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白芷接到了沈剛的電話,行動沒有成功,有人調虎離山,調走了大批警力,最終隻繳獲了龍哥的那部分。
白芷心裏覺得遺憾,卻沒有太過失望,貓鼠遊戲,從來都是有得有失,這幾年她看得太多,早已經學會不去失望。
接下來幾天,白芷都沒有遇見過林鬱,她便將他徹底拋在腦後,接受了秦三爺的邀請,搖身一變成了蒙洛斯的場麵經理,開始接觸蒙洛斯的常規運作。
“當當當當,生日快樂!”
這天,白芷剛走出蒙洛斯,一束鮮花便送到她麵前,鮮花後麵,是江肖黎陽光明媚的笑臉。
白芷彎唇一笑,接過鮮花:“謝謝。”
“嫂子,你猜今年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是什麼?”江肖黎笑眯眯地問她。
白芷做思考狀:“前年你送了我一個泰迪熊,去年你送了我一個抱抱熊,今年你該不會還送我熊吧?”
兩個大熊公仔都快把她從床上擠下來了好嗎?
江肖黎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當然不是!”
白芷剛鬆一口氣,就聽他繼續道:“這次是毛絨兔!”
江肖黎說完,跑到蒙洛斯大門口的圓柱後,把一個一米五左右的毛絨兔抱了出來。
“……”白芷的內心是崩潰的。
她開始擔心江肖黎能不能交到女朋友了,就算是交到了,他多送幾次禮物,估計也就黃了吧?
白芷憂心忡忡地看著江肖黎,他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的表揚。
她不由得想起了江肖塵,那個跟他弟弟截然相反的男人,同樣的父母,怎麼能生出一對性格在如此兩個極端的孩子呢?
一個心狠手辣,常年走在黑暗裏;一個卻單純善良,笑容如陽光溫暖。
“嫂子,你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嗎?”江肖黎見白芷發呆,頓時有些氣餒。
“啊,當然喜歡,再過幾年,我就可以開個毛絨公仔店了。”白芷回過神,眨了眨眼。
“……”江肖黎一下就聽懂了她的意思,臉色微紅,小聲解釋道,“我覺得多一個公仔陪你,你會不那麼孤單嘛……”
白芷微微一怔,她倒是沒想到他一直送她公仔,是因為這個理由,心裏頓時一暖。她一手抱著毛絨兔,一手攬過江肖黎的肩膀,帶著他往外走:“嗯,現在嫂子一點都不孤單了,就是有點餓了,你是不是該請我吃大餐了?”
“嗯!我同學給我推薦了一個很好吃的餐廳!我半個月前就預約了!”江肖黎頓時興奮起來,忙不迭道。
江肖黎帶她去的是最近很火的一家餐廳,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但天天爆滿。
這家餐廳最有名的是鬆餅,白芷點了一份,果然是鬆軟可口,名不虛傳。
“先生,這是你們的位置,請坐。”服務員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有人在他們邊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白芷下意識地轉頭一看,就看到林鬱,還有一個長相甜美的美女。
林鬱看到她也是一愣,兩人都沒想到會這麼巧,幾乎同時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宛若彼此是陌生人。
這家餐廳不大,所以沒有包廂,座位之間也相隔比較近,所以白芷能很清楚地聽到林鬱他們的談話。
“一點心意,生日快樂!”隻見林鬱拿出一個精致奢華的香水禮盒,遞到對方麵前,含笑道。
“哇!這款香水多少名媛想買都買不到,沒想到我會收到調香大師親手送的!”女人一臉驚喜,有些激動地看向林鬱,眉眼之間的快樂滿得要溢出來。
“過生日的女人最需要寵愛,不是嗎?”林鬱挑了挑唇,眼角眉梢俱是風情。
那邊的女人快樂得似要飛起來,這廂的白芷卻是身子發僵,麵色泛白。
從前,他也會給她過生日,那時他還不會講這些甜言蜜語,隻是給她送一個禮物,然後安靜地看著她歡欣雀躍的模樣。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送她生日禮物的時候,是高二的一個周五,那天一放學,班裏的同學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跑了出去。
她本來也要走的,他卻突然叫住了她。
她一回頭,就看到他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紅之色,隻見他有些不自然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然後遞給她,輕聲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小時候白青柏也給她送過生日禮物,但白青柏死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收到過。
所以,當她收到林鬱送的生日禮物時,她比現在林鬱對麵的那個女人還要快樂。
他送她的是一套精美的護手霜,當時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他怎麼想到送這個,他就盯著她的手看,然後有些靦腆地道:“秋天快到了。”
那時她是個不修邊幅的人,家裏除了一罐麵霜,沒有別的護膚品,所以她的手一直都很幹,尤其是到了秋冬季節,特別容易幹裂。
她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細節,心中如有暖流洶湧而過,如果不是怕嚇壞了他,她一定會狠狠地給他一個擁抱。
“嫂子,你怎麼了?”見白芷發呆,江肖黎忍不住問道。
白芷猛地回過神來,扯出一個微笑:“我在想這家餐廳確實不錯,下次我們還來。”
江肖黎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好!”
白芷埋頭繼續吃飯,卻已是食不甘味,當年貼心送她護手霜的少年,如今卻如陌生人般坐在她旁邊,為另一個女人送上生日禮物。
何其諷刺?
突然,江肖黎看向她身後,高興地道:“嫂子,你的生日蛋糕來了!”
白芷轉頭看去,看到服務員正捧著蛋糕朝她走來,服務員身後,是餐廳透明的玻璃牆麵。
就在這時,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牆外迸發出一道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火光,幾乎是轉瞬之間,玻璃便被巨大的火光衝擊得四分五裂,碎片四處飛散,餐廳裏頓時一片尖叫之聲。
白芷猛地站起身,想要撲到江肖黎麵前保護他,可才剛站起來,就有人衝過來,一把按住她的頭,從身後攬住她,護著她蹲到地上。
“肖黎,快蹲下!”
情急之中,白芷隻能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身後傳來熟悉的氣息,白芷有些不敢相信地回頭,額頭卻觸到他微涼的下巴,她突然不敢再動。
而原先坐在林鬱對麵的女人,看到林鬱站起來的那一瞬,滿心歡喜地以為他會來護著自己,卻沒想到他第一時間衝向了隔壁,將別的女人緊緊地護在懷裏,氣得她麵色鐵青,卻為了避免受到玻璃碎碴的掃射,憋著一口氣惶恐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白芷顯然也注意到了林鬱的女伴,忍不住提醒:“林鬱,你需要保護的人不是……”
“別說話。”
“我”字還未說出口,林鬱就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周圍是人群驚慌失措的喧囂聲,耳邊卻是他沉著冷靜的氣息,她被他牢牢護在身下,有那麼一瞬,她幾乎忘記了危險。
等到爆破聲平息了,林鬱扶著白芷起身,避到一邊,白芷抬頭看去,餐廳一片狼藉,有人受了傷躺在地上呻吟,有人心有餘悸地站著……
“你受傷了!”白芷突然發現林鬱的胳膊上有鮮血透過襯衫滲出來,忍不住驚呼一聲。
“沒事。”林鬱側了側身,不讓白芷碰觸他的胳膊,似乎這時他才想起兩人之前的約定,麵色微冷。
白芷察覺到他的變化,沒再吭聲,轉頭去找江肖黎,可是,哪裏還有江肖黎的影子?
“叮”的一聲,手機裏收到一條陌生的短信:剛剛刺激吧?
過了會兒,又來了一條:還有更刺激的。
那句話下麵,是江肖黎被綁進車裏的照片。
白芷的麵色一白,猛地朝外麵看去,一輛麵包車疾馳而去。
(5)
江肖黎被綁架了!
白芷動用了一切資源查找,但是綁匪毫無音訊。
她心急如焚地等了兩天,終於等到了綁匪的電話,電話那頭是經過處理的聲音:“怎麼樣,是不是很著急?”
“你想怎麼樣?”白芷冷靜下來,沉聲問道。
“給你48小時的時間,準備一個億來贖人。”
一個億?白芷蒙了,她去搶劫也籌不到這麼多錢!
但她沒有露怯,隻是再次道:“想要錢可以,但得讓我知道江肖黎還活著!”
那邊怪異地笑了笑:“放心,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不殺人,記住了,要現金。”
電話突然掛斷,白芷卻無法平靜了。
她這輩子與綁架真是太有緣分!
一想到一個億,白芷就有些咬牙切齒,她的賬戶裏隻有一千萬,用這筆錢還得跟沈剛報備,還差九千萬的空缺!
九千萬?
想到這兒,白芷突然站了起來,她想起來了,江肖塵的賬戶裏有九千萬,那是贓款,本來早就該上繳,但是為了不暴露她的臥底身份,所以沈剛把這事壓了下來,沒去凍結江肖塵的賬戶。
江肖塵的遺物都在她這兒,裏麵就有他的幾張銀行卡。
可是,一旦動用,隻怕很難追回。
最後白芷深吸一口氣,做了決定,用江肖塵的贓款去救他弟弟一條命,也算是物盡其用。
這邊的白芷為了準備現金忙得焦頭爛額,那廂的林鬱卻在林園養傷。
“嘖嘖嘖,英雄救美啊,果然是咱們林大少的作風。”程贇一進林園,看到林鬱胳膊上包紮著的繃帶,就忍不住出口揶揄。
“白芷怎麼樣了?”林鬱不理會程贇幸災樂禍的模樣。
“打聽過了,綁匪開口要了一億的贖金,她忙著呢,估計早就把你受傷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她錢夠嗎?”林鬱聽到一億,微微蹙眉。
“聽說江肖塵給她留了筆遺產,加上她自己的錢,應該夠了。”程贇在沙發上大剌剌地坐了下來,“我說林鬱,你既然關心她,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她?還要我來給你打聽這些事。”
林鬱沒有吭聲,半晌才問道:“她不準備報警嗎?”
“報警?”程贇提高音量,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你也不想想他們是混哪條道的?警察不抓他們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自己送上門去?”
見林鬱的眉峰越蹙越深,程贇繼續道:“這次這件事,明顯就是黑吃黑。”頓了頓,程贇再次開口,“林鬱,聽哥們一句勸,這事你別摻和,你們倆真不是一條道上的。”
林鬱仍然不說話,程贇摸了摸鼻子,算了,還是不自討沒趣了,哪知林鬱卻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疲憊:“嗯,我知道。”
可是知道歸知道,還是控製不住地想要打聽她的消息,還是時時刻刻關注她的動向,還是忍不住約會一個與她同一天生日的人,假裝與她偶遇,借以掩飾波濤洶湧的內心……
什麼時候連對她說一聲“生日快樂”,都要如此費盡心思、百轉千回?
白芷準備好錢後,綁匪的交易地址也隨之發了過來,是郊區的一個廢棄工廠。
應綁匪的要求,白芷隻身一人前往交易地點。
她驅車到郊區後,拎著兩個箱子進入工廠,工廠很空曠,擺著一排排廢棄的集裝箱,然而並沒有人。
“錢我已經帶來了,是不是該放人了?”她沉默片刻,對著空曠的工廠喊道。
一秒、兩秒、三秒……
一個紅色的集裝箱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響聲,隻見幾個戴著滑稽麵具的人,壓著綁住雙手的江肖黎走了出來。
江肖黎的嘴巴用膠帶封住,眼睛通紅,看到她的時候,頓時激動起來,似是想要朝她衝過來。
其中一個綁匪一掌壓在江肖黎肩膀上,罵道:“老實點!”
白芷的眸色沉了沉:“錢我已經帶來了,把人放了。”
“把箱子打開。”領頭的人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怪異,像是刻意偽裝過。
白芷把兩個箱子放在地上,逐一打開。
待綁匪確認沒問題後,她才把箱子合了回去,站起身道:“錢你們拿走,把人給我放了。”
白芷話音剛落,對方卻突然舉起一把槍,直直地對著她。
她心頭一跳,強自鎮定:“你們求財而已,不必傷人性命。”
領頭人卻突然笑了笑,笑聲有些難聽,道:“留著你始終是個禍患。”
白芷扯了扯唇,冷笑一聲:“我不介意你這麼做,除非你想下去跟我做伴。”
說話間,一個激光紅點便落到了領頭人的額頭上。
“老大,她找了狙擊手!”旁邊的人看到了,急忙跳起來。
領頭人拿著槍的手微微一僵,看不見的麵上浮現一絲怒火,他突然掉轉槍頭,指向江肖黎的腦門,陰惻惻道:“你可以試試,是你的人手快,還是我手快!”
白芷的手心微涼,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冒險,卻不敢拿江肖黎的命冒險,她的腦子飛速運轉,思考著對策。
突然,隻聽空氣中傳來“嗖”的一聲,一顆子彈精準無誤地射入了領頭人的手腕上,隻聽他慘叫一聲,手中的槍“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白芷的臉色也變得慘白,她明明還沒下令開槍,這一槍是哪裏來的?
可是她想不了太多,迅速做了個開槍的手勢,隻聽砰砰兩槍,狙擊手分別射中控製江肖黎的兩個綁匪。與此同時,白芷從後腰上抽出一把手槍,飛快地衝上前去,一腳踹開其中一個綁匪的同時,將江肖黎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汽車的轟鳴聲突然由遠及近響了起來,白芷不由自主地往外看去,就看到許多輛黑色的越野車正朝工廠內飛馳而來,每一輛車上,都有狙擊手穿過車頂的天窗站著,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上半身露在車外,手中的重型機槍直接虎視眈眈地對著工廠內。
白芷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著江肖黎跑進兩排集裝箱中間。
他們剛躲藏進去,外麵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掃射聲。
白芷看得目瞪口呆,她是找了青雲會的老大封二爺幫忙沒錯,畢竟江肖塵曾是他的左膀右臂,深受他的喜愛,所以已故得力下屬唯一的弟弟出事了,他理當會助她一臂之力,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封二爺竟然會這麼給力!
不過白芷也沒敢大意,她飛速地撕掉江肖黎嘴巴上的膠帶,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瑞士軍刀割斷綁著他的繩子。
“嫂子……”江肖黎紅著眼淚眼汪汪地看著白芷。
“別怕,嫂子很快就帶你回家。”白芷的神經一直緊繃著,但仍然安撫地摸了摸江肖黎的頭。
突然,白芷的麵色驟然一變,她的目光瞪著江肖黎身後,泛白的雙唇急速地動了動:“小心!”
江肖黎猛地回頭,就看到剛剛被子彈射中手腕的領頭人不知何時摸到了集裝箱的另一邊,用沒有廢掉的手拿著槍對著他。
即便他戴著麵具,江肖黎都能感受到那人麵具下猙獰的笑意。
他嚇得不能動彈,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眼前卻突然掠過一個輕盈的身影。
電光石火間,江肖黎猛然意識到那是誰,想要做什麼。
他的心髒在那一刻仿佛墜入了冰窟,他隻來得及喊一聲:“不……要……”
伴隨著他的聲音的,是對方驟然扣動的扳機,以及那破空的槍聲……
白芷“砰”的一聲倒入江肖黎的懷裏,她的眼睛微微睜大,隻覺得眼前滿是空白。
白芷的胸前染滿了血,江肖黎嚇得失聲痛哭,雙手顫抖地握住白芷的手:“嫂子,不要……”