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聽聞,你仍守著孤城
“阿鬱,你看我剛剛撿了十塊錢,請你吃冰激淩好不好?”(1)
夜漸漸深了,白芷終於走出會所,隻是臉色有些紅,一看便是喝了不少酒。
“白姐,我送你。”秦三爺的手下開車停到她麵前。
白芷卻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走走。”
她可不想這樣回到林園,林鬱那家夥聞到她滿身的酒氣,隻怕又要發飆了。
白芷拎著小包,蹬著高跟鞋,慢悠悠地往前走去,眼前是韓市的人民廣場,雖然夜深了,卻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稀稀拉拉地坐著。
白芷走到廣場的一處台階上,不甚矜持地坐下,抬起腳將高跟鞋從腳上踢了下去,她的舉止隨意,毫無形象,可偏偏在這樣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撩人。
她卻不自知,隻覺得舒服了不少,赤著腳踩在台階上,又從包裏拿出一包煙,旁若無人地抽了起來。
林鬱的車子跟著駛到了人民廣場對麵,他坐在車裏,看著白芷的樣子,眸色微暗,不由得攥緊了手。
她穿了一條修身的V領長裙,將她性感的身材恰到好處地凸顯了出來。此時她赤著腳,隨性地坐著,裙擺下露出一截潔白勻稱的小腿,指尖夾著尚未燃盡的女士煙,微微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姿態沉迷,宛若孩童。
這一刻,墮落和聖潔這兩個矛盾的特質仿佛在她身上重疊了。
林鬱的心微微一顫。
白芷正想事情想得出神,突然發覺眼前的月亮被擋住了,她回神,看到麵前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孩,二十歲不到的模樣,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見她看向他,他的臉驀地紅了,側頭看向慫恿他上來的幾個朋友,那幾人正興高采烈地揮著手示意他繼續。
白芷什麼人沒見過,當下便明白了,可她也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
男孩的臉更紅了,磕磕巴巴地道:“那個……你能給我留個號碼嗎?”
白芷突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揶揄:“小弟弟,姐姐可不是什麼好人……”
男孩頓時不知所措了,身後的朋友開始當起助攻,有人笑著喊道:“沒關係,他就需要壞姐姐的調教!”
“弟弟們,這位姐姐說得對,她可不是什麼好人……”一道粗獷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讓人不太舒服的調笑。
白芷唇邊的笑慢慢收起,抬眼看向男孩身後的幾個人,領頭的是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額頭上有一道疤,平添了幾分可怖。
那便是頂替江肖塵位置的龍哥,雖然也算是青雲會的一號人物,可惜比江肖塵差了許多,並不得封二爺的心。
此刻他身後跟著兩三個小弟,都是地痞流氓,一看便不是什麼好人。
白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男孩,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白芷站起身,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聲音輕快:“小弟弟,看到了嗎?姐姐跟他們才是一條道的……快走吧……”
男孩猶猶豫豫了一會兒,見白芷當真神色如常,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白姐,長夜漫漫,一個人待在這裏多寂寞?不如跟兄弟們去喝一杯吧……”龍哥吊兒郎當地看著白芷,語氣輕佻。
“不了,今天跟秦三爺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改日來蜉蝣,我請你們……”白芷說著,便準備離開,才剛走了幾步,就被龍哥一把拽住。
“怎麼?肯跟秦三爺喝酒,卻不肯給我麵子?”龍哥眯了眯眼,臉上有戾氣一閃而過。
“龍哥哪裏的話?是我受雇於人,要去幹活了……”白芷的目光突然落到前方,她微微一怔,旋即笑道。
“林老板,還要麻煩你來接我,真是不好意思。”白芷看著大步而來的林鬱,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卻很樂意借他擺脫龍哥的糾纏。
林鬱走到兩人麵前,也不去看龍哥,直視著白芷,聲音有些冷:“知道我是老板,還讓我等你這麼久?”
龍哥眯了眯眼,鬆開了白芷。
白芷甩了甩手腕,露出一個笑容:“是是是,我錯了,走吧,林老板……”
林鬱看了眼龍哥,目光沉沉,讓人看不清情緒,他什麼也沒說,拽著白芷就往前走。
過了會兒,林鬱突然停了下來,目光落到她的腳上,果然,她仍然赤著腳,高跟鞋落在台階上,而龍哥他們還站在那兒。
林鬱遠遠看了眼她的高跟鞋,突然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白芷嚇了一跳,連忙伸手鉤住他的脖子,他的氣息清冽,可白芷卻能感受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
她摸了摸鼻子,決定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龍哥……”有人欲言又止。
龍哥冷哼一聲:“走吧,我們現在可得罪不起林家公子,不過……”他頓了頓,露出一絲獰笑,“要是秦三爺耐心耗盡,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這天晚上,林鬱出乎意料地沒和白芷說話。
白芷以為躲過一劫,可她沒想到一回林園,林鬱就把她帶進了調香室。
“呃……現在要試香?”白芷有些納悶。
“白助理不是要幹活嗎?那便候著吧。”林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情緒,他也沒看白芷,隻是坐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開始專心研究他的調香大業。
白芷有些蒙,默默地站了一小時後,確定以及肯定自己被林鬱坐冷板凳了。
白芷喝了酒又吹了風,有些頭痛,她按了按額頭,隻覺得瞌睡蟲直往頭上鑽。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芷的腦子已經困得不甚清醒,她悄悄挪了挪身子,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一開始還強撐著眼皮,到後來已經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趴在沙發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安靜的夜裏,白芷清淺的呼吸在房間裏細微地響起。
剛剛還沉浸在調香中的林鬱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安靜地看著她。
過了會兒,林鬱起身,小心地將白芷抱回了她的房間。
這天早上,白芷和林鬱剛用完餐,張嬸就拿著兩張請帖走了進來,那是秦三爺的酒會邀請帖。林鬱看了眼,就遞還給張嬸,沒什麼情緒地道:“扔了吧。”
白芷:“……”
她突然覺得秦三爺給她的任務好艱巨……
過了會兒,林鬱上了樓,白芷盯著不遠處的垃圾桶,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將請帖撿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白芷剛甩了甩請帖上的灰塵,就聽見林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白芷的手頓時一僵,隻覺得一陣尷尬,但她很快就換了副理直氣壯的表情,轉過身看著站在樓梯上的林鬱,大方地揮了揮手上的請帖,道:“你扔了我的請帖,我當然要撿回來。”
“你的請帖?”林鬱似笑非笑。
“至少有一張是我的。”白芷也不心虛,繼續道,“雖然你不去,但我想,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林鬱走下樓來,邊走邊問:“所以你準備用我的請帖為自己找個男伴?”
白芷直視著林鬱,揚唇一笑:“是啊,林老板不願意當我的男伴,我總不能一個人去參加酒會吧?”
林鬱盯著她看了會兒,突然從她手中抽走了一張請帖,然後轉身道:“工作吧,白助理。”
白芷被林鬱的舉動給弄蒙了,所以他這是準備當她的男伴,還是純粹不想把請帖給她?
酒會當天下午,白芷百無聊賴地坐在調香室裏,看著林鬱沉浸在工作台上的各種瓶瓶罐罐裏,不由得在心裏歎了口氣,如果秦三爺發現她沒能把林鬱帶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對她失望?
可是,她下意識地不想去說服林鬱,不想秦三爺跟林鬱扯上關係。
白芷看了一下時間,也不知道這個點臨時找個男伴還來不來得及?
實在不行,就找阿成或者七胖湊合吧……
“走吧。”就在白芷胡思亂想的時候,林鬱突然從工作台前站了起來。
“去哪兒?”白芷一愣。
“參加酒會不需要做造型?”林鬱神色淡淡,問道。
白芷驚得站了起來。
兩個多小時後,白芷穿著一件裸色的削肩長裙走出了房間,長發被綰上去,潔白的脖頸優美如天鵝頸,看上去典雅似維納斯女神。
林鬱看著白芷,清透的雙眸中似有流光閃過,他拿過桌上的一條珍珠翡翠項鏈,走到白芷麵前,伸手為她戴上。
“隻是個酒會,需要這麼隆重嗎?”白芷摸了摸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項鏈,問道。
“我林鬱的女伴,從來都是人上人。”林鬱淡淡地開口。
白芷赫然想起這些年和他一起出現在各種八卦雜誌上的女人,個個都是珠光寶氣的名流。
思及此,她原先的些許喜悅頓時蕩然無存。
“再來點林先生的限量版香水,白小姐今晚一定萬眾矚目。”造型師說著,拿出一個精致的香水瓶,但他還未噴上去,就被林鬱製止了。
“她不需要香水。”林鬱說著,拽過白芷的手腕,拉著她下了樓。
他的鼻尖還能嗅到她獨有的氣味,對他來說,那勝過萬千香水,即便是他自己的得意之作,也比不上。
“為什麼說我不需要香水?”坐到車上後,白芷忍不住問。
她也是女人,好不容易有一瓶限量版的香水放在她麵前,她卻不能用,這感覺著實讓人不爽。
林鬱俯過身為她係上安全帶,他與她靠得極近,清淺的呼吸掠到她的臉上,讓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隻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不覺得女子的體香,才最是迷人嗎?”
這話說得極為輕佻,白芷霎時變了臉色。
她轉過頭,冷笑道:“這個問題想必隻有閱女無數的林先生才有答案。”
林鬱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越發輕佻:“所以,答案是——是。”
白芷的麵色更是難看,恨不能揍林鬱一拳。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當年安靜文雅的美少年,會變成一個臭流氓?!
好想把他拖回去,讓他重新長大有沒有?!
林鬱的心中湧現出莫名的快意,這幾日他們朝夕相處,仿佛置身於冰火兩極,他的心裏似有兩個自己在互相撕扯:一個自己想要靠近她,想要溫柔待她;另一個自己卻恨不能彼此互相折磨,方覺快意。
所以,他時而待她溫柔,時而待她刻薄,莫說她無法理解,連他亦是覺得荒唐。
可他沒辦法停止,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隻有折磨她,才能拯救自己。
酒會在秦三爺的私人會所舉辦,當林鬱和白芷攜手走進酒會大廳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們吸引了。
“蒙洛斯的夜鶯,果真美麗不可方物。”程贇端著一杯香檳走上前來,笑著說道。
他雖是在誇白芷,目光卻落在林鬱身上。
“林鬱,你怎麼把她帶來了?”霍璿亦在酒會上,看到林鬱和白芷攜手走進來,有那麼一刻,她覺得有些眩暈,仿佛看到了自己最怕見到的事。
“怎麼?不可以?”林鬱隨口問道。
“林鬱,我有話跟你說。”霍璿說著,伸手挽住林鬱的另一隻胳膊,就要把他拽走。
白芷很有自知之明地鬆開手,讓他們離開,正好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倒是要感謝霍璿幫她支開林鬱。
服務員端著托盤從她麵前走過,她隨手拿過一杯香檳,門口突然響起喧鬧聲,她抬頭一看,原來青雲會的四個堂主來了,其中一個就是龍哥。
四個黑幫堂主往門口一站,身後還跟著一眾小弟,那陣仗,頓時就把在場眾人都給秒殺了。
秦三爺親自上前迎接,四人跟著秦三爺往裏走,所有的小弟都等在門口。
白芷眯了眯眼,看來今晚來得很對。
她端著酒杯坐到角落的沙發上,目光在場上轉了一圈,林鬱跟霍璿說完話,又被一眾美女圍著,她移開視線,去追尋秦三爺,發現他正帶著四個堂主往長廊裏走去。
白芷端著酒杯的手一抖,香檳便灑在了裙子上,她做出遺憾的表情,假裝去找洗手間,走進長廊後,卻一路往裏走去。
長廊蜿蜒曲折,分布著一個個房間,白芷站在一個分叉口,沉思片刻,選了一個方向。
她應該感謝秦三爺的自信,因這是他的私人會所,安保力量遍布四周,也許是為了掩人耳目,偏偏長廊裏沒有安排人看守,倒是讓她一路暢通無阻。
“我對諸位向來一視同仁,所以這次的貨,也是給四位平分。”白芷一個個房間尋過去,終於在最裏麵一間房的房門外聽到了秦三爺的聲音。
聲音很輕很模糊,白芷彎下腰,從長裙的內襯裏拿出一枚紐扣似的監聽器,貼在門上,又拿出一個隱形耳機,放進了耳朵裏。
這次聽到的聲音清晰得如同在對方身側,隻聽其中一個堂主道:“上次的貨有問題,這次秦三爺可別犯同樣的錯誤。”
“當然,這次的貨我已經親自驗過,絕對是一級貨。”
“最近風聲緊,秦三爺準備怎麼給我們?”
“貨我已經分成四份,昨天已經存入各位平時最愛去的地方,這是鑰匙,你們隨時可以去拿。”
白芷屏息聽著,還要用多餘的注意力注意周邊情況,神經緊繃。
突然,裏麵的聲音停頓了幾秒鍾,白芷麵色一變,拿回監聽器就快速往回走,好在地上都鋪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即便她穿著高跟鞋,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她剛拐彎,就聽到那扇房門被猛然打開的聲音,她不敢再做停留,繼續快速往前走,身後似乎有腳步聲緊隨而來,她再次拐彎走進另一條長廊。
突然,一個人影擋在她麵前。
白芷心頭一驚,麵色煞白,待看清是林鬱時,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白芷此時極度緊張,仍能聽到有人在往這邊走,眼看就要拐彎了。
“你……”林鬱剛想問她去哪兒了,聲音就消失在了喉嚨裏。
因為白芷突然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將嬌嫩紅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2)
林鬱的身子僵硬了片刻,他的眸光裏流露出一抹探尋,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緊繃的身體和緊張的呼吸聲,而她的額頭上,還滲出絲絲冷汗。
也許是少年時的默契,也許是鼻尖嗅到的拐彎處那一絲陌生的氣息,他幾乎立刻明白了她此刻身處危機之中。
幾乎是下意識地,林鬱反客為主,將她壓在牆上肆意親吻,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掌心的灼熱透過她輕薄的長裙傳到她的肌膚上。
“我們去房間?嗯?”
他充滿磁性的嗓音似情人的呢喃,無端生出一抹性感,一如亞當的誘惑。
他的聲音並不算很輕,所以拐角的腳步慢慢頓住。
白芷心知林鬱是在幫她,她眨了眨眼,還未開口,就被林鬱擁吻著走向邊上的房間,兩人邊走邊吻,像是急著共赴雲雨的情人。
兩人纏綿著進了房,林鬱伸手關門的時候,眸光閃了閃,手上的力道刻意輕了些,房門堪堪合上,又往回移了些許,露出了一條細縫。
房間裏放著一組沙發,林鬱將白芷壓在沙發上,白芷的餘光亦能瞄見未能合嚴實的門縫。
她當下就明白了林鬱的用意,他這是要讓對方確認個徹底,也好真正放下疑慮。
房間裏響起年輕男女的喘息聲,林鬱將白芷的長裙撩到大腿上,灼熱的掌心摩挲著她光滑的肌膚,他的吻從她的唇上一路往下移,燙人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脖頸上。
白芷隻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心中暗暗叫苦,要不要演得這麼像啊?!
她很慌啊!
不,不行,不能就她一個人吃虧!
白芷這樣想著,不甘示弱地伸手扯開林鬱的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