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感靈師(3 / 3)

“什麼?”薛白楊雖然隱隱感覺卓幽然自鬼樓後對自己有點不太一樣,但從來沒有想過這麼明白。

“意味著她喜歡你,而且是很喜歡你。幽然除了你之外,就從來沒提過第二個男孩子的名字,這二十幾年都是。她一個女孩子自然不會把這麼難為情的事跟你說明白,所以我這個做父親的就幫她來跟你說明白。”

“怎麼樣,你願意娶她嗎?”卓巍敞開胸膛:“做我的女婿。”

“這,這有點太突然了。”薛白楊聽著卓巍自作主張替女兒向薛白楊表白一份,覺得驚訝,激動的同時,內心也覺得有一絲絲的喜悅,但這喜悅究竟從何而來,是否也意味著自己對卓幽然也有著超乎朋友之外的好感,薛白楊卻不願意想得很明白。

“我有女朋友了。”薛白楊隻能如實回答。

“什麼!”卓巍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半晌,他轉回身,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垂了下去,突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小夥子,你願不願意聽一個故事?”

“故事?什麼故事?”

“是關於幽然的故事。”

卓氏是一個家族,綿延流傳了幾百年,如同你看見的,卓氏擁有著巨大的財富,這些財富足夠我們卓家人盡情揮霍幾輩子,而這些財富有一部分是做生意得來,也有一部分是從幾百年中保存下來的,而卓氏之所以從幾百年前就擁有了如此厚實的財富,並非他們多麼會經商賺錢,而是因為卓氏裏有一脈自古流傳的血統,這種血統在現今高超醫學下被認定為是一種億萬人裏才會出現一例的罕見遺產病,而且是不定代、不定性別遺傳病,但這類遺傳病不會奪走人的性命,隻會讓得病的人在他生命的後半段始終處在黑暗的環境裏,見不了一絲一毫的陽光,這就是遺傳病所帶來的惡果。但這僅僅局限於科學認知的範疇,事實上,這並不是普通的病症,而更像是一種古老技藝的傳承,在至古年代被人們尊稱為感靈師。

卓家在幾百年前就被當時朝廷所發現,派了朝廷隱士入住卓家,為朝廷某些人、某些人占卜,求安,同時將大量財富灌輸入卓家,但卓家雖出手幫助這些俗世人,但依然謹遵了祖訓,那就是隻可求安,解疑惑。

薛白楊聽卓巍說了這許多,內心一波一波驚撼席卷上來,他想起了卓幽然不一般得雙色瞳孔,那就是感靈師的標誌嗎?卓幽然一生如同她名字一般,隻能幽靜而獨立。薛白楊在心裏對卓幽然不由多生出了幾分同情,當然先前那種懵懂的情愫依然還在。

“你也應該猜到了,我既然將卓家感靈師的秘密告之你,也無妨告訴你更多,幽然的爺爺是上一任感靈師,但在十年前已經離世了,而幽然就是這一任的感靈師。”卓巍不自覺歎息:“其實幽然現在所承受的孤獨和苦難應該是我這個做父親應該承擔的,但偏偏我沒有繼承到感靈師的血脈,隻能讓十年前才隻十來歲的幽然繼承了感靈師。”

“卓幽然,她真的是感靈師?”薛白楊早就心中篤定,但從卓巍口裏親耳聽到答案,還是有一點恍惚的感覺。

卓巍突然轉身,雙手打開,對薛白楊說:“看見這間書房了嗎?”

薛白楊點點頭。

“當年幽然的爺爺就是在繼承感靈師後在此幽居了一輩子,四十年。他是我的父親,我自小就感受到了他的孤獨,他的無人傾訴的心境,作為一個成功的感靈師他必須要求自己寡情薄欲,即便是對於親生兒子的我也很少過問。幽然的爺爺四十年沒有出過這間書房,直到幽然出生後,我才發現了他細微的變化,他望著還是嬰兒的幽然目光裏,透露著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情。那個瞬間,我甚至有了一時衝動,希望他可以走出這間書房,走到家人中間。”

卓巍麵向窗戶,目光深邃,黑色封布外是懸在半空的空梯:“但我的願望落空了。”他轉過臉,盯著薛白楊:“你聽了這個故事,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麼嗎?”

薛白楊一蒙,好像是有點明白,但又不明白,隻能低著腦袋又搖搖頭。

“笨蛋!”卓巍一大步跨到薛白楊麵前,頭上的刀疤正好在薛白楊視線裏,不知怎的,薛白楊突然就想起了肅立在王宮別墅前得那座黑色橢圓形銅像上蜿蜒而下的黑色裂縫,薛白楊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而卓巍的話像是錘子瞬間敲進了薛白楊耳朵裏。

“我不想卓幽然成為她爺爺。”卓巍麵容抽動,那張凶狠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掙紮的痛苦:“卓家的宿命,我要在幽然身上結束它!”

“卓叔叔,你,你是什麼意思?”

“笨小子,你還不懂!”卓巍兩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抓住了薛白楊肩頭:“幽然有了感情,她就不再是感靈師了。她就可以走出可能牢牢束縛她一生的家族命運,不用至死守著那些古老的信條,也不用永遠留在這黑屋子裏。她可以有普通人的生活,無論是痛苦和甜蜜,她起碼應該擁有這個機會!小夥子,不,薛白楊,你就是抓住幽然這一次改變命運機會的人!隻要你娶了她,她一定會愛你,至死不渝!”

薛白楊被卓巍晃蕩的腦子繼續發蒙,但他心裏依然明白了卓幽然爸爸找自己來的用意,也明白了方才講述感靈師故事的用意,驀然,薛白楊腦海裏浮現出那日在鬼湖地下卓幽然嬌羞望著自己的臉龐,如夢似幻,薛白楊也陷入到了掙紮,他差一點就要答應了卓父的請求,但另一個女孩子的倩影飄了上來,紫靈!不,自己如何能為了卓幽然,而背叛自己的愛人?!

這不可以,如果這樣,即便將卓幽然救出了苦海,但自己背叛了紫靈,愧疚的影子將鎖住自己和卓幽然剩下的生命,如此,跟卓幽然又能幸福生活在一起嗎?

薛白楊閉上了眼睛,他沒有答應,但在此時也沒有拒絕,因為他無法拒絕一個為了保護孩子寧可犧牲幾百年家族傳承,甚至將來要遭受所有人唾棄的父親,薛白楊一時愣在那裏,像根木頭。

“你,答應嗎?”卓巍不再咄咄逼人,說的懇切。

“或許,卓幽然還可以碰見更適合她的人,更愛她的人。或者……”

“不!不會,我的女兒我比你清楚,她像她爺爺,是一個認定了目標,一輩子都不會變化的人。她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至死不渝!”卓巍第二次用至死不渝這個詞,說的這麼嚴重,薛白楊內心糾結更加厲害,卓幽然曾經救過自己,現在也必須承認,自己對她心動,就真的要這麼在這裏打破改變她一生命運的希望嗎?

“能給我時間考慮嗎?”薛白楊終於睜開眼睛,對上了卓巍的目光,卓巍眼裏有一種薛白楊看不懂的黑色在漂浮著,如同黑色的花蕾搖曳在瞳孔裏:“好,我給你時間考慮。”

“我考慮好了,會聯係您。”薛白楊聽到卓巍答應,心裏鬆了一口氣,但還真是有些擔心這個貌似黑社會大哥的卓父會逼迫自己立即答應下來。

“不用,雖然說這次是我請你來的,但這個地方並不適合你。”卓巍明顯話裏有話,薛白楊一時沒完全消失,接了一句:“不適合我?”

“我是想救幽然離開這座山莊,但幽然作為當代的感靈師,並不僅僅隻為自己而活,她的存在關係到許多人的切身利益,一旦幽然真的離開了這裏,放棄了感靈師,總會有人跳出來的。”

卓巍稍微頓了一下,還是將話說給薛白楊聽。

“呃。”薛白楊沒想到一個普通女孩卓幽然竟然牽連著諸多的因素在裏麵,身不由己,薛白楊不禁想到了這個四字詞來形容卓幽然處境,怪不得她喜歡跟幽靈小組的成員在一起,或許隻有在朋友麵前,她才可以暫時忘卻所有包袱。

“我,我明白了,那我怎麼聯係您?”

“你叫薛白楊,我叫卓巍,以前我們不認識,現在認識了,那以後就會有辦法聯係。”卓巍淡漠地說。

這話說得,說得跟沒說一樣。薛白楊心裏嘀咕。

“你不要想太多,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有許多話對方不說,你也會猜到。”卓巍猜中了薛白楊所想。

“也是。”

“好了,現在是晚上19點了,你需要趕快離開。在卓氏山莊裏的夜晚尤其不安靜,小心。”卓巍說完,拍了拍手,劉媽推門進來,時間配合精妙,就如同她一直等在門外聽著卓巍的命令。

“送薛先生回去,安全回去。”卓巍加重了後麵四個字的音量。

劉媽躬身點頭,轉身就走,薛白楊連忙也鞠躬說:“那卓叔叔,我走了。”

卓巍沒有理睬,等到薛白楊兩步三步跟著劉媽離開,卓巍才將躲在漂浮黑暗裏的目光重新抽了出來,望著離開的薛白楊背景,喃喃地自語:“幽然,這就是你選擇的人嗎?”

黑暗再一次快速籠罩在這間有些狹隘的書房裏,不見卓巍身影,書架旁的黑夜蝴蝶微顫,像是也在感傷這黑暗的孤寂。

薛白楊這一次有經驗了,牢牢跟在了劉媽身後,劉媽也像是故意放慢了腳步,通過空中樓梯,進入了王宮式別墅,薛白楊腳一踏入這間恢弘別墅時,突然感覺寬敞無比的走廊像是有人在盯著自己,那目光落在薛白楊身體上就像是罩了一個看不見的寒冰套子,讓薛白楊自身動作越來越慢,眨眼,劉媽身影已經又不見了。

NND,這什麼鬼地方!薛白楊想起了卓巍的話,難道這別墅裏會有人對自己不利?薛白楊忙不迭地查看身旁,一雙沉澱著整個黑暗的瞳孔從五樓走廊深處飄了過來,薛白楊被這雙眸子望著,竟然連思維都要停滯了,就像是瞬間變成了個傀儡。

一個麵色慘白,五官極其俊美的長發年輕男子出現在黑沉的走廊視線裏,他的目光在薛白楊注視下不停變化,由冰冷到懷疑,再到凶狠,最後回歸冰冷,他輕輕靠近薛白楊,將一張鮮紅鮮紅的嘴貼近薛白楊耳邊,用一種嫵媚的聲音道:“迷途的羔羊,你……是誰呢?”

薛白楊恍如看見了他露出了牙齒,一排尖銳的牙齒,一個生活在暗夜裏的惡魔緩緩發現在薛白楊複蘇的意識裏,吸血鬼!

鋒利的牙齒漸漸靠近薛白楊脖頸,薛白楊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吧嗒!”一聲,黑暗的走廊裏突然有了燈光,一個開朗的笑聲傳來:“我說如風表弟,你這麼大了,怎麼還喜歡玩這種吸血鬼的遊戲,弱不弱智?!”

打開五樓走廊燈光的人剛好就是秦嵐,她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走過薛白楊,隔在兩人中間,大大如水的眼睛對視著那個叫如風的長發男子,長發男子揚了揚頭:“秦小姐,你也還是沒變,永遠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攪人好事。走了……”

長發年輕男子走進盡頭的黑門裏,剛走進去,又探出半個身子,帶著幾分妖冶地對薛白楊揮了揮手:“再見了,羔羊!”

薛白楊全身立即起滿了雞皮疙瘩,他不由問秦嵐:“他是誰?怎麼感覺怪怪的,讓人很不自在。”

“他叫卓長發,是個腦子裏少根筋的家夥,他是挺怪的,我以前就覺得。但是,在這卓氏山莊裏,不怪的人才真叫怪,因為每一個人都是怪怪的……”秦嵐轉向薛白楊,大大的眼睛裏突然像是有兩道血光在閃爍:“包括我。”

“先生,你又跟丟了。”劉媽的聲音傳來,這一次薛白楊無比覺得劉媽這冷漠的聲音聽來是如此動聽,他連忙站在了回來的劉媽身邊,傻笑:“是啊,因為這別墅裏,怪人怪事多了點。”

“走吧。”劉媽這一次跟薛白楊並肩走了。

“記得問幽然姐姐好,嘻嘻。”腦袋上傳來了秦嵐的話。

終於走出了別墅,外麵果然已經黑透了,但看外麵遠處的天空卻還有餘下的陽光,好似在這山莊裏黑夜來的特別快些,加長林肯車來了,劉媽幫薛白楊拉開車門,薛白楊鑽進了林肯車裏,劉媽緊跟著也上了車,這一次八字胡的帥叔叔沒有開車,而是一位冷漠的年輕人開車,林肯車緩緩駛離了那幢在夜幕下透露著幾分迷離的白色建築群,薛白楊最後的目光落在那高聳的黑色銅像上,一瞬間,一張臉出現在銅像的裂縫裏,死死地盯著薛白楊。

薛白楊忙的收回目光,錯覺,幻覺!?薛白楊沒有勇氣再去看第二眼,幹脆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時間和空間在自己身下飛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