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舊人》(14)(1 / 3)

十四

兩人從度假村回到T市已是淩晨。自下了飛機的那一刻,氣氛就開始漸漸變得微妙。秦鷺帶著微微蹙起的眉頭來接機,在見到安銘臣出來後明顯鬆了口氣,小跑著迎上來,旁邊有人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秦鷺立刻很有效率地把手中的手機遞了過去。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一長串都沒有停歇,安銘臣很認真地聽著,臉色淡淡的,隻是在末尾的時候“嗯”了一聲,語調裏帶著慣常的慢條斯理:“我現在去公司。”

他這一去就是三天沒有回來。黎念則每天都忙於趕通告。自己待在家時,思量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上網。找到財經版塊,翻到股票的K線圖,黎念發現事實果然如同韓道預料的那般,EM珠寶股價近幾天一直都在一跌再跌。

在之前兩人的見麵中,韓道告訴她:“EM珠寶是老牌子,資金雄厚背景也硬,但是有許多老頭子占著高位隻吃飯不幹事。以前安家老爺子手段溫和,為人爽朗,把義氣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自然不動他們。但安銘臣跟他家老頭子不一樣,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商人。在他眼裏,利益是第一位的。

“安銘臣上位以後,前幾年他著手發展,並購打擊其他企業,EM成績不錯,自然會受到這些老家夥們的支持和擁護。但如今企業大了以後,他一把矛頭對準企業內部,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雖說這些老油條對公司發展沒什麼作用,但對整人耍陰相當有研究。正好安銘臣最近有擴展其他業務的計劃,罔顧這些人反對,把資金抽調出了相當大的一筆。彈劾書還不好寫?雞蛋裏挑骨頭還不容易?安銘臣如果成功了,就代表這些老前輩真沒什麼用了,安銘臣要是失敗了,公司將會損失慘重。他現在處在兩難境地,小念,你這個時機把握得剛剛好。

“公司最大的悲哀就是內訌。製衡和角力其實也不過那麼幾個招數,見招拆招如果拆好了自然好,就怕會唇亡齒寒。老家夥們糊塗了,對一個自家後輩出手,其實還是在自尋死路。我們隻不過是在外麵推了一把,助他們一臂之力罷了。”韓道抿完一口茶,接著說,“看著吧,這些老家夥的心還是挺狠的,棄卒保車的陰招他們使得出來。”

他想了想,又慢慢補充了一句:“改革總是會遇到阻力,這是必然的。但實話來講,假如沒有我也跟著在旁邊做幫襯,那些老古董們都鬥不過安銘臣。沒有你跟我阻撓,最長一年時間,他就能把那些人從EM裏踢出去,甚至說不定EM珠寶成績還能翻一番。”

黎念遲疑了一下,問:“總得不看僧麵看佛麵吧。安家老爺子還健在,他們就這樣轟轟烈烈搞內訌嗎?終究還是會被調停吧?”

“你不了解安銘臣。”韓道說,“安家老爺子最近在國外度假呢,一年半載回不來。安銘臣不是那種乖巧的人,一不會把這事對他爸說,二呢,他爸對他也有意見,被他那些老戰友老朋友們一忽悠,不同意安銘臣改革是其一,甚至想著拿這事兒給他點兒顏色看看,說不定也是有的。”

按照新聞中報道,EM珠寶早前幾日的股價波動就十分異樣,更有媒體直指其暴漲暴跌是其在造局。EM人事動蕩,兩天內連換高層三將。從他們度假回來的前一天,那張EM珠寶的K線圖就開始呈震蕩下滑的趨勢。

但黎念分明記得,回來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在床上一起玩撲克。黎念當晚輸慘,被安銘臣威逼利誘要叫十聲“老公”,黎念反咬一口說他出老千,安銘臣要求她拿出證據,她自然拿不出,安銘臣不懷好意地去捉她,黎念逃出臥室,但終究還是被他逮住扔回床上,然後他和她倒在床上一起開懷大笑。

他的樣子就像是什麼都還不知道,笑得像個孩子一般快活,眼睛亮晶晶,嘴角甚至有笑紋蕩開,那些深沉和算計仿佛都離他遠去。

但黎念確認安銘臣是早已知曉她的動機的。

有一次她洗完澡,偶然聽到他在陽台上接電話。安銘臣的聲音很低,中間似乎還隱隱夾雜著爭執。而即使隔得很遠,黎念也可以辨別出對方是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高音,口氣聽起來和安銘臣一貫持有的慢條斯理十分像。

那一刻她心中某些一直忐忑的疑團終於得到了解釋。她本來一直懷疑為何他們的關係在告知天下被媒體爭相報道後,卻還是得不到財大勢大的安家的一點回應,而媒體也不約而同地對雙方父母的背景條件都選擇了緘默,如今答案終於明晰。隻不過還是因為安銘臣的打點,他的手段依舊那麼好。

其實黎念也並不曾覺得這些詭異是出於巧合或者僥幸,隻是當事實這樣活生生地驗證在她耳邊時,還是讓她有些無法完好消化。

這次度假的時間剛剛好,正是安銘臣新開辟的酒店連鎖開張時期,也是EM珠寶宣布競購失敗的下一周,還是瑞爾與韓道的合作案提前完成卻還沒來得及驗收的第三天。

林子昭提醒過他這是瑞爾的關鍵時期,她也在暗示想要他的全部身家之後含蓄地問他那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麼事。安銘臣這樣精明到變態的人,不會不知道如果沒有她,幕後東家韓道未必會那麼容易就把EM珠寶的股票成交價跌得那麼徹底。

度假村回來的次日安銘臣起得很早,並且也強行不準她睡覺。他把閉著眼仍舊昏昏欲睡的黎念從被子裏挖出來,親力親為地給她套上衣服,又蹲下去給她套拖鞋。黎念中途想要掙紮,但很快體會到了安銘臣眼神的威力,於是嘴巴張了張,話沒有說出口就又閉上。

但她依舊眯著眼一副睡不醒的模樣,安銘臣重重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黎念終於睜開了眼。

她瞅了瞅他,語音含糊不清:“你今天是不是有比較重要的事?”

“沒那麼重要。”他低著頭給她整理衣領,輕描淡寫,“現在你比較重要。”

“剛剛打電話的是不是林子昭?”

“為什麼這麼問?”

黎念又要閉上眼:“不是他自然更好,否則如果讓他知道今天是我絆住了你,指不定又要說我是禍水。”

安銘臣輕輕笑出聲來:“嗯……那也挺好。你以前不是背後還罵過我是禍害?咱倆正好天生一對。”

她以為安銘臣會急匆匆趕到公司,沒想到等她慢吞吞洗漱完他還待在客廳裏。他不動聲色不急不緩,倒是讓黎念有些催促:“你今天真的沒有什麼事要做?”

“沒有。”

黎念很認真地盯著他。

“好吧,下午是有一個。”安銘臣頂不住她凝視的眼神,承認,“三點半有一個關於新產品的發布會,我要做主題發言。”

他頓了頓,又表情無辜地繼續補充:“可新產品不是我主持研發的,所以其實我也不知道要說點兒什麼。”

“除了這些沒有了?”

“嗯。”

黎念明顯不信他。

安銘臣依舊是淡淡地笑,並不再作答。他坐在沙發旁,穿一件深色大衣,如今前襟敞開,裏麵的淺色襯衫幹淨整潔,淡金袖扣在柔和燈光下依舊明亮精彩;麵容清俊,身材比例完美,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是俊雅的模樣。

黎念還沒怎麼這樣詳細地研究過他的外表。細細瀏覽完畢,她眨了眨眼,突然走上去,身體前傾,一隻手抱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