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麵無表情說:“什麼優點?很有錢有地位嗎?”
景致比她更麵無表情:“是他願意容納下我所有好的壞的一切,並且心甘情願花大量時間在我身上。我任何時候叫他去陪逛街的時候,他都不會說一個不字。我自己的事有許多他甚至能想在我前麵。我有時候背地裏換位思考,覺得我有些缺點我自己也無法忍受,但他的確都能一一容忍下來,並且照目前來看,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以此為怨。就這一點來說,已經足夠我忍耐下他那些以前的和現在的錯誤,跟他繼續一起生活下去。”
景致說完,想了想,又說:“更何況,我還嚐試想過商逸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樣子,我發現無論如何我都忍不下去看不順眼的感覺。既然這樣,那就隻好委屈一下我自己,跟他在一起。”
罌粟默然,半晌低聲說:“你在暗示我,即使我離開,最後也還是會後悔。不如就這樣跟他結婚,是嗎?”
景致避而不答:“我隻提示你,這次你有主動權。你可以走,也可以留。你如果對楚行以後對待你的態度有信心,那麼你可以客觀分析,然後選擇出對你更有利的一方麵。”
罌粟抿著唇,握住茶杯一動不動。景致單手托腮陪她一起靜坐片刻,忽然半是懷念半是感慨地補充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上次在楚家把楚行跟商逸一起批得體無完膚那次,不可不說還是很痛快的。”
“……”
三日後,罌粟上山,去了李遊纓的墓地。
她捧了一束花上去,在上麵停留了很久。來時天氣便是陰沉,二十分鍾後淅淅瀝瀝開始下雨。罌粟沒有帶傘,在山下車中等著她的景致見雨勢越來越大,叫一個保鏢送了把傘上去。遠遠便看到罌粟在墓碑前一動不動站得筆直,渾然不覺已經下雨。
那保鏢叫了她好幾聲“蘇璞小姐”,罌粟才有點反應,轉過眼來。她像是還沒從沉思中回過神,停了一會兒才接過雨傘,一言不發地下了山。
景致在車中看她渾身濕透地跨進車子中,一麵拿下巴指揮人遞給她毛巾,一麵冷不防問了一句:“覺得蘇璞好聽還是罌粟好聽?”
罌粟頓了一下,麵無表情地回道:“景致最好聽。”
景致撐著下巴,聞言嗤笑兩聲,笑完了,忽然又轉口悠悠道:“商逸昨天晚上就到A城去了。”
罌粟眉目未動,隻平靜“嗯”了一句。她的反應比景致料想中還要平淡,景致還未開口,罌粟忽然淡淡地說:“我剛想起來一個問題。”
“我想知道,楚行是具體什麼時候知道我要報複他的。”
景致眉尾微微一挑,罌粟半垂下眼,又說:“……另外,楚行以前對我的行動知道得太快,僅僅是因為他自己派人跟蹤我嗎?如果同樣是跟蹤,為什麼我去西南逼瘋阿涼的事,他又遲遲都不知情?”
景致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嘴角忽然揚起微微笑容,不答反問:“你這麼問我,讓我也想問,你對楚行防備得厲害,對我一年多前跟你在年宴上搭話為什麼會那麼容易就接受了?”
罌粟眼中有明顯震動,轉過臉,半晌才發出聲音,然而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意味在:“是從那時候就開始的?”
景致審視她的臉色半晌,才慢慢開口:“楚行那時找到我,說你那段時間做夢總說夢話,五次裏有三次都會提到要報複他的意思。他把你帶去商氏年宴上,讓我幫忙試探你的口風。結果第二天我在咖啡店裏試探出來的意思遠超他的預料。楚行本來以為你隻不過不想親近,沒想到你會恨他。”
“他那時候隻想知道你到底恨他到什麼地步。最開始我幫你的那些事,隻不過是純粹我想幫幫你而已。所以,其實他那時候也沒想過會有一天,他會自己放手讓你這麼順利就報複他。至少在你看來,如果在你不知曉這些背後內幕前提下,你會對你前兩天報複的結果感到滿意。至於去年夏天他為什麼又決定改變主意,提供讓你去楚氏大樓跟著路明學習之類這些更加方便的條件讓你做下去,這些已經不在我了解的範圍內。我也沒有興致去弄清楚。”
罌粟微微睜大雙眼,景致語氣平淡地說下去:“這些事楚行似乎沒準備告訴你。連路明他都瞞得滴水不漏。如果你自己想不到,按照楚行的想法,他應該未來幾十年也都不會讓你知道。”
盡管有所準備,罌粟仍然回不過神來。她望著景致,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了喉嚨,遲遲未能發出聲音。
一直到車子駛入酒店的地下停車場,緩緩停下,罌粟仍然定定坐在車中不得動彈。她渾身僵硬得厲害,景致連著喚了幾遍她的名字,罌粟都沒有聽見。
一直到景致捏住她的手,罌粟才驟然清醒,轉過臉來。景致望著她,眼神複雜:“你能認為我在勸和。但是楚行知道你的目的,還是放任你做下去,除了因為感情深刻以外,罌粟,你再不會找到第二個原因。”
當天下午,罌粟站在楚氏大樓麵前時,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從C城回來的A城。
她像是從墓地回來後,在車中呆坐了許久,久到景致已經等得眉頭緊皺,她忽然一把推開車門,背離電梯的方向往外走。她走得快而急,景致在後麵叫不住她,幾聲後忽然又噤聲,幾步追趕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擋住罌粟去路,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歎了口氣,一揚下巴,朝後麵的保鏢吩咐道:“現在送她回A城。”
罌粟對這些記憶很模糊,而她也根本沒有在意,隻有些恍惚著往大樓裏麵走。所有人都認識她,不敢加以阻攔,罌粟一路順暢地上了頂層,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看到路明,她在他張大嘴有些不敢相信的狀態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楚行在哪裏?”
身後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在找我。”
罌粟極緩極緩地回過頭,楚行手中拿著電話,眉眼間依然沉靜淡然,帶著一點溫柔,看到她倏然刷紅的眼眶,向她微微一笑。
他上前來一步,伸手將她攏在懷裏。
罌粟咬住他衣襟,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
“決定不走了,是不是?”
她的眼淚濕透他的肩窩,點點頭。楚行緊緊抱著她,手心撫過她的發頂,溫聲道:“以後我會一直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