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枝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你……”
“我今晚沒有去見鬼的聚會,等的就是你來找我,”罌粟彎下腰,衝著離枝微微一笑,“離枝姐果然不負我的期待。”
她念離枝的名字時候,一字一頓。離枝瞳孔微微緊縮,很快失聲道:“你是在裝瘋賣傻!”
罌粟不置可否,看她開始驚慌的樣子,朝著她又笑了一笑。
那一瞬間她竟莫名的眼波流轉,光華無算:“你看,我要是不裝傻,你怎麼能把我這麼順利就虜來這種地方呢?”
罌粟一邊說,一邊朝著她走過來。離枝一邊往後退,一邊想要爬起來,卻被罌粟抓住征兆,很快又是一腳踹在腿窩上,這一次罌粟沒有留半分力氣,離枝一下子磕在地上。
近身格鬥這種項目,離枝一直便認為與端莊的禮儀不符,從來沒有認真學過,也就從來不是由楚行手把手教出來的罌粟的對手。她被罌粟再一甩,膝蓋便紮上一邊的冰棱,霎時疼得眼冒金星,半晌沒有緩過氣來。
半晌,離枝才察覺罌粟半蹲在了她麵前。冰庫裏的溫度太森涼,罌粟穿得單薄,已經凍得嘴唇發白,精神卻很好,眼中更是亮得出奇。離枝看了眼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匕首,忍不住說:“你想幹什麼!”
“我什麼都還不想做,隻希望你剛才怎麼對我的,我就怎麼還回來。”罌粟歪頭瞧著她,慢慢道,“我並不常殺人的。至今真正是在我手裏喪命的,不超過五個。比想殺我的人數少多了。比你殺過的人也少多了。離枝姐,今天你恰恰是第五個。”
離枝麵色發白,撐著手臂往後一步步地退:“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你把阿涼的死嫁禍在我頭上,如果我不是清醒著,剛才還要被你一刀利落刺死。我今天要是不殺你,你改天找到機會,還會殺了我。”罌粟那一瞬間的眉眼精致秀美無倫,語氣淡淡地,“我怎麼就不能殺你了?”
離枝看著她漸漸落下來的匕首,嘴唇哆嗦著,失聲道:“……爸爸會找你算賬的!”
罌粟微微垂著纖長的睫毛,平靜看著她:“那不正合我意。令尊最好是直接把你的死算到楚行頭上,才不枉費我這麼辛苦陪著你折騰一場。”
離枝怔了一下,失口喊道:“你連楚行也要算計!”
罌粟語氣涼薄,不緊不緩:“說了那些都不幹你的事。”
她的目光裏有些令人恐慌的東西,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離枝已經退到牆角,仍舊忍不住想要往後退,一邊搖頭,一邊下意識道:“你不要殺我……”
她想要推開她逃跑,罌粟冷眼看著,也不去追。離枝方才被罌粟踢得過重,邁了兩步,很快就又跌回到地上。她回頭,看到罌粟那張冷靜到不帶情緒的臉孔,恐懼不可抑製地漫湧上來,拚命拍著牆壁,大聲喊:“救命!救命!華玉峰!華玉峰!”
“你是來殺我的,現在反倒在喊救命,可笑不可笑?”罌粟目光譏誚,冷聲說,“想找華玉峰嗎?還是死心吧,要是沒有我叫華玉峰把保鏢都支開,你以為你剛才會那麼容易就上了二樓?”
離枝死死瞪著她,終於絕望:“罌粟,你殺了我,你也不得好死!”
罌粟恍若未聞,隻露出一個極淺淡的笑容來,柔聲說:“離枝姐,罌粟來送你上路。”
罌粟把匕首切下去的時候,有片刻恍惚。
她和離枝之間的冤仇,從最初她來到楚家的時候便開始。這十年來她跟離枝的相處,不管多麼仔細地搜索,都找不到一次兩人是真正言笑晏晏過。
從見到離枝的第一次開始,兩人就已經結下了梁子。那天罌粟由管家引領去花園找楚行,途中遇到離枝時,手裏正抓著兩個軟糯香甜的無花果。聽管家沙啞著嗓音介紹“離枝小姐”時,眼中看到的離枝,不過是個眉眼間美麗安靜、養尊處優的小姐。
那時罌粟尚未考慮過許多事,也不會想到自己剛剛取代了離枝的地位,由此不管是對離枝做什麼,在他人和離枝眼裏,都會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傲慢意思。她隻是站在那裏,打量著離枝與被離枝打量兩件事同時進行了幾秒鍾後,乖巧地叫了聲“離枝姐”,然後看了眼手裏心愛的無花果,忍痛把其中一個遞了過去,說:“給你。”
離枝看了眼那黏膩膩的東西,細不可見地一皺眉,然而到底還是接過去,微笑了一下,語氣禮貌地道了謝。罌粟以為她是嫌棄小,又忍痛了一下,將手裏另外一個也遞了過去,說道:“我還有。你都拿去。”
那天楚行的起居處中,茶幾盤子上不過還隻剩下一個,還是罌粟考慮到長幼尊卑問題,特地留給楚行的。罌粟雙手捧著無花果,眼巴巴看著離枝,離枝停了一下,把另一個無花果也接過去,又一次道了謝,禮儀無懈可擊。罌粟看她頭也不回地漸漸離去,背影裏帶著自己不可企及的素雅與輕俏,越發覺得好看,便停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下去,一直看到離枝走得遠了,突然一揚手,將她剛剛給的無花果都丟進了路旁的花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