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楊和紫靈心事重重離開了安平醫院,紫靈給程兆梁去了電話,程兆梁聽完紫靈敘述後,先是沉默了好久,然後才在手機裏語氣稍沉地說:“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不過安平醫院太平間隸屬中心警局存放屍體的直管部分,出了這種丟屍體的事一般是不會鬧大,隻是死了人就要棘手多了。我會想辦法跟進,也會幫你通過S市警局的資料幫你了解下看最近有沒有倒賣屍體的犯罪團夥,紫靈,你不要太憂心了。”
“謝謝。”紫靈這句話說的真誠,雖然薛白楊覺得這一次也多虧了程兆梁幫自己擔下,但讓紫靈覺得虧欠於他人,還是不舒服啊,女人這種動物無法猜測,說不定哪一天感激會轉化成感情。
紫靈繼續給安可打電話,但還是關機,又給王睿打電話,王睿幾秒鍾內就接起了電話,看樣子時一直拿著手機等電話,王睿聽到是紫靈的聲音,聲音裏明顯流露出失望,但還是對紫靈說:“雖然沒有聯係到安可,但昨天晚上八點多我還是收到了安可的短信,她說她現在安全,而且還有人陪著自己,讓我不要擔心,說很快會回來。但她沒有說究竟去了哪裏,要幹什麼,也沒說跟誰在一起,那個陪著安可的人又可不可信,哎,真是,一點不省心。”
紫靈一旁在手機裏安慰王睿,既然安可這樣說,應該還是安全。一旁心裏也放下了一塊巨石,但像王睿說的,紫靈也不禁想,安可會去哪裏呢?在冷露家,安可是否有收獲,紫靈摸出了從冷露家帶來的那本經濟論,最後兩頁撕裂的棱角明顯,這個會是安可幹的嗎?
這兩天時間,發生了許多無法想象,也無法搞明白的事情,紫靈真的需要點時間消化下,回頭看了一眼薛白楊,薛白楊像也有心事,紫靈笑說:“王睿說安可沒事,我們不要太擔心。”
“我知道,我聽見了。”薛白楊揉著額頭:“剛才你打電話時,我突然想起了個疑點,是被我們所疏忽的,但很快又給忘記了,我這腦子。”
“哈,你是累得,熬了一通宵,看你黑眼圈都比眼睛大了。”紫靈想了想:“幽然也是還沒有處理完家裏的事,安可也沒找到,王睿在等著安可,我看我們可以休息一天了。好好睡上一覺,等大家人齊了人,再一起好好想辦法吧。”
“嗯。”薛白楊應著。
紫靈和薛白楊在S師範校門口分手,看著紫靈有些形單影隻的身影消失在校門裏,薛白楊眼前一陣恍惚,一種少有的情愫暗生,好像這一次跟紫靈分開,就再也不會見麵了一樣。混蛋,想什麼東西呢,怎麼可能不會見麵,我還要保護紫靈一輩子呢。但這個小小躥動的暗色苗子還是悄悄躲在了薛白楊心裏最隱蔽角落,無論薛白楊想如何排除它,都不可能。
回到S大學,接連兩天從身體到精神的透支讓薛白楊顧不上老牛和吳勇的說東說西,倒頭就睡,兩人倒也懂分寸,看薛白楊累成這樣,沒有再繼續嘮叨。中午的時候,老牛還特意從外麵回到寢室,給薛白楊送來了飯菜,然後拉著薛白楊耳朵起來,讓薛白楊全部吃完。薛白楊卻隻是醒了個一半,看見老牛讓自己吃飯就迷迷糊糊吃了,然後回身接著睡。
老牛收拾東西,搖頭說:“丫的,你小子談個戀愛不說驚天動地,倒絕對算得上時筋疲力盡了。連我都成了後勤老媽子了,NND,突然也很想談場戀愛了。”
對於老牛的自言自語和感慨,薛白楊一句沒聽見,這個時候外麵的世界對於他來說隻是一片空白,徹徹底底的空白,薛白楊睡得渾身酸痛,耳邊嗡鳴,還是不願意睜開眼睛,意識裏,感覺有人在輕輕拍自己後背,這裏,薛白楊同學是趴著睡著的。
“別鬧,再睡會兒。”
誰這麼煩人,竟然還在繼續拍,而且拍的力度和密度加大,薛白楊終於忍無可忍,一個翻身,半睜開眼睛怒罵:“老牛,吳勇你們找……”後麵的一個死字沒說出口,薛白楊硬生生將其吞回肚子裏,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老牛,更不是吳勇,而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竟然還留著兩撇在電影裏才常見到的八字胡,薛白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沒忍住,撲哧大笑出來,這實也怪不著薛白楊,主要麵前這位大叔的打扮實在太瀟灑了,太前衛了,太個性。
薛白楊笑了一半,又將後麵的笑聲吞進肚子裏,這弄得,肯定消化不良。黑西服的八字胡男人像是完全沒有生氣,看著薛白楊不再笑了,禮貌地一躬身:“先生,您笑完了嗎?”
薛白楊見人家還這麼禮貌,而且還鞠躬,又差點接著噴出笑來,但他吃力忍住,也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光著腳站在地上:“不好意思,我,我不是笑你,我剛才做夢夢見可笑的人了。”
“笑我不笑我不重要,如果您笑完了,請您跟我走。”八字胡依然禮貌周到。
“跟,跟你走?去哪裏?”薛白楊剛剛一覺醒來,牙齒還沒有刷,突然麵前多了個衣著如此古怪,行為言談也如此怪誕的陌生男人,薛白楊完全迷茫。
“我們家老爺想見您。”
“老爺?”薛白楊對於這個定位於古代的尊稱有點陌生,但還是回問了一句:“你們家老爺是誰?”
八字胡突然笑了,笑得很是機械化,就像是機器人一樣兩個嘴角生硬的擠了起來,那兩撇八字胡就像,兩道苦瓜眉,薛白楊突然想到了自己所看過古龍筆下的陸小鳳,莫非陸大俠就是這難看模樣,薛白楊忍不住心裏微微歎息。
“你認識卓幽然,卓小姐嗎?”
“卓幽然?”薛白楊看著八字胡,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到了卓幽然的名字:“我認識卓幽然,怎麼了?”
“那就對了,我們家老爺是卓幽然的父親。”
“啊?”薛白楊腦子一空,又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十分鍾後,薛白楊忸怩地下了寢室樓,八字胡如約等候在樓下,看到薛白楊下來,啥沒說,又是45度鞠了一躬,弄得薛白楊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又感覺怪怪,就像是在跟自己遺體告別一樣。八字胡轉過身去,薛白楊這才發現在八字胡屁股後麵竟然有一輛加長的林肯轎車,我靠,這車太牛。而更牛的是八字胡正拉開車門,鞠躬等著薛白楊走進去,薛白楊轉臉,寢室樓下聚集了不少好事圍觀的孤男苦女,都看著薛白楊,眼神裏糾纏著幾分複雜的情緒,或羨慕、或嫉妒、或不屑也有敵視,更又混淆了幾種情緒在一起的,薛白楊決定還是趕緊避開這凡塵俗世的好,他一貓腰鑽進了林肯車裏,坐在真皮車裏,感覺一個字,爽。
八字胡關好車門,轉身也進了駕駛位,林肯車緩緩啟動,掠過了一眾人驚訝的目光,揚長而去。
薛白楊等林肯車飛揚跋扈的開離了S市大學,心裏虛榮感得到了很好地滿足,但轉念又想起了此行目的究竟是什麼,他不由身體往前靠了靠,因為林肯車太長,他有點擔心八字胡聽不見自己說話,薛白楊說:“你們家老爺,哦,卓幽然的爸爸找我有事嗎?”
“老爺的事我從來不敢過問,但應該是和小姐有關。”八字胡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薛白楊,黑色墨鏡下的目光犀利,薛白楊感覺身體一冷,頓覺這八字胡不是個好說話的主,還是知趣閉嘴吧。
加長的林肯車在S市還是不多見,吸引了一路上各色人的目光,薛白楊躲在車窗後麵,望著一張張一晃而過的臉,心裏疑惑,卓幽然的爸爸突然找自己會為什麼呢?卓幽然說家裏有必須要回去解決的事離開了大家,難道這件事受到了卓父的阻攔,卓幽然不會是想拉我去做救火兵吧,但想著冷冰冰的卓幽然,她又不像是會主動求人幫忙的女孩子,想來想去,反而弄得頭腦更亂,薛白楊幹脆閉上眼睛,林肯車平穩地跟行走在陸地沒有多大的區別,而且屁股下麵的真皮沙發實在柔軟,薛白楊忍不住又昏昏欲睡了,眯著眼睛,隻看到窗外景物開始風馳電掣的後退,等他再睜大了眼睛,去看外麵的景物,卻發現完全換了樣子。首先早已經離開了S市區,也離開了S市,來到了一條薛白楊完全陌生的公路上,公路崎嶇,周圍開著許多黃色白色的野花,遠處眺望甚至可以看到大海的影子,這,這是到了哪裏?
“我一直以為卓幽然是住在市中心,原來不是?”薛白楊每次都記得卓幽然總會選擇在市中心體育廣場下車,所以還認定了她家就在那附近,現在看來謬之千裏了。
“卓小姐很久沒回家了,她在S市有自己的住房。”八字胡禮貌的回複薛白楊疑問。
薛白楊連忙點點頭,心裏想,看樣子,卓幽然也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啊,但平時一點也瞧不出來。薛白楊想著卓幽然冷冰冰的麵龐,自己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她了,不知道過會見到她,她會不會還是一副冰冷的麵孔?鬼樓地下卓幽然露出的嬌羞女兒態讓薛白楊一陣心蕩,身下的林肯車緩緩地停住了,薛白楊看見林肯車停在一堵圍牆外麵,前麵是一扇足有兩米高度的自動門。
“吱呀呀!”自動門緩緩打開,林肯車開了進來,薛白楊瞄了一眼,自動門外躬身站著兩個年輕人,穿著類似八十年代香港豪門家仆常穿的白色工裝,頭低的隻能看見半邊額頭,薛白楊麵對一個白字胡的鞠躬就有點受寵若驚,要是沒見一個人都向自己鞠躬,丫丫的,自己成啥了,還真成黑社會大哥了。
林肯車進了大門後沒有停,繼續向裏麵開了十分鍾,薛白楊一路看來,看到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綠色草坪,果園,還有花圃,到後來,還看見了一座占地足有籃球場大小的銅皮雕塑,塑像塑造的是一個怪異的東西,橢圓形,沿著中間紋路還有幾道裂開的黑色縫隙。薛白楊看著橢圓形的雕塑還有縫隙,第一時間腦子裏竟然想到了一樣東西,蛹。
那黑色縫隙就像是巨蛹破繭成蝶的一刻,黑色橢圓的雕塑在給了薛白楊極大震撼的同時,也帶了一股說不明白的空間震懾感,讓薛白楊在靠近雕塑後都幾乎不能自由順暢的呼吸。
“先生,請下車。”八字胡回過頭來對薛白楊說,薛白楊看到八字胡的胡子微微聳動了一下,像是在抽搐,薛白楊從車裏走了出來,這才發現原來在巨型銅像後麵就是主體建築了,薛白楊說不清楚,但看樣子應該是一幢仿歐洲19世紀建築風格的尖塔別墅,整座建築物呈現出一種古樸而又富麗堂皇、雍容華貴的風格,有點像薛白楊在某本歐洲雜誌上看過一眼的王室宮殿,卓幽然家的別墅顯然比安可爸爸安震生那山區別墅要高出不止一個檔次,薛白楊雖然已經想到了卓幽然也是有錢人家的女兒,但是,眼前一幕還是讓他著實震驚了。
白色如落了一層淡雪在表麵的別墅前,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大媽級女傭穿著白色工裝正低頭站在那裏,薛白楊走過去,見人家一直低著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是,是卓幽然父親找我來的,我叫薛白楊。”薛白楊麵露微笑地說明來意,偷眼看這位大媽,但大媽依然動也不動站著,若不是她的衣著打扮告訴薛白楊她是一個真實的人,也許薛白楊也會認定這也是座銅像。
“劉媽,帶先生去老爺書房。”薛白楊身後傳來了八字胡的聲音,八字胡終於摘掉了墨鏡,薛白楊連忙瞧了一眼,對於這位大類於陸小鳳似的人物,他還是有著一點點期待,八字胡的八字胡果然還讓人無語,甚至是搞笑,但自從薛白楊看到了八字胡的廬山真麵目,就一點不搞笑了,這位八字胡有著一雙韓國男星一樣大大的雙眼皮電眼,尤其盯著看稍微久一點,你還會從這雙眼睛裏看出些許憂鬱天王梁朝偉的質感,靠,帥啊。隻是這位電眼帥哥為什麼要留著這種搞笑的胡子,還把自己臉部五官裏最突出的雙眼藏在墨鏡後麵,薛白楊有了更多好奇。
“你,你一起去嗎?”薛白楊問八字胡,自己是他帶來的,他就不一起去?八字胡禮貌地躬身,然後點了點頭:“我的任務是接先生來,然後將先生送進老爺的書房。現在,任務完成了。”
這個八字胡奇奇怪怪的,怎麼不僅卓幽然,連她家裏人都這樣神神秘秘,奇奇怪怪?薛白楊將目光調了回來,正看見劉媽盯著自己,爬滿皺紋的眼裏湧起一抹褐色的沉澱,劉媽同樣是45度鞠躬,然後禮貌說:“先生,請跟我來。”
“好,謝……”薛白楊本想客氣兩句,但劉媽已經轉身沿著別墅樓梯向上走去,薛白楊走在如白玉堆砌而成的台階上,腳下輕飄飄,身體也跟著輕飄飄,就像真的行走在王宮裏一樣,再抬頭,卻看見劉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拐角,平淡不帶一絲多餘感情的聲音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