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罌粟向前邁了一步,路明下意識往後退。罌粟又往前邁了一步,路明身後便是盆栽,再無可退。
他一低頭,便看到罌粟白得清透的肌膚近在眼前。眼珠像兩丸黑水銀一樣,盯著他的時候,仿佛能讓他暗暗聞到危險卻惑人的幽香。
路明像是斷了呼吸一樣定了幾秒鍾,猛地回過神來,立刻撇過臉。
“路總助,你還欠著我一個人情。”罌粟把路明逼迫得脖頸往後仰,一直到他的眼神不知到哪裏落腳,才慢慢開口,“你以為在我發燒關禁閉的時候隨便給楚行說上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就算是還了我的人情了?”
“……”
路明給這句話逼得啞然半晌,才低聲說:“罌粟小姐,你前兩天突然不見了,你都沒看見少爺多焦心。少爺以為你給人綁架了,飯都沒心情吃,把C城的地皮整個給掀了一遍,就為找你。”
罌粟垂下眼,睫毛纖長,一時沒有答話。過了片刻,微微冷笑了一聲:“所以呢?”
路明看她臉上絲毫沒有動容的神色,歎了口氣,低聲勸道:“罌粟小姐,你就順著幾天吧,啊?”
“順著?我怎麼順著?”罌粟猛然刷開眼皮,直視著他,情緒仿佛突然波動激烈,“順著等著他再把我送出去給崔誌新那樣的人?再弄成肺炎差點兒死到醫院裏?再刹車失靈一次幹脆撞死到路上算了是不是?”
路明又是一陣啞然,片刻後說:“……刹車失靈跟少爺沒關係吧?”
罌粟冷冷地說:“那個車子剛送去年檢沒多久,回來就刹車失靈,放在你身上,你會覺得這是偶然?”
路明謹慎地閉嘴不答。
罌粟目光鋒銳,又說:“你來這裏,跟李遊纓一定有關係。你究竟說不說?”
路明踟躕了一下,還是說:“……罌粟小姐,你不要為難我。”
罌粟瞅他良久,路明幾乎要在她的目光底下繳械投降。忽然看到她彎唇,淺淺笑了一下。路明心裏一驚,聽到她說:“好。我不為難你。我隻當把人情送給了白眼狼。”
路明最聽不得別人評價他這種話,硬著頭皮說:“我要是告訴了你,回頭少爺知道了,肯定要生剮了我啊!”
罌粟盯著他看的眼神,簡直要把他拿刀尖戳出無數個窟窿一般。過了片刻,她後退了兩步,拂袖而去。
路明後背已經汗濕衣衫。
罌粟站在走廊裏收斂了一下情緒,才重新回了房間。楚行聽她進來,衝她招了招手:“過來。”
罌粟走過去,楚行指著屏幕上的一張人物圖,說:“你看這人跟你像不像?”
罌粟隨便瞟了一眼,說:“比我好看。”
楚行看她一眼,笑出一聲來,伸手鉤了一下她的下巴,調侃道:“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謙虛了?”
罌粟抿了抿唇,還是問出來:“您來這裏一連幾天,楚家那邊公務要怎麼辦?”
“出不了什麼問題。”楚行對她的問題不以為意,將電腦合上,又道,“下午我們去海裏遊泳。”
楚行定下的主意,沒人能改變得了。然而罌粟從昨晚到現在的腦子裏全都是有關李遊纓的事,壓根沒有什麼心思去遊泳。
她拿不準楚行這一次的行為究竟透著什麼意思。李遊纓不見蹤影,跟楚行脫不開幹係。然而他從來到這裏到現在,又絕口不提她這次來這裏的緣由,過程,和誰在一起,也不曾問一句從音樂劇上溜走的原因,更未見對她動怒施懲,種種行事,與往日截然不同。
楚行不提,罌粟若是自己主動提起,更是與送死無異,便也不能提。罌粟問不了,就隻能自己猜。她在前一晚反反複複想著各種可能性,越想越覺得難以揣摩,一整夜下來幾乎沒有睡著,又不敢亂動,導致今天清晨起床時渾身都僵硬。
海島附近的海水碧藍,清澈見底。罌粟起初不肯完全下水,拿出水涼腳抽筋等等各種理由搪塞,最後被楚行握住腳踝輕輕一拽,還是給拉進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