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墳墓
Well,itwon\\u0027tbe whiskey,itwon\\u0027tbe meth
【不會有威士忌和毒品的影子】
It\\u0027llbeyour name on my lastbreath
【臨死前我口中隻會呼喚你的名字】
Ifdivorce ordeath everdo uspart
【若我們勞燕分飛或永隔生死】
The coroner willcallita broken heart
【隻有驗屍官知道我心已逝】
Soputme in the ground
【就將我埋在黃土之中吧】
Putme sixfootdown
【就把我葬在九泉之下吧】
Andletthe stone say
【就讓那棺槨吟唱】
Herelies the girlwhose only crutchWas lovin\\u0027one manjust a little too much
【這裏躺著一個死掉的女孩,而她對你的愛意卻比生命更鮮活】
Ifyou go before Ido
【假若你比我先離開這個世界】
I\\u0027m gonna tellthe gravedigger thathe betterdig two
【那就請造墓人掘好兩座墳墓吧】
Dig two
【一座埋你,一座葬我】
空氣陰冷,寒意徹骨,夜空中隻有語焉不詳的烏雲和薄霧,如同烏鴉的叫聲一般惹人厭惡。此刻,《Better Dig Two》盤桓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敲擊著索爾脆弱的神經,還有房間裏稀薄的空氣。
墳墓,墳墓,墳墓……
這一句句唱詞像是直接敲擊在他的鼓膜裏,心尖上,靈魂深處,敲完還不肯就此罷休,它非得如磐石般不依不饒地待在原地,聆聽那淒慘絕倫的回響,就像,變態的殺人凶手喜歡看著受害者逐漸失去光芒的瞳仁中,還聳立著對他恐懼和憤恨。這對於殺人者來說,是種無上的陶醉和榮譽;對於高級肉食動物來講,帶著恐懼的死亡,才是頂級的饕餮,盛宴。
“做手術時,我比較喜歡用局部麻醉或是硬膜外麻醉,我喜歡讓病人保持清醒,因為,這會時刻提醒著,我眼下的,手中的,是一個鮮活無比的生命,而不隻是一堆需要我重新組合的骨頭和皮肉。”
約翰尼的聲音不知從黑夜中那個沒有關嚴的縫隙悄悄溜到回憶裏來,搭配著索爾剛才關於變態殺手的回想,將這首有關墳墓的奏鳴曲演奏得愈發嘹亮,徹骨,像血液一般,流經了體內的每一處,充盈在整片皮囊之下,卻比血液更加濃稠,冰冷。
索爾想捂住耳朵,掩住心髒,堵住靈魂,好讓這在他整座身體裏一遍又一遍回蕩的聲響徹底消失,湮滅,就像陽光下自己的身體一般。成灰,全部焚成灰燼才好!才痛快!
可是,此時,他的身體卻如一座巨大的墓穴般,空曠,漆黑,除卻埋葬著他早已風化成灰的痛苦和剛新鮮出爐還滴著鮮血的苦痛外,Nothing,一無所有。
他恨自己,無比地痛恨,為什麽凡是和他有關係的人總是逃脫不過災難,為什麽他越是在意珍惜的人,就會受到越多的折磨……難道這就是無所不能的上帝對他不畏懼自己的懲罰嘛,難道無所不知的上帝也恰好知道,被自己所犯的錯誤折磨,遠比親臨死亡更要痛苦百倍,千倍。
他無法想像短短的10個小時以前,那個充滿了惡毒陽光和陰險微風的清晨,妮娜究竟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和虐待,雖然他睜開眼睛看到她時,她已經完好如初,全身找不到一絲傷痕和瑕疵,新鮮完整得就像剛出廠的商品,對,就像出現了嚴重故障不能使用,而從廠家那裏再度換回來的新商品。
僅僅一牆之隔,索爾和妮娜卻經曆了幾乎天堂到地獄的距離。隻是,地獄離天堂很遠,天堂卻和地獄很近,很近,近到隻是一個白天,索爾就幾乎失去了妮娜。
就這樣,懷著妮娜仍然活著的僥幸和她差點死去的恐懼,索爾的眼神根本離不開那件長裙,那件他提前兩個月特別為妮娜24歲生日訂製的長裙。他無比清晰地記得,自己走進服裝店的時候,設計師很奇怪地看著他隻有一個人前來時的情景,還特意瞧了瞧他身後,等了幾分鍾,然後滿臉疑惑地再度將問號轉向索爾。索爾卻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一一報出了設計師所需要的全部尺寸和他對於長裙的全部要求,從材質到顏色,所有的數據比博士論文還要準確嚴謹,就像,他對待這個女人一樣,容不得一絲突然出現的閃失和意想不到的偏差。
他把妮娜當做他最誌在必得的課題,投入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仔細地料理每一處細節。他預想到在傑茜之後,約翰尼下一個出手的目標便會是妮娜,因為在他扮成並沒有被女王控製還是真正自己的時候,已然知道了索爾和佐伊在古堡裏上演的甜蜜美滿的愛情隻是在假裝演戲,隻是為了把真正的愛人從棺槨裏複生的無奈之舉,所以,約翰尼肯定知道,妮娜,才是插在索爾心尖上的那把刀,摸不了觸不得,一絲絲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坍塌崩潰,血流不止,尤其,是在經曆了這麽多的生離死別之後。沒錯,妮娜就是他的死穴,就是他的弱點,為了她,索爾會不惜轉身背叛全世界,頃刻摒棄堅持了幾百年的原則……也許,他從未這樣承認過,隻是,他的敵人和他所對抗的世界,還從未這樣逼迫過。
所以,他不惜從冰雪中,棺槨裏找出了已經被埋藏了三個多世紀之久的日行者,據他所知,吸血鬼世界中唯一可以在太陽之下行走仍全身而退的異類。他將莉茲的警告拋諸在腦後,不是他不聽,而是,不能聽,他怕再多聽一遍,一個字,都會動搖自己讓維克多守護妮娜的決心。他清楚維克多的危險,莉茲的無數遍告誡和三個半世紀的冰封已經將這一切說得如妮娜長裙上的鮮血,再清楚不過了。因為隻有對待兩種人,莉茲才會用到這樣的方法:一,像魔鬼般極度危險的人。二,像魔鬼般極度危險但是對自己絕對有用的人。
維克多對於我的幫助,對於妮娜的保護,將會遠遠地超出他潛藏的危險。
索爾這樣一遍遍在心中說服著自己,並一點點將其付諸於行動。隻要控製得好,不會有任何問題。他運用構架推理小說時的縝密思維,首先讓莉茲親自負責供應維克多的飲食,這是最基本卻也是最重要的。然後,他又命令,不是安排是命令,他命令約書亞訓練妮娜,最好是像當年瑞恩訓練佐伊一樣,她必須變得強壯,敏捷,因為,如果索爾的噩夢真的不幸成為事實,妮娜真的獨自一人與約翰尼對峙時,那麽介時能幫助她留下一條命的,絕對不是軟弱的眼淚與呼救,而是木樁,銀器,速度,力量和信念。
沒錯,他考慮到了一切,他甚至用自己的始祖之血豢養了一頭狼,與維克多一同保護妮娜白天裏的安全。麵對約翰尼可能對自己,對妮娜使出的招數,他想了無數種預防措施和解決方案。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維克多,才是自己身邊那頭最危險且不受控製的狼。
那件長裙說明了一切。
索爾逼迫自己再度將視線釘在長裙上。長裙?他好想笑,這,這眼前的一團破布還算是件衣服麽,現在的這條所謂高級訂製,不管是扔在泥土中或是血泊裏,它都會瞬間隱形,因為,此時的它看起來,就是用泥土和鮮血編織而成,填埋在妮娜的身上。視線所及,到處都是黑紅色的血漬和因為打鬥而發生的撕裂,這件原本如嬌俏公主般華麗典雅的長裙,此時,隻是經曆了短短一個白天的時間,便成了任誰也不想再看一眼的垃圾……
身上的衣服尚且如此,更無須想衣服的主人了。索爾別過頭去,想躲過腦海裏不斷湧起的畫麵,生怕這些血腥疼痛再次蘇醒複活,從想象中闖出,傷害此刻還在昏睡之中的妮娜。
心疼和擔憂輪流裹挾著他的思想,索爾隻好硬生生地將視線別向窗外,苦悶像淤青一樣聚在他胸前不肯消散,這真是肮髒的一天。
“這真是好酒。”
莉茲濃密的蜜色卷發在腦後優雅地盤起,一件紅橙相間的蕾絲連衣裙精致地包裹住她嬌小玲瓏的身體,搭配腳上同色係酒紅色的高跟鞋,莉茲走起路來,就像一簇簇陽光在舞動,甜蜜而又濃稠。而似乎單單隻是用眼睛望著她,便已經醉在了這典雅複古的香氣中。
她端著手中的伏特加,一口倒進喉嚨中,頓時覺得無數條火蛇沿著食道一路狂飆,穿過胸膛,一直燃燒到胃部,仿佛打通了所有鬱悶和壓抑,讓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痛,並痛快著。自從她14世紀在俄羅斯第一次嚐到這種酒,便愛上了這烈焰灼燒的感覺,以至於以後的一百年內,她鮮有清醒的時候。
“他呢?”索爾艱難的從舌尖拋棄這個問句,便再也不想回頭去看一眼。
“M啊,”莉茲倚在妮娜房間的門框上,蹙起了眉頭,仿佛那才那口酒太過於猛烈,剛剛入口,便已經將她這一天的經曆焚燒殆盡。“啊,他回去了,回到古堡裏了。”
“隻有這些?”
“M嘛,”莉茲擺了擺手,仿佛他是她掌心的一顆痣,她熟悉得都懶得用眼神確定他的位置,“他這個人一向不習慣多說話,更何況人都活著送到了你麵前,還有什麽可說的?”
“我說的是他!”索爾突然的憤怒,讓莉茲肩頭上的貓頭鷹即刻瞪圓了眼睛,仿佛受到生命的威脅。
“維克多啊,”話題的對象從救人者替換到殺人者,莉茲的表情依然沒有多大變化,甚至更為輕鬆,“他也還活著啊。”
見索爾抿起嘴唇,握緊拳頭,一副要殺死眼前一切生物的表情,莉茲便隻好象征性地又補充了幾句,“當然,被一根白樺木貫穿整個身體,對於人類來講,確實是必死無疑的致命傷,更何況他胸前還有根可愛的小胸針,可是,那是維克多啊,他可是血族迄今為止唯一的日行者,想想他活了這麽多年吃掉多少心髒吧,僅憑兩塊木頭……”莉茲似乎頗感惋惜地搖了搖頭,“隻是能讓他多睡一會兒,根本殺不死他。”
“啊,對了,”莉茲又搶在索爾嘴唇剛剛開啟一條縫隙之前,再度補充,“你可以好好獎勵約書亞了,他的訓練結果顯然很讓人滿意,妮娜不僅僅憑借一己之力保住了自己的命,還給了維克多一擊,如果換成普通的吸血鬼,或許,那根你特別為她改造的木柄胸針或許真的會讓他灰飛煙滅,可是,Again,誰讓她出手的對象是維克多。”
“把他叫來。”
“M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教訓了,那可憐的孩子像一個被插在地上的稻草人般,在外麵待了整整一天。”莉茲深深地看了索爾一眼,盡管沒說出口,但索爾很明確地在她如盛夏綠葉般的瞳仁中看到了“不”,“這隻是場意外,把它忘記就好了。”
“怎麽,你對妮娜實施了魅惑之後,也想對我這樣做?”
“我那是幫助她,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孩。”莉茲轉身坐到了窗台上,“你也不想這個噩夢每年都要在她生日原本應最開心的那天來驚擾到她吧。如果我什麽都不做,隻是讓她原原本本地記住這個維克多要殺她的噩夢,就是相當於我將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她心頭。而不幸的是,那裏已經插著兩把刀了,一把叫索爾,一把叫瑟茜。”莉茲輕輕地撫摸著妮娜的睡臉,“我不想將這個原本她期待已久的美夢變成她眼前揮之不去的噩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盡管就這樣放過維克多讓索爾很不情願,但是,莉茲的做法目前來講,確實是對妮娜更為有益的舉動,他也不想,看著那把匕首無數次在深夜裏翻攪著妮娜的本來就已經殘破的心和靈魂。
“你是說突然失去本性的維克多,還是沒有感受到妮娜召喚直到夜晚才醒來的自己?”
沒有說話,索爾隻是點了點頭,片刻,又點了點頭。
“我之前所以將維克多冰封,一方麵是為了懲戒他的失職,一方麵也是因為,我要看管你和傑茜,分不出精力再看管他。”莉茲長歎了一口氣,“他是個強大的戰士,卻也是個危險的魔鬼,而這善與惡之間僅僅有一線之隔……”
“食物?”
“沒錯。”莉茲再度舉起酒杯,卻發現,已然倒不出一滴酒來,“回到海澤比的這段日子,他之所以一直這般溫順無害,很大程度是由於你始祖之血的影響,畢竟,你和曾經轉化過他的伯爵擁有相同的血脈,另一方麵則是,我會把一日三餐足量地供應給他……而今天,”莉茲皺起眉頭看了索爾一眼,“箱子是空的,索爾,我臨睡著準備好的心髒長了翅膀,趁太陽出來之前逃跑飛走了。”
“怎麽可能?”
“和妮娜建立了深層血聯的你都無法感應到她的召喚,睡得跟死掉一樣,任她被維克多吸光光,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不可能。”
沒錯,這也是讓索爾更加疑惑的一點,他怎麽能對妮娜處於危險之中毫無察覺,平時,哪怕是她情緒起了絲毫波動,甚至隻是一個噩夢,他都能敏銳地捕捉到,不管是夜晚還是白天。
“有人偷偷拿走了維克多的食物,同時,有人也在你的食物中偷偷下了藥。”莉茲盯著空酒杯,仿佛期待著裏麵再冒出來一杯酒,因為,她此時渴得要命。
“而這兩個人,我猜,是同一個人。”
“約翰尼。”兩人同時張開的嘴中,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一個名字。
“他真像蒼蠅一樣,無孔不入。”索爾歎了口氣,“你應該弄個什麽咒語,收回這個房子對他的邀請。”
“你現在才想到麽,”莉茲不滿地白了索爾一眼,仿佛,他就是此刻在自己眼前飛個不停,惹得她心煩意亂的那隻蒼蠅。“你以為收回邀請像當時邀請他進入時那麽簡單,一句話就可以了?當然,也許一句‘我撤回對你的邀請’就可以,但是,”莉茲狠狠地哏住這個轉折,“前提時,他本人必須再次進入這個房間,我必須當著他本人的麵,親口說出那句話,才能撤回對他的邀請。”
“那我們豈不是如沒有藩籬和牧羊犬保護,被野狼覬覦的羔羊般,隻要他想,他就可以隨時進來吃掉一隻,或是一群。”索爾盯著窗上的玻璃,似乎已經看到了約翰尼叼著羊腿般的笑容,那是屬於勝利者嘲笑、叫囂的笑容。
“那你以為M會及時趕來是因為什麽,拜托,在白天裏昏睡的人不隻是你一個,我也沒逃過去好吧。”莉茲實在看不下去妮娜身上這件如同車禍現場一樣不堪的長裙,便打開衣櫃,扯出了一件冰藍色的睡袍,“維克多如此危險,我當然不會隻有一道保險,而M,就是我安排的另外一道,更具有威懾力的一道保險。”
“你又在說法語麽?”索爾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隻關心莉茲死活的M,會與在冰下“死”了三百多年的維克多,扯上什麽關係。
“維克多每天早,中,晚,總之在你醒來前,他要向M報到數次,M必須親耳聽到他的聲音,就像被保釋的罪犯定期去警察局報到一樣。”
“等等,”索爾發現了其中的差池,“白天的時候,M也在沉睡,他怎麽可能聽到維克多的報到。”
“我用血液為他們建立了聯係,不要用這種看女巫一般的眼神看著我,當時借助伯爵的力量,我為他們兩人締結了比創造者和子嗣還要敏感的聯係,M可以感應到維克多的一切,當然,白天由於我們族群的特性,這種感應會變得微弱,所以,維克多要主動聯係,向M報到,確保他自己的安全,和妮娜的安全。”
“而今天,正是因為維克多沒有進食,野性爆發,根本沒有精力抽出時間和心情向M發出感應。”
“和你始祖之血暴發時不同,維克多暴走時,基本就是頭野獸,就像一隻眼裏隻有羔羊的狼,再也沒有了善惡之分,驅趕他的,隻有嗜血的本能。”莉茲也對這樣的事實感到無力,幾百年來,她不停地尋找各種方法,但是,這仿佛就像他可以日行一般,是本性,無法抑製。
“而M沒有感應到維克多,所以,”
“他才會馬上趕過來。”
“在白天趕過來!”
索爾重重地強調著這個事實。整件事情中,這一件,M在白天,在太陽下趕過來救妮娜,居然沒有被活活燒死的事,比其他所有的事加在一起都要讓索爾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