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林鬱的西裝就被脫了下來,白襯衫亦被扯開,露出精壯的胸膛。
白芷滿麵通紅,覺得自己離噴鼻血不遠了。
她的手抓著他的襯衫,還在糾結要不要繼續扯,林鬱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輕聲道:“人走了。”
房間裏倏地安靜下來,林鬱從她身上起來,將門合上,順便落上鎖。
白芷連忙從沙發上坐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
她看著林鬱轉身走回來,他的臉上已經恢複平靜,隻是衣裳淩亂,唇上還沾著她的口紅,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
“不準備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林鬱坐到白芷對麵,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扣著紐扣,慵懶而隨意,隻是目光卻犀利地看著她。
白芷沉默片刻,半真半假地道:“不小心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話。”
林鬱的眸光微微一斂,他並非不知道秦三爺私下裏的一些“生意”,正因為如此,他才不屑跟秦三爺扯上關係,但如果白芷被秦三爺發現了,而他卻不在她身邊,他很難想象她會遭遇什麼。
一想到秦三爺可能會用在她身上的那些手段,他就有一種莫名的心驚。
“你不在外麵待著,無端端跑到裏麵來,當真是不小心?”林鬱目光如炬地盯著白芷的眼睛,想從她的眼裏看出點什麼來。
白芷指了指裙子上的酒漬:“我隻是想把裙子上的酒漬洗一洗。”
林鬱仍然盯著白芷,他並不全信她的話,然而如果她不想說實話,他逼她也沒用,所以他沒再細問,隻是指了指房間裏的洗手間,道:“去洗吧。”
白芷見他不再問,心裏鬆了口氣,起身走進洗手間。
將酒漬清洗掉之後,白芷將監聽器貼身放好,她沉思片刻,拿出手機,用另一張手機卡發出了一串字符。
那是一種特殊的密碼,隻有她和沈剛知道,而她告訴沈剛的是四個地點,分別是四個堂口老大最愛去的地方,也多虧以往江肖塵信任她,跟她說過很多這幾個堂口老大的喜好,否則光是查找地點還要費很多時間。
過了好一會兒,白芷才走出洗手間,林鬱坐在沙發上,麵容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們出去吧。”白芷說了一聲。
林鬱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冷冷淡淡地道:“才二十分鍾,我像是這麼快就能結束的人嗎?”
白芷一愣,過了片刻,她才明白林鬱的意思,臉蛋頓時紅成了番茄。
她輕咳了兩聲,在林鬱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室內彌漫著略顯尷尬的沉默,白芷如坐針氈,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房門突然被拍得震天響。
“林鬱,白芷!你們在裏麵做什麼?”霍璿的聲音在門外激動地響了起來。
白芷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她正欲去開門,林鬱突然攔住她,他伸手將白芷剛理好的頭發和衣服扯亂:“做戲,當然要做全套。”
林鬱說著,將自己的襯衫故意扣錯一個扣子,好在他唇上的口紅印還未完全擦掉,這會兒也不需刻意遮掩。
他將白芷拉到自己身後,這才上前將門打開。
霍璿滿身酒氣地站在外麵,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一旁還站著程贇和幾個跟她相熟的富家千金。
“林鬱,我盡力了……但是喝了酒的女人力氣比牛還大……我死活沒能攔住。”程贇攤了攤手,但臉上完全沒有遺憾的表情,反而很是興奮。
“林鬱,你怎麼答應我的?”霍璿一見林鬱開門,就衝上去一把抱住他,眼淚湧了出來,“你說你不愛她的,你喜歡玩,沒關係,你可以玩,我不在乎,可是為什麼這個人是她?為什麼這個人是白芷?”
霍璿的聲音突然尖刻起來,她一把推開林鬱,然後就看到他身後衣冠不整的白芷,白皙的脖頸上還有可疑的清淺紅痕。
霍璿頓時就奓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前去,隻聽一聲清脆的響聲,霍璿的手掌已經落到了白芷的臉上。
白芷沒想到霍璿這麼瘋,被打得措手不及,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疼。
“你發什麼瘋?”林鬱一把將霍璿拽開,喝道。
“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霍璿猛地尖叫起來,“她是你的仇人!你跟她糾纏不清,不怕你媽死不瞑目嗎?”
林鬱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程贇的麵色也變了,誰都知道林鬱的母親是他的忌諱,霍璿卻當眾提起,看林鬱這表情,殺人的心都有了。
程贇扶額,我的霍大小姐,你捉奸歸捉奸,不要把自己給搭進去啊!
隻見林鬱眸色冰冷地盯著霍璿,冷笑道:“我跟誰在一起,不需要霍小姐操心。”
霍璿心知自己說錯話,滿腔怒火像被潑了盆冷水,被林鬱這麼一說,眼眶頓時紅了,卻不敢再開口。
“呀,這不是我們白姐嗎?”就在這時,四個堂口老大和秦三爺走了過來,龍哥靠在門口,略帶驚訝地看著白芷,挑眉道,“怎麼?有人欺負你?”
白芷沒吭聲。
“是誰這麼不要命?連我們塵哥的女人都敢欺負?”龍哥的目光在眾人身上瞥了一眼,突然猛地一拍門,沉聲問道。
龍哥本就長得魁梧,此刻的聲音更是響亮,帶著江湖人的痞氣和堂口老大的威嚴,嚇得一眾名門千金不敢吭聲。霍璿更是被嚇得臉色慘白,她自小被保護得滴水不漏,哪裏見過這樣殺氣騰騰的人。
龍哥這麼一鬧騰,圍觀的人更多了。
“龍哥,我沒事。”倒是白芷率先開口,她目光平靜地看向龍哥,微微一笑,“這是秦叔的酒會,不要因為我影響了大家的心情。”
龍哥的目光落到林鬱身上,突然怪異地笑了兩聲:“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白芷麵上微笑著,心裏卻在罵娘,這個龍哥,從前便有些陰陽怪氣,明著暗著跟她較勁,此時來出頭,不過是想讓她不痛快罷了,絕不會真為她做些什麼。
“我們走。”一旁的林鬱已經沒有耐心留在這裏,拉過白芷的手便快步走了出去。他路過秦三爺身邊時,卻連腳步也沒頓一下,誰也沒看在眼裏。
秦三爺眯了眯眼,看了眼麵色慘白的霍璿,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
本以為把林鬱的好友請過來,能讓林鬱看到他的誠意,沒想到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林鬱拉著白芷的手一路走到停車場,眼看車子就停在前麵,白芷突然頓住了腳步。
她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她看著林鬱的背影,聲音溫柔又堅定:“林鬱,我們到此為止吧。”
林鬱的身子微微一僵,他轉身看她,隻聽自己的聲音如木偶般響起:“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不要再見了。”白芷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要再見,不要聯係,不要糾纏……就讓彼此永遠湮滅在過往裏,無論愛恨。
隻有這樣,他們才有生路。
林鬱的臉色差得嚇人,他沉默地看著她,半晌冷笑道:“你憑什麼做決定?”
白芷抬眼看林鬱,有那麼一瞬,林鬱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悲憫。
他雙手緊握成拳,骨節一一泛白。
“你恨我啊,林鬱。”白芷的聲音輕得跟風一般,飄散在空氣裏,低低的,如泣語,“霍璿說的,難道不是你想的嗎?你永遠不會忘記你媽的死,我們每見一次,你都會更加恨我……”
白芷話未說完,林鬱就突然轉身,聲音裏帶著一抹自嘲:“你說得沒錯,就這樣吧。”
他扔下這句話,就大步走向跑車,重重地關上車門,餘光也不曾掃向她,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白芷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突然低下頭去,伸手胡亂地抹了抹噴薄而出的眼淚,然後片刻不帶耽誤地往外走去。
她直接回了青安商住區,一進門,就有陌生的號碼打進來,她按下接聽鍵,聽到沈剛的聲音從那邊響起:“已經準備就緒,就等兔子入坑了。”
“那就好。”這個時候拚的就是速度,秦三爺已經懷疑事情泄漏,肯定會讓人盡快轉移毒品。
“你還是一切照常。”
“嗯。”白芷掛了電話,將自己扔到床上。
過了會兒,有低泣聲從枕頭底下傳了出來,帶著壓抑的痛和絕望,床上的人縮成一團,她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被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緊握的東西。
這個晚上,和過去的兩千多個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她仍然還是失去了他。
林鬱……
(3)
這一夜,白芷睡得極不安穩,年少時的記憶衍生成夢境,在她腦海裏重複了一遍又一遍,越是想要悄然埋葬,它們越是叫囂著不肯離開。
十六歲的白芷,是學校最讓人頭疼的女生,也是這座城市最孤獨的少女。
她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公寓裏,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每天睜開眼睛,隻能聽到自己清淺的呼吸聲,那樣寂寥,仿佛死去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整日混跡在一群不良少年中間,被周圍的同學嫌棄卻畏懼著,那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存在感。
她沒什麼朋友,也曾有人給予她一星半點的溫暖,比如說她善良可愛的同桌江燕燕,可她卻仍然覺得冷。直到她在那場暴雨中被安靜的少年庇護在傘下,她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如光如熱,一旦靠近,就再也不想離開。
林鬱是個外冷內熱的美好少年,他從不與人親近,卻也從未抗拒過她的靠近。
有時候白芷都覺得自己纏著他挺無恥的,可她就是停不下來,如果他是火,她一定是撲火的飛蛾。
猶記得高二那年的寒假,臨近過年,公寓裏發生了好幾起盜竊案,人人自危,白芷向來吊兒郎當,並不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那天半夜,當小偷真的光顧她家的時候,場麵會是那樣讓人心驚膽戰。
深更半夜,陌生的男人闖進她家,本來隻想偷點東西,卻意外發現這個家裏隻住著一個妙齡少女,於是起了歹意。
好在白芷小時候跟著白青柏學過一些拳腳功夫,普通男生都不是她的對手,而常年獨居的她更是習慣在枕頭下放著防狼噴霧,所以小偷沒能得手,狼狽地逃竄而走。
那個夜晚,她看著空蕩蕩的“家”,第一次感到害怕,她想給母親打電話,卻不敢撥出號碼,生怕攪了母親的睡眠,以後更加不想搭理自己。
最後她打了林鬱的電話。
“喂……”電話那頭響起林鬱有些迷糊的聲音。
白芷一直緊繃著的情緒頓時決堤,忍不住哭著喊了一聲:“林鬱,我害怕……”
她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電話那頭的少年安靜地聽著,最後隻問了一聲:“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那個晚上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場雪,夜晚溫度極低,林鬱踏雪而來,帶著一身寒氣趕到她家。
當他看到白芷白皙的脖頸上略帶紅腫的掐痕時,心口倏地一悸。
他幫白芷報了警,陪著她做了筆錄,然後坐在她家的客廳,陪了她一夜。
對那時的白芷來說,林鬱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攥著這根稻草不肯撒手,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得到救贖。
那晚之後,林鬱讓人幫白芷換了防盜性最好的門窗,還幫她安裝了安保係統,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後來她明顯地感覺到小區巡邏的保安變多了。
新學期開學後,白芷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有一回放學後,白芷和幾個不良少年在校門口的小路圍堵了一個同學,那個同學平時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曾經敲詐過江燕燕的零食,白芷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兜裏的零錢都搜刮一空。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的流氓行徑會被林鬱撞個正著,當時她的手裏攥著十塊錢的贓款,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最後她腦子一抽,把十塊錢遞到林鬱麵前,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阿鬱,你看我剛剛撿了十塊錢,請你吃冰激淩好不好?”
她話一出口,周圍的幾個人都露出一副便秘的模樣,尤其是剛剛被敲詐的男同學,簡直要哭出聲來。
這個人好無恥,竟然睜眼說瞎話!
白芷顯然也發現自己被人贓並獲還這麼瞎扯,真的很無視林鬱的智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地不想讓林鬱知道自己的行為,這縱然是她一貫的行徑,可她不想這麼赤裸裸被林鬱看在眼裏。
如果他也跟其他同學一樣,從此對她敬而遠之呢?
可是林鬱隻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竟然沒有戳穿她,反而溫和地應了一聲:“好。”
於是,暈暈乎乎的白芷拋下了自己的“同夥”,攥著十塊錢跟著林鬱離開了“作案現場”,直奔校門口的小商店。
白芷始終記得那天她買了兩個草莓味的甜筒,一個給林鬱,一個給自己,那天他們坐在操場看台上,一邊吃著冰激淩,一邊看著太陽落山。
吃完後,白芷聽到林鬱對她說:“白芷,以後想吃冰激淩,我給你買吧。”
他的聲音很溫柔,如春風拂麵,她撇頭看向身旁這個不善言辭的少年,心想,他其實什麼都知道吧。
可他並沒有想要疏遠她。
於是,白芷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啊。”
白芷開始改變,是在高二的期末,她沒有懸念地考了班裏最後一名,一如既往被老師點名批評了一頓,那天大家都早早收拾東西回家,她絲毫不管周邊的動靜,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等她睡醒時,發現班裏的同學都回家了,而林鬱卻坐在她旁邊,手裏拿著她的試卷在看,他的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美得像藝術品。如果不是她的試卷上都是大紅叉,她一定會很有心情欣賞下去。
她第一次覺得成績差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飛快地把試卷搶了回來,瞪著眼問:“幹嗎看我試卷?”
林鬱卻不回答她,隻是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道:“白芷,我們一起考韓大吧。”
一起考去韓大,那個莘莘學子都仰望的最高學府。
這話如果是對別人說,尚能說是激勵,可對白芷來說,卻好像是一個笑話。
她怔了許久,才扯了扯唇:“你在開什麼玩笑?”
林鬱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慢慢道:“白芷,人生不會因為你的自暴自棄而變得更好。”
林鬱的話一出口,白芷就怔住了,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道她故意考倒數。
她起先是想引起母親的注意,哪怕是罵她也好,可母親卻隻是更加懶得管教她,後來她便自暴自棄,反正她沒人管,考得再差又能怎樣呢?
她從沒想過,最先想要拉她出泥潭的人,竟然會是林鬱。
於是,整個高三,白芷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沒有惹是生非,還成了班裏的學習標兵。
班主任感動得第一時間去附近的寺廟還願,一定是她誠心祈禱,白芷才會洗心革麵!
她終於不用再跑教務處把白芷領回來了!
那是白芷最積極向上的一年,她沉浸在學習裏,偶爾抬頭看一眼林鬱,他仍然是安安靜靜的,卻會在發現她的注目時,嘴角微微一彎。
於是她便又充滿了力量,全身心地投入學習。
韓大啊,那個他們共同的目標,光是想想,都讓人振奮。
那時她怎麼會知道,這個她視為燈塔的溫柔少年,會在不久之後以最決絕的姿態與她決裂?
從此韓大成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詞,作為她曾夢想過的地方,埋葬在她的青春年華裏。
(4)
白芷醒來的時候,天才微微亮,她有一瞬的茫然,以為自己還在當年的公寓裏。
眼睛紅腫得有些難受,她起床洗了把臉,坐在陽台上,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目光瞄到扔在一旁的女士煙,她抽出一根,正要點燃,腦海裏卻突然想起上次林鬱怒氣衝衝地把她的煙奪走的畫麵,她怔了一會兒,默默地把煙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