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都清楚我剛才說的是誰,隻是,我們兩人中間,有一個人不敢承認罷了。”雪炭灰色的綢緞繞過傑茜的腿向她身後奔去,隻剩下一層薄薄的蕾絲覆在那兩條修長筆直的白皙上,而蕾絲上繁複妖嬈的花朵在夜風的吹拂下更像是直接綻放在傑茜的雙腿上,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泰莎。”約翰尼打了個響指,一團耀眼的火焰便沿著蒼白的大理石,款款地燃燒到約翰尼的身後。
“嗯,很美,不,是非常美。”用打量著一隻被保姆精心打扮過的貴賓犬般的眼光,打量過眼前身著一襲露背長裙的泰莎後,約翰尼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把攬住她的腰,含住了她的唇。
“和昨晚一樣甜美。”約翰尼的舌尖繼續攪動著泰莎嘴裏冰冷的空氣,眼角卻逸出一縷視線飄向了傑茜,“我都快忍不住再要你一次,立即,馬上。”
搶在傑茜開口之前,約翰尼終於鬆開了泰莎,“可是,那樣對我們的公主殿下而言,太不禮貌了。”
“沒關係,”仿佛在身邊找不到更有趣的事情般,傑茜隻好撫摸著耳邊的水滴型紅色耳墜,“野狗總是喜歡在路邊交媾,隻要它們高興,別人的注視又算得了什麽,牲畜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因為,他們沒有心。”
“親愛的,你還帶來了什麽?”約翰尼立即用後背對著傑茜,因為,她剛才從眼神中飄出的無聊和不在意,比她口中漫不經心的諷刺話語更有殺傷力。約翰尼怕,怕再多看她一眼,自己的雙手立即會背叛自己去活活將她勒死,盡管,他現在很想這樣做。
“您要求的一切,吾王。”泰莎轉過身走向另一個角落中的唱片機,拿出手中的黑色膠片緩緩地放入其中,最後,搭上唱針。
小提琴的慵懶伴隨著鋼琴的典雅像月光一般,頃刻裝滿整個房間。約翰尼極為紳士地彎下腰,伸出右手,等待著泰莎,這場舞會中他精心挑選也是唯一的舞伴,來到他的懷中。
將她火紅的指尖,纖細的腰肢統統占為己有後,在阿根廷探戈之王Gardel創作的《Por Una Cabeza》【隻差一步】的悠揚輕盈的旋律中,約翰尼載著泰莎翩翩起舞。艾綠和緋紅,這兩抹顏色,一個冰冷一個火熱,隻是,這原本相撞的色彩,竟然在音樂和舞蹈的魔力下,格外融洽,不,簡直是水乳交融。他的手擎住她的腰,她的腿勾著他的膝,他們就像是兩抹流動的油彩,隨著音符在黑夜的畫布上肆意流淌,交彙,直至,這兩抹顏色完全覆蓋在一起,再也無法從彼此身上分離。
窗外的月色愈發曖昧,輕柔舒緩的音樂,濃稠如酒香般的氛圍,讓所有空氣都為之沉醉。然而伴隨著第一聲鋼琴重音砸向整個夜空,約翰尼猛地一收手,將泰莎收回到胸前,緊得仿佛是他第二層皮膚,節奏赫然變得鏗鏘和激昂,約翰尼也攜泰莎一路舞到傑茜麵前。一個下腰,泰莎幾乎要將自己在約翰尼的臂彎裏的身體拗成兩半,然而約翰尼的手臂輕輕一抬,再一揚,她便如放出的陀螺般,旋轉著,飛舞著,那襲紅裙仿佛綻開的大麗花,妖嬈嫵媚。約翰尼轉過頭對傑茜淡淡一笑,手指輕輕一勾,泰莎身上的舞裙便如舞台上帷幕般,赫然滑落,她像被剝去蛋殼的蛋白,通體光滑,雪白,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擋,便是腳上那雙金色的舞鞋。
最後一個音符終於在空氣中降落,約翰尼的吻也一同降落在泰莎的胸前,旋即,印滿她整個身體。
傑茜依舊雙手握著欄杆,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眼都沒有眨。然後,她抬起手掌,一下又一下,交疊,拍響,仿佛,剛才這場活色生香的探戈,很合她的意。
“舞蹈和創意都不錯,隻是……”
“什麽?”
“這首舞曲是誰選的?”
“我。”
約翰尼此時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直麵著傑茜,而泰莎就蜷在他的懷裏,宛如一隻渴望主人愛撫的貓咪。約翰尼貪婪地在傑茜臉上,身上,搜尋著憤怒、嫉妒、厭惡等任何一絲會讓她沮喪,但是讓他興奮的情緒,甚至回答她提出的問題的同時,他的手,還撫在泰莎高聳的胸前。
“怪不得,可惜。”傑茜撫了撫被風揚起的發絲。
“你說什麽?”
“你不知道麽?”
“不知道什麽?”
“這首舞曲,《Por Una Cabeza》,先後出現在《聞香識女人》《辛德勒的名單》和《真實的謊言》中,它都已經被好萊塢用爛了,就像你的品位一樣,再華麗的服裝,再高貴的裝飾,也無法彌補這一點。”
“可是,現在,站在籠子外麵的人,是我。能決定你生死的人,也是我。”就算隻剩下一絲尊嚴,約翰尼也會將它全部武裝,披掛上身,然後,仰起頭站在傑茜麵前。他可以征服整個血族,讓全世界的吸血鬼都臣服在他的腳下,憑什麽,搞不定麵前這個女人,更何況,她隻是他的人質,他的囚犯。
“是麽,我還是那句話,”傑茜放下雙手,一步步,向囚籠前,向約翰尼走近,盡管有著牢不可破的鋼鐵阻隔,下意識的,約翰尼還是向後靠了靠,盡管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注意到這細微的動作。“時間會證明一切,因為我也很好奇,最終死得最早卻也最慘的,到底會是誰,”傑茜的眼角一挑,笑容明媚得仿佛陽光,“吾王。”
許完心願,吹滅蠟燭,分好蛋糕,接受所有人的禮物和祝福後,在索爾的那首極為輕盈柔軟的《Safe\\u0026Sound》的歌聲中,妮娜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她太累了,她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幸福和快樂也可以讓人如此疲憊。
索爾輕撫著妮娜綿長的發絲,眼睜睜地注視著她的呼吸越來越沉,直至,她完全陷入了夢境中,他才輕輕地站起身,將妮娜的頭從自己的懷裏移到枕頭上,慢慢地拉動著毛毯,像覆蓋一朵雪花一般,將妮娜的身體全部包裹在毛毯下,動作輕柔地像對待一個嬰兒。看著她身上那件珍珠粉色的長裙,索爾不禁搖了搖頭,眼神中蓄滿了寵溺和無奈。兩人認識幾年了,可是這個小家夥卻仍然像當初一樣固執,不,是更甚,她說什麽也不肯脫下這套索爾送給她的禮物,非讓穿著它一起入睡。
睡吧,妮娜,睡吧。
就這樣沉浸在美夢中吧,夢中,才會有幸福和快樂,有美麗的現在和未來。
索爾看著這件長裙,忍不住去想像另一件的去處。那件從妮娜身上扒下來布滿了血汙和泥土,傷口和痛苦的長裙,現在,恐怕已經隨著同它一樣破爛肮髒的垃圾,駛入了無人會光顧的廢墟,被埋在垃圾場最深層,永世不得見光。
“吱。”
門突然被撬開一條縫隙,莉茲的臉不出意外地呈現在門後,她向索爾使了個眼色,盡管索爾此刻眼中隻有妮娜,而將後背對著她。
再一次確定妮娜已經完全進入深層睡眠後,索爾才戀戀不舍地站起身,用比影子還輕的動作,倒退著靠近莉茲,遠離妮娜,仿佛能再多看她一眼,也會讓他焦慮的心,更安寧一分。
“膩死了,”關上門後,莉茲誇張地皺著眉搖著頭,“你們簡直比好萊塢那些甜膩的小雞愛情電影還要粘,我如果再晚來一刻,你是不是都要脫光她的衣服了,”看著索爾將食指放在嘴邊,放出警告似的眼神,莉茲恍然大悟,“喔,沒錯,就是這樣!”她拍了拍額頭,“你哪裏用得著動自己的手,你已經用這種赤裸的眼神將她剝個精光了,對不對?”
“罪魁禍首呢?”
盡管他們利用妮娜清醒前的短暫時間將生日派對辦得無比熱鬧,溫馨,大家準備的禮物堆在妮娜的房間裏,比她本人都還要高。梅林牧師特意從斯德哥爾摩開車趕了回來,他送給妮娜一個綁著蝴蝶結,無比精致的禮盒,盡管隻有巴掌大,但是它沉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妮娜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一枚金燦燦的十字架映入眼簾,那可是用純金打造的十字架,正中間鑲嵌著一顆水晶,後麵還刻著妮娜的名字。
“看來,叛逆者組織很有錢。”索爾看著那枚成色十足,幾乎要將妮娜手臂墜彎的十字架,不由得撇起了嘴,“可是,這十字架是能殺死吸血鬼,還是,能立刻召喚出上帝幫助妮娜幹掉吸血鬼?”
泰特送上了第二份禮物,一瓶上好的香檳酒,當把這流動的黃金交到妮娜手中時,他口中還念念有詞,“伏爾泰曾經大力讚揚過香檳:這清爽的酒升騰輕盈的氣泡,吾等法蘭係人浮現耀眼的形象。而在《卡薩布蘭卡》中,也有對香檳的讚美,‘上好的香檳像塞納河水一樣流淌’。妮娜,快看,當這細膩的汽泡在杯中升騰時,滋味比愛情還要甜美。”
“很多人以為隻要是帶著氣泡的葡萄酒就是香檳,這是極端錯誤和可笑的,因為法國法律明文規定,生產香檳酒的葡萄種植區要位於巴黎東北部150公處。這裏因為土質和氣候特別,使產於此地的葡萄口味獨特,無與倫比,因此被命名為香檳葡萄。隻有用這種葡萄,並且嚴格按照香檳的製造工藝標準釀造出的氣泡葡萄酒才能被冠以香檳酒的名稱,否則,連‘Champagne’【香檳】的字樣都不能出現。”
看著泰特的滔滔不絕,索爾心中另一股怨念如酒中的汽泡般,暗暗騰起。“好麽,香檳博士,你自己成為酒鬼還不夠,還想把我的人也變成酒鬼。這些該死的香檳能毒死吸血鬼麽,如果能,我會為妮娜包下整個酒莊。”
“啊,還有這個。”泰特還奉上了另一份禮物,一盒新鮮的草莓,“妮娜,當鮮紅誘人的草莓遇上口感優雅的香檳,你的味蕾便仿佛置於天堂之上,我們都知道上好的香檳要用黑皮諾,夏當妮和莫尼耶皮諾三種葡萄釀造,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草莓會讓香檳更可口。”
就在索爾幾乎要對泰特突然分裂的香檳評論家人格暴走時,維奧萊特恰是時機地將自己的禮物捧到妮娜麵前,不露痕跡地結束了泰特的香檳論文。那是,黑森林蛋糕,她親手做的正宗德國黑森林蛋糕。
“因為在德國待過幾年,所以,我想到了這個。”
維奧萊特仍然是一身女殺手的打扮,和她臉上的笑容和手中的蛋糕,如此不相襯,“沒想到,你除了會殺吸血鬼,還會做蛋糕,看來,約書亞賺到了。”
索爾一邊在心中偷偷評論,一邊將眼神瞄向那個看起來就讓人胃口和心情大好的生日蛋糕上。雪白的奶油和黝黑的巧克力碎上,點墜著德國黑森林地區特有的黑櫻桃,而在它深藏不露的甜美外表下,還滲透著絲絲櫻桃酒的香氣。
想著那雙殺吸血鬼無數的手用來混合麵粉,水,牛奶和巧克力,感動之餘,索爾似乎發掘出更多的驚悚。
約書亞則捧上了今晚第二個禮盒,無論是包裝還是質地,都要比梅林的更華麗優雅。
“不會是更大Size的十字架吧。”目測著它的重量,索爾不由得心生疑慮。
“這,這是一把槍?!”
當妮娜單薄的手掌握著這把烏黑冰冷的武器時,索爾已然分不清心中湧上的滋味,是驚喜多一分,還是擔憂重一克。
“瓦爾特PKR型9毫米手槍,裏麵配有銀質木芯子彈,足夠你將一個吸血鬼送入地獄,當然,如果你槍法夠準的話,也許是六個。”約書亞微笑地看著不知所措的妮娜。
索爾率先一步搶過了妮娜手中的搶,,迅速地用雙手握住槍托,對準約書亞,“不錯,”他心中暗自評估著這把手槍,“不管是重量,大小還是手感,都很適合妮娜。”
“謝謝你,約書亞。”
派對開到現在,他才露出了第一縷笑容。
莉茲不容分說地將早餐麥片那麽大的盒子硬塞到妮娜手裏,一邊向索爾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拆開包裝紙後,妮娜的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脖頸,那是一大盒安全套,足夠使用整整一年,前提還是每天都要用。
索爾苦笑地搖了搖頭,心裏總算明白了剛才那個狡黠充滿玄機的眨眼的真正含義了,“這還真是,她的作風。”
輪到了維克多,作為最後一個送上禮物的人,索爾目不轉睛地注視,不,應該說是監視著他。在莉茲和他自己再三的懇求之下,也為了不引起妮娜的懷疑,索爾才勉強同意維克多參加妮娜的生日派對,但前提是,莉茲必須緊跟在他身旁,寸步不離。
他將一尊木製的雕像放到妮娜手上,雕像看上去和妮娜的容貌一模一樣,連微笑的紋路和嘴角的弧度,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驚歎,“這是在下一刀一刀照著香香女士的樣子雕刻的。”見大家的目光全部聚焦於自己身上,突然之間,維克多有些靦腆。
“這是一個木樁,能殺死吸血鬼的木樁?”約書亞的目光卻注視著雕像的另外一頭,又長又粗又尖的那一頭。
“好吧,下次,如果你再暴走,你將會被自己送出去的木樁,插進自己的心髒。”索爾看著那件妮娜眼中的雕像,他眼中的木樁。
“所有的禮物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件。”看著站在莉茲身後的約書亞,索爾的手指輕輕地來回摩挲著手中的木樁,嘴角在笑,眼神中卻浸滿了冷酷。
“他都承認錯誤了,放過他吧。”莉茲無奈地搖了搖頭,坐到了壁爐前她專屬的靠椅上。
“在下,並沒有錯。”盡管聲音輕不可聞,維克多卻抬起頭,倔強著與索爾對視。
“維克多,你想自己的身體在一天之內兩次被木頭捅漏麽?”莉茲猛然提高了聲調。
“你剛剛是說,你在白天,在妮娜24歲生日的清晨,偷襲她,差點吸幹她,殺死她……這以上種種行為,都沒有錯?”索爾難以置信地重複著口中的話,手中的木樁卻攥得更緊,手指幾乎要嵌進木頭中。
“在下是喪失了理性沒錯……”維克多的喉嚨無比的幹澀,但是,他必須把內心真正想法,這場意外的真相說出口,就算會因此而失去性命。
“我在等著你的‘但是’。”索爾的聲音充滿了質疑和威脅。
“但是,自從看到香香女士的第一眼,在下便已經這樣決定了,隻是這一次,太過於倉促,在下顯然沒有準備好。”維克多低下了頭,看不清是出於羞愧,還是遺憾。
“等你準備好,我隻能給妮娜收屍了。”
“然後,我給你和索爾收屍。”莉茲及時地補充著。
“你的意思是說,你當時雖然失去了理智,但是,你並不是想真的殺掉妮娜,我是指吃掉妮娜。”聽了維克多意欲不明的講述後,莉茲的眼神也變得困擾起來。
“嗯。”維克多點了點頭。
“在我還沒殺死你之前,你還有機會為自己辯白。”
“沒錯,”莉茲點了點頭,“法律規定,沒被定罪之前,即使是魔鬼,都是無辜的。我支持你,維克多。”
“在下,不是要吸光香香女士的血,賦予她死亡,而是……”維克多望向妮娜的房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在下要親自轉化她,賦予她新生。”
“天啊,”莉茲雙手抱著頭,一臉懊惱,“原來錯的是我們,這並不是一場人性泯滅的謀殺,而是一場情深意切的儀式,維克多,我都要被你感動得哭出來了。”
“你瘋了麽?”索爾將口中的憤懣狠狠地投擲在維克多麵前,不知道是在說維克多,還是自己,耳邊一遍又一遍回響起梅林的忠告:
“初擁,是隻有皇族才能行使的權力,也隻有他們,才懂得其中的關竅和奧秘。因為初擁的本質就是吸血鬼與人類,創造者與子嗣之間血液的交換。可是具體要交換多少,什麽時間交換,交換後的其他程序,這些,是隻有長老們才知曉的秘密,且從不對外泄露。因為,在人類被轉換為吸血鬼的過程中,他們基本與死亡無異,根本無法親眼目睹初擁的過程,更談不上理解和操作,除非身邊有成功擁有初擁經驗,掌握轉化技巧的吸血鬼指導,否則,所有被非皇族吸血鬼初擁的人類,隻有死路一條,或者是在轉化過程中因為失血過量而死,或者是在轉換後因為傷口感染而死。”
“我的傻維克多,”莉茲瞬移到維克多麵前,憐惜地捧著他的臉,“且不說皇族已經明令禁止非皇族內部成員對人類施予初擁的法令,即使單純地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如果初擁像你想得那麽簡單、容易,那麽現在,全世界遍地都是我們的同類了。當初,也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伯爵才頒布了這條法令。”
“還有,”索爾睜開眼睛補充到,“妮娜,是我的人,而這個世上能守護她的人,我可以,隻有我,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