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暫時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表述人們的猜測。少年在還未到中年的年紀,就被他的讀者捧為大師。他麵容滄桑,戴著副白手套,仿佛一位隨時隨地準備解剖屍體的法醫,性情時而內斂時而外放,可稱古怪,難以捉摸。有惡評者說,他的一言一行全是作秀,包括所謂的失憶五年,都是假造出來,為自己添一道神秘的光環。也有人說,他時常宣稱,隻有殺人者才了解殺人者,也許他正是一個殺人犯,才能寫出如此凶惡的小說。當然更多的讀者則相信,失落的五年對他在懸疑小說上的成功至關重要,那五年裏他必定經曆了離奇的冒險,他每一部小說的靈感,都是潛意識中那部分記憶一點點湧動複蘇的結果。總之,所有人不得不稱認,他是一個傳奇。

我還是我。

1994-1999?這正是那五年!

我看了一眼文檔的最後修改日期:2002.8.9。

文檔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這是最早的一個,接下來的是2002.8.10。文檔名是“在嘉峪關”。

點開,提示要輸入密碼。

我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輸入了一到八。錯誤。輸入了“19761225”——我的生日,錯誤。減到六位“761225”,進入。

三五千字,不算長,超短篇小說的篇幅。我一口氣看完,站起來點了枝煙,然後回到電腦前,點開第三個文檔“在敦煌”。又需要密碼,照之前的輸,卻不對。

我輸了一個常用的密碼——我的郵箱密碼。錯誤。

我自嘲地笑笑。

卻沒有再繼續試下去。

先前打開的文檔裏,是一篇以《在嘉峪關》為名的小說。一篇講殺人的小說,有些沒頭沒尾,但足夠精彩、淋漓、有殺氣。就像是我寫的。

真像是我寫的,功力與我當然有差距,但與寫《古井、眼珠、牙》時的我比,正相仿佛。

好吧,我承認,如果不是我的確沒寫過這樣一篇棒小說,簡直自己都要分不清楚。鼓掌,那莫明其妙的吊詭作者真有天份。

有意思的是,2002年的8月,我正在寫作那部一鳴驚人的《古井、眼珠、牙》。

這不是巧合,我不相信巧合。

兩天後我就要出發,第一站便是嘉峪關。在此之前,我得把這不知什麼時候鑽進我電腦裏的狗屁玩意兒解決掉。

但也不急在一時。有張有弛,有緩有舒,這是我小說的節奏。

也是殺人的節奏。

晚上我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六點醒來。我給自己做了煎蛋和火腿腸,煮了一杯榛子口味加奶咖啡,拿出張A4紙,在上麵寫下所有可能會是密碼的數字。

我寫了三十九組。然後打開電腦,開始一一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