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她曾贈他以花海(1 / 3)

第二章、她曾贈他以花海

“你知不知道他的嗅覺是什麼時候喪失的?在他媽媽被你喪心病狂的殺人犯爸爸一槍斃命的時候。”(1)

白芷醒過來的時候,陽光已經悄悄透過落地窗灑了進來,滿室光輝,而她竟還能安穩地睡著。她茫然了片刻,拿過手機一看,已經十點了。

她連忙起床洗漱。

洗漱完打開門,她就看到林鬱坐在沙發上喝茶。聽到開門聲,林鬱抬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有淡淡的嘲諷:“身為助理,起得比老板還晚,白小姐果然是沒有上過班的人。”

白芷扯了扯唇:“不知老板有什麼吩咐?”

“先吃飯吧。”林鬱說著,從沙發上站起來,起身往樓下走去。

白芷跟在他身後,走到一樓的餐廳,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一個滿麵笑容的中年阿姨從廚房出來,將手裏的兩碗湯端上餐桌,笑道:“先生,小姐,你們慢用。”

白芷坐到林鬱對麵,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開吃,都是很家常的菜,卻讓白芷生出一種久違的感動。她已經太久沒有吃過這樣的菜肴,年少時家庭的缺失,她幾乎沒有吃過母親親手做的飯菜,後來長大了,她也很少為自己張羅,經常在外麵的飯館吃飯,就算在家裏,也是點外賣,或者索性吃泡麵。

這樣和一個人坐在家裏的餐桌前吃飯,於她而言,真是太難得的體驗。

而這個人,竟然還是林鬱,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見的人。

“為什麼沒有去韓大?”兩人沉默地吃著飯,吃到一半,林鬱突然抬頭直視著白芷,目光如炬地問道。

她明明考上了國內最好的韓大,最後卻去了一所名不見經傳的職業學校,學了個不入流的專業。這也倒罷了,大學第三年,她就因為缺席太多課程、門門功課都不及格、還成天賭博喝酒鬧事,被學校開除了。

白芷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她怔了片刻,這才翹了翹唇,笑道:“去哪裏上大學有區別嗎?”

“也是,最高等的學府也不能阻止你自甘墮落。”林鬱也笑了,隻是笑得有些許殘忍,他用冰冷的眸光緊緊盯著她,繼續嘲諷道,“你在天有靈的父親知道你繼承了他的衣缽,一定會深感欣慰。”

白芷的臉瞬間就白了,連飯也有些吃不下去了,她沉默了會兒,忽然又笑了笑:“你不是說過嗎?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看得比我明白多了。”

林鬱的臉青了青,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麵無表情地站起來,道:“走吧。”

白芷再次坐上了林鬱的跑車,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之間,隻要一開口,就會劍拔弩張,充滿火藥味。

半個小時後,跑車停在一個高端會所的門口,白芷跟著林鬱進了會所,然後跟著他走到一個私人包廂門口。

他一推門,她就聽到裏麵傳來男男女女的笑鬧聲。

“林鬱,你來啦!”林鬱一進門,一個嬌小的身影就朝他撲了過來。林鬱將對方接了個滿懷,冷淡的眉眼此刻已然換上溫柔的風情。

他笑著道:“這麼熱情?看來是想我了。”

他的聲音戲謔又似多情,像是電視裏遊戲花叢的風流浪子,不經意間就能撩得人麵紅耳赤。

“啊……你好討厭啊……”年輕女人象征性地用手輕輕捶了捶林鬱的胸膛,含羞帶怯地嗔道。

而站在林鬱身後的白芷,則霎時白了臉色。

因為這個和林鬱打情罵俏的人,竟然是——霍璿。

霍家的掌上明珠,享受了她所有的母愛,也是成功讓她和林鬱決裂的人。

她隻知道他們都在巴黎留學,卻不知道,他們已經親密到了這種程度。

隻是,白芷還沒開口,對方已經驚叫著開了口:“白芷?你怎麼在這裏?”

“我的臨時助理。”林鬱替她答了,說了一聲,“進去吧。”

霍璿不敢置信地看著白芷,拉住林鬱的胳膊,問道:“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讓她當你的助理?”

“緊張什麼?不過一個月而已。”林鬱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他安撫似的拍了拍霍璿的頭,道,“別管不相幹的人了,今天不是要給你接風?程贇來了嗎?”

“那家夥早就到了,剛剛還從我手上贏了好多錢,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贏回來。”霍璿一聽,麵色鬆了鬆,她伸手挽住林鬱的胳膊,拽著他往裏走,一邊走一邊抱怨。

裏麵的程贇聽了,連忙跳起來道:“我可不要跟林鬱賭!”

說話間,他已經看到了白芷的身影,頓時高興地衝過來,伸手拉過白芷的手腕,把她帶到一旁,笑道:“夜鶯,我們倆結盟吧,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林鬱冷笑一聲:“她是我的助理,還是你的?”

程贇看林鬱麵色不善,心裏轉了幾個彎,笑嘻嘻道:“你今天可是來給我們的霍大小姐接風的,把她哄開心了才算你任務完成,至於夜鶯,你就別管了,在這裏還怕丟了不成?”程贇說著,轉向白芷,道,“夜鶯,走走走,我們打台球去,上次我看你陪秦三爺打過一局,一看就是個高手!”

白芷看了林鬱一眼,霍璿正把他往另一個方向拉,她沉默片刻,跟著程贇去了另一邊的台球桌前。

這個包廂非常大,裏麵玩樂的設施一應俱全。

程贇給她遞了一根球杆,道:“女士優先,夜鶯,你來開球。”

白芷聽了,也不推脫,俯身,瞄準,一杆出去,所有的球都散開了,一個花色球進了洞。

白芷繼續一鼓作氣,一下子又進了兩個球,她正要打下一個球的時候,程贇突然問道:“夜鶯,你該不會是林鬱的前女友吧?”

白芷的手一抖,頓時打偏了,她直起身,看著程贇,扯了扯嘴角:“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林鬱的前女友,隻有我不可能。”

“為什麼?”程贇立刻八卦地豎起了耳朵。

“想知道?”白芷翹了翹唇。

程贇點頭如搗蒜。

“問林鬱去。”

程贇立刻蔫了,他老老實實地俯身打球,心想,林鬱要是肯說,他還至於從她這邊找突破口嗎?

兩人打完一局,最後程贇差了一球,輸給了白芷。

程贇有些佩服地看了眼白芷,感慨道:“論玩得好的,我以前隻服林鬱,現在多了一個,夜鶯,我服你了。”

白芷正想開口,突然聽到霍璿興奮的尖叫聲,她循聲望去,隻見霍璿激動地跳起來,直接在林鬱的臉上親了一口:“太棒了!我們贏了!”

白芷隻覺得一陣刺眼,連忙轉過頭不去看,也就沒看到林鬱微微僵硬的臉色,以及他不著痕跡地伸手去擦臉的動作。

倒是霍璿看到了林鬱的動作,咬著唇低頭道:“對不起,我忘形了……”

林鬱重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沒關係,我知道你以後不會再犯。”

霍璿的心微微一凉,永遠都是這樣,永遠止步於表麵的曖昧,她永遠不能朝他再邁進一步……

大家都以為林鬱是大眾情人,是風流的富家公子哥兒,隻有真正跟他接觸過的人才知道,他永遠都是最克製的那個人,他可以對你溫柔、可以跟你調情、可以送你珠寶首飾、可以陪你看演出甚至滿世界旅遊,可卻也僅僅止步於此,誰也不要妄想真正成為他的女人。

霍璿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跟程贇坐在吧台前喝酒的白芷,眼神複雜,難道這麼多年,他的心始終都還在那個女人身上嗎?不、不可能……誰都能愛上白芷,唯有他,不可能!

有誰會愛上殺母仇人的女兒呢?

(2)

包廂裏的人都各自玩得開心,程贇有心從白芷身上套話,便一杯一杯地勸她喝酒,可惜喝了好幾杯,尋常人早該流露出醉意了,白芷卻是麵不改色,清醒得很。

程贇是真服了她,忍不住問道:“夜鶯,我很好奇,你還有什麼不行的?”

白芷挑了挑唇,笑得揶揄:“我啊,吃喝嫖賭裏,大概隻有第三項是不行的。”

程贇聽了拍桌大笑,舉起酒杯敬了白芷一杯:“女俠,以後有好玩的請務必叫上我!”

白芷仰頭,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可以考慮。”

“這些酒度數太低了,喝不倒我們的夜鶯,阿慶,過來給我們調烈一點的酒!”程贇喝得高興了,朝年輕的酒保招了招手。

酒保很快就調出兩杯顏色酷炫的酒,推到他們麵前,笑道:“喝醉了可不能怪我。”

“喝不醉才要怪你。”程贇揚了揚唇,將其中一杯酒遞到白芷麵前,“怎樣?敢喝嗎?”

白芷猶豫了一會兒,接了過來:“有何不敢?”

“幹杯!”程贇笑著碰了碰白芷的酒杯。

白芷仰頭,一飲而盡。

“好!”程贇鼓起了掌。

不遠處的林鬱聽見了,抬頭看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

林鬱站起身,朝他們走去,白芷的臉頰上已經浮起了兩抹紅暈,隻是目光仍然清醒,倒是程贇已經有了醉意。程贇一看到林鬱,就站起身拍了拍林鬱的肩膀,笑道:“林鬱來了,你也跟我們喝一杯!這酒夠烈!阿慶,再調一杯!”

林鬱蹙眉將程贇推到一邊,然後看向白芷:“還能走嗎?”

白芷微笑:“當然。”

“那就走吧。”林鬱說著,和霍璿一眾人打了聲招呼,就走向門邊。

白芷站起身,覺得頭有些暈,但她仍然麵不改色,甚至連身子也沒搖晃一下,平靜地朝林鬱走了過去。

快出門前,霍璿突然攔在白芷麵前,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不知道媽媽看到你還糾纏林鬱,會有什麼反應?”

白芷聽了,怔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笑了:“霍小姐,我無父無母的,你忘了嗎?”

早在七年前,她那名義上的媽媽就已經和她斷絕了關係,她哪裏還有什麼媽媽?若是有,那也是霍璿的,不是她的。

白芷說完,就越過霍璿走了出去。

林鬱站在門口,轉頭看她,眉宇間神色冷淡,仿佛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白芷的腦子一片混沌,眼睛裏突然浮現一抹濕意,她眨了眨眼,保持鎮靜地走了過去。

可她走了幾步,就覺得眼前有些模糊,顯然是剛剛那杯酒的後勁上來了,也不知是多少種酒混合而成的,酒勁竟這樣大,但她還是強撐著跟著林鬱下了樓。

剛坐上車,白芷就聽到林鬱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喝酒。”

白芷轉頭看向林鬱,他的臉在她麵前變成了雙重的,她甩了甩頭,也不知是自己幻聽了還是真實的聲音,隻是難得嬌軟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林鬱的心湖仿佛被一陣微風掠過,竟激起一絲漣漪,他抿了抿唇,一踩油門,跑車就飛馳出去。

回到林園,已是傍晚,林鬱下了車後,卻見白芷遲遲不下車,他有些納悶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問道:“你準備在這裏坐到什麼時候?”

白芷聞言,抬了抬頭,隻見她麵色微紅,隻是微笑,並不說話。

林鬱的麵色頓時沉了沉,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喝醉了!

可白芷即使醉了,麵色看上去仍然很沉靜,大概隻有仔細地探尋她眼裏的光芒,才會發現那暗藏的洶湧醉意。

而此前,她一直表現得很正常,甚至還能自覺地係好安全帶。

究竟有多強的克製力,才會連醉酒都這樣不動聲色?

林鬱的眼裏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探尋之色。

“白芷?你喝醉了嗎?”他輕聲問道。

“你看我像嗎?”白芷竟然笑了笑,反問道。

如果是別人,一定會覺得她沒喝醉,可林鬱卻不以為然,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聲:“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白芷沉默了,她努力地睜眼打量了林鬱一會兒,最終有些遲疑地道:“唔……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確定白芷確實醉酒之後,林鬱毫無耐心地把她從車上拽了下來。

白芷跌跌撞撞地被林鬱拽著進了門,直到這一刻,她臉上的偽裝才卸了下來,醉意真正從她臉上顯露出來,她被林鬱拽著往樓上走,腳下突然一軟,小腿磕到了樓梯上。

“疼……”白芷有些委屈地喊了一聲。

林鬱的腳步一頓,他轉頭看她,她正仰頭望他,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竟流露出一絲柔弱。

林鬱的心突然一軟,伸手將她拽進懷裏,直接打橫抱起,上了樓。

對於調香師而言,這世上每一個人每一個物體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香味,而白芷,她也有一種隻屬於她的香味,這香味一直留在他的記憶中,始終不能忘懷,每每想起,都會帶著刻骨又纏綿的恨意,讓他痛苦不堪。

此刻,這香味混合著酒味躥進他的鼻息裏,那樣近,如絲般與他的嗅覺糾纏,讓他幾乎難以克製住自己的心。

隻聽“砰”的一聲,林鬱把白芷扔在沙發上,就匆匆進了房。

他進浴室洗了把臉,英俊的麵容掠過一抹複雜的痛楚,究竟要怎樣對待她?這個他年少時最好的朋友,曾經帶給他青春時期最溫暖的記憶,卻也是他後半生裏最痛苦的源頭。

“阿鬱,你看,這些都是我給你種的,等花開的時候,你的嗅覺一定能恢複,到時候你就能聞到我送給你的花香……”彼時她以朋友的姿態強勢闖入他封閉的內心,帶著他來到離學校不遠的一塊荒地上,指著一大片花苗興致勃勃地告訴他。

那年荒地上,少女溫暖的笑容成了他心裏不可抹去的印記。

他第一次覺得,他的嗅覺是可以恢複的,不為他自己,也該為她贈予他的這片花海。

可他還沒等到花開,就聽到了更殘忍的事實,從此他與她劃清界限,自此不再見麵。

誰能想到,七年後,他們竟然還能重逢?而他用了七年的時間來遺忘和憎恨她,卻發現到了此時此刻,自己竟然還是無法放手?

突然,外麵傳來“哐當”一聲,林鬱眉峰微蹙,快步走了出去,就看見白芷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往樓梯口走,地上掉了一個水杯,水灑了一地。

林鬱一把將白芷拽回來按在樓梯邊的牆上,皺眉道:“你去哪兒?”

白芷不甚清醒地抬了抬眼,嘴裏嘟囔道:“阿鬱……我要去找阿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