報告。

“這家夥豈是那麼容易就被殺死的?”慕容流浪掃了遍評估報告,冷笑道。

“但我們還是要跟去,坐在家裏擔心我可受不了。”宋采文懇請道。

慕容流浪上下看了宋采文幾眼,搖頭道:“太關心他,會受傷的。”

宋采文把美目一瞪,怒道:“流氓兄,你到底去不去?我和蘇雨是肯定去的。”

慕容流浪笑了笑道:“準備通向戰國的時空門。我們當然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冒險。何況那個時代還是很有趣的,對不對?”

林蘇雨和宋采文一起點頭。

竊勾者誅,竊國者王侯。

這是一句很殘酷,很現實的古語。這句話裏透露著說話者的多少辛酸,這句話的背後,你又可曾看見那無邊的腥風血雨?

公元前235年前後,當全天下的目光都望向洛陽的時候,很少有人會想到戰國這場大戲的最後一幕,“天下統一”的大幕正逐漸拉開。

公元前238年的時候,在雍和宮之亂中,秦王嬴政在加冠之時誅殺了長信侯?,以一個舊勢力清掃者的麵目第一次來到了戰國舞台的中央。這個一輩子都靠下半身吃飯的男人,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令人諷刺的是,幾年之後,對秦國有再造大功,靠一己之力把秦國從衰弱的邊緣拉了回來的呂不韋,亦幾乎落得和?一個下場。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關注身處洛陽封地的呂不韋的命運,卻都很少想到自己。全天下人所不知道的是,十年之間所有人都會麵臨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開啟。

呂不韋拿起桌案上堆砌的竹簡,看了兩行複又放下,揉了揉太陽穴,輕輕舒口氣,定了定神。竹簡的另一邊,堆放的是各國使節來的信函,無不是邀請他去各地為相。一代名相麼?他嘴角抽動了下,二十年前,他還隻是個商人,如今的人們卻仿佛都忘記了這一點。全天下的利市都在鹹陽,而他從鹹陽走出,怎麼會有興趣再去別的地方?

自古山東入秦者的命運都是一樣的,轟轟烈烈一場之後,然後黯然退場。商鞅、張儀、範雎都是如此。

隻是大王最後會怎麼處置自己呢?僅僅回到封地一定是不夠的。大王他看到那麼多國家都來找我拜相,隻怕更生氣了吧?

呂不韋打開窗戶,望了望天上的月光,千古的月光一直都是一樣的,天下的帝王又何嚐不是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信侯呂不韋的結局,能比長信侯?好多少呢?忽然他將目光收回院子,白亮亮的月光下那一襲白衣如夢,是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這?”呂不韋吃驚地推開門走到院裏,揉了揉眼睛,“時飛揚?這不可能!這?真的是你?”

時飛揚看著白發蒼蒼的呂不韋,淡淡一笑,躬身一禮道:“不韋兄,別來無恙。我說過,百歲千載,隻要你有所差遣,我就會前來!”

“天?”呂不韋拉住時飛揚的手,顫聲道,“飛揚,你怎麼?你怎麼會,一點也沒有老?”

“這說來話長,若你想要個最簡單的解釋,就當我是修道者吧。”時飛揚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自己的來曆。

這時院內其他屋子逐漸亮起了燈火,呂不韋畢竟久經風雨,在驚動其他人前,他趕忙拉著時飛揚進入屋子。

“你的問題,我大概清楚。不知秦王的旨意是否已到?”時飛揚剛剛坐定,就開門見山道。

“還有一天的路程。”呂不韋想了想道,“如有必要,我可派人拖延他們半日。”

時飛揚沉聲道:“想來不韋兄已經知道旨意的大概內容了。你如今有兩條相反的路,一是在旨意到來之前,接受六國之一的邀請,去別的地方繼續你的生活;第二,就是在這裏坐以待斃,不論他發來任何旨意都堅決執行。”

呂不韋聽著時飛揚的話露出微笑,盡管早已青春遠去,但在燭火邊的身影依然有著當年的傲岸,他擺手道:“我不會去其他國家為官。我已經有過權力了,不再對權力好奇。你要我聽從他的旨意,當然這是應該的。”他笑了笑道,“飛揚,我叫你來並非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讓你來是想把家眷托付給你。”

時飛揚也笑了笑道:“但我既然來了,我就要保住你,保住你的家族。”

“看來你已有良策。”呂不韋眯起老眼,低聲道,“覺得我該怎麼做?”

“詐死。”時飛揚輕輕吐出兩個字。

呂不韋思索片刻,道:“這我不是沒想過,但當真要做卻很複雜。第一,他們派來的欽差不是李斯就是趙高,這些人都很了解我,用替身很難糊弄過去。第二,如果是藥酒,我們也不能知道他們用的什麼藥。通常禦賜毒酒有三四種可選擇,中毒的狀況各有不同。第三,詐死完成之後,又怎麼離開此地。”

“藥我有。吃下去和死人沒區別。至於藥性,我保證會在行事之前了解清楚他們給的是何種毒藥。而替身就不必了,你自己來。”時飛揚看著呂不韋的眼睛道,“多少都要冒點險。但好處就是,隻需要隱姓埋名幾年,這個天下就不會有人再為你呂不韋勞師動眾了。”

呂不韋想了想道:“若能安排得沒有破綻,我願意一試。”

“這些你盡管交給我去辦。不韋兄詐死之後,‘屍體’的周全和家眷的返鄉我會做好安排。”時飛揚從懷裏拿出一個碧綠的藥瓶放在呂不韋手中。

呂不韋苦笑道:“我當然相信你。若不是這幾年我手中的力量都消耗殆盡,隻怕也不用煩勞你出馬。我現在隻怕若秦王不隻是要我一個人的命,又該怎麼辦?他如果當場處置我的妻小,那根本無從反抗。”

“那麼多年了。你的力量本就和秦國的力量是一體的,而你現在要應付的就是他們。但我覺得,若秦王要滅你的族,不會等到此時。”時飛揚站起身道,“我想去先見一下傳旨欽差,去確認下旨意。另外還要會同點人一起來把後路安排好。”

“飛揚,你現在就走?”呂不韋一怔道。

“難道還留下來喝酒?”時飛揚微笑道,“我來看你,主要是為了確認你的情況,既然不韋兄一切安康,則剩下的事情都在我的身上。現在已是十萬火急。不韋兄,還用擔心我操勞奔波麼?”

呂不韋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說得是。我是有點老糊塗了,事不宜遲,我在這裏等你的消息!”

時飛揚一抱拳轉身就走,呂不韋忽又叫住他,時飛揚奇怪地轉過頭,卻見呂不韋對他深深一禮,沉聲道:“千恩萬謝!”他話音未落,時飛揚已經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呂不韋深深吸了口氣,心中忽然豪情萬丈。見到一如當年的時飛揚,他自己仿佛也一下子變得年輕了,原本消沉的誌氣重新振作了起來。

此時忽然房門打開,一個端莊柔美,溫婉若水的婦人出現在門前,“老爺,你這麼晚了還不休息麼。”

“方才見了一個故人。”呂不韋微笑道,“寧兒,你猜是誰?”

“老爺故交遍天下,這卻哪裏猜去。”女子進得房內,整理茶盞笑道,“看你這麼高興,難道還是天上來的救星?”

“時飛揚。”呂不韋一字一頓道。

那女子聽到這三個字,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嚶嚀一聲昏倒過去。

呂不韋趕忙呼喚道:“趙寧!趙寧!”

趙寧,邯鄲的平原君府上的趙寧,居然成了呂不韋的妻子。人生有時就像一出戲,你方唱罷我登場。

離開呂莊的時飛揚並不知道呂不韋的妻子是趙寧,他走在月光下,默默地思索著這次戰國之行的任務。目前看來似乎頗為順利,呂不韋對詐死不排斥,那麼剩下的隻是要杜絕意外的發生。原則上他不會破壞第七時空的曆史,但呂不韋隻需要如史書上說的,最終收到旨意後自殺即可,沒人會去關心別的事情。這時候,忽然聯絡器上顯示,時光偵探社的那群家夥居然一股腦地來到了戰國洛陽。

“你們動作倒快。不至於那麼不放心我吧?”時飛揚撥通了聯絡頻道。

“倒不至於很擔心,主要是大家覺得能有個借口來戰國晃晃也是不錯。”宋采文笑道。

“誰說的?大姐頭可是很擔心你呢!”王猛飛快地插嘴道。

“那你們就繼續晃吧,不用著急過來找我。我這裏沒啥好擔心的。”時飛揚說著就要關閉聯絡器。

“有一個情況要告訴你。”宋采文趕忙道,“蘇雨收到情報,據說時間委員會要派人對付你,你最好還是小心點。”但聯絡器嘟了一聲就中斷了。她苦笑著對邊上的王猛道:“似乎老大不是很上心啊。”

“意料之中。”王猛這小子沒心沒肺地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擔心。你說古洛陽那麼大,我們從哪裏逛起比較好?”

從鹹陽到洛陽,自古就有官道通行,直到後世的從長安到洛陽,這一段路一直就像一條扁擔,始終扛著中華文明的東西兩大重鎮。

時飛揚沿著管道旁的林蔭路走著,前方不遠就是驛站,欽差若是要到呂不韋的山莊,最合適住宿休整的就是這裏。在此想辦法搞到秦王的旨意,然後再研究何種對策才是最妥善的辦法。這時,幾隊披掛整齊的騎兵從官道上疾馳而過,一路揚起高高的煙塵。盡管會有欽差通過,但忽然出現那麼多的騎兵依然不太對勁。時飛揚是那種危險隔著三裏遠就能聞到的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慢了腳步。

忽然,其中一隊騎兵停了下來,為首的高大隊長上下打量著時飛揚,他身邊的部下更拿出了一幅畫像。時飛揚還未開口說話,就聽對方大吼一聲:“就是他!拿下!”

時飛揚怔道:“我犯何罪?”

騎兵隊長冷笑道:“半日前你襲擊欽差車駕,現在裝傻?”二十多騎秦軍一下子都亮出了長劍。

時飛揚微微皺眉。這些秦軍並不難對付,但這一路上隻怕要不斷應付這種場麵。是誰在先前冒充了自己?

現實已經不容他多想,那些秦軍見他不肯束手,同時挺劍向他刺來。時飛揚並不出劍,手指在那些刺來的劍鋒上一掃,麵前那三支長劍就各自糾纏在一起。他順勢滑出包圍圈,兩個起落掠出了三十多步遠。但那些秦軍顯然也是訓練有素,二十人分成左右兩路向其包抄,更有人拿出號角來,昂揚的號角聲在官道上響了起來。

時飛揚下意識地望向道路兩端,居然立即就塵煙滾滾而起,前後各有近百騎大秦甲士飛馳而至。時飛揚麵色轉冷,長劍在手迫退了麵前的秦軍,向著官道西方的山林高速退去。這時,那山坡處赫然出現了三個長劍銳卒,當前兩個,一個身形黑瘦頎長,一個身形高大麵如冠玉。時飛揚全力出劍,劍風呼嘯而起,直取那兩個敵人的脖頸。

麵如冠玉者大吼一聲,雄壯的身軀向前一步,長劍直劈,正砍在時飛揚的劍鋒上。

“當!”兩柄長劍交擊,迸發出燦爛的火星,時飛揚被對方一劍劈得歪斜著退出三步遠。敵人的劍鋒卻緊接著就到了。

時飛揚平平後仰,一個標準的鐵板橋讓過劍鋒,那道劍鋒卻又毫不停頓地飛掠回來。時飛揚心念一動,剛要使用時間靜止,那人卻如得了指示一般飛速退後。而一直隱蔽在他身後的第三人雙手齊揚,黑乎乎的圓球竟飛出了十多個。

時飛揚目光所聚看得真切,那圓球赫然是完全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手雷。他驚得向後飛退,連續三個瞬移試圖脫出危險距離。但前兩個瞬移方做好,那些手雷就落了下來,悶雷般的爆炸聲並沒有帶起驚天動地的場麵。但時飛揚清楚地感覺到周圍的能量場發生了變化,第三個瞬移居然做不出來!

是能量場炸藥?時飛揚拚了命地高速向前,而這時那黑瘦男子的劍光也到了,幽靈般的劍光無聲無息地駕臨時飛揚的胸膛。

時飛揚這才看清楚對方的麵部輪廓,這是對他這個熟悉戰國的人來說非常熟悉的麵龐。這家夥?居然是荊軻!他身形轉動避過要害,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腦海,眼中金色的光芒爆炸般地湧現,終於打破了時空的屏障,瞬間消失在了空氣中。

荊軻看著勢在必得的一劍刺在了空處,盡管劍尖的血跡意味著的確刺中了對方,但這還不足以立即殺死時飛揚。他不由得扭頭對韋睿怒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麼?他怎麼會還能瞬移?周圍的空間磁場不是一片混亂麼?”

韋睿文秀的臉上笑容不變道:“他體內積累的精神力在方才一瞬間爆發,突破了周圍的能量壁壘。但他這一個移動無法突破時空,隻是一個近距離的小空間轉移,所以他還是在這座山上。我保證,這是他今天最後一次瞬間移動了。另外,我之前給你的毒藥要你塗在劍上,你可照做了?”

荊軻點頭道:“當然,我們的目的是殺死他,而不是比武。隻要能殺了他,項大人就會讓我們自由。不用再老悶在時間委員會裏麵。”

“是啊,自由!你放心吧,我為時飛揚設計了最適合他的毒藥。他如果沒有解藥,隻怕這輩子都不能用時空能力了。”韋睿拍了拍一旁的大樹,沉聲道。

伍子胥沒有多和二人交流,而是拿出號角開始召集先前圍捕時飛揚的秦軍,組織軍士開始第一時間搜山。

荊軻想了想皺眉道:“時飛揚聯係其他人怎麼辦?這些秦軍隻怕攔不住他們時光的人。”

“同樣不用擔心,我們常規的聯絡器最怕的是幹擾。方才那幾顆雷一定已經讓他的聯絡器線路報銷了,不僅僅是聯絡器,隻怕所有的高科技設備都完蛋了。”韋睿好整以暇道。

“那麼說,你胸有成竹,第二次絕對不會失手?”荊軻冷笑道。

韋睿看了看天空,低聲道:“時飛揚最強的是時空能力,接下來他最強的一點不複存在,便是我們殺他的最好機會。而我們的對手與其說是他,不如說是那些時光偵探社的人,我們必須比別人先找到他!”

“聊天到此結束,秦軍的搜索已經鋪開。我們也該行動了!”伍子胥高聲叫道,他不僅是天生的武者,更是優秀的領袖。

“先去有水的地方,這家夥一定需要處理傷口。這是人的本能。”荊軻建議道。

林蘇雨的腦電波起伏了一下,她抬腕看了看自己的係統狀況,似乎一切正常。

宋采文手裏拿著兩柄精美的銅劍,笑眯眯地扭頭問她:“怎麼了?”

“似乎?”林蘇雨呆了一下道,“時飛揚老大的聯絡信號不在線了。”

宋采文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低聲道:“能搜索到他身上其他設備的信號麼?”

林蘇雨隔了幾分鍾,搖頭道:“並沒任何信號,不過這個情況可以有三個解釋,一是他已經不在這個時空,二是他所在位置超出掃描區域,比如說他如果是在鹹陽。再就是所有設備全都失靈。”她再次看了下信號板,說道:“我覺得,第一個解釋最合理。他也許又為了確定什麼離開這個時間段了。”

宋采文搖頭道:“那他會事先打招呼的。他這個人平時雖然很散漫,但其實絕大多數時間做事情都很穩。”她漂亮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不安,打開聯絡器道:“小猛子,慕容先生,洛陽西門外集合。老大出事了。”

“真的還是假的?大姐頭你不是因為想大叔了,才讓我們去找他吧?哎喲?”王猛的口不擇言被慕容流浪打斷,慕容流浪淡漠的聲音從聯絡器裏傳來,“馬上就到。”緊接著就是破空的衣袂聲。

“沒人能殺得了會停止時間的時飛揚,對不對?”宋采文望向林蘇雨。

“應該沒人能?”林蘇雨低聲道。

時飛揚的確如韋睿所料,身上的力量因最後強行突破空間壁壘而消耗殆盡。他按著肋部的傷口,苦笑著打量四周的情況,鮮血依然在不停地滲出,真的好久沒有那麼狼狽了。仔細想想方才那三人的麵目,當先兩人一個是荊軻,一個是伍子胥,第三個人卻不太熟悉。畢竟這個天下太大了,不可能所有時空的高手他都認得。但就衝著前兩個人,已可以猜測是時間委員會的“上帝棋盤”計劃對他出手了。

他們先冒充自己襲擊了欽差的車駕,然後出其不意地混在普通秦軍中進行伏擊。這一套計劃雖不複雜,卻非常的有效。對方有備而來,自己又該如何應付呢?

時飛揚簡單包紮好劍傷,對方的武器有毒,隻是那毒的古怪卻說不清楚,看似不是馬上致命,卻讓他有更不好的預感。此時的他隻是希望盡量地多留戀一下此地的風景,奇怪的是他從前對這裏的記憶並不深刻,此刻看到一草一木卻似乎都有著自己的回憶。

盡管到目前為止時飛揚還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具體是什麼位置,有地圖就好了,但身上所有的裝備全部失效了。他把身上的累贅的布片全部撕下,露出裏麵的灰色勁裝。左手裝好了諸葛弩,長劍依然利落地背在背上。

這座山嶺叫作紅龍嶺,是靠近洛陽的一處風景,戰國時候卻沒有什麼人煙。若是去紅龍嶺的飛火潭,就可以進一步清理傷口,並且緩一口氣,但對方一定會在有水的地方等待他。時飛揚對這處山嶺尚算熟悉,小的時候他常在這裏修行,那些成長的歲月是難以磨滅的記憶。但自從開始遊曆四方,他反而很少回來。

“好吧,既然你們是來殺我的,那我們就看看誰才是獵物吧。”時飛揚目光穿過樹梢,看了看天上太陽的位置,想了想反而向山林深處而去。

與此同時,距離此地五十裏外的驛站。

臨時議事廳內,欽差李斯和一個鬢角斑白的老侍衛恭敬地站在一旁,反而是身著軍人服飾的高大青年端坐於正中。

“其實不用勞師動眾,微服出來本就是為避開耳目。而那刺客明顯不是衝著我來的,他直奔車駕,對於車前的我都沒有多看一眼。”這坐於正中的年輕人正是剛剛加冠,正式主宰天下第一強國秦國的秦王嬴政。

“即便不是針對大王,也是針對欽差。同樣罪無可恕。何況,無論如何既然大王在此,就不能掉以輕心。”老侍衛長低聲道,他聲音不大卻亦有不可辯駁的氣勢。相較而言,那沉默的李斯卻顯得有些失色。

“如此,鴻老可知道該如何捉拿那刺客?當時你們隻是被他一晃而過,而後再出畫影圖形隻怕也難找。”嬴政微微一笑,他顯然不認為能輕易地捉到敵人。

“先前派出追捕的騎兵在路上遇到了符合畫像的人,對方仍然是一戰就走。這個刺客進入了紅龍嶺,原本在此行車駕後遠遠護衛的兩千甲士,此時已經進山搜捕。雖然機會渺茫,但仍然值得一試。”老侍衛長恭敬地稟道。

“既知渺茫,為何還要搜捕?”嬴政奇道。

“因為對方一定有同夥。”老侍衛長笑道,“自古以來,可能有人獨自刺殺一個財主,可能有人獨自刺殺一個名士,但刺殺一國之君從來都不會是個人行為。我們把一顆石子丟入水麵,自然就會有漣漪出現。如此,就能找到更多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有理。如此,鴻老何不親自去坐鎮圍捕?”嬴政笑道。

老侍衛長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隻是大王的安危,才是老臣第一職責。”

嬴政擺手道:“但我對刺客卻很好奇。鴻老務必將刺客擒獲。至於我的安全,身邊那麼多侍衛,擔心什麼?”

老侍衛長緩緩後退一步,恭敬施禮道:“是。老臣領旨。”說完退出了議事廳。

等到他離開,那李斯才道:“大王,把鴻老留在身邊還是很管用的。他人雖老了,但劍術不老。”

“我隻是想趁這個機會去更多的地方。”嬴政笑了笑道,“嬴鴻老而悶,有他在身邊我總覺得不自在。”他輕鬆地伸了個懶腰。加冠之後他開始了解了做大王的快樂,罷免呂不韋之後,他才了解治國的艱辛。但嬴鴻在旁就仿佛嬴氏老士族的目光始終在他身邊一樣,帶來的壓力又是完全不同的。

嬴鴻走出議事廳,夕陽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苦笑了下,無論如何恭順,昭王之後每一代大王都覺得看到他是一種束縛。他雖然對朋友說自己是昭王第七子,卻並沒有被王室承認身份。他能做到的隻是數十年如一日地執掌大秦情報中樞黑冰台,做他的大秦地下無冕之王。

可惜無冕之王畢竟不是王。橫掃六國的偉業永遠不會落在他的肩上。嬴鴻也很想親自去調查那個刺客,因為各種情報反映在一起,他覺得對那個刺客的描述像極了當年的一個故人。那個武藝不在自己之下,而神秘度更在自己之上的時飛揚。那麼多年過去了,真的是他嗎?還是來的隻是他的傳人?時飛揚是不會做出刺殺秦王這種事情的人。

說到傳人,嬴鴻輕輕歎了口氣,嬴氏子弟中除了這個年輕的大王,已經很久沒有出色的後生了。這個嬴政值得期待麼?族裏很多老人本來更偏向公子成蛟,甚至有人說嬴政其實是呂不韋的兒子。但那個成蛟在他看來,絲毫沒有雄主的天資,而這個嬴政似乎還有那麼點意思。如今的大秦,隻要有一代雄主,以及一個可帶甲百萬的大將,就可以橫掃六國。我嬴鴻能不能看到這一天?

也許在後世看來,大將蒙恬、王翦以及秦始皇都是無敵的存在,但在經曆過秦昭王和武安君白起那樣傳奇組合的老秦人看來,似乎還是舊人比較值得緬懷。至少在此時,在嬴鴻的眼中就是如此。

這時身邊年輕的侍衛上來低聲稟告道:“在紅龍嶺北麓發現了血跡和斷枝,刺客該是向更高處去了。前鋒部隊正縮小包圍圈。”

嬴鴻點了點頭,如此就去紅龍嶺走一遭吧。

時飛揚跋涉了半日,來到飛火潭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他走得很慢,似乎每走過一處景物,就會有回憶在眼前出現。就像那一塊岩石上他曾經連續不吃不喝地打坐過七天;比如哪一片樹林他曾經因為練習劍法,在這裏的樹幹上留下無數印記;又比如哪條小路他曾經和鄰家女子無憂無慮地牽手走過。

他時飛揚也曾經作為普通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而這片山嶺,其實並不是他出生那個年代的山林,隻是他還是覺得很熟悉,很熟悉?

千年的時間,對於人來說似乎很遙遠,但對於大山古樹來說,卻也不過是幾個春秋而已。而對時空能力者來說呢?那不過是一道道的風景。

看著如火般泛著紅光的水潭,以及山崖邊那洶湧流去形成瀑布的水流,時飛揚就像在家裏一樣,捧起冰涼的潭水就喝,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在被人追殺。滿身血跡,一身塵土的他,卻是如此安逸。就連遠遠注視著他的韋睿、荊軻、伍子胥亦不由得生出奇異的感覺,這個人真的已經受傷,疲勞奔波了大半日麼?

伍子胥做了個自己上前、其他人掩護的手勢,另外二人點了點頭。於是,水潭的遠端忽然有一大群水鳥飛起?

時飛揚掃向水鳥飛起的方向,劍風卻在他背後響起。時飛揚頭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劍,那一劍疾如金虹,直取伍子胥的眉心。伍子胥麵色不變,身形一側,直劈的劍鋒變成反撩,兩人劍鋒一觸。時飛揚已經轉過身來,而伍子胥的第二劍又到了!依然是勢大力沉地劈下。

時飛揚橫劍一擋,兩人的長劍回蕩出蒼涼的劍鳴聲,伍子胥霸道無比的力量把時飛揚再次劈退五六步。而時飛揚心頭微微一震,他知道一旁的荊軻已經啟動,於是想也不想翻身直接躍入水中。

高速掠到水邊的荊軻挺長劍跟入水中,眼前卻突然爆閃來一片金芒,他嚇得一拍水花朝後空翻而過,但又怎麼快得過閃電般的弩箭!岸邊的伍子胥見到火紅的浪花如赤色的火焰高高翻起,荊軻人在半空身子一歪,就知不好,趕忙伸手在空中將他拉回岸上。

荊軻身上中了兩支諸葛弩,一支在肋部,一支在左肩。在韋睿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荊軻握著拳頭道:“這狗娘養的,別讓我抓到了!”

伍子胥冷冷道:“你這是廢話,他這套方案一定是來這裏前就計劃好了的。”

韋睿則看著波瀾不驚的潭水,低聲道:“至少他還在水下,並沒有走遠。我就不信他會在下麵躲一輩子。”

伍子胥卻搖頭道:“他一定都有安排,我們必須下水。”

韋睿想了想,讚同道:“我下水引他出手,你伺機而動。如果這裏再給他跑掉,隻怕很難再占得先機。”他舒展了下身體,又皺眉道:“似乎那毒藥對他作用並不明顯。”

伍子胥手扶長劍劍柄,低聲道:“他已經在我們三人眼前逃脫兩次,不過這個遊戲才剛開始,二位不要失去冷靜和信心。”

韋睿和荊軻同時抱拳道:“慚愧。”

慕容流浪在紅龍嶺上盤旋,但即便是有空中優勢,在樹林的遮擋下,也很難找到一個在移動的人。更何況這個人還在刻意躲避滿山敵人的搜尋。

宋采文這時在聯絡器中道:“流氓兄,這裏又有血跡,看來飛揚老大的傷不輕。先前已經包紮過了,到了這裏傷口再次崩裂。”

“他行進速度那麼慢,為什麼會再次崩裂?”王猛看著地上的血跡,皺眉道。

“我認為他不是想走得慢,而是意識不定時地出現問題,無法把握自己的想法。”林蘇雨把收集的血樣放在一起,終於夠上了檢測標準,開始了化學鑒定。

慕容流浪從空中降落下來道:“那他到底中了什麼毒?一般普通的毒藥他都能免疫。這種個性堅強的人,除非快死了,否則不可能頻繁失去意識。”

宋采文撇了撇嘴,她雖然同意慕容流浪的觀點,但並不喜歡聽到這種論斷。

這時林蘇雨緩緩道:“是很少見的輪回藥劑,對方顯然分析過老大的心理。知道他對普通的摧毀身體機能的毒藥有很強的抵抗能力,所以才對重感情、自我意識嚴重的時飛揚使用了輪回藥劑。”

“這種藥物的作用是?”王猛皺眉問道。

“大腦中的記憶出現混亂,最初隻是容易回憶過去,到後來就可能會失去自我意識,沉溺於某一段經曆無法自拔。”慕容流浪低聲道。

“你為什麼那麼了解?”宋采文奇怪道。

“我中過。這個毒藥還有其他副作用,會引發身體麻痹和視覺模糊、頭疼等。這些問題不一定同時出現,一般是因人而異。”慕容流浪簡單說了下輪回藥劑的問題。

王猛想了想道:“好消息是流氓大叔你現在沒事,所以那毒藥是有解的。”

“壞消息是慕容先生和老大是不同性格的人。”林蘇雨道,“如果慕容先生的性格沒有變化過,那輪回藥劑對他的作用是不大的。”

慕容流浪沒有回答,而是對宋采文道:“那家夥至少目前為止還未陷入苦戰。”

宋采文思索道:“傷口必須要清洗,從這條路線看,老大去了飛火潭,慕容你先去那裏找他吧!我們隨後就到。”

慕容流浪點了點頭,騰空而起在樹林上低空飛行而去。宋采文吹了個口哨,林叢間出現了幾條野狼,她手舞足蹈了一番,那野狼點頭離去。宋采文這才扭頭對王猛和林蘇雨道:“無論如何我們要先去飛火潭一次。小猛子你負責思考,我們必須知道去了飛火潭清理傷口後,老大還會去哪裏。”

王猛點了點頭,沉聲道:“大姐頭,你知道嗎?飛火潭是老大第一次使用時空能力的地方。如果輪回藥劑真的厲害,我怕老大會在那裏崩潰。”

宋采文秀美的臉上滿是憂色,不再多言加快了腳步向飛火潭進發。

時飛揚的水性並非很好,但他對飛火潭卻很熟悉。擊退荊軻的追擊,他就確定不會有人敢馬上追擊,在水中兩個起伏,就潛到了瀑布附近。而後他就靠瀑布邊水流的自然流動逐漸隨著流水漂向懸崖,畢竟跟著流水落下懸崖,也比和那三個怪物正麵對抗要好。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個飛火潭中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值得他倚仗。

韋睿潛入水中之後,全神貫注地掃視水下的世界,紅色的水流中能見度並不好,但更讓他覺得有疑問的是似乎這水中有一些危險的存在。那是一群火紅色的魚鱗,黑色魚鰭的魚,若隻是普通的魚並沒有什麼好緊張的,糟糕的是魚群正中有一條長達兩米的怪物,同樣的形狀但明顯大出數圈體格,讓韋睿這樣的人亦覺得膽戰心驚。他猶豫了一下,嚐試貼著水岸探索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時飛揚的影子。難道那家夥不怕這怪物?沒有道理?

韋睿嚐試著向水譚正中的魚群邊沿遊去,他並不想招惹那些情況不明的家夥,但隻要遊動就會有水波,當波及到魚群的時候,那魚群一下分散開來,龐大的魚王吐著尖牙向韋睿遊了過來。韋睿一個掙紮冒出水麵,但在水裏麵人再快還是不如魚的。那火魚的血盆大口衝著韋睿的兩腿咬去,就在此時空中伍子胥的長劍就到了,他淩厲霸道的劍鋒直透水麵,正中怪魚的腦袋。

怪魚的尾巴拍打水麵,幾米高的水浪一下子翻騰起來,伍子胥也不由得變色,那怪魚的嘴受了他全力一劍居然隻有一道劃痕而已。

忽然瀑布中掀起一陣水花,剛剛衝到岸邊的韋睿和伍子胥抬頭望去,就見紅色的水花中,時飛揚撲騰著身體,和瀑布一起衝下懸崖。而那怪魚即便見二人上了岸也還是不依不饒,居然又拍起一個巨浪把二人弄得渾身濕透。他們甚至能看到時飛揚嘴角浮現的笑意,即便是伍子胥這樣冷靜的家夥,也不由得憤怒地跺腳怒吼。

但是天知道時飛揚的笑容並非針對他們,而是劍傷感染的毒在作怪,他順流而下的時候,大腦中又浮現出童年的記憶。這個瀑布是對他非常重要的存在,正是在這裏,他時飛揚第一次使用了穿越時空的能力。在水中高速衝下懸崖的同時,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七歲大的男孩?

“父親?小妹?”時飛揚一下子失去了意識,在巨大的衝擊力下漂流而去。

“那個刺客受了傷?誰傷的他?”嬴鴻看著簡報笑了笑道。

“我軍的圍捕尚未接近到敵人。這些是根據他的足跡推斷的。另外前方的淩期說那家夥傷勢不輕,而且還有別的追蹤者。”傳遞簡報的軍官恭敬地說道。

嬴鴻沉吟片刻,道:“讓淩期把士兵布置到紅龍嶺南麓。沿著河岸埋伏收網。”他見傳令軍官愣了一下,解釋道,“刺客如今在紅龍嶺北麓,但北峰小徑一直向上並無其他出路。難道他還能飛走?他唯一的出路是從飛火潭走水路,而那河水是一直流到南麓的。”

傳令官深深一禮,轉身離開。

“這家夥被那麼多人追殺麼?那還來惹我們的秦王卻是為何?”嬴鴻拍了拍腦袋,也向紅龍嶺南麓加速走去。

慕容流浪來到飛火潭的時候,伍子胥等人已經離開。他降落在岸邊,看著地上深深的兩道劍痕,麵色凝重起來。身受重傷,且敵人強悍,換了他自己,在這個情況下又該如何?走水路麼?他在聯絡器中道:“我沿著水路查下去。你們到了飛火潭分析一下對手是誰。”

等到宋采文三人來到飛火潭,夜空中已經是滿天星鬥,林蘇雨手中的高科技設備開始發揮作用,高清晰的照片掃入電腦,然後把符合的長劍款式都搜索了出來。

“敵人是三個人。他們在此以逸待勞伏擊老大,但此役有兩人負傷。伏擊的人沒有討到便宜。”宋采文看了所有的照片,得出以下結論。

這時候秦軍搜山的人員也到了此地。

王猛遠遠望著例行公事轉了一圈就離開的秦軍,低聲道:“如果能知道大叔現在的狀態,以及他確切朝哪裏去了就好了。不過這裏水路的確是唯一的出路。”

“那也很麻煩,走水路我們無法知道他會從哪裏上岸。”林蘇雨道。

宋采文重新來到岸邊,踩在水草上滑向潭水中央,舞蹈般地轉動著身體。不多時數十條紅色火鱗魚出現在她的身邊。

王猛和林蘇雨隻能在一旁傻乎乎地看著。這時水麵晃動起來,一聲大的響動,水波分了開來,那條讓伍子胥等人狼狽不堪的魚王出現在宋采文的近前。

宋采文依然毫不慌亂,動作舒緩地在月光下舞動著,長發飛舞衣袂飄飄,如同天地間的精靈。最終那魚王繞著宋采文轉了三圈,數十條小火鱗魚紛紛散開。

宋采文這才回到岸上,沉聲道:“老火鱗說會讓這條河裏的魚關注老大的消息。它說它並沒有攻擊老大,但老大身上的確受了傷。這裏埋伏的人一共有三個。他們是順著山路追下去的,而老大是從懸崖沿著水路走的。這裏的河水直接通向南麓,但暫時無從知曉老大能從哪裏上岸。”

“敵人從岸上追,已經失去了先機。隻要大叔能把握自己的意識,就一定能甩開敵人。”王猛終於露出了笑容。

“前提當然是他能夠把握自己的意識。”宋采文苦笑道。

“我們怎麼追?我們這次必須搶在敵人前麵。”王猛道。

林蘇雨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個膠囊,嘭的一聲丟在了飛火潭裏,那膠囊瞬間變成了一艘噴氣皮艇。她身姿婀娜地輕鬆跳到艇上,對宋采文和王猛道:“來吧,我們不會比那些上帝棋盤的人慢的。”

宋采文和王猛一聲歡呼,雙雙跳到艇上,那皮艇微微一震,猛地向懸崖衝去,顛簸起伏地貼著水麵掠下懸崖。宋采文看著月光下的暗紅水麵,自語道:“時飛揚,你一定要堅持到我們來!”

時飛揚在河岸邊睜開眼睛時,滿天星鬥讓他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連續做了個四五個夢,每一個夢的女主角都不一樣,他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似乎處於逃命狀態的他不該有找老婆的無聊想法。但事實上每個夢裏,他都對那些女子有所虧欠,直到最後一個,他和那個神仙般的女子約好投胎在人間相聚,卻一直都沒有遇到彼此。如果最終都沒有遇到,那到底是誰欠了誰?

他用河水洗了洗臉,腦海中那個無聊的念頭卻始終揮之不去。人生在世,究竟是誰欠了誰?那些家夥沒有特別的理由,卻非要殺了自己不可,這又是為什麼?他低頭看著水裏的倒影,臉上的水滴落在水麵,水波層層散開。忽然水裏一條白魚躍出水麵,他向後一退,坐在岸邊,抬頭正看到天上的明月,心中終於恢複了平靜。

“頭好疼啊。”時飛揚喃喃自語道,他低頭看了看傷口,終於止血結疤了。好吧,對方既然有伍子胥和荊軻,少不得有一場大戰了。在不能使用時空能力的情況下,一對三勝算不大,如何才能各個擊破呢?

而這時候,四周有甲胄聲傳來,時飛揚手扶長劍傲然站起,盡管受傷了也不能被秦兵捉住。秦法嚴酷,刺殺欽差的罪名可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扛得起的。

“刺客在此!”秦軍遠遠就望見了他,大聲呼喝著包抄而上。

這些搜山的秦兵多數是三人一組,兩人持矛一人配劍,秦劍本就比山東六國的劍要長。這樣的三人組非常難對付,兩個持矛的秦軍一左一右專門進攻敵人的肋部,盡管他們隻是掌握基本的技擊之術,但配合起來就遠超過了三個人的力量。

時飛揚在秦軍之間遊走,初時還想要遊鬥脫出包圍,但秦軍組織有序,不多時身邊居然聚集了近百人,而遠處還有人馬隨時準備衝鋒。他再也無法劍下留情,長劍過處血花飛濺。這樣一來他麵前再無一合之將,一口氣從河邊衝到林中,又從林中殺上山坡。但他肋部一陣劇痛,創口再次崩裂,他疼得臉上一白。忽然覺得四周的場景一變,自己身處的不是紅龍嶺,而是秦末之時,項羽那場破釜沉舟的戰役?

那時候他才十多歲,為了為日後的時空探險作準備,他選擇各個曆史階段最嚴酷的戰場來鍛煉武技。巨鹿也好,長平也好,甚至官渡都留下他年輕的身影。

巨鹿之戰,那個時候一樣到處都是秦軍,項羽率領眾人向前全力突進,而他為項羽做的就是第一時間破壞沿路每一座箭塔。

時飛揚收斂心神,高速掠向不遠處的樹梢,一劍擊落隱蔽在樹上的弓箭手。他手握樹枝,看著四下彙聚的秦軍,低聲道:“這裏不是巨鹿之戰,這裏不是?這裏是?紅龍嶺。”他終於在樹上看到了紅龍嶺南麓山腰上的望天亭。

這時,前方一組十人的弓箭隊靠近了時飛揚,數十支羽箭迅速向他射來。時飛揚那曾經縱橫天下的身法從樹叢中掠起,如電的身影滑向弓箭隊。那些弓箭手的眼中甚至起了一片幻影,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情,就被他盡數擊倒在地。

時飛揚擊倒弓箭手後,毫不停頓地幾個起落拉開和後方秦軍的距離,他嘴角帶著淡淡的驕傲,你們是攔不住我的,我經曆過天下最殘酷的戰場,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生死的夾縫中悟得!不知道為何,人在亂軍之中,他依稀想起了當年那些並肩作戰的戰友,他依稀又記起那些逝去的紅顏知己。

更多的人在時飛揚的劍下倒下,他卻已經進入了完全忘我的狀態。若是時空能力可以使用,他早就一走了之,但現在隻有把噩夢繼續下去。

秦國的軍隊卻也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為了捉拿這個刺客,山路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士兵。

“這家夥比我們想象的厲害。我怎麼覺得你給的毒藥根本沒有削弱他?”荊軻身著秦軍服飾,站在遠處觀察著戰況。

韋睿亦露出迷茫的神色,低聲道:“不知道。”

伍子胥則道:“不,輪回藥劑是有作用的。現在的殺戮不是他的意識。以我們對他的了解,時飛揚不是喜歡殺人的人。”

“就算不喜歡殺人,現在的他也沒有其他選擇。”荊軻揮了下長劍道,“上吧。”

“如果我們現在上去把他幹掉,會不會過於引人注目?”韋睿問道。

“若是他被秦軍殺掉,那會很無趣。”伍子胥道,對於他來說特別喜歡這樣的戰場,在項飛夢的麾下,他一直被灌輸要成為無敵的統帥。但一個真正的統帥必須經過戰爭的洗禮,至少要像在其他時空的伍子胥那樣。

他們說話間,時飛揚又一次衝到山路之上,前方就是分叉路和密林,如果讓他衝入密林,隻怕又要開始搜山。但秦軍此時已經困不住他,而時飛揚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分不清楚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忽然一道劍光從密林中破空而至,那燦爛的劍光以割裂空間的氣勢刺向時飛揚的咽喉。他毫不猶豫地一抬左手,燦爛的金光從諸葛弩中綻放而出。對方在半空中忽然變向,長劍偏離咽喉轉向左肩。

時飛揚的肩膀立時血流如注,但對方也同時後中了他的一支弩箭。時飛揚劍眉一揚,長劍直取對方胸膛。卻聽到對方叫道:“時飛揚!”他微微一怔,失聲道:“嬴鴻!”

嬴鴻目光複雜地看著一如當年的時飛揚,他長劍不停,低聲道:“隨我來。”逐漸向密林深處退走。

時飛揚自然心領神會,兩人長劍不停,如大鳥般盤旋消失在了密林中。

遠處的伍子胥等人吃了一驚,趕忙向著二人消失的方向猛追。韋睿苦笑道:“這家夥怎麼會有人接應?難道時光的人已經到了?”

伍子胥麵色凝重沒有說話,高速向前追去,他們三人的身法在秦軍之中引起了一陣驚歎。而空中搜索的慕容流浪也被此地的戰況所吸引,他見到伍子胥等人的身法,亦提速於空中跟了過去,他一麵向前一麵飛快地說道:“發現時間委員會的人。南麓望天亭下的密林山灣處。沒看到時飛揚,但他應該沒事,因為死傷一片的是秦軍。”

“收到!”宋采文簡短地回答,她沒有多說,而是帶著另兩個人突然離開皮艇衝上了陸地,一頭紮入了山林之中,她嘴角已經浮起了笑意。

半個時辰後,紅龍嶺密林內。

“我想過可能是你,但沒想到你一點變化都沒有。你到底是人是鬼?”站在片鬆樹下,嬴鴻仔細端詳著時飛揚,終於頹然問道。

時飛揚替對方取下肩頭的諸葛弩,笑道:“當然是人。”

“是人都會變老,就像我這樣。”嬴鴻指著自己的白發和皺紋道。

“我當然也會。”時飛揚莞爾笑道,“隻是老得比較慢。”他並不著急處理肩頭的傷口,相比而言他現在時靈時不靈的頭腦才是最大的問題。

“廢話。”嬴鴻笑罵道,“你能不能給我個合理點的解釋?”

“很難解釋,就像你很難跟人說你是黑冰台的幕後老大,我也很難跟你說我來自哪裏。你如果無視我的外表變化,對我們都有好處。”時飛揚苦笑道。

“那好,我就當你是天上的神仙吧。”嬴鴻稍稍一頓,笑道,“那你就老實告訴我,來這裏又有何目的?為何襲擊欽差李斯的車駕?”

“我沒有。”時飛揚靠著棵大樹坐下,低聲道,“你身上有幹糧麼?我餓死了。”

“隻有酒。”嬴鴻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酒瓶拋給時飛揚,皺眉道,“不是你襲擊的欽差?到底是誰?”

“如果是我計劃殺欽差,你覺得他能活得了?我甚至之前都不知道欽差是李斯。”時飛揚嚐了口酒,驚歎道,“你這老小子隨身帶著蘭陵老酒,他媽的,爽!”

“一把年紀了,喝酒當然要有品位。這酒越來越貴,就這麼點就要三兩金子。”嬴鴻得意道,又看到時飛揚居然讓他非常的開心。

時飛揚定了定神,開始解釋道:“不是我襲擊的李斯,而是我的仇人。他們為了限製我的行動,故意扮成我襲擊了他的馬車,從而可以讓你們的秦軍做先鋒。之前一切都在他們的計算中,我好不容易才逃到現在。”

嬴鴻從他手中拿回酒瓶,思索道:“我相信你。但什麼人那麼厲害,能把你逼到這個程度。難道?”

“就是上次做出真假趙括那件事情的人。”時飛揚看對方把酒瓶收入懷中,皺眉道,“酒都不舍得,越老越小氣。你在秦軍是否混得差了?我這種小案子也值得你出動?”他一拍腦袋,笑道,“是了,定是如此!去呂莊不隻是李斯,連嬴政也來了!”

“我混得的確不如從前了。想要退隱,他們那些老士族不讓,想要做事,現今的那幾代大王又不許。”嬴鴻苦笑道,“秦王的確要去呂莊。我說你為何會出現這裏?難道是為了呂不韋?”

“老歸老,但直覺還在。”時飛揚讚道,“呂不韋是我朋友,我認識他的過程,和認識你差不多。這麼解釋,你能接受麼?”

嬴鴻點頭道:“可以明白,而且我年紀大了,不願意多考慮事情。”他笑了笑道,“但我希望你能把計劃告訴我,而作為交換,我會幫你調開秦軍。如何?”

“我們好歹也有些交情,怎麼在你說起來,好像一切都隻是交易。你怎麼和呂不韋那個商人有點像。”時飛揚大聲抱怨道。

嬴鴻淡淡一笑道:“老弟,要知道我首先是官,是秦國人。”

時飛揚打量了下嬴鴻,這家夥真的老了。當年那飛揚的濃眉亦變得稀疏,傲氣風流的臉龐上到處都是皺紋,這些年過得很不如意吧。他輕輕歎了口氣,真的不忍心再騙這個老朋友,但有些事情是無法說的。他低沉著聲音道:“我要救呂不韋的妻小。我知道秦王要他死,但我不想他絕後。這是我能告訴你的。”

“還有不能告訴我的呢?”嬴鴻低聲道,他或許老了,但他是真正的豪傑,天下風雲起落他看得多了。

“不能告訴你的是,我的敵人很強。其中有一個就是你這種級別的,甚至他背後會有比你更加厲害的人。而且呂不韋的後事我都安排好了,我們不存在什麼交易。現在你的問題就是想辦法幫我,而我把那些刺客的情況告訴你。”時飛揚看著對方眼角刀刻般的皺紋,忽然想到,如果他自己到了這個年紀,是否還會在各個時空穿梭?如果他在三四十年後遇到的是三十歲的嬴鴻,麵對白發蒼蒼的自己,對方又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這不僅僅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還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呂不韋的事情,我盡力幫你。”嬴鴻深吸口氣,他知道時飛揚已經最大限度地說了實話。也許還有隱瞞,但那些他並不一定要追究。

這時天空中一陣旋風襲來,慕容流浪忽然出現在二人麵前。這個飛人嬴鴻當然也是見過的,隻是看到又一個人不受歲月的影響,他真的鬱悶了。而慕容流浪隻是把聯絡器和一管藥劑拋給時飛揚。

時飛揚剛剛把聯絡器接通,另一頭就響起了宋采文帶著哭腔的聲音,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眯著眼睛服下藥劑。

伍子胥,春秋時期吳國大夫,他本為楚人,為報家仇遠走吳國。傳說他在前往吳國之前,過昭關的時候,因為憂心如焚一夜白頭。他不僅從小就力能舉鼎,在吳國更導演了一係列的謀國奪政,強兵複仇的能事。其中“專諸刺僚”“伐楚鞭屍”等都是他的事跡。更讓人引為傳奇的是,他一生中的知己有一代兵法家孫武,也有春秋五霸之一的吳王闔閭,以及一起生死奔波千裏的白公勝。他的對手,有先為知己後成為大敵的申包胥,有春秋五霸之一的越王勾踐,以及文仲、範蠡。

荊軻,戰國末期人,人稱慶卿,據說本是齊國慶氏的後裔。在刺殺秦王之前隻是小有勇名的劍客而已。但他的刺殺行動卻是戰國末期,山東六國最可能改變曆史的一擊。若燕國太子丹給他更多的耐心,允許他等待好友同赴鹹陽,而不是用那個看似勇猛,實則不堪大任的秦舞陽,或許他又會多幾分機會。“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這幾句歌謠不知道感動了多少心懷浪漫英雄主義情節的人。

韋睿,字懷文,南朝梁武帝時的大將。鍾離之戰,號稱以數萬敵百萬,決戰北朝猛將楊大眼。從勇力上說,他不如伍子胥,但從率軍作戰而言,則未必下之。南北朝時期,中華大地上湧現出無數名將,同樣的亂世,之前的三國時期也是如此。可見我們中華民族有著強勁的生命力,越是有大的危機,民族的潛能就越能爆發,越有大量的人才湧現出來。

若真的是第七時空曆史上的這三個人出現在時飛揚的麵前,時飛揚即便有嬴鴻的幫助,也未必會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就放手一搏。但這三個時間委員會培養的“古人”,卻並不是那些在第七時空做出驚天動地事情的真人。

衡量一個人的實力,需要那些表麵的東西,比如說智商,比如說力量。又或者說在近年來電腦遊戲興起後,很多數值方麵的數據,成為進行電腦遊戲時候頭號關注要素。但一個人真正要成功,卻還要考慮到很多表麵因素之外的能力。這裏的“伍子胥”有沒有曆史上伍子胥因為仇恨帶來的苦心堅韌?這裏的荊軻有沒有遊俠天下後,廣博的胸襟?這裏的韋睿是否有隻有親自統帥數萬軍隊,對抗百萬敵軍,才能形成的穩定出奇兼有的個性?

“你到底會怎麼做?”慕容流浪站在大樹上好奇地問道。

“這一戰,換成由我們來有心算無心。伍子胥他們或許知道我有了援軍,卻一定不知道整個秦軍一下子變成了我的後盾。我們在這裏做出以死相搏狀,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時飛揚晃動著嬴鴻留下的蘭陵老酒,緩緩道。

“林蘇雨給你配的解藥,有用麼?”慕容流浪又問。

“我的頭疼似乎好了點,但輪回藥劑其實無解。”時飛揚看了看皺眉的慕容流浪,笑道,“不過也無大害。因為我本來就是愛做白日夢的人。”

“除了頭疼,沒有別的啥問題吧?”慕容流浪道。

“偶爾視線模糊,但用劍不一定要用眼睛。”時飛揚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傲氣。

而這時其實已是深夜,時飛揚盤膝坐在夜色中,平靜地望著遠方,之前的傷勢因為同伴的到來一下子好了很多,但慕容流浪卻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伍子胥三人進入密林深處,成品字形高速向前,就在他們衝出樹林之前,忽然樹影間出現了一道閑適飄逸的身影。那女子有一種遠山深穀的幽遠,又有一種夜色之靈的神秘,天下無雙的風姿下,她背上那口漆黑的長劍,不僅絲毫沒有破壞她女性的柔美,反而更讓人心中生出無比的思慕。整個山林因為她的降臨,就此變得無比美麗起來,那女子帶來的居然是一種讓山水更為華彩的意境。

伍子胥微微一愣,低聲道:“夢傾岑。你為何會在這裏?”

那叫夢傾岑的絕色女子,道:“我來是為了告訴你,形勢有變。時飛揚已經和時光會合。”

“意料之中,但我們仍然可以一戰。”韋睿道。

“若我說,秦國也已經不是他的敵人,而是我們的敵人呢?”夢傾岑繼續問道。

“這?”伍子胥微一沉吟,複又笑道,“若如此,我們除非另有援軍,否則就很難拿下時飛揚的人頭。傾岑小姐是否就是為此而來?”

夢傾岑淡淡道:“這就是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原因。放心吧,我已經假扮使者,命令秦軍繼續攻擊。時飛揚在這裏有朋友,我們也有。”

韋睿上前一步道:“在下以為,依然是我三人上前強攻,而後傾岑小姐伺機取下時飛揚人頭即可。而且必須加速決戰,否則時飛揚可能會選擇逃跑。”

“以不變為變。韋懷文果然可為大才。”夢傾岑寶石般的眼眸中眼波流轉,“輪回藥劑的作用,無藥可解。這就是我給你這個藥劑的原因。秦軍畢竟很難倚重,本次行動,依然是以你三人為主,我在一旁對付時飛揚。其他人我沒有興趣。”

“你為何要幫我們。”荊軻忽然不冷不熱地問道。

夢傾岑嘴角綻起動人的弧線,道:“因為時飛揚是時空能力者。是我們上帝棋盤計劃的第一大敵。”

山林間,淒厲的狼嚎聲遠遠地傳來。

“老大,有一頭野狼報告說秦軍動態可疑。有新的精銳軍隊從外圍調入,原先的秦軍正逐步撤出。”宋采文忽然在聯絡頻道裏說道。

“嬴鴻並不是這裏最大的人物,隻是秦王為何忽然決定大軍出動?”時飛揚皺眉道,“采文,盡可能地拖延秦軍。”

看宋采文帶著笑容掛斷聯絡器,王猛問道:“大叔怎麼說?”

宋采文抬頭道:“老大終於有用到我們的時候了。”她站到了高處,對著空中明月發出一聲蒼然的長嘯。四周的森林先是一片沉寂,而後各種野獸的嘶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大批豺狼虎豹從森林中走出,一隊又一隊的野狼數以百計,兩三米高的巨熊四五成群,同時在秦軍的隊列前方徘徊。

即便是久經戰陣的秦國銳士也對麵前的景象摸不著頭腦。甚至有人說這是山神震怒了!山神麼?如果山神有宋采文那麼美麗的話,她就做一次山神吧。

“大人,前方似乎有些詭異。那些刺客究竟是何方勢力?”新來的統領雖然受命攻擊,但依然很恭敬地向嬴鴻詢問。

“老夫不知道對方是何來曆,但的確棘手。”嬴鴻微微一頓道,“老夫知道,我大軍並不會因為神鬼之說後退半步。但現在態勢未明,讓這些大秦子弟莫名其妙地陣亡在此,未必就是上策。”

“大人的意思?”那統領試探道。

但嬴鴻卻不說話了,那統領思索片刻,終於下令暫緩進軍。

“我們是否依然和伍子胥一戰?若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慕容流浪低聲道。

“來不及了,敵人陣營中一定有很了解我們的人。但不是他們。”時飛揚笑了笑,看著出現在前方的伍子胥、荊軻、韋睿三人道。

伍子胥看著麵前的敵人,高聲道:“時飛揚,你這次不逃了麼?”

“該逃的時候,自然還是要逃。”時飛揚笑道。

伍子胥等人不再多言,三個人分從三個位置包抄向時飛揚,竟然完全不管慕容流浪。慕容流浪同樣並不出手,隻是漂浮在半空總攬全局。

時飛揚身處三人的攻擊中,壓力驟然變重,即便是在先前那一路逃亡的時候,他也未有被對方包圍過。伍子胥的長劍第一個攻來,那龐大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擋,時飛揚的長劍歪斜地刺出,伍子胥就感到一股柔和但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對方劍尖湧現,那力量居然把他的力量給抵消了。

而荊軻不知道伍子胥受挫,他隻見時飛揚的長劍和伍子胥的長劍糾纏在一起,於是一個閃身晃到時飛揚的側後方,劍鋒如毒蛇般刺出。時飛揚並不阻擋他的劍鋒,行雲流水般左手一抬,燦爛的金芒霹靂雷霆般的綻放而出,那金燦燦的弩箭旋轉著用足以突破時空的速度飛射而出?

荊軻之前吃過諸葛弩的虧,但即便他一直提防著,卻依然不如這弩箭的速度,他向後飛退又如何躲得過黃金諸葛弩,那紮實的一箭直接貫穿他的喉嚨。而韋睿看著真切,竟然跟著荊軻的腳步,從同一邊舞劍切入,即便荊軻中了弩箭,他也同樣有把握把時飛揚斃於劍下。

果然,時飛揚擋住了伍子胥的進攻,迫退了荊軻的偷襲,看似已經無法阻擋韋睿。但時飛揚一瞬間奇跡般地挪開了一步,身形旋轉如電,一個標準的側踢避開韋睿的長劍,正中韋睿的胸口,韋睿一下子被踹出十多步遠。

就這一個照麵,荊軻中弩倒斃,韋睿也不知道被踢斷了幾根肋骨,這一輪的進攻隻有伍子胥沒有受傷,韋睿和伍子胥同時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剛才那是?”韋睿按著胸口,嘴角溢血道。

“不是瞬移,隻是動作比你快。”時飛揚笑道,“你們是不是奇怪,昨天還被追得滿山逃的家夥今天怎麼就這麼厲害了?”

“因為之前沒有把你們當作必須分出生死的人,而你們則逼人太甚。至於這個荊軻,在第七時空是必須要死的,他最可能篡改這裏的曆史。”空中的慕容流浪傲然道。

韋睿終於知道慕容流浪為何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那家夥顯然覺得時飛揚足夠對付他們三人。

伍子胥看了韋睿一眼,低聲道:“不用擔心,我們還有辦法解決他。”說著他上前一步,手中長劍劍鋒上光芒閃爍,整個人居然在夜間的樹林中發出刺目的銀芒,他原本烏黑的長發亦變得花白起來,而長劍的鋒芒中則流露著濃厚的血色。

“原來上帝棋盤的那些家夥,把一夜白頭解釋成了一種武功。”時飛揚壞笑道,“這個倒是很有創意。”

伍子胥身形向前,速度忽然快了不止三倍,長劍天羅地網般地籠罩向時飛揚。時飛揚並不慌亂,他隻是向前向後來回移動,腳尖腳跟在方圓一米之內變幻著位置,居然就這樣間不容發地在劍影中遊走。但伍子胥的劍法也不單是快而已,他劍鋒帶起來的龐大氣流,讓四周的樹木都開始晃動。三十劍一過,時飛揚就等於在暴風中移動,但忽然他的頭又是一陣劇痛,眼前的視線也模糊起來。

伍子胥眼中精光一盛,暴喝一聲,雙手握住長劍衝天而起,時飛揚後退半步,長劍竟好似被壓迫得舉不起來。

韋睿手中扣有數枚手雷,一旦空中的慕容流浪出手,他也奮力一搏。但慕容流浪一點出手的意思也沒有。

時飛揚閉上眼睛,劍鋒歪斜地點向虛空,伍子胥力拔千鈞的一斬卻落在他時飛揚的劍鍔之上。伍子胥一愣,時飛揚的長劍迅即轉動,伍子胥的寶劍被絞動得幾欲脫手而飛。時飛揚長笑一聲,劍芒驟亮,一下擊飛伍子胥的長劍,劍鋒直奔他的心口。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時飛揚的身邊,出現之前絲毫沒有征兆。任憑慕容流浪一直注視著戰局,卻根本不知道對方是怎麼來的。他的第一反應是對方是憑空出現在這裏!

那人影手中綻放出七色的華彩,在時飛揚身邊一掠而過,然後穩穩地停在不遠處。時飛揚的長劍尤在伍子胥的胸膛,卻見自己胸前有一道劍鋒一閃即過,鮮血汩汩流出。那如一道彩虹般出現在黑夜中的女子,長劍輕巧地收入漆黑的劍鞘,笑吟吟地看著時飛揚,讚歎道:“不愧為時飛揚,居然在方才還能挪動身體,否則一劍就該刺透你的心髒。”

時飛揚按著穿透的劍傷,被穿透的傷口還在向兩旁撕裂,那鮮血潺潺而出,但他卻仿佛沒有感覺一般,隻是愣愣地看著麵前的女子。那個女子的臉他記得,那張美得毫無瑕疵的麵龐,赫然就是他夢中的女子,那個和他約好一起投胎轉世重聚的女子。而如果這是重逢後的第一麵,居然是那麼大的一個傷口。

“她是怎麼傷的你?我沒看清。”慕容流浪怔了一下道。

“她是?空間能力者。”時飛揚艱難道,他當然知道對方是如何出現在身旁的。

“什麼?”慕容流浪失聲道。

韋睿卻在伍子胥的屍體旁怒道:“夢傾岑,你為何不早些出手?”

夢傾岑麵無表情道:“早出手,就不會得手。”

“你現在也動不了他分毫!”宋采文帶著王猛和林蘇雨出現在林中,她並沒有去檢查時飛揚的傷勢,隻要時飛揚還站著,那所有人就都還要表現得堅強。

夢傾岑掃視了下周圍,宋采文的身後還有無數野獸飛禽,老虎、野狼、豪豬、飛鷹等。她溫柔一笑道:“我是空間能力者,雖然無法停擺時間,但是可以自由穿梭於空間中。我不如你時飛揚強大,所以你必須要死。”

“絕世容顏,外加漆黑寶劍夜之靈。你是夢傾岑。我聽說過你,但從未見過。”時飛揚痛苦地站直了身,臉上重新浮現標誌性的微笑,“可惜你今天殺不了我,因為你或許可以得逞一時,但絕對做不到全身而退。”

“我卻不信!”夢傾岑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時飛揚立即大喊道:“慕容助我!”他長劍朝著左後方刺去,果然夢傾岑出現在他的左後方,長劍閃動。空中的慕容流浪一道風刃破空劈下,但夢傾岑又消失了。時飛揚又大叫道:“慕容你小心!”

慕容流浪就感到自己後心仿佛被穿透了一般,他立即從空中拔高了二三十米,後背受了一道劍痕,卻連那女子的影子都沒看到。而那夢傾岑突然又出現在了地上,這次是時飛揚的正前方,時飛揚長劍早就橫在了胸前。“當!”兩柄劍碰在了一處,時飛揚半跪在地,而那夢傾岑一個跟頭翻到了樹影下。

“我說過,你今天殺不了我。”時飛揚麵色蒼白,但依然笑容不變。

“果然高明。”夢傾岑隻是隨便站在那裏,姿態之美就已難以形容,她寶石般的眼眸眼波流動,“居然每次都能通過身邊空間震動的變化,來預判我的進攻方向。我今天看來殺不死你了。”

“空間移動,是很耗體力的。你從出現到現在,已經連續用了四次。你若想還留點體力自保,我勸你不要再試。”時飛揚輕聲道,他一麵說著,腦海中出現的卻是那女子在夢中的情景。居然真的有這麼個女子?是巧合,還是天意?還是自己被人安排了,卻沒有察覺?夢傾岑這個名字,我在哪裏聽過,到底是在哪裏聽過?

夢傾岑笑吟吟地看著時飛揚,聳聳肩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麼就此別過,我還會再來的。”

“你以為說走就走?”宋采文終於按捺不住道。

夢傾岑笑道:“這個妹妹好大的脾氣,我不殺你們了,居然還不對了?隻可惜,你的身手在他人看來或許還有點用,在我們時空能力者的眼中卻一文不值。”她輕鬆地收劍入鞘,曼妙的身影周圍泛起淡淡的光影,消失在了空氣中。

場中隻剩下韋睿不是時光偵探社的人,時飛揚淡淡道:“你也走吧。”他看韋睿似乎有些舉棋不定,他低聲道:“今天你們已經死了兩個人。你不走又能如何?”

韋睿看著地上伍子胥和荊軻的屍體,沉聲道:“你今天放我走了,日後莫要後悔。”

“若你能夠有實力報仇,你就來吧。”時飛揚麵色蒼白地坐在了地上。

韋睿深吸口氣轉身就走,卻聽到王猛高聲道:“你若敢來,不用我大叔出手。我就夠了!”韋睿並沒有回頭。

宋采文和林蘇雨趕忙給時飛揚和慕容流浪包紮。

時飛揚坐在地上,低聲道:“不出意外,秦軍也會散去。”

“的確如此,山中的秦軍正在撤走。奇怪,那些新調來的軍隊不過剛剛鋪開,為何那麼快又走?”宋采文問了問邊上的飛鳥,確認了時飛揚的猜測。

“軍隊是夢傾岑的人調來的,而我們依然有嬴鴻對我們的支援。這不是舉國之爭的戰場,他們是知道進退的。”時飛揚道。

“你完全信任嬴鴻,對不對?”宋采文問。

“嬴鴻的主要任務是保全呂不韋的家眷,他發兵上山,也隻是一種佯攻。”時飛揚停頓了一下道,“不出意外,秦王就要到呂莊了。有嬴鴻在,事情會好辦得多。”

慕容流浪忽然道:“這世界上時空能力者很多麼?不是很多吧?我以前根本沒遇到過別人。”

時飛揚笑道:“時空能力者,分為時間能力者,空間能力者,時空能力者三種。數量都很少。但我不知道時間委員會有幾個。他們當然也不會告訴我。”

“你認識幾個?”宋采文問。

“說出來就不好玩了。”時飛揚打了個哈欠,大量失血麵色蒼白的他,緩緩道,“我們去呂莊。路上我想睡一下。”

曆史上,呂不韋是在這個夜晚自殺的。據說他在自殺前收到過秦王嬴政這樣的一封旨意:“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

現在那份旨意就在時飛揚的手中,這些話真是無情無義。秦國在秦昭王死後,兩代君主都短命,到了呂不韋輔佐秦王政的時候,才真正有了穩定的局麵。但不管怎麼樣,秦王嬴政親自來見他最後一麵,這已經意味了很多。

文信侯呂不韋的死絕對解決了很多問題,不僅樹立了秦王的無上權威,更將嬴政究竟是否呂不韋兒子的話題徹底消滅。至少在現今的秦國是這樣子。這個八卦的問題,直到很久以後還是人們的談資,但對天下已經不再重要。

陪伴秦王來的嬴鴻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去向族中元老複命。若這次真的得到嬴政是呂不韋兒子的情報,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殺了嬴政他舍不得,不殺嬴政又如何向嬴氏列祖列宗交代?另外秦王不追究呂不韋族人的命令,也讓嬴鴻對時飛揚的托付有了交代。

時飛揚將旨意在呂不韋的“靈位”前點燃,低聲道:“至少,他們沒有逼迫你怎麼死。也沒要求你馬上死。所以我們一定會成功。若你夠長壽,你會看到嬴政橫掃六國。這樣一來,還真算是不枉費你多年的辛苦。”

“時飛揚,真的是你。”趙寧柔弱的身影出現在了靈堂。

時飛揚一臉疲倦地看著趙寧,輕輕點了點頭。

趙寧笑了笑道:“真好,你終於看到我不再逃走了。”她仿佛一下子變回了從前十八歲的自己。

“我不知道你嫁給了呂不韋。”時飛揚低聲道,“但想來,你至少找了個好男人。”

趙寧溫柔地坐在時飛揚身邊,仔細地端詳著麵前這個憔悴的白衣男子。她悠悠道:“你和我印象中的時飛揚完全一樣。我終於明白你當年為何不要我了。我終於明白了。隻是,你要知道,從前即便是一個世界的距離,我也不會在乎。”

時飛揚看著眼角已經布滿皺紋的婦人,緩緩道:“我懂。但是我不能不在乎。”

趙寧低著頭,看著燃燒的盆火,腦海中全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些日子邯鄲被飛賊鬧得不得安寧,即便是作為平原君的叔父也無法可想,直到時飛揚的出現。這個男子深夜闖入她的深閨,這個男子在她病重之時守在榻邊,這個男子用了三天三夜的時間來伏擊大盜。這個看似對她毫無保留的男子,卻又在擊斃大盜後,忽然就一去不返。

“你一定不是他所鍾愛的女子,你也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為他傷心的女子。你也許隻是他生命中的一道風景,片刻的留情而已。所以,無論忘得了還是忘不了,你都必須要忘記他。”叔父平原君如此冷漠地對她說道。

但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子,又怎麼會在乎?哪怕隻是片刻的留情,又有什麼關係?至少有情。但為何你不讓我再見你?趙寧原來以為自己再看到時飛揚的時候,會有很多話要說,即便在嫁給呂不韋之後,她的心中依然有個角落,是屬於時飛揚的。那個白衣飄飄仗劍天涯的身影,是屬於十八歲時候的她的記憶。

“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呢。”趙寧不知不覺又重複了一遍,千言萬語都已經無從說起。

時飛揚嘴角抽動了下,然後又輕輕歎了口氣,向趙寧伸出了手。趙寧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一流就無法停止,仿佛要把幾十年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時飛揚輕撫著趙寧的頭發,任由她哭濕了自己的衣裳?

趙寧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微微發亮,時飛揚再次不知所終,昨夜的重聚仿佛大夢一場。

“我不等呂不韋醒了,這裏交給你如何?”時飛揚走出呂莊,對身邊的王猛道。

“人生若隻如初見,是不是?”王猛忽然頗為成熟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以後你會親身體驗到的。”時飛揚笑了笑道,他少見地沒有鄙視這個小家夥故作成熟。

“輪回藥劑已經徹底失效了麼?還是你依然在藥效中沒好?我一直以為你不會一整晚都在靈堂。”王猛低聲道。

“我不知道。”時飛揚遠眺前方的山坡,遠山之間依稀有一道風姿綽約的身影在向他遙望,那陌生的身影,但又熟悉的臉龐,讓他一陣迷惑。人生若隻如初見麼?那麼夢傾岑到底是誰?

這時,官道遠端出現了宋采文、林蘇雨的身影。時飛揚高聲道:“景略。你要知道,生命的魅力就在於即便你知道結局,你也不會知道過程。所以享受你所經曆的,向前衝吧!”

冷酷的盡頭

文\\\\夜先生

1

“吱!——”

一個膠皮輪胎急速摩擦地麵的巨大刹車聲突然爆裂而出,人行道邊,一個跌倒在地的女孩早已麵色蒼白,渾身抖成一團;半晌,她眼睛瞎了一般,僅靠雙手摸索著支撐起整個身體,雙腿勉強站住,腿肚子抽筋似的哆嗦個不停。女孩雙手使勁地捂了一下臉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滿臉都是大難不死之後的僥幸與後怕。

女孩站在原地,停了好久,她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思維完全呆滯,她想要離開,卻想不起來自己該去哪兒,想待在原地,又感到有無數雙眼睛正將各種詭異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體上,一種被灼燒的痛;突然,女孩的兩條腿漫無目的地帶著整個軀殼機械地朝前走去。

“冷靜!冷靜!呼?呼?”她不停地在心裏呼喊,極力想拉回自己的思想,卻毫無效果。女孩覺得自己還活著,又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她瞪大著雙眼,卻看不清任何圖像,張開的雙耳,卻聽不清任何聲響,渾身的毛孔依然極度放大,雙腿也依然每走一步都要抖上一下。

“嘿?”一隻手突然拉住女孩的胳膊。

女孩依然麻木的雙腿被強行拉住,她花了幾秒鍾才讓自己的整個身軀停止朝前的動作,與此同時,緊張的雙眼似乎有了一些感覺;女孩努力地調整焦距,直到視網膜上呈現出一張還算清晰的男人麵孔——一個光頭中年人的和善麵孔!

“嘿,你嚇壞了吧?”那個中年人並不像通常留著光頭的人那般凶神惡煞。

女孩的瞳孔朝四周轉了一圈,不經意間,她發現自己居然已經來到了一條空無一人的街道,那瞳孔急忙恐懼地對焦到麵前這個陌生男子的臉上,中年男人和善的麵孔讓她心裏多少有些安慰,“是?是的。”女孩這樣膽怯地回答。

“還好,還好,那輛車已經開走,沒有人能再傷害到你,”中年男人聲音溫潤地說道,“至少現在是這樣。”

“至少現在?”女孩疑惑地重複著。

“對,實不相瞞,你的麵色很差,很像一種不祥的征兆,想不想我幫你算一卦?”

“不!不!謝謝了。”女孩的理智突然回歸,她本能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和藹的男子不像好人,急忙朝後躲閃,準備離開。

“小姐,別怕,別怕……”中年男人伸手一把將女孩的手腕抓住,“你身上有一樣東西壓迫著你的命運,讓我幫你拿下來。”

“啊!”女孩驚恐地尖叫了一聲,雙手不停地拍打著眼前這個男人。

正在這時,又一隻手突然從背後抓住女孩的胳膊,一把將她拉住,猛地朝前走去。女孩隻覺得自己身不由己地朝前移動著,聽到耳邊有一個渾厚的男聲叫道:“老頭,離我們遠點,再碰我女朋友,別怪我不客氣!”

女孩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悻悻地站在原地,狠狠地朝自己瞪著,再轉過頭來,看著身邊這個拉著自己的男人,一個30歲左右的帥氣青年。

他們就這樣走出一段距離,直到中年男人完全不見了蹤跡,帥氣青年才停下腳步,“對不起,沒弄疼你吧?剛才看你被人糾纏,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沒什麼,謝謝了。”女孩感激地微微一笑。

“你沒事就好,”帥氣青年點點頭,伸出手來,微笑著說,“額,你好,我叫陳江。”

女孩稍微一愣,也伸出手來,在那隻看似溫暖的手上輕輕一握,“你、你好,我叫小午。”

帥氣青年的微笑突然凝固住了,失落加憤怒的臉色瞬間爆發出來,“媽的!媽的!”他狠狠地罵了兩聲,轉身就離開了。

叫小午的女孩呆在那裏,眼睜睜看著帥氣青年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完全不知所措,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讓這個前一秒還滿臉笑容的男人在下一秒就徹底變成一個暴徒!

“姑娘?”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身後再次傳來一個聲音,這次是一個蒼老的女聲。

小午有些惶恐地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矮胖的穿黑色連衣裙的老女人站在那裏,腳上穿著一雙紅色的破舊皮鞋。

“姑娘,你被騙了。”老女人的聲音蒼老而緩慢。

“什麼?”小午一頭霧水,自從幸免於一場車禍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讓她覺得匪夷所思。

“剛才那兩個男人都是騙子,他們隻是為了偷走你身上的東西。”老女人說著,渾濁的眼球中隱藏著一種說不清的含義。

“我有什麼值得偷的?”小午不解地問道。

“嗬嗬,慢慢地,你就會知道了。”老女人突然詭異地一笑,“或許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嘿嘿,我該走了,握個手吧?”

2

“我究竟在哪兒?我究竟在哪兒?”

空無一人的路邊,小午坐在那裏,長長的黑色卷發遮擋住大半張臉頰,她聲音呆滯的一聲又一聲重複著,不管有沒有人從身邊走過。

一場差點發生的車禍,突然奇怪出現又突然變臉、消失的人,這究竟是怎麼了?

“我究竟在哪兒?”

香港中路,這本該是青島最嘈雜的街道之一,此刻,卻看不到一個人影,看不到一輛汽車。街道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難道發生了什麼?

自從跟那個詭異的老女人握了一下手之後,小午仿佛覺得自己身上就少了點什麼似的,她嘀咕著,偶爾仰起臉,昏沉的天空看似陰雲密布,可距離下雨似乎依然遙不可及;頭頂那密密實實的灰色的雲朵,不斷綿延,封閉了所有的陽光,那麼近,好像伸手就可以觸摸;又那麼壓抑,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她感到有點幹渴,或是有點饑餓?身體上有種莫名的反應,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試探著把右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意念裏很用力地摸了幾下,但僅僅是意念裏,無論她的手還是臉,都沒有丁點感覺。

“我怎麼了?”

小午將那隻“應該是自己的”的手在眼前攤開,不知道是出於恐懼還是肌肉的緊張,那隻手在空氣中微微地抖動,手掌上的皮膚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紅色斑塊;她下意識地攥了幾下拳頭,手指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因為關節收縮、伸展而帶來的壓力;她再次把這隻手放在臉頰上,這次意念裏非常用力地在臉上擰了一把,可依然隻是意念裏,她沒有任何的感覺,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做出“擰”這個動作。

我喪失了所有的觸覺。

她這樣想到,心裏突然感到一陣無法遏製的驚慌,於是蹭地一下站起身來。

前麵,幾個麵色灰暗的男女,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正慢慢地走來。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

小午努力睜大眼睛,緊緊盯住每一個迎麵走來的人的瞳孔,妄圖從那裏麵看出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什麼都看不到。

突然,她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一個神色凝重的人從自己身旁踩踏過去,其中一隻腳正好跺在那毫無感覺的手上,那人就這樣踩過去,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看著自己那隻紅腫的沾上鞋印的手,她輕輕地皺了皺眉頭表示痛苦,可實際上肢體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這時,路邊又走過一對拄著拐棍的老年夫妻,老太太似乎有些疲憊,老頭不停地拽著她朝前走,邊拽邊嘮叨:“快點走,快點走,我們等了很久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很快就到了。”

這句話在女孩的心中,就好像黑夜裏的一道曙光,讓她感到無比溫暖,有種希望在她的心中無限炸裂——

我雖然喪失了所有的觸覺,但是我還活著。

“老爺爺,我還活著,對嗎?”她毫無表情地衝那個老頭喊了一句。

那個老頭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回答。

3

“老爺爺,我們這是在哪兒?”小午邊走,邊追問著那個拄著拐棍的老頭。

此時,她的心裏充滿了問號,而眼前這個老頭,是那一場躲過的車禍後,她見到的那麼多人裏,第一個感覺上可以信賴的人。

“老爺爺,這裏是青島,對吧?沒錯吧?”見老頭一聲不響,小午繼續問道。

那個剛才還貌似正常的老頭此刻又像換了個人一般,隻顧自己朝前走,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